王明辉
《世说新语 ·言语》有一条材料常为后人引用。王子敬云:“从山阴道上行,山川自相映发,使人应接不暇。若秋冬之际,尤难为怀。 ”山阴位于今天的绍兴市,山水佳美,令人目眩神摇,这是古今共识。秋冬时节,更显出一番不同的景象,亦可想见。句末“尤难为怀”四字尤其令人激赏,但“难为怀”到底该如何理解呢?学界对此并未形成共识,本文拟陈刍荛之见,以求教诸贤达。
一
从语法上看,“难为怀”这个短句的核心在“为怀”,“难”修饰“为怀”。首先看“怀”,“怀”作名词,有两个义项与本句相关,一是心意、心情;二是胸怀、怀抱。这两个义项都与人的心理有关,前者侧重情感,后者侧重志向。此例明顯侧重情感,因而这里的“怀”应理解为心意、心情。其次看“为怀”,在古汉语中常有“名词 +为怀”结构,意即“以某(名词)为怀”。如“慈悲为怀”就是“以慈悲为怀”,意即把慈悲当作心意。在此结构中,“怀”有明确的指向性和排他性,诸如“仁义为怀”“饥溺为怀”“弘道为怀”等都属此类,“仁义”“饥溺”“弘道”是“怀”的具体所指。再看“难为怀”,在语法上其实应是“难以某(名词)为怀”,即“难以把某(名词)当作心意、心情”。“难为怀”属于“名词 +为怀”结构的变体,但省略了“怀”指向的具体名词,因为作者在那种情境下心情比较复杂,难以直接用某种已知的心情来形容,也找不到一个适合的名词来称说,故留白此处,以明其“难”。
让我们回到王献之所言的情境。“山川自相映发”本已令人沉醉,“应接不暇”即说明作者来不及欣赏、来不及体味也来不及形成一种稳定心情。“秋冬之际”,则在前者基础上又加上时间变动因素。此时山阴的物候与春夏时节大有不同,虽然仍以青绿为主,但草木植被已掺杂几分枯黄之态、萧瑟之意,这种物色的变化势必引起作者微妙的心理变化。自宋玉《九辩》就开启了悲秋的写作传统,“悲哉秋之为气也,草木摇落而变衰”,曾引发了无数敏感心灵的共鸣。葛晓音指出:“因春去秋来而引发的生命感触是汉魏以来诗歌最常见的主题。 ”王献之在此正承继了这一主题,春秋代序,风物变迁,睹物遥思,百感交集,此景此情,殊难言表。相比于前面的“应接不暇”,此刻又叠加了一层时移物换的情绪。作者心中既有受到植被色彩变换的心理触动,又有由时节变化进而联想时光流逝、生命迁化的感喟,或许还会引发对以往游赏雅集的回忆等,其丰富性、复杂性更超前者,因而用了一个“尤”字。在此情境下,作者的心理感受是多种情感的交错杂糅,不是痛苦也不是欢乐,不是兴奋也不是消沉,不全是忧伤但包含一丝忧伤,不全是愉悦但包含些许愉悦,近于迷惘又不仅是迷惘,近于怅然又有异于怅然,总之,这是一种掺杂了多种情感、介于多种情感之间的心情。与所有已知的、可命名的心情不同,但又的确是一种心情,想要称呼却难以称呼,想要表达却难以表达,故而称之为“尤难为怀”。奇妙的是,“尤难为怀”四字最初本属无奈之举,但却反而创造性地成为对此情境的经典文学表达。
