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年货

刘效来

如今，每当高兴心血来潮喝两盅的时候，每当轻松消费的时候，每当过年过节全家人共同举杯，品尝山珍海味、美食佳肴的时候……在我的脑海中，就会时不时涌现出四十多年前，购买过年供应商品时发生的让我终生难忘的往事。

1975年，农历小年已过，我们的年货尚未备齐。一是没时间，平时要上班；二是手头紧，人口多，入不敷出；三是买年货得凭证（购物本、证明信）或商品票。然而，年关已至，购买过大年的商品，成了当务之急，实在是无法再拖延了。为了孝敬老人，也为了满足孩子的愿望，更为了全家人都沾沾除旧岁、迎新春的喜气，我便趁休息的机会，到城内国营商店排队，去购买那些过年的必需品。

这天，我排了近一个半小时的队，才如数购得票上供给的猪肉。随后，又去排队购买票上供应的海鱼。终于轮到我了，然而出现了意想不到的状况。

女售货员给我称的那条最小的鱼有八兩多。因为我只有一张票，按规定只能给半斤，所以售货员非让我回家去取商品票不可，还说这条鱼比商品票规定的数多了三两多，不能让我占便宜！唉—此时此刻，这个“规定”真让我为了难。我们家只有我一个人是市民户口，其余都是农业户口。你让我到哪里去取、去找呢？但是，为了让全家人吃到这条海鱼，我只好对她实话实说，求她将这条鱼卖给我。然而，她盛气凌人，三番两次让我退后，让给下一位，还说我在无理取闹！我当时虽没发火，却也来了倔脾气，继续恳求她：“我家是农村的，上有老下有小，为了过个祥和喜庆的大年，按习俗宴席必有鸡、鱼、肉、肘、丸几个大菜，希望您网开一面，将这条鱼卖给我吧。”可她不但没答应我的请求，反而瞪了我一眼，随后将鱼往案板上一放，说：“我看你是成心捣乱！”说到这儿，她傲然地环视了四周顾客，然后冷笑一声：“哼，卖给你可以！我得把这条鱼超过斤两部分剁去，一分为二，绝不能让你占便宜！”说到这儿，她喘了口气，“你说吧，你是要鱼头，还是要鱼尾？”我一听这话，实在忍耐不住性子，大声回击道：“你坚持原则可以，但你别太霸道！你别以为当了售货员，有芝麻粒大的权力，就……”我怕逞一时口舌之快惹来麻烦，随后压住怒火，语气一变，回头看了看众顾客，然后说：“各位同志说说，我为了孝敬父母，过年图个吉利，买条整鱼没错吧？你不卖给我可以，但你不能把这条最小的鱼给剁成两截儿吧？你说说，你们家过年饭是上鱼头，还是上鱼尾？”售货员听后恼羞成怒，把刀往案板上一丢，趾高气扬地教训我：“哼，没票儿就别吃，捣啥乱！”我一时无语，只好转身离开这家商店，欲到更远的开平城商场去买年货。“小伙子别走！”我止住脚步回头一看，是位大姨冲我喊。这时，她冲着售货员说：“大妹子，这小伙子也没啥不对，我看你就把这条鱼卖给他，好吗？”“售货员，你别这么较真儿了，多大点儿事。你要是当不了家，我去叫你们的经理去。”又有人说情……

我一转念，还是决定“撤退”。这时，一位年过花甲的大伯，手里攥着商品票，大声对售货员说：“同志，我这里有商品票，你就把整条鱼卖给小伙子吧，我看他这人挺厚道。”刹那间，在场的人们顿时发出了阵阵掌声，还有人带头高喊：“卖给小伙子，为大伯鼓掌！”

我也乘势赶紧快步上前，在大伯的面前停了下来，恭恭敬敬地给我的“救急”恩人，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掌声又掀起个小高潮，是啊，世上还是好人多嘛！如果，世上的人们都能做到相互理解，让祖国到处洒满阳光、充满爱多好啊！不一会儿，我买好鱼，临走前又给大伯敬了个礼，并对众位顾客说了声：“谢谢各位父老乡亲！”

我从上午排队买年货，一直坚持到了下午三点多，终于将供应的商品买齐。可是，我仍然饿着肚子，没吃中午饭。我勒了勒裤腰带，骑着买了几年的二手“国防”牌破旧的脚闸自行车，嘎吱嘎吱地朝十余里外的农村家中奔去。

几十年过去了，这次购买年货的难忘记忆，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