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云彬
(西南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重庆 400715)
路线问题,从理论层面看,关乎认识世界的系统化、科学化表达,从实践层面看,是改造世界的基础性、根本性指南。历史和现实一再证明,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各项事业取得成功离不开中国共产党的领导,而中国共产党领导成功与否,取决于选择和执行了什么样的路线。关于党的路线的研究成果主要体现在3个方面:一是在党的百年视阈中研究特定路线的形成与发展历程及经验总结;二是在特定历史分期、历史节点、历史事件中研究特定路线的重要作用;三是研究某些路线之间的逻辑关联。目前,以整体的路线逻辑切入百年大党何以能的梳理分析尚不多见。百余年来,中国共产党之所以能够领导人民不断取得胜利,选择并执行正确的路线是重要原因。为此,本文拟从组织、政治、思想、群众路线等方面剖析百年大党何以能的逻辑,全方位揭示中国共产党百余年来正确处理理论与实践、斗争与团结、自我革命与社会革命、党与人民关系的生动历程。
党的组织路线是为完成一定历史时期主要任务而制定的有关组织工作的准则和方针。习近平总书记在2018年全国组织工作会议上首次对党的组织路线予以了科学概括。尽管在这之前,党的组织路线并没有被完整准确表述,但党始终“坚持组织路线服务政治路线”[1]的方针,同时围绕政治路线不断完善并践行正确的组织路线。百余年来,党能够从弱小到强大、从幼稚到成熟,成功带领中国人民取得“四个伟大成就”,与党贯彻执行正确的组织路线分不开。
政党组织化要求组织路线化。中国共产党从创立之初的50多名党员到如今拥有9 800多万名党员,其发展壮大离不开一整套组织化机制。实际上,随着我们党人数与规模的扩大,需要通过整合与设计形成自上而下的严密的组织体系,以组织体系为基础进行有效管理与治理。对于中国共产党的领导而言,要实现科学领导,提升领导力,就需要借助组织的中介形式,而组织路线即是规范组织结构以实现有效领导的保障。
党的组织路线是以严密的党的组织体系为基础的,这为坚持党的领导提供了坚实的组织保障。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严密的组织体系是党的优势所在、力量所在。”[2]67党的全面领导靠党的坚强组织体系去实现,缺乏严密的组织体系,实现党的全面领导就缺乏依托与抓手。党的组织路线聚焦建立与完善组织结构以保障党的领导核心地位。从党的组织路线的百余年实践历程来看,自建党之初便建立了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还分设了党支部以及中央、地方、区三级执行委员会,突出了党委统一领导的作用。新中国成立初期,党中央决定在国家机关内成立党组并成立中央及各级党的纪律监察委员会。1954年,成立党的中央和地方监察委员会用以代替各级党的纪律检查委员会,赋予这些组织机构特定的职责与职能。改革开放以后,党的组织体系被明确划分为党的中央组织、地方组织、基层组织三级框架,形成了贯通式的政党组织体系。这种组织架构分层明晰,并赋予其相应的控制力,更加明确了政党的中枢神经系统,确保政令的上通下达。同时,党的组织路线还聚焦管党治党形成科学的领导方式。发展社会主义事业,进行社会主义建设,既需要集中,在党的强有力领导下有序推进各项事业,还需要民主,重视民情民意民愿,做到发展成果由人民共享。贯彻执行民主集中制,要在统一领导的同时发扬民主,集思广益;在充分的民主调研、讨论、探究基础上,高效地筛选、汇总、决断,再加以集中,然后制定出反映民意的政策和策略,避免扯皮掣肘、行动滞缓的效率低下问题。
千秋基业,人才为本,聚天下英才而用之既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战略使然,也是党的组织路线的内在必然。党和国家在各个时期事业发展成效如何,与党的人才队伍建设有着非常紧密的联系,“培养造就大批德才兼备的高素质人才,是国家和民族长远发展大计”[2]36。组织是由一个个鲜活的个体组成,对个体的组织化锚定与组织化驱动是建设党的人才队伍的重要途径,也是党的组织路线的重要作用所在。