这一表达中最值得注意的是其中蕴含的深情。这种对于微妙情感的感触、关注与书写,不仅是王献之个人的特殊行为,而是一种具有时代性的集体审美体验。其根源是魏晋士人共有的重情特征,正如王戎所言的“情之所钟,正在我辈”(《世说新语 ·伤逝》)。在《世说新语》中,士人重情的例子比比皆是,而且他们所重的情又往往细腻微妙。如:卫洗马初欲渡江,形神惨悴,语左右云:“见此茫茫,不觉百端交集。苟未免有情,亦复谁能遣此! ”(《世说新语 ·言语》)这里所谓的“百端交集”,所表达的正是“难为怀”的心情。与深情紧密相关联的是,魏晋诗人非常重视外物之感发,即所谓感兴。宗白华指出:“晋人向外发现了自然,向内发现了自己的深情。 ”(《论〈世说新语〉和晋人的美》)由于人们心中先蕴有深情,所以才更容易受到外物触动而性灵摇荡。宋人李仲蒙曰:“触物以起情谓之兴,物动情者也。 ”(胡寅《与李叔易书》引)对于敏感的心灵而言,触物所起之情复杂微妙而又丰富多样,这些情感叠合交织在一起,就形成一种难为之怀,这几乎是千古以来有情人都会面对的情境。此时此际,正是性情摇漾之时,也是诗意萌生之际。“尤难为怀”的心境就是诗的起点,“尤难为怀”就是最美的诗,最平实,也最有况味。
二
“难为怀”从真实的生命体验而来,是具有蓬勃生机的诗化语言。其中至少包含四层含义。
第一,这不是一种正常情绪,而是非常态的、起伏较大的、摇荡性情甚至触及灵魂的,是一种高层次的情感体验和审美体验;同时,这种情绪很复杂,不同于任何已知情绪,属于一种莫名的非理性情绪。这两方面情绪都需要足够敏感的诗人心灵才能体会得到。由于非常态、非理性,这种情绪虽然可以体会,但却难以把握。
第二,这种情绪处于动态生成过程中,正所谓“百感交集”。由于激发的情感过于丰富、过于复杂、过于波动,因而尚未稳定、不能确认,进而该情绪无法被准确地加以表达、描述,是难以言说但却又渴望言说的。正如叶燮所言“惟不可名言之理,不可施见之事,不可径达之情”(《原诗》)。“难为怀”同时包含了上述的不可径达、不可施见和不可名言,其情绪既难以定型又难以表达。
第三,《毛诗序》曰:“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此时此处,作者已经“情动于中”,但却很难“形于言”。刘勰《文心雕龙 ·物色》曰:“情以物迁,辞以情发。 ”此时情随物而迁,但却难有辞可因情而发。人的情感疏泄渠道被阻断,情感持续累积,会超出人的正常心理承受范围,于是就有了难以承受之意。李陈玉注屈原“悲夷犹而冀进兮,心怛伤之憺憺”曰:“欲诉则不能,欲悲又不敢,惟有内自伤而外如常。人生到此,诚难为怀。 ”(《楚辞笺注》卷三)姚培谦注李商隐《凉思》(客去波平槛)曰:“当匏系之时,闹时犹可消遣,静时最难为怀。 ”(《李义山集笺注》卷五)这两处“难为怀”都明显体现出难以承受、难以忍受的意味。
第四,这种难以把握、难以定型、难以表达、难以承受的情绪积郁心中而成垒块,势必形成深刻的记忆,则其中就又有了难以忘怀之意。以上几层意思互相叠加,形成一种复杂幽渺、繁复难言之心情。这种心情自古有之,但其情常有,其言难寻。难以表达却必须表达,故只有“幽渺以为理,想象以为事,惝恍以为情”(叶燮语)才能抵达其妙境,这正是古人对一流作品提出的美学要求。面对秋冬之际的山阴山水,王献之首次写出了“难为怀”这一天才的文学表达,屡为后人称道,也成为后世类似表达的源头。
