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的沉香(上)

2024-05-25 06:14秦燕春
文史知识 2024年3期
关键词:明人

秦燕春

扬之水先生在《香识 ·宋人的沉香》中,曾仔细钩沉中土文献中沉香出现的次第,例如东汉杨孚的《交州异物志》或为最早,三国吴人的《南州异物志》也有涉及。入宋之后,则借助丁谓的《天香传》为之发扬,令沉香尤其海南沉香风靡一代,成为宋人热烈追捧的名流香品。尤其经由范成大《桂海虞衡志》对海南“环岛四郡界皆有之”的上品“土沉香”从形状到性味的精心结撰,其“酝藉丰美”“气皆清淑”的质地,竟而类乎“莲花、梅英、鹅梨、蜜脾”之妙好,一旦品用起来则是“焚博山,投少许,氛翳弥室,翻之四面悉香,至煤烬,气亦不焦”。这才是真正的海南沉香。至于广州等地从东南亚的占城、真腊甚至登流眉舶来的异域香,当时并不受宋人待见,因为“舶香往往腥烈,不甚腥者,意味又短,带木性,尾烟必焦”。海北钦州一带流传的沉香更往往是交趾香辐辏而来,“质重实,多大块,气尤酷烈,不复风韵,惟可入药,南人贱之”,是无法入得海南法眼的。

宋人于沉香竟纷纷有此精心品鉴之举,难怪为海南沉香写下《天香传》的丁谓,尽管为官作宰的名声有些不好,却也深深懂得“非时不妄剪伐,故树无夭折之患,得必皆异香”的自然命理。他最后离世,也是以香相伴,颇见清异:

丁晋公临终前半月已不食,但焚香危坐,默诵佛经。以沉香煎汤,时时呷少许,神识不乱,正衣冠,奄然化去。(《东轩笔录》)

至于晚明,即使在生长南粤的易代遗民屈大均笔下,已经叹惋“昔之香生于天者已尽,幸而东莞以人力补之”(《广东新语》卷二六下)。也即是说,天然

的或野生的沉香,即使在明末清初这一时段,也早已因为世人过度采择而消耗殆尽。当时能够流通使用的沉香,乃是依靠东莞一带香农的人工种植。明人周嘉胄在《香乘》“香品 ·沉水香考证十九则”中也夷然不屑,以为“南粤土人种香树”正如“江南人家艺茶趋利”,并转引了《广州志》中的说法:“东莞县茶园村香树,出于人为,不及海南出于自然。 ”

沉香的药用价值毋庸讳言。魏晋时期的医学名著《名医别录 ·上品卷第一·沉香》即讲其足可“疗风水毒肿,去恶气”。成于南北朝时期的《雷公炮药论》也已涉及到沉香的加工制作。身为唐代波斯遗民后裔的李珣深谙香药之妙,在《海药本草》中也看重沉香特能“主心腹痛,霍乱中恶,邪鬼疰气,清人神”的作用。明人李中梓所撰《本草通玄》,沉香的品第继续飞升:“沉香,温而不燥,行而不泻,扶脾而运行不倦,达肾而导火归元,有降气之功,无破气之害,洵为良品。 ”清人刘若金更在《本草述》中专门比较了沉香较之他香的殊异功能: “(愚)按诸香,如木香草类也,丁香檀香沉香俱木类,然皆产于南土,故类言其辛温辛热也。第如木香之专调滞气,丁香之专疗寒气,檀香之升理上焦气,皆不得如沉香之功能,言其养诸气,保和卫气,降真气也。 ”但导致天然沉香采空用尽至于难得再见的,应是世人,尤其宋人,对于生活用香,特别是审美用香的热爱。举凡彼时宫廷帝后、朝廷重臣、乐章才人,甚至理学名家,皆以好香为尚,无论合香香方,还是焚香技法,均高手迭出。苏东坡、黄庭坚等人甚至发展了“香禅”的另类香道。香谱类书也在宋人笔下开始蔚然大宗。否则宋人的清玩雅趣,所谓“烧香、点茶、挂画、插花,四般闲事,不宜累家”(《梦粱录》),用香也不至名列前茅了。其实宋代的 “人工造香”也已不少见,蔡絛的《铁围山丛谈》谈到沉水香种类有四:“谓之熟结,自然其间凝实者也;谓之脱落,因木朽而解者也;谓之生结,人以刀斧伤之,而后膏脉聚焉;谓之蛊漏,因伤蠹而后膏脉亦聚焉。 ”其中的“生结”就是 “人工造香”。作者同样认为“自然、脱落为上,而其气和;生结、蛊漏,则其气烈,斯为下矣”。