第一,党的组织路线通过组织化锚定选拔人才。党员个体是政党的基本单位,任何一个政党不仅需要一定“量”的政党组成人员,更应该注重政党组成人员的“质”,这直接关系到政党的生存和发展。因为在党的组织与其成员之间,并非简单的“认同—吸纳”关系,而是意味着一种政治锚定、道德锚定与能力锚定的关系。党的组织用一定时间、地点、条件下的组织所需锚定组织成员之“质”,使吸纳进组织的成员具备符合组织要求的理想追求与能力素质。百余年来,党的组织路线围绕组织化锚定,按照“任人唯贤”的标准,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选拔了一大批“懂得马克思列宁主义,有政治远见,有工作能力,富于牺牲精神,能独立解决问题,在困难中不动摇,忠心耿耿地为民族、为阶级、为党而工作”[3]27的群众领袖;在社会主义建设时期,按照“又红又专”的标准选拔了一大批既懂政治,又懂技术业务的知识分子从事工业化建设;在改革开放时期,按照“四有”标准选拔了一大批兼具革命精神与专业知识、能吃苦耐劳的年轻人才到各个战线开展工作;在新时代,按照“爱国奉献”的标准选拔了一大批信念坚定、为民服务、勤政务实、敢于担当、清正廉洁的优秀人才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而不懈奋斗。
第二,党的组织路线通过组织化驱动培养人才。时代的发展变化不断给我们党提出新课题、新挑战,具体到人才培养上也呈现出动态发展的特征。为了适应这一变化,党的组织路线不仅通过选任制、委任制等举措避免“任人唯亲”,既不论资排辈也不唯文凭论,“努力营造鼓励人才干事业、支持人才干成事业、帮助人才干好事业的社会环境”[4];同时将人才置于各类实际工作中予以锻炼,提升能力,还创办各级各类学校,培养有社会主义觉悟、有文化的劳动者,并根据国家战略需要、世界发展趋势进行战略性育才等,“加强对人才的政治引领和政治吸纳”[5],以此建设党的人才队伍,不断提升党的战斗力。
党的基层组织是我们党执政的基础,党组织的有效运作,依赖于自上而下的组织化和自下而上的动员化。组织之于政党就相当于骨骼之于人体,基层党组织是党的肌体的“神经末梢”,保障着党的重大战略的贯彻、重要工作的执行、重大任务的落实。一是依托支部建设形成“末梢元”。党的基层组织的最初形态是“组”,中共四大正式提出“有三人以上即可组织支部”。此后,“支部”便成为基层党组织的基本形态,通过“一切工作归支部”搭建起党直接联通人民的渠道。在覆盖面上,党在学校、农村、街道尤其是军队广泛建立起党支部,“使党的组织体系在全国范围内实现了‘纵向到底、横向到边’的拓展目标”[6],减少了党同人民联系的中间环节。在任务域上,党支部不仅承担起了团结群众、吸收党员、教育党员的职责,还兼具广泛宣传发动群众、启发其思想觉悟的职能,可以发挥极大的革命动员作用,充分调动各阶层群众投身革命的积极性。二是通过组织整顿进行规范调节。党的组织路线将整党整风运动、整党建党工作等延伸至基层组织之中,以自我完善与革新的方式有效整合并集中全部社会资源进行社会主义建设。三是着重制度建设发挥引领监督作用,实行党委领导下的负责制,例如党委领导下的校长负责制等,加强和改进街道社区、机关、高校、国有企业、非公有制企业等领域党的建设的制度,以制度化的方式将党组织嵌入到社会之中,进一步明确基层党组织的核心地位,凭借“党的组织化网格将这些生产和治理功能联成一体”[7],在各领域、各行业中发挥引领监督作用。四是推动功能转型发挥共商服务作用。进入新时代以来,随着共建共治共享社会治理格局的形成以及建设服务型马克思主义执政党的时代要求,基层党组织不断推动自身功能转型,不断提升组织力,并与各个层面的社会治理主体联动,更好地服务人民群众,充分发挥了新时代党的基层组织的战斗堡垒作用。
党的政治路线是对党在一定历史阶段所要实施的具体路线、方针、政策的集中表达,“是实现政治目标的行动纲领和准则”[8],发挥着“管总”的重要作用。党的百余年实践经验说明,政治路线正确与否直接影响甚至决定党和国家事业的成败。实际上,不论是革命、建设还是改革,基于准确判断客观形势制定正确的政治路线,以明确的方向凝聚共识、坚定意志、协调行动,历来是马克思主义政党安身立命的根本。
党在百余年奋斗历程中所坚持和贯彻的政治路线呈现出动态演进的过程。党在不断的自我反馈和调适中校准社会发展方向,“成为一面公开树立起来的旗帜”[9]。这面旗子立起来了,大家才有所指望、知所趋赴。马克思恩格斯指出:“共产党人胜过其余无产阶级群众的地方在于他们了解无产阶级运动的条件、进程和一般结果。”[10]党的政治路线则是这种条件、进程和一般结果的体现,它如实记录和真切映照出社会的形势变化以及环境的发展变迁。党的政治路线可以反映出社会主义运动在一定历史时期的实践样态和发展水平,也可以展示这一历史时期社会主义运动的政治战略和发展蓝图。
