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道路 [组诗]

余冰燕

又一个春天

走在炜华运动场上，我们说起

又一个即将逝去的春天

仿佛昨日樱花的香气还踩在我们的双肩

转眼便落红满地，任风打旋

你停下脚步，背靠墨绿色的铁栅栏

将时间虚构成一条驼背的直线

“看呀，花落時的死多接近生。”

你说这话时，一朵小巧而笨拙的云

站在生命之外，正从暮色深处

缓缓

漫出来

消失的道路

饭后，我们从南雍大道走到开泽路

夜色中的南大，总是这样寂静又模糊

拐到太学路上，我清晰听到篮球

撞击篮板以及球鞋摩擦地面发出的尖利声

这在一定程度上对我们的听觉造成了磨损

但空气中依然涌动着某种真诚的兴奋

的确，毕业后，我再也没有来到这里

没有听到这样的声音，也没有

走过任何一条相同的道路

转身的时候，我看见

篮球在落

树叶在落

月光在落

书生和你的影子在落

所有消失的脚印都在落

没有一条道路能够抓住我

特 效

抖音有个特效，能

看到自己年迈时的模样

我拍了一个视频发给母亲

“多拍点儿，妈妈看不到

你年老的样子！”

她回

喀纳斯湖

出发前，我试图用词语建造一个湖泊

一艘满载月光的轮船，和几个小水怪

可事实上，下了车，导游就挥舞着

旗帜，固执地把我们往山林的深处带

一部分我，迷失在了律动的森林

一部分我，徘徊成雪山逶迤的注脚

我一遍遍询问

“喀纳斯湖在哪里？

哪一条路，能最终

走到湖泊的中心？”

开始下雨了，我的嘴唇

爬满了新鲜的泥土

风从湖中来

我忽然觉得危险起来

我看见我身体里的湖泊

正将我慢慢淹没

黑 猫

九月，树叶悬而未落

但总有什么在风中飘摇

在人间小心地破碎

我顺着你手指的方向

沿着太学路一直往前走

拐弯处，看见一只断腿的黑猫

颠簸着匿入草丛

我不知道它的名字

也许叫炭炭，也许叫别的什么

这似乎并不重要

我慢慢走近它，“喵儿喵儿”地叫着

可它趴在那儿，一动不动

这认命的神色，使我几乎

一眼就爱上了这只黑猫

面对人类，它绝口不提它的疼痛与悲伤

它知道，即使死亡也丝毫撼动不了

今晚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