当时,类似心情还有其他表达方式。比如曹丕在《与吴质书》中说:“岁月易得,别来行复四年。三年不见,东山犹叹其远,况及过之,思何可支! ”“思何可支”的意思正与“尤难为怀”相类。怎么能够承受这种思念?就是不能承受。思何可支?就是思不可支。但用疑问式比陈述式显得语气更加委婉,且行文摇曳,别有意趣。“尤难为怀”也可以用这种句式加以表述。王羲之《阮光禄帖(其九)》就有这样的句子:“向遣书,想夜至,得书知足下问,当远行,诸怀何可言? ”不过,王羲之语中有了“言”字,凸显出难以表达这层含义,使得这一句式意义更明确,但却不再具有“难为怀”所包含的丰富性和复杂性。可见,魏晋时期,对于类似心情有多种不同的表达方式,各自侧重不同的意义。王献之笔下的“难为怀”包蕴最为丰富,可以涵盖其他表达方式。此后,人们逐渐接受了“难为怀”这一书写范式,但却通过在具体情境中的运用对其意义进行了规约和重塑。
三
后世所用的“难为怀”,其意义大多不如源头表达那么丰富幽微,主要体现在以下三方面。
首先,情感层面和审美层面都发生了较大变化,原有的怅惘多转变为哀伤,原有的美多转变为悲。王献之所面对的秋冬之际的山阴山水,虽有萧瑟之意,但仍极具美感。当时的“难为怀”,其中没有明显的悲伤,底色是怅惘,并带有不明所以、何以如此的询问。而后来的用例,则偏重于哀伤难过。如刘溥《送张用和归钱唐》“平生值离别,戚贱难为怀”(《草窗集》卷二)。梁启超《与仲弟书( 1918)》曰:“死者解脱,生者难为怀耳。 ”唐圭璋评范仲淹“塞下秋来风景异”句曰:“起叙塞下秋景之异,雁去而人不得去,语已凄然。‘四面三句,实写塞下景象,苍茫无际,令人百感交集。千嶂落日,孤城自闭,其气魄之大,正与‘风吹草低见牛羊同妙。加之边声四起,征人闻之,愈难为怀。 ”(《唐五代两宋词简析》)以上诸条,虽然主题不同,但其情感旨归都是一致的哀伤。
其次,意义明显转向“难以承受”和“难以表达”,以前者为主,又往往兼具二者,两种意义融为一体,不易区分。如毛晋《十二月歌》曰:“卒岁当日暮,顾影难为怀。 ”(《汲古阁集》卷一)岁末、日暮,再加上孤独对影,都指向消极情绪的难以承受。陶汝鼐《曹槱之游助草序》曰:“此数十年内,哭国同,哭弟又同,车过腹痛,时难为怀耳。 ”(《荣木堂集》文集卷二)书写亲友伤逝之痛,自是难以承受。《唐宋诗醇》评白居易《寄微之三首》(君游襄阳日)曰:“清空一气如话,三首直如一首,反复读之,令人心恻恻,殊难为怀。 ”此言由于读诗伤心而难以承受。在很多情境中,难以表达本身就是难以承受的一种表现形式。荷兰艺术家巴斯 ·简·阿德尔创作过的一部黑白默片是行为主义名作,片名就叫《我太悲伤而无法告诉你》,这句话正道出了后世“难为怀”的主要意义。
再次,引发情感的触媒也多由景物轉变为事件,即多由物感转为事感,以离别、怀旧、羁旅、伤逝等主题最为常见。黄汝亨《与顾邻初同年》曰:“五陵垂老,分手尤难为怀。 ”(《寓林集》卷二八)此离别语;张穆《梦子贞》云:“与君别三月,何日不相思。此夕忽见梦,执手难为怀。 ”(《殷斋集》诗集卷四)此怀旧语;费元禄曰:“益以孤鹤含唳,游鸿远吟,旅衣苦单,游子叹泫,殆难为怀,不可具说。”(《甲秀园集》卷四七“清课”)此羁旅语;王揖唐“张佩纶致张之洞诗”条云:“最后一晤,痛谈尽日,欷献往事,殊难为怀,而绳庵旋即不起矣。”(《今传是楼诗话》)此伤逝语。