亦或是南北朝时期的清商曲辞“欢作沉水香,侬作博山炉”比拟太过著名,“博山沉水”这一意象,在之后的文人诗词中出现比例相当惊人。好尚流风,直到晚明仍未消歇。龚鼎孳《春夕髯孙过饮时将赋归》其二“记寇白门校书事”,所言正是此意:“六朝金粉画楼前,肠断侯家歌舞筵。今日博山沉水路,独怜才子正当年。 ”且此风于龚氏笔下绝非偶然一现。其他另如《立春日集秋岳斋中和素庵阁老韵》中的“玉箫金管破春寒,清夜西园续建安。为爱啼乌淹子夜,博山沉水似长干”、《青溪中秋诸子宴集吴咏亭》中的“急管哀丝分鹤涧,博山沉水记乌栖。逢欢莫惜淹虬箭,玉树钟残绮阁西”、《又戏为介玉兼补催妆》中的“博山沉水倚娉婷,玉露流螢点画屏。种得垂杨千万缕,一年一缕系双星”,都是对于这番意象的深度沉湎。宋人也热衷以香参禅,例如邓肃《偶成三首》中其一所言的那番豪气浩荡:

苍苔白石两清幽,缥缈虹桥跨碧流。日过窗间腾野马,雨馀墙角篆蜗牛。饥寒不作妻孥念,笑语那知天地秋。一炷水沉参鼻观,扫空六凿自天游。

相形“想见眼前无俗物,一炉沉水写黄庭”或“万籁声沉沙界,一炉香袅禅关”的矜持,晚明的香氛真是过于绮艳缠绵。虽然例外永远都有,比如文徵明《焚香》所呈之境,竟是整篇因袭了黄庭坚回应友人贾天赐“惠宝薰乞诗”的系列香诗:

银叶荧荧宿火明,碧烟不动水沉清。纸屏竹榻澄怀地,细雨轻寒燕寝情。妙境可能先鼻观,俗缘都尽洗心兵。日长自展南华读,转觉逍遥道味生。

有明一代的涉香生活可谓可观。这源于彼时日常用香的发达,亦缘于海运通香的方便,更得力于明代整体文化环境的博古好奇之风、雍容典雅之尚。与此相较的一个明显的证据,即是后明而起的清代以降的香学类书的大宗,将更多混杂于医药书或异域史中,少有能如明人之风雅款款、独骑单行、姿采横溢于艺术之林者。然今人对于明代香事的评判却似乎一直好感有限。主要倾向便是大抵以为宋人用香可谓更“重内在体悟和文人雅趣”,而明人用香却是“渐渐流于表面和细节”(周嘉胄《香乘》注)。刘静敏在《宋代〈香谱〉之研究》中也说,宋代文人热衷焚香,“既厌旖旎俗气之味,也恶闺帏破裈之香。因之闭阁焚香,澄怀观道,或漫烟清谈,乃至视香为鼻观之道,灵台空明之法,焚香自有一番天地”,此种举止才是宋代香事的典范风度。

但总体而言,晚明的沉香风格尤其在用香之道上,获得的额外转进还是更多一些。毕竟是宋人之外,明人所面对的沉香遗产,不乏南朝刘义庆《世说新语》所载“石崇厕,常有十馀婢侍列,皆丽服藻饰。置甲煎粉、沉香汁之属,无不毕备”的壮观,或者北周庾信《镜赋》所谓“朱开锦蹹,黛蘸油檀,脂和甲煎,泽渍香兰”的绮艳。同为明人的张岱,在《夜航船》中就转载了托名隋炀帝的沉香山传闻,般般皆见人性在红尘中色色翻滚:

隋炀帝于除夜设火山数十座,用沉香木根,每一山焚沉香数车,火光暗则以甲煎沃之,焰起数丈,香闻十数里,尝一夜用沉香二百馀乘,甲煎二百馀石。

唐人李商隐《隋宫守岁》诗云“沉香甲煎为庭燎,玉液琼苏作寿杯”,所言即是此事。“甲煎”也是香料名,以甲香、沉香、麝香诸药及美果好花烧灰和蜡制成,可作口脂及焚爇,也可入药。因含蜡,故可用来增加沉香火山的亮度与光焰。

名列“明季四公子”之一的冒襄留下一部亦深情亦薄幸的《影梅庵忆语》,用来追记他的侍妾、“秦淮八艳”之一的董小宛。关于冒、董因缘中充盈的各种令人不适的隐晦,赵园先生在《家人父子:由人伦探访明清之际士大夫的生活世界》中有着入木三分的刻画分析。就文化史资料言,倒是《影梅庵忆语》中多处铺写的用香精微,素常颇为难得一见。晚明的才子佳人对物性精微的热衷与迷恋,还是可圈可点的。《影梅庵忆语》中冒襄虽然姿态很高地鄙夷“宫香诸品淫,沉水香俗”,但其具体着意改良的仍是如何品用单方沉香。文中还特以南宋开始就备受香史青睐的“伽楠”(又称棋楠、奇楠、奇南)的妙韵强化了这一香氛:

