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林
谙熟文学创作的朋友都知道,作为精神意识形态之一种的文学创作,一个重要的功能,就是成为及时捕捉表现时代和社会变化的感应器。关仁山的小说创作,突出的特点之一,就是贴近生活,贴近时代,不仅能够及时地感应捕捉到时代和社会变化的各种信息,而且能第一时间在作品中作出相应的艺术反映。虽然有时候也会因为过于迅疾而难免在艺术上显得粗糙,但作家对时代与社会神经的格外敏感,无论如何都应该得到我们的充分肯定。
对于小说创作,一个特别重要的点,就是如何设定一种合理的艺术结构。关于艺术结构的重要性,有着多年写作经验,并且有着极好理论修养的作家王安忆曾说:“当我们提到结构的时候,通常想到的是充滿奇思异想的现代小说,那种暗喻和象征的特定安置,隐蔽意义的显身术,时间空间的重新排列。在此,结构确实成为一件重要的事情,它就像一个机关,倘若打不开它,便对全篇无从了解,陷于茫然。文字是谜面,结构是破译的密码,故事是谜底。”既然结构被看作是一种“破译的密码”,那么,想要深入理解一部作品就要从艺术结构入手展开相应的分析。从这一方面来看,关仁山的新作《常山战鼓》虽然只是一部聚焦当下时代乡村世界日常生活的文章,但作者却别出心裁地设定了三条时有交叉的艺术结构线索。
其一,是某种意义上可以被视为结构主线的非遗书写。如题而言,常山战鼓作为小说涉及的具体的非遗文化项目。关于常山战鼓,小说中有着这样的介绍:“薛仁贵是常山战鼓的传承人之一。河北常山战鼓与山西威风锣鼓、兰州太平鼓、开封盘鼓,并称四大名鼓。这种民间锣鼓,适合广场表演。常山战鼓是由鼓、小锣和大钹组成。”历史上的常山战鼓,曾经在蝗灾特别严重的时候以其磅礴威武的气势驱走过蝗虫,替当地居民赢得了一线生机。小说故事的主要发生地在元宝村,薛家因为早在乾隆时期就出过鼓王而成为当下“常山战鼓”这一非遗文化项目的传承人。而身为常山战鼓传承人的薛仁贵,没有子嗣,找不到合适的接班人,但也不愿意把打鼓的技艺传授给早对这一传统技艺迫不及待的侄子薛志军。“薛仁贵想到自己往年跟哥哥薛仁仓有仇怨,就不想教薛志军。”依照小说中的相关叙述,薛仁贵和哥哥薛仁仓之所以会积怨,也与祖传大鼓的归属紧密相关。需要特别指出的是,身为非遗传承人的薛仁贵,打起鼓来的确有一手常人不及的绝活。且看文本中的相关描写:“碗花递给他两个鼓槌,他忘情地敲响战鼓。他清瘦的双腿,快速腾挪,挥舞的鼓槌,雷厉风行。薛仁贵精通常山战鼓技艺和套路,鼓槌摇在手中,上下翻飞,像鲤鱼水中翻花,像海棠花绽放。鼓槌和彩绸,如万花筒一般,异彩纷呈,瞬间变成了神秘的精灵。”“二叔果然有绝招,他的双臂很稳,手腕灵活,胳膊往里一甩一甩,鼓槌笔直不弯,抖腕灵巧,鼓声重而清脆。二叔技艺明显超过爹了。薛志军嘴上不服,心中暗暗称赞。此刻,他对二叔刮目相看了。”从根本上说,薛仁贵在打鼓上的这一手绝活的尽情展示,更是激发了薛志军想要学习打鼓技艺的信心和决心。到后来,一方面是缘于村支书王子林的强势干预;另一方面是因为有了来自鑫奥集团的资金支持,再加上薛志军个人在求得二叔原谅前提下的勤学苦练。元宝村常山战鼓的新鼓王薛志军,不仅在争霸赛中击败了来自赵家庄的鼓队,而且到最后竟然还把常山战鼓打进了影响巨大的春晚舞台。“常山战鼓轰动了,人人都在议论,短视频疯传。春晚一结束,薛志军连夜带队从北京回到元宝村,王子林支书和村民列队欢迎。常山战鼓一火,鑫奥集团就改变经营策略了,要真正把常山战鼓融进生态产业园,品牌农业、加工产业与文旅三产融合。”这样一来,作为非遗文化项目的常山战鼓,自然也就获得了真正意义上的传承与发展。
其二,是薛志军、马金枝以及邢虎子三人之间曲折的情感纠葛。“马金枝土生土长村里人,她在石家庄开发廊,挣了钱,回乡创业开民宿。”或许正因为身为乡村创业者的马金枝身上闪烁着某种理想主义色彩,所以,会同时引起薛志军和邢虎子他们两位异性青年的关注与追求。但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一场情感纠葛中,马金枝本人的情感天平明显倾向于新鼓王薛志军。这一点,在小说中表现得非常突出。“邢虎子暗恋马金枝,这让她有些心烦。她很巧妙地将邢虎子甩开了。马金枝喜欢看薛志军打鼓。那一天,她看见薛志军驾船救大堤,简直对他刮目相看。”事实上,也正是在和马金枝成婚后,因为有了这样一位极有作为的贤内助的鼎力支持,一味钟情于常山战鼓的薛志军,才不仅成为新鼓王,而且还在乡村振兴的过程中充分彰显出了自身的存在价值。
其三,就是对乡村振兴这一当下时代重要命题的聚焦书写。虽然乡村振兴在文本中没有占据过多的篇幅,但乡村振兴大背景的存在,毫无疑问是《常山战鼓》中最浓墨重彩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具体来说,在关于鑫奥集团以及生态产业园的相关描写过程中。如“鑫奥集团聘请了乡村振兴规划师,在原地规划了现代生态产业园区。园区要种粮、种菜,还要深加工,还要有文化产业,‘三产融合。所以,村里要盘活常山战鼓。”又如“志军哥,王子林支书说了,乡村振兴有政策,咱村要建生态产业园,赵家庄也要建,赵家庄自称是赵子龙的故乡,打鼓名村。但鑫奥集团只能选一个村,人家提出两村战鼓比赛,谁当鼓王,哪个村落地这个项目。”还有就是,等到薛志军带着常山战鼓队从春晚凯旋后,生态产业园又得以发展。“常山战鼓一火,鑫奥集团就改变经营策略了,要真正把常山战鼓融进产业园,品牌农业、加工产业与文旅三产融合。”不管怎么说,以上种种,都确凿无疑地在指向当下时代与农民利益关系最为密切的乡村振兴。
综上所述,正因为关仁山的《常山战鼓》非常巧妙地把非遗书写、情感纠葛以及乡村振兴这三种因素整合在一起,所以才成就了一部拥有突出时代色彩的中篇小说。
责任编辑 曾 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