除了因事感兴,“难为怀”用于因物感兴的情境也不少见,但多以悲秋为主。即便不写秋景,也多偏重日暮夜深等冷色调的景致。风物萧瑟,意象惨淡,对应的人物也多为“幽人离妇,羁臣孤客”(黄宗羲语),其情境都包含一定的审美意味,其情味则偏于黯然神伤。如孙作《游采石诗序》曰:“亭自兵燹,无复遗址,荆棘草莽,苍烟落日,殆难为怀。 ”(《沧螺集》卷二)姚文燮评李贺《莫种树》曰:“卧月南窗,犹似旧秋。零落此景,自难为怀矣。 ”(《李长吉诗集批注》卷三)张鸿卓《凄凉犯》序曰:“泊舟荒江,弥目秋色,晩风凄紧,殊难为怀。 ”(丁绍仪《清词综补》卷五〇)景色触目动心,皆归苦情。
在后来的使用过程中,“难为怀”这一书写范式衍生出不同的表达形式,语言结构基本与原型一致,但形式上有所变化,含义也变得相对狭窄和明确,这正可与其原型的意义变化互相印证。比较重要的形式变化有三种。一是“难怀”。谢灵运《撰征赋》曰:“情在本而易阜,物虽末而难怀。 ”刘勰《文心雕龙·辨骚》曰:“述离居,则怆怏而难怀。 ”两处“难怀”,都是对“难为怀”的省略,意义均偏向难以承受。二是“难以为怀”。“难为怀”从语法上看是“难以为怀”的省略,但从目前可考的资料来看,“难为怀”先出,“难以为怀”后出。最早的“难以为怀”出现在唐代。译经僧义净有诗题曰:“神州故友,索尔分飞,印度新知,冥焉未会。此时踯躅,难以为怀,戏拟四愁,聊题两绝。 ”(《全唐诗》第十二册)杜友晋《答书》中曰:“不意凶丧,愚弟殡逝,羽翼凋落,难以为怀。”(《全唐文新编》第三部第四册)从所用情境来看,其意义当指伤心难过、难以承受。由于王献之所言情境中有更进一层之意,所以用“尤难为怀”。唐人的两处用例不存在层进之意,因而不宜用“尤”,但这样就变成了“难为怀”三字,而上下文均采用四字成句的整齐格式,这里用三个字,与韵律不合,故改为“难以为怀”。三是“难为怀抱”。龚鼎孳《送秋兼送客》其三曰:“当别翻无泪,难为怀抱时。 ”(《定山堂诗集》卷八)厉鹗《念奴娇》(孤舟入画)词序曰:“日落而归,殊觉黄尘席帽,难为怀抱矣。 ”(《樊榭山房集》诗集卷一〇)这里两处“难为怀抱”,与“难以为怀”如出一辙,也是出于韵律考虑,意思并没有变化。总之,“难怀”“难以为怀”“难为怀抱”,只是形式上与“难为怀”略有不同,实际上是同一种表达,也是同一种意义。
四
在“难为怀”使用意义日益窄化的同时,也存在着与王献之原初意义接近的部分用例。这类用法多追求审美情趣,因而在致敬王献之的同时,又体现出种种新变化新创造,情味也各有不同。如王思任曰:“山高岸束,斐绿叠丹。
摇舟听鸟,杳小清绝,每奏一音,则千峦(口酋)答。秋冬之际,想更难为怀。”(《剡溪》)同是景致优美,同是秋冬之际、别有情怀,这基本上是对源头表达的复刻。陈继儒则在此基础上有所发挥,更具体地描述了“难为怀”所包含的复杂心情,“秋冬之交,夜静独坐,每闻风雨潇潇,既凄然可愁,亦复悠然可喜。至酒醒灯昏之际,尤难为怀”(《小窗幽记》)。秋冬、夜静、独坐、风雨,层层叠加,本已难明难言,再加上酒醒灯昏,半清楚半朦胧,愈发凸显出那种既凄然又悠然、亦愁亦喜又非愁非喜的复杂心境。还有人故意反其意而为之,如谭元春曰:“昔人言:‘秋冬之际,尤难为怀。 