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琪,张曙光
(内蒙古民族大学,内蒙古 通辽 028000)
图什业图刺绣源自科尔沁右翼中旗的图什业图王府,亦被称作王府刺绣。此技艺历史悠久,深深植根于科尔沁草原的文化传统之中,且在蒙古族民间广为流传。由于图什业图刺绣与蒙古族民族文化紧密相连,已成为科右中旗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重要一环。科右中旗更是荣获了民间文学艺术协会颁发的“中国蒙古刺绣文化之乡”称号,并在此设立了“中国蒙古刺绣文化传承保护基地”。然而,当前国内对于蒙古族刺绣的专项研究仍显不足,大多数研究仅将其作为某一领域的附属元素进行探讨,对图什业图刺绣的深入研究更是屈指可数。鉴于此,文章将对图什业图刺绣的装饰特色与艺术造型进行深入分析,以揭示其文化内涵及深层寓意,展现科尔沁右翼中旗蒙古部族独特的文化魅力。
图什业图刺绣,作为科尔沁蒙古族刺绣的一个重要流派,其历史可追溯到20世纪初。它起源于清代的图什业图王府,是王府世代相传的蒙古族传统美术技艺。由于其精湛的刺绣技艺和独特的艺术风格,部分精品甚至被选为贡品奉献给清廷[1]。随着蒙古王公制度的结束,图什业图刺绣逐渐传入民间。
《科尔沁右翼中旗志》详尽记载,亲王及其王府的生活极尽奢华之能事。府内汇聚了众多喇嘛、仆役、摔跤手等人员,更有绣女无数,专为亲王及其亲属精心绣制华美服饰。这些服饰不仅实用性强,而且在工艺、材料、款式、色泽等方面均达到了登峰造极的艺术境地。刺绣产品紧密围绕科尔沁蒙古族民俗文化,常见于帽子、蒙古袍的边饰以及坎肩、靴子等部位。此外,日常生活中常见的荷包、枕头套、门帘、马鞍垫等物品,亦均点缀着精美的刺绣图案。这些刺绣作品充分展现了科尔沁蒙古族的生产生活,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图必有意,意必吉样”文化内涵[2]。至清代,图什业图刺绣工艺开始融入满汉刺绣的元素,逐渐演变出别具一格的刺绣风格。这种风格既保留了图什业图刺绣的传统特色,又展现了对其他民族刺绣艺术的尊重与借鉴。这种融合不仅丰富了图什业图刺绣的艺术表现力,更凸显了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文化的独特魅力。
2021年,图什业图刺绣荣幸地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在地方文化部门的积极推动下,图什业图刺绣的传统工艺得到了更好的保护与传承,并建立了专门的刺绣文化传承保护基地。通过与企业的紧密合作,图什业图刺绣推出了高端精品,成功地在米兰国际时装周、巴黎秋季国际服装采购展览会以及2018迪拜秋季国际贸易博览会上亮相。此外,图什业图刺绣还巧妙地结合了湖南湘绣技艺,为传统的王府刺绣注入了时尚元素,进一步推动了其国际化发展。同时,图什业图刺绣还不断创新,开发出多元化、特色化的绣品,以满足市场的多样化需求。值得一提的是,科尔沁右翼中旗巴彦呼舒第六中学的美术教师吴斯琴,成功地将图什业图刺绣技艺融入初中美术教学中。笔者有幸采访了吴斯琴老师,并参观了她的社团工作室。如今,图什业图刺绣技艺已经取得了显著的进展,成为了一项充满魅力的文化产业。