立足不同历史时期,党的政治路线经历了历时性演进过程,以变中求不变的方式把握社会发展规律。在以器物、制度、文化为核心的改良道路被证明走不通的情况下,党的新民主主义革命总路线提出“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的道路,是对社会革命运动规律的把握;党的社会主义过渡时期的总路线则回答了如何进入社会主义的问题,是对社会性质变迁规律的把握;党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路线基于和平与发展的时代主题、经济全球化的时代潮流、落后就要挨打的时代经验提出改革开放这一必由之路,是对社会发展方式规律的把握。基于对不同历史时期社会规律的把握,我们党有效应对了“走什么路”“向何处去”的时代课题,发挥了举旗定向的重要作用。立足初级阶段,党的政治路线呈现出内涵式演进的过程,以不变中求变的方式反映社会发展要求。从党的十三大首次对党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路线予以全面阐释后,党的历次大会无不强调坚持基本路线不动摇的重要性,同时不断丰富和发展这一基本路线。但“毫不动摇”与“丰富发展”并不矛盾,前者主张保持“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的基本立足点不能变,后者主张方针政策目标需要随着实践的发展而不断发展。在发展目标上,继党的十三大提出“富强、民主、文明”后,党的十七大基于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战略目标将“和谐”写进基本路线中,党的十九大基于发展生态文明将“美丽”写进基本路线中,形成了“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目标扩容。在总体目标上,党的十九大基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的历史方位,社会主要矛盾的历史转变等因素将党的十三大所提出的“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目标转变为“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党的二十大再次重申要“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从党的基本路线的内涵演变中可以发现,正是这条路线与时俱进地契合当下中国社会发展的现实,才得以用“详细的理论”反映出社会发展的实际要求,始终走在正确的方向上。
“准确判断社会主要矛盾是中国共产党制定正确政治路线的基本前提”[11],也是制定正确政治路线的科学依据。正是有了科学的前提与依据,党的政治路线才能够给予切实可行的现实指引。中国共产党的百余年奋斗史就是中国共产党人立足基本国情,把握主要矛盾,制定正确的政治路线以标识当下行动方向,开辟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正确道路的历史。
党的政治路线是出于在方法论层面对矛盾的反思性认识而制定的。俄国十月革命给中国带来了马克思主义,走“俄国人的路”[12]成为中国的参照。在新民主主义革命之初采取中心城市暴动的革命模式,在社会主义建设时期采取直接快速过渡的方式,于是出现了大革命时期的右倾投降主义路线、土地革命时期的“左”倾路线,以及社会主义建设时期的极左路线,从而不可避免地导致各个时期的曲折与挫折。由此,中国共产党人对“俄国人的路”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认识到“俄国人的路”只是一种方法论指导,不是教条,不应直接照搬现成模式,而应该“真正掌握马克思列宁主义这一思想武器,运用这一思想武器来探寻把中国革命引向胜利的正确道路”[13]。具体到党的政治路线制定中,即要在矛盾的普遍性中把握其特殊性,反映出中国革命、建设、改革的特殊时空条件。例如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的政治路线,我们党以中国语境下矛盾双方的具体构成、矛盾双方的力量对比等为依据,提出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的方针,澄清了关于“二次革命论”与“毕其功于一役”的革命性质认识误区,明确了中国革命的对象、动力,在行动上按照中国革命分两步走的方针,联合农民阶级、小资产阶级、民族资产阶级不断斗争,将对社会发展方向的勾勒落实为具体可操作的行动策略。