为之命篇,非是之谓也。何尝快,独无忧,予之为怀良易矣。 ”(《题秋冬之际草》)虽处秋冬之际,但无悲秋之情,反而发现快意。不仅“难”为怀,反说为怀良易,真是一扫秋冬怅惘的传统心态。刘禹锡曰:“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秋词》其一)陆游亦曰: “人言悲秋难为情,我喜枕上闻秋声。 ”(《秋声》)谭文或由此二诗化出。
以上三例虽各出机杼,但在形式上都是通过写景回归王献之的“难为怀”。而章学诚笔下的“难为怀”,则可以说是遗其形而得其神。《文史通义》卷六曰:“至于建言发论,往往有文采斐然,读者兴起,而终篇扼腕,不知本事始末何如。此殆如梦古人而遽醒,聆妙曲而不终,未免使人难为怀矣。 ”这里不涉景物,只谈鉴赏,表达了一种由于不圆满而怅惘失落的情怀,其情感基调与以上情境相近,审美境界却又有提升。章氏梦而遽醒、曲而不终的比喻,其实指向了一种具有普遍性和终极性的审美情感,即苏轼所谓的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美的残缺、美的消逝才是人生常态。因而,越是人間的美好,其中蕴含的失落之悲就越深沉。《世说新语 ·任诞》曰:“桓子野每闻清歌,辄唤奈何!谢公闻之曰:‘子野可谓一往有深情。 ”与一往深情相对的,往往正是对世事的徒唤奈何。对于有限的人生而言,山川风物、佳人美酒、千秋功业、爱恨情仇,如此种种,恍如烟云,终将逝去,归于沉寂。每念及此,又怎能不令人“尤难为怀”?
在后人笔下,尽管“难为怀”还有一些接近初始用法的用例,但总体而言,其意义逐渐狭窄化,偏于难以承受、难以忍受,情绪日渐固化于愁苦哀伤,与王献之所言“难为怀”的复杂心情已颇有不同。其所对应的情境也日益泛化,几乎可用于现实生活中所有伤心事,诸如环境荒凉、日暮顾影、孤篷夜雨、更深月冷、境遇不顺、悯时伤怀、抚时感事,等等,均可“难为怀”。以《曾国藩家书》为例,令其“难为怀”之事就有(弟弟)考试失利、家中后辈夭折、战事溃败等。在这些不涉及景物描写的用例中,“难为怀”的审美意味几乎丧失殆尽,其意义基本上等同于伤心、难过。这种用法体现出明显的日常化倾向,如此以往,“难为怀”势必将成为一个常用语。然而,白话文的流行打断了这一进程,使得具有文言特征的“难为怀”未能进入日常话语。此后,“难为怀”多出现在文人尤其是批评家笔下,仍葆有较强的文学色彩和审美意味。如汪曾祺说:“迁谪生活,难以为怀,少游晚年诗词颇多伤心语。 ”(《文游台》)木心说:“予喜雨。雨后,尤难为怀。 ”(《十朋之龟》)
“难为怀”是一种古雅的书面语表达,具有相对文雅的美学品格。尽管其用法多已偏离了原初意义,比较接近于“难过”,但由于它在口语中使用极少,因而仍具有一种艺术表达的陌生化效果和足资寄托的幽情单绪。世事变幻,人情翻覆,每个人都会遇到惨怛之时、不忍之事,又或有惝恍迷离之情、委曲难明之意,个中滋味,着实难奈难言。此时,“难为怀”正是对此情此境的最佳表达,既有体察,又有感发,既是书写,又是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