姬每与余静坐香阁,细品名香。宫香诸品淫,沉水香俗。俗人以沉香着火上,烟扑油腻,顷刻而灭。无论香之性情未出,即着怀袖皆带焦腥。沉香有坚致而纹横者,谓之横隔沉,即回种沉香,内革沉横纹者是也,其香特妙。又有沉水结而末成,如小笠大菌名蓬莱香,余多蓄之。每慢火隔纱,使不见烟,则阁中皆如风过伽楠,露沃蔷薇,热磨琥珀,酒倾犀之味。久蒸衾枕间,和以肌香,甜艳非常,梦魂俱适。外此则有真西洋香方,得之内府,迥非肆料。丙戌客海陵,曾与姬手制百丸,诚闺中异品。然爇时亦以不见烟为佳。非姬细心秀致,不能领略到此。

此处提到的“回种沉香”应是来自阿拉伯半岛的藩香。“宫香”则是曾特受宋人喜好并因此促发了国朝香史上第一批《香谱》书写的合香,却已在明人这里大受冷落,远远不如单方沉香讨喜。冒襄之后继续铺写道:

大小数宣炉,宿火常热,色如液金粟玉。细拨活灰一寸,灰上隔砂,选香蒸之。历半夜,一香凝然,不焦不竭,郁勃氤氲,纯是糖结。热香间有梅英半舒,荷鹅黎蜜脾之气。静参鼻观,忆年来共恋此味此境,恒打晓钟,尚未着枕。

这明证了冒氏夫妇日常使用的仍是宋代流行的“隔火煎香”法。宋人诗中也多有写照。

同时生长广东香地的诗人屈大均也是香道中人。他有一位小妾甚至就出身香农之家,屈大均令她“司香” —负责家中用香诸务,并给她取字“香东”,经常以香诗相赠。水沉的生结熟结呀,用火的阴火阳火呀,字里行间都是十分稔熟的焚香术语,虽然诗中以维摩诘大士自居的腔调未免有些不够漂亮:

宣炉东畔暮还朝,一气窗间拂绛绡。生熟水沉怜血格,阴阳火活恐烟焦。莞中虽是香农女,江畔难将玉佩要。得侍维摩真大幸,一生心字佛前烧。(《赠香东》其一)《将往琼南口占别司香者》应该也是写给“香东”的诗,且要送水沉给她,所谓“收香么凤是前身,又作焚香小玉人。此去琼南众香国,水沉多买奉仙真”。“收香么凤”也即苏轼在《西江月 ·梅花》中所言及的“玉骨那愁瘴雾,冰姿自有仙风。海仙时遣探芳丛,倒挂绿毛幺凤”。据说该词实际是在悼念追随自己投荒万里而病逝岭南惠州的爱妾朝云。香学名著《香乘》“香事分类”中据《星槎胜揽》收入“闻香倒挂鸟”一则,所言就是此物:“爪哇国有倒挂鸟,形如雀而羽五色。日间焚好香,则收而藏之羽翼,夜间则张翼尾而倒挂,以放香。 ”清人沈雄《古今词话》则据东坡词而将其附会为“惠州梅花上珍禽,名倒挂子,似绿毛凤而小,其矢亦香,俗人蓄之帐中”。皆是于此香典很能心领神会了。

屈大均著《广东新语》卷二六专有《香语》一札,可谓一部“沉香谱”。其中所言香品的“烟气”“魂魄”“清浊”乃至五行中的“金木”属性,即是焚香何以要火分阴阳的缘起:

香之美者,宜煎不宜爇。爇者有烟而无气,煎则反是。盖气者,香之魂;烟者,香之魄。魂清而魄浊,魂轻而魄重。善焚香者取其气,弗取其烟,取其魂,弗取其魄,故常煎而不爇。……盖五行木主藏魂,金主藏魄。故气者,香之魂也,木也。质者,香之魄也,金也。其质贞者其气清,金之气多也。其质脆者其气浊,木之气多也。故煎香以取金气。金气不热则香魄长存。然惟生结囫囵者乃多金气,黄熟则不及。

《香语》并提及东莞沉香当时在江南地区的流行情况:

莞香度嶺而北,虽至劣亦有馥芬,以霜雪之气沾焉,故也。当莞香盛时,岁售逾数万金。苏松一带,每岁中秋夕,以黄熟彻旦焚烧,号为薰月。莞香之积阊门者,一夕而尽,故莞人多以香起家。

考明人李时珍《本草纲目》可知,“黄熟香”即沉香一种。“明季四公子”的另一位陈贞慧在《秋园杂佩 ·黄熟》说:“黄熟出粤中、真腊者为上,香味甚稳,佳者不减角沉,次亦胜沉速。 ”莞香流传到明代苏松一带,竟而被如此大手笔使用,征以其价之昂,则明季江南民间的奢靡成习,栩栩可见矣。