同时,党的政治路线之所以能发挥出巨大的作用,还在于它对主要矛盾的科学认识。“事物的性质主要是由取得支配地位的矛盾的主要方面所规定的”[3]323,矛盾的主要方面发生变化,事物的性质随之发生变化。抓住主要矛盾及准确把握主要矛盾的变化是党制定政治路线的直接依据。从对帝国主义和中华民族、封建主义和人民大众的矛盾的把握中形成新民主主义革命路线,从对工人阶级和资产阶级间的矛盾的把握中形成社会主义过渡时期的总路线等,构建起中国共产党推动民族复兴事业发展的总体性原则和行动性框架。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必须知道自己是谁,是从哪里来的,要到哪里去。”[14]只有想明白这个问题,才能坚定不移朝着既定目标前进。党的政治路线的重要作用不仅在于提供行动指南,还在于描绘了理想愿景方向,旗帜鲜明回答了要到哪里去的问题,蕴含着强大的实践动力。党的政治路线是对当下行动方向和社会发展方向的规范性叙述,在于为新的社会作出真理性说明和路径阐释,是在确认“今我”实质的基础上去想象与构建一个更具合法性的“新我”,在远景展望中注入强大的行动力。具体而言,党的政治路线中包含着对民族国家的远景想象,并用清晰具体的叙述方式将这种抽象远景具象化,使其更具层次感和立体感,暗含人们对民族复兴的憧憬,起到了非常重要的鼓舞作用。例如“统一中国为真正的民主共和国”“中国将来一定要发展到社会主义去”[15],建设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等。这些对于未来社会的描述承载着大众的心理期待与诉求,不仅营造出一个共同的政治精神空间,还形成了情感交互的场域,从而使党的政治路线带有巨大的驱动力量。此外,党的政治路线中也包含着主体在民族国家中幸福生活的远景叙事。例如:在新民主主义革命路线中突出中国革命是无产阶级领导的人民大众的革命;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路线中强调要领导和团结全国各族人民为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而奋斗;在社会主义过渡时期路线的纲领中提出“耕者有其田”,发展大众的文化等。这种带有主体性的远景叙事描绘出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推动着人民群众参与其中,因而内嵌着震撼人心的力量。
党的思想路线是对用何种世界观和方法论认识、改造世界的表征,不仅“充盈并彰显着深刻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视野”[16],更关乎中国共产党百余年的政治实践,被集中概括为“实事求是,一切从实际出发,理论联系实际,坚持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17]。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必须坚持解放思想、实事求是、与时俱进、求真务实,一切从实际出发,着眼解决新时代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实际问题,不断回答中国之问、世界之问、人民之问、时代之问”[2]20,这是中国共产党人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根本要求,为中国共产党不断胜利提供了原则性方法论逻辑与具体操作方法保障。
思想路线问题首先归属哲学领域,由世界观问题延伸而来,本质是认识论问题,是对物质和意识、思维和存在、认识和实践的关系的回应。中国共产党坚持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以马克思主义世界观为基础,是马克思主义认识论的根本体现,内嵌唯物辩证法的基本原则,在物质与意识何为本源的问题上坚持物质决定意识,在认识发展上坚持从物到感觉、思想的路径。中国共产党在百余年发展实践中,内在地遵循着党的思想路线的方法论逻辑。
一是一般与个别辩证统一,即如何处理矛盾的普遍性与特殊性。矛盾无时不在、无处不有,中国共产党带领人民群众进行社会主义建设的过程也就是不断解决矛盾的过程。党的思想路线强调一切从实际出发,就是因为矛盾的各自特殊性造成了个性,而一切个性都是有条件地暂时地存在的。这促使中国共产党人从一般与个别辩证统一的思想逻辑中看待从异域到本土的社会主义发展,既从“他者”的视野对社会主义作出说明,又从“自我”的角度标注出社会主义的中国属性,为党的事业发展找到了正确道路。
