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

娄喜雨

7月，梅雨时节。

这天，雨过天晴，出霉了。上午，阳光明媚，老赵打开行李箱，将女儿的衣服一一晾在阳台上。这是丹走后的第三个夏天。看着女儿婴儿时期、少儿时期、学生时期、上班时期穿的衣服，他仿佛感到女儿还在人世。

她会很高兴，因为老爸又给她的衣服出霉！

女儿会回来吗？

他呷了一口茶，看着一摊衣服，感受着温暖的阳光……女儿的脸，淡入淡出。

“爸，你要照顾好自己。”

那是三年前，某医院ICU，她身上插满了管子，医生盯着电脑屏幕上一闪一闪的数字，脸凝住了。女儿努力睁开眼。她听到了父亲的呼喊！她的嘴翕动了一下，轻轻说了这一句便闭上了眼。一會儿，两位医生与三位护士默悼着，接着一位老护士给女儿蒙上白被单。他被一位男医生扶到一旁……

女儿走了。

这之后，他常看着女儿的遗物发呆。每年梅雨季一过，他都要打开女儿的衣箱出霉。

那天，他吃了晚饭，正若有所思时，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爸。”像丹的声音。

“爸。”又不像丹的声音。

他忙拧开门。

是一张小巧女孩的脸。

“噢，这是四楼。”女孩笑了笑。

“你是五楼，新搬来的？”

“是的，叔叔。我们来住第三天了。对不起，打扰了。”女孩说着摆摆手往上走。

“没关系。”

……

关上门，他心里那盏灯仿佛亮了。啊，这个小女孩！

第二天夜里，他再次坐在木沙发上像是在等待什么。

门又响了。

“爸。”是那个女孩的声音。

“爸，开门。”小女孩又说。

不知怎的，小女孩一叫门，他心里的那盏灯就亮了。他忙拧开门。

“啊，叔叔，今天我又稀里糊涂走错了。”

“没关系。”

小女孩再次摆摆手，笑着上去了。

第三天夜里，他等着那个熟悉的敲门声。可是，等到快要睡时，门外仍然安安静静。

这之后，再也没有听到小女孩的敲门声。

夜，一个又一个夜，像流水一样，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夜啊夜，漫长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