蒙古族身为历史悠久的游牧民族,性格中流淌着豪迈奔放的血液。在刺绣的用色上得到了充分体现,展现出一种豪放与夸张的艺术风格。相较于其他蒙古部族,表现出更加自由奔放的特点。他们不受传统束缚,敢于突破陈规,尽情挥洒个人情感,使得科尔沁地区的蒙古族刺绣在色彩运用上独具魅力。
在刺绣纹样的色彩选择上,纯色作为常用的色调,往往能够呈现出明快且纯厚的整体色彩效果。其色彩运用自由且充满创意,不仅色彩鲜艳夺目,还常常通过巧妙的撞色手法,形成强烈的色彩对比,从而彰显出灵动且富有生活气息的艺术风格。绣品多以黑布为底,有时也选用青色底布绣制绿叶红花,绣娘们运用粉色、红色与绿色等鲜艳色彩进行刺绣,形成了强烈的色彩对比和富有光泽的视觉效果,如图1所示。她们精通色彩搭配之道,能够精准地处理冷暖色、艳朴色、轻重色之间的平衡关系,使得色彩层次丰富多变,调和而美观。这种独特的刺绣风格充分展现了蒙古族追求自然之美的审美理念。
图1 刺绣丰富的颜色(笔者摄于图什业图王府刺绣文化博物馆)
在图什业图刺绣艺术中,常运用一种被称为“退晕”的针法,其蒙古语名称为“格必日胡”。这种独特的绣法,在展现鱼和花卉纹样时,展现出鲜明的层次感,同时保持整体效果的和谐统一。即便是绣制红鱼、粉花和绿叶等鲜艳色彩时,也能确保整体效果明朗而不刺眼,色彩强烈而不至于产生刺目的感觉。图2便是对此绣法的生动展示。
图2 图什业图刺绣的晕染色(笔者摄于图什业图王府刺绣文化博物馆)
运用“退晕”技巧,可以有效降低对比色的纯度,并使其色相明度逐步增加。通过细致的过渡处理,明暗对比实现和谐统一,使得原本性格迥异的对比色(或补色)达到协调美观的效果[3]。采用退晕法绣制的图案,色彩层次感丰富,能够清晰展现从深至浅或从浅至深的晕染渐变效果。
此外,图什业图刺绣的纹样表面呈现出纵向的凸起,这种独特的视觉效果不仅赋予了整个刺绣作品立体的冲击力,更使其显得生动美观。这种精湛的技艺和独特的审美追求,无疑是中华传统工艺中的瑰宝。
图什业图刺绣纹样在设计上既严谨又充满创意,其构图布局尤为重要。纹样结构主要分为单体纹样和复合纹样两大类。绣娘在设计刺绣纹样时,善于将具象纹样进行解构、精炼与重构,再运用二方连续或四方连续的方式,巧妙地组合排列,形成单体纹样组合和复合纹样组合。这种手法在花卉、动物等纹样中得到了广泛应用。此种设计方式不仅凸显了纹样图案本身的精致美感,更展现了其背后所蕴含的深刻意义。单体纹样结构主要呈现单一物种的动物或植物图案,构图简洁明了。而复合纹样结构则是将多个单体纹样依据特定规律与逻辑进行有机组合,创造出新颖独特的纹样,这在当地刺绣艺术中屡见不鲜[4]。值得注意的是,复合纹样结构通常以小型动植物为核心元素。尽管单体与复合纹样结构中可能出现相同的图案元素,但它们所传达的意涵却各不相同。
图什业图刺绣擅长将直观的自然图像转化为装饰性的抽象图案,这一转化过程遵循着严格的规则。其主要方法包括夸张法,即在绣制动物如鸡、牛羊等时,突出其显著特征并进行适度夸张,省略次要细节,使形象更加鲜明,从而增强装饰效果和观者的美感体验。此外,还有概括法,即通过观察物象并运用简练手法进行描绘,取舍概括形成规整化的图案,避免繁琐,如图3所示。同时,添加法也是常用手法之一,通过在动物类图案中融入花卉纹样,丰富图案的层次感和视觉效果。最后,象征法也是图什业图刺绣的重要特色,如蒙古马象征坚韧不拔、勇往直前的精神,鹿寓意富贵与长寿,鱼则代表生活和工作中的如意,预示着事事顺遂、美满如意[5]。这些手法的运用,不仅展现了图什业图刺绣独特的艺术魅力,也使其作品更加具有文化内涵和象征意义。