二是理论与实践良性互动。人的认识运动既有从感性认识飞跃到理性认识以解释世界的过程,也有从理性认识飞跃到革命实践以改造世界的过程,而后者是更为重要的过程。党的思想路线强调理论联系实际,意在说明认识若不和革命实践联系起来,就会变成无对象的理论,而实践若不以理论为指导,就会变成盲目的实践。这种理论与实践良性互动的方法论指导着中国共产党既用马克思主义理论解决中国面临的“什么是社会主义、怎么样建设社会主义”“建设什么样的党,怎么样建设党”“实现什么样的发展,怎么样发展”“什么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怎样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等时代课题,又形成了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揭示了为何中国化时代化的马克思主义行。
三是守正与创新有机结合。党的二十大报告将守正创新作为贯穿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世界观和方法论予以提出,无不体现了这一方法论的重要性。党的思想路线包含的从实际出发、理论与实践的互动等内容就是在强调“要以科学的态度对待科学、以真理的精神追求真理……敢于干前人没有干过的事情,以新的理论指导新的实践”[2]17。在党的思想路线指导下,中国共产党既坚持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又创造性地提出诸多独具中国特色的思想、观念、主张。例如在工农联盟理论基础上提出统一战线理论,在无产阶级专政理论基础上提出人民民主专政理论,在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则基础上提出社会主义本质理论,在马克思主义经济理论基础上提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理论,在世界历史理论基础上提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论,等等,“走出了前人没有走出的路”[18],创造出令人刮目相看的人间奇迹,为党的事业发展提供了不竭动力。
党的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蕴含着中国共产党革命、建设、改革实践中方法运用的明确形态和特定内容。毛泽东同志曾指出:“我们的任务是过河,但是没有桥或没有船就不能过。不解决桥或船的问题,过河就是一句空话。不解决方法问题,任务也只是瞎说一顿。”[3]139一般来说,“方法”意味着主体基于客观实践规律的自觉运用与演绎,是从理论建构层面出发分层次、能转化、可细化的方式、思路、程序;而“办法”则是根据方法而来的在实践层面有指向、分阶段、易实施的手段、步骤和方案。党的思想路线是方法论与具体办法的有机统一,为中国共产党推进民族复兴大业提供了具体可操作性的办法。
第一,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前提在于了解实际;要了解实际,就要做社会调查研究。这里的实际既指客观事物的历史、现状和未来发展趋势,也指客观事物本身以及与之相关联的各种其他要素[19]。中共中央办公厅印发《关于在全党大兴调查研究的工作方案》,指出重视调查研究是我们党的优良传统,要在扎实的调查研究中寻找解决之道。“作为决策者、决策机构,必须在深入调查的基础上,将纵横两方面结合在一起进行决策谋断。”[19]革命之初,以毛泽东同志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就深入工人、农民阶级中调查研究中国社会的阶级问题、农民运动问题等,为正确革命道路的产生奠定了深厚基础;“文革”结束后,以邓小平同志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先后辗转辽宁、黑龙江、吉林、河北、天津等地实地调研,为工作中心转移、开启改革开放新征程提供了科学依据;党的十八大以来,为如期实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奋斗目标,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前往全国贫困地区,掌握大量一手资料,从而提出了精准扶贫、防止返贫等一系列切实可行、有效管用的方针政策,历史性解决了绝对贫困问题。