耐人寻味的是,江浙与南粤此际用香的单用沉香一味,仿佛呼应了此前此后日本香道受禅学影响而发起的主攻方向,和唐人尤其宋人的擅用且喜用合香大为异趣。这种追求“一炷香”“一味香”的沉香品鉴方式虽然最早仍是宋末的禅僧亡国渡海而来携入,却因日本“战国时代”诸大名的热衷,以及经由琉球从南海诸国获得沉香的便利,而给日本香事之前的流行唐风(即热衷品用合香)带来新变,“一木一味,千年不朽”的沉香品鉴赋予了日本香道后之发展的主要动力。“山川异域,风月同天”的明人则似乎遥遥感应到了一抹深沉的香变。这在稍早另一位江浙文人屠隆笔下,更有异常清晰乃至近乎“叛教”的表述,高倡沉香而贬抑合香:

近世焚香者,不博真味,徒事好名。兼以诸香合成,斗奇争巧,不知沉香出于天然,其幽雅冲淡,自有一种不可形容之妙。若修合之香,既出人为,就觉浓艳。即如通天、熏冠、庆真、龙涎、雀头等项,纵制造极工,本价极费,决不得与沉香较优劣,亦岂贞夫高士所宜耶?

屠著《考槃馀事》卷一〇“香笺 ·论香”其“品其最优者”,即选了伽楠香,而以沉香次之。屠隆此见确有明人风习,所崇天然真味与明代茶论正堪遥相呼应。而一向崇古尚雅至极的宋人也一定未尝料及,自己在国朝的后段也有被视为品味俗艳的时候。

高濂、屠隆,包括文震亨,这些生活在明代中晚期的江浙文人,不仅表现出对单方沉香的热爱,而且也喜好日本的器物。甚至当时江南地区的工匠也热衷于对“倭制”的追摹。虽然政局未免“岛夷猖狂,岁坐烽火中”(《遵生八笺》李时英序)的担忧,也并未减弱民间文化会通的热情。例如周嘉胄就曾收到日本来客送他的“体湿而黑,气和而长”的“亚湿香”。日式香几也大受时人追捧:

若书案头所置小几,惟倭制佳绝。其式一板为面,长二尺,阔一尺二寸,高三寸馀,上嵌金银片子花鸟、四簇树石。几面两横,设小档二条,用金泥涂之。下用四牙四足,牙口鏒金,铜滚阳线镶钤。持之甚轻,斋中用以陈香炉、匙瓶、香合,或放一二卷册,或置清雅玩具,妙甚。今吴中制有朱色小几,去倭差小,式如香案。更有紫檀花嵌,有假模倭制,有以石镶,或大如倭,或小盈尺。更有五六寸者,用以坐乌思藏鏒金佛像、佛龛之类。或陈精妙古铜、官、哥绝小炉瓶,焚香插花,或置三二寸高天生秀巧山石小盆,以供清玩,甚快心目。(高濂《遵生八笺》)

至于屠隆“精日”的个人趣味,则主要体现在对日式香盒与袖炉的激赏:

有宋剔梅花蔗段盒,金银为素,用五色漆胎刻法,深浅随妆,露色如红花绿叶、黄心黑石之类,夺目可观。有定窑、饶窑者,有倭盒三子、五子者,有倭撞可携游。必须子口紧密,不泄香气方妙。……书斋中熏衣炙手、对客常谈之具。如倭人所制漏空罩盖漆鼓,可称清赏。今新制有罩盖方圆炉,亦佳。(《考槃馀事·香笺》)

文震亨在《长物志》更将对倭制的香盒、袖炉、香几的欣赏全部纳入,其中的“倭盒三子、五子者”并特别加以说明:“有倭撞金银片者,有果园厂大小二种,底盖各置一厂,花色不等,故以一合为贵。”“置炉”中所选用也是“倭台几方大者”。陈继儒在《妮古录》中亦将“倭厢、倭几 ”与“哥窑人面杯、哥窑一枝瓶、哥窑八角杯、哥窑乳炉、白玉莲花胭脂合、白玉鱼合、宋剔红桂花香合,有水银青绿鼎”并列,给予“皆奇物也”的高度评价。此类文物,至今皆多有流传于世可供赏鉴者。例如“宋剔红桂花香合”在故宫博物院即有实存,雕漆工艺而其色为朱 —也即文震亨所言“香合以宋剔合色如珊瑚者为上”。盒盖锦地纹上一树翩然,即为精工细作的折枝桂花,盒底有“墨林秘玩”收藏印 —墨林为项元汴号。扬之水先生认为,此盒很可能就是陈继儒所见之盒。至少也是同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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