图3 运用概括法的图案(笔者摄于图什业图王府刺绣文化博物馆)
图什业图刺绣在材料选择方面,历经演变。清代时期,主要采用的材料是缎子。随后,随着技艺的发展和材料的丰富,绸线、丝线、金银线以及布线等材料开始被广泛应用。金银线主要用于片金工艺,以增添刺绣的华丽感;而布线则主要用于制作毡子、鞋靴等物品,以增强其实用性。在工艺方面,蒙古族刺绣采用马鬃、驼绒线及牛筋等坚韧材质作为“强针硬线”。其刺绣底面选材讲究,常使用绸布、毛毡及布里阿尔皮(香牛皮)等“硬底”材质[6]。刺绣过程中,十分注重针法与纹路的处理。主要的针法有齐针、散针、施针、打籽、退晕、接针六种,所采用的针短而精细,以避免对刺绣面料造成不必要的损伤;顶针则通常由牛角或骨头精心制作而成。这些独特的针法与底料相结合,共同铸就了蒙古族刺绣工艺的独特魅力与精湛技艺。
图什业图刺绣传统技法主要由刺绣、贴绣和混合绣构成。其中,刺绣(绣花)作为图什业图刺绣的基本技法之一,以毡布或大绒为底,绣工需凭借精湛的针法技艺,按照底稿直接在底布上绣出精美的纹样。这其中涉及齐针、散针和施针等多种针法。贴绣(贴花),这一独特的技法,则要求绣工将毡布、绸缎和大绒等材料剪裁成各式各样的传统纹样,然后精心贴在底布之上,并通过接针、打籽针等针法固定,从而打造出具有独特美感的艺术品[7]。而混合绣作为图什业图刺绣中常用的技法之一,巧妙地将刺绣与贴绣两种方法融为一体,使作品在整体上呈现出主次分明、美观大方的视觉效果。
图什业图刺绣作为一种独特的艺术形式,与科尔沁蒙古族的经济生活、民俗风情、民族心理、地理环境以及宗教信仰紧密相连,深刻反映了该民族的审美意识和内心世界。科尔沁右翼中旗的蒙古族人民,最初是以游牧为生,随着时代的变迁,他们逐渐由西南向东北迁移,形成了农牧与畜牧并重的混合生活方式,生活相对稳定。因此,在他们的刺绣纹样中,常常出现的是他们生活中常见的小型动植物形象,这一独特特征使得科尔沁蒙古族的刺绣与其他地区的蒙古族刺绣有所区别。科尔沁右翼中旗部的蒙古族人,在稳固的物质基础上,逐渐开始追求精神上的寄托和满足。在元朝时期,藏传佛教的传入为科尔沁地区注入了新的文化元素,对当地生活的方方面面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而到了清朝时期,科尔沁部因其特殊的地位,为满族文化与本地文化的交融提供了契机,经过长期的融合与发展,逐渐形成了独具民族和地区特色的文化体系。
图什业图刺绣艺术有着鲜明民族特色和艺术魅力,它将内容美与装饰美完美融合,呈现出高度的和谐统一。其设计灵感源于自然,却又不拘泥于自然的形态,充分展示了科尔沁人民的创造力和艺术智慧。他们以精巧的手法、独特的视角,赋予这一艺术形式真挚的情感和强大的生命力,深刻反映了科尔沁地区蒙古族人民的精神追求和文化底蕴。这一艺术不仅具历史意义,更是少数民族美学的重要体现。图什业图刺绣构图丰富清晰,造型独特创意,工艺繁复朴实,色彩艳丽不浮华。这些特点使其具有独特的视觉美感,为当代艺术提供启示与借鉴。希望通过此研究,对图什业图刺绣的传承与发展产生积极的推动作用,吸引更多人走近刺绣,走近非遗,亲身感受其独特的文化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