第二,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关键在于发现“实事”即问题。要掌握真问题就要进行系统分析,“只有用普遍联系的、全面系统的、发展变化的观点观察事物,才能把握事物发展规律”[2]20,特别是要处理好全局与局部、宏观与微观、当前与长远、主要矛盾与次要矛盾的关系。例如:革命抗战时期从革命力量的系统构成中发现主体力量,社会主义过渡时期从社会领域的系统运行中突出工业建设,新时代从发展布局的系统谋划中强调全面加强党的领导等,使我们党能真正从复杂的情况中发现主要的、关键的问题。第三,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根本在于落实。要坚持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就要敢于纠偏纠错。“判定认识或理论之是否真理,不是依主观上觉得如何而定,而是依客观上社会实践的结果如何而定。真理的标准只能是社会的实践。”[3]284中国共产党的伟大不在于不犯错误,而在于能够借助实践检验着力解决党和国家事业发展中带有全局性、方向性的问题,系统纠正右倾机会主义错误、“左”倾教条主义错误、“文化大革命”内乱,正确对待正反两方面的经验。总之,“总结教训,调整政策,尽量纠正已经出现的偏差,把工作做得更好,而不是因噎废食,走回头路”[20]是党的思想路线的具体运用,保障了党在危难之际重新奋起、失误之后拨乱反正。
党的群众路线是唯物史观关于人民群众的观点在中国化语境中的表达,其内涵被概括为一切为了群众、一切依靠群众,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把党的正确主张变为群众自觉的行动,这是“治党、治国的传家宝”[21]。党的群众路线明晰了核心与中心、主导与主力、民意与众意的边界,提供了一套解决政治主体与历史主体有效耦合的运行程序保障。
核心与中心揭示了现代性运动的政治图式。党的群众路线对核心与中心的内在规定,扼要阐明了中国共产党是什么和要干什么的问题,厘清了其与群众的角色差异和联动关系,为中国共产党始终保持“群众党”[22]的鲜明属性提供了根本遵循与规制。从理论逻辑看,马克思、恩格斯并没有直接用“群众路线”的概念来描述无产阶级的解放运动及无产阶级政党的属性,而是从对历史主体与政治主体内在结构与交互关系的把握中看待这一问题。马克思、恩格斯从唯物史观中发现了“社会历史的本质是以人民群众为主体的人类活动的产物”[23],“是人的实践活动在时间上的持续和展开”[24]。使历史主体的运动从自发走向自觉的关键在于组建革命的、科学的政党,形成政治主体。在历史主体与政治主体之间不外乎两种走向:政治主体要么脱离历史主体失去民心,要么超越历史主体成为领导。马克思主义视阈下的无产阶级政党是后者的应然结果。中国共产党人则将这种政党与群众的关系发展成为群众路线,用“一切为了群众”标识党的领导核心地位,同时彰显以人民为中心的价值取向,保障着中国共产党领导群众运动的正确方向不发生偏移。从历史逻辑看,中华民族自古便注重整体思维并坚持“大一统”政治理念,这种政治理念要求在一个领导核心带领下整合社会资源,构建和谐社会秩序,维护社会公平正义,进而推动社会稳定发展。在实践发展中,这种政治理念逐渐沉淀为一种潜在的民族心理和文化传统。近代以来,中华民族在空间上处于军阀割据的混乱境地,在时间上处于农业文明向工业文明过渡的萌芽时期,在力量上处于组织性资源匮乏的客观情况,工人阶级缺乏发展的环境,因而缺乏社会组织性资源,这就吁求强有力的政治领导力量将民众组织起来,实现国家统一、维护民族团结,而领导力量被认可和接受的前提是具备先进性、占据道义制高点、顺应民心民意,这就内在规定了政党必须是“群众党”才能有效完成历史赋予的使命,而党的群众路线对党的阶级性和群众性的调和则契合了历史发展的要求。从实践逻辑看,中国共产党自成立起就用群众路线亮明以人民为中心的立场。从为人民求解放到使人民摆脱贫困再到实现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表明党以人民的事业为事业,从带领人民打土豪分田地到建立人民民主专政的国家政权再到带领人民奔向全面小康,表明党以人民的利益为利益。可以说,“一切为了群众”是贯穿党的百年光辉历程的思想红线,既保证了中国共产党不会因其领导核心地位陷入周期性朝代更迭的陷阱而被历史抛弃,也保证了中国共产党不会因超出人民群众的接受限度落入独裁、专政而被群众抛弃。在群众路线规制下,中国共产党实现了由“君民”到“人民”的关系重构,由“统治”到“服务”的角色转换,并以此来抵御腐化变质,始终以来时的初心走在复兴大道上。
主导与主力揭示了推动历史发展的主体力量。党的群众路线对主导力量与主体力量的清晰界定,深刻指明了中国共产党依靠谁来干事业的问题。历史发展表明,在历史运动中存在主导力量与主体力量,只有两者相互耦合才能推动历史朝前发展。资产阶级作为西方社会当时历史运动的主导者,采取了借意识形态输出获得主体力量的举措来反对反对者。而资产阶级终究无法用意识形态持续弥合阶级差异,将失去依靠力量。党的群众路线用“一切依靠人民”紧紧将人民群众团结在自己周围,以群众队伍的扩大推动历史运动的深入。一方面,党对“一切依靠人民”之“人民”的认识不断深化,广泛凝聚起社会各阶层力量。党在成立之初就意识到革命胜利要看“会不会组织群众,引导群众”[25],但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界定和把握群众的范围?党在各个不同时期根据实际情况对这一问题的正确回应构成了广泛凝聚力量的前提性条件。例如:革命战争时期,党除了需要组织和引导城市中的工人和知识分子以外,还深刻认识到必须相信农民、依靠农民、发动农民,从而把占全国人口百分之九十的工农大众动员组织起来,形成了革命的真正铜墙铁壁。另一方面,党对“一切依靠人民”之“依靠”的认识不断深化,有效调动起人民群众的积极性。党在群众路线中所使用的“依靠”兼具手段与目的、工具与价值的双重含义,是对“人只是工具”定位的超越;主张“人既是工具又是目的”,即中国共产党依靠人民是为了实现人民本身的利益,是“用民”与“为民”的有机统一。中国共产党依靠人民取得革命胜利建立的是人民当家作主的国家,依靠人民进行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是为了使人民群众尽快摆脱贫困,依靠人民进行改革开放实现的是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小康,依靠人民推进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建设回应的是人民对美好生活的需要。
民意与公意揭示了执政的基本实践环节。党的群众路线对民意与公意的逻辑阐释形象说明了中国共产党怎么干的问题。马克思主义认识论认为,凡属正确的认识必定从实践中来且经过实践检验,形成系统化的科学理论并用以指导实践,如此循环往复,实现主观与客观的有机统一。党的群众路线用“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把党的正确主张变为群众自觉的行动”表征马克思主义认识论,并将马克思主义认识论贯穿至党的执政实践中,目的在于从群众的实践智慧中汇聚民意凝练升华为科学的公意,按照公意制定相应的方针政策再落实到实践中,形成民意与公意的良性互动,用最大公约数的形式整合社会思想。其一,“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群众路线推动民意发展为公意,这体现在顶层设计与问计于民相结合上。例如:陕甘宁边区政府采纳了李鼎铭先生“精兵简政”的议案,以邓小平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从凤阳小岗村18户农民包干到户的实践举措中推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等等。从法律和制度层面规范决策权力,从权力与知识匹配层面提高决策效益,最大限度将分散无序的群众意见转化为集中系统的意见。其二,“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群众路线促使公意吸纳民意,提高了党的民主决策能力。“一切政策的决定、修改和执行,口号的提出与转变,都必须有群众观点,走群众路线。”[26]这有效地避免了命令主义和尾巴主义。人民群众是决策的认识主体、价值主体和权利主体,只有赋予人民群众通畅的发声渠道才能想人民所想,急人民所急。通过发展协商民主最大范围覆盖民主主体,发展民主选举、决策、管理、监督最大限度完善民主环节,发展经济民主、政治民主最大程度拓宽民主领域,以民主集中制作为公意吸纳民意的途径,为民主—集中—再民主—再集中的决策过程架构对应的制度体系,真正彰显中国共产党人的执政理念和价值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