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旧皮鞋

余茂园

一

最近，丁小可发现了一个秘密。

妈妈的柜子里，有一双她从没见过的旧皮鞋。这双鞋是黑色的，款式说不上好看，甚至有些过时。丁小可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要留这样一双鞋在柜子里。

“小可，来吃饭啦。”妈妈轻快明朗的声音在客厅响起。

“来啦。”丁小可暂时放下心中的疑惑，朝客厅走去。

出于工作需要，爸爸常驻外地，妈妈则承担起了照顾丁小可的重任。十几年如一日，妈妈从青春明艳的少妇变成了略显疲惫的中年人。丁小可一天天长大，从懵懂的孩童变成了花季少女。

丁小可一直很懂事，从不乱花钱。妈妈总是穿得非常简朴，很少买新衣服。想到这里，丁小可有些心酸，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双鞋的样子。

难道是因为节约，所以妈妈才一直收着那双旧鞋？

想到这里，丁小可的心又变得酸涩起来。家里经济并不宽裕，但妈妈对丁小可却不含糊，丁小可也从未觉得自己比其他孩子差了些什么。妈妈明明那么美，却很少把心思花在打扮自己上。早上，为丁小可做好饭后，妈妈才匆匆出门；放学回到家后，丁小可也总是能吃到可口的饭菜。丁小可越发难过，暗暗下定决心：这次，我一定要为妈妈做点什么。

二

商场里，各种商品琳琅满目，丁小可在一家鞋店前停下了脚步。

“小姑娘，你要买什么？”一个和蔼的售货员向丁小可走了过来，领着丁小可进了鞋店。

店里的鞋很多，丁小可眼花缭乱。店里的每一双鞋都写满了高贵和优雅，鞋面锃亮，有的还镶着漂亮的珍珠。在鞋店的灯光下，这些鞋更加好看了。想到家中柜子里的那双旧鞋，此刻，丁小可心里充满了嫌弃。

“妈妈就应该穿一双这样的鞋。”丁小可打算给妈妈买一双新鞋。她想，等妈妈再打开柜子，看到一双这么美丽的鞋，肯定会感到既幸福又感动的。想到这里，丁小可的脸上不由得露出灿烂的笑容。

“你好，我想选一双适合妈妈穿的鞋。”

“小姑娘可真懂事，这边的鞋比较适合你妈妈這个年纪的女性穿。”

说着，售货员便把丁小可带到了另一排鞋前。这一排的鞋更加明亮耀眼，仿佛一个个优雅的女郎在尽情展示自己的美丽姿态。丁小可一眼就相中了一双黑皮鞋。这双皮鞋跟家里的那双完全不同，它黑得透亮，还很时髦。

“小姑娘，你可真有眼光！这双鞋是我们店的最新款，不管是年轻女性还是中年女性都喜欢穿。”

“这双鞋要多少钱？”丁小可问。

“打完折298元。穿鞋主要看的是质量，你买一双好点的鞋，穿的时间也会久一点。”

虽然一开始做了充足的打算，但这个价格对于一个还在读书的初中生来说，真是一笔巨款。

“算了算了，我都决定给妈妈一个惊喜了。”丁小可在心里暗暗想着，最终咬咬牙，把自己小猪存钱罐里的钱全部掏了出来。

回家的路上，丁小可拿着那双包装精美的鞋，心中充满了欢乐。

三

回到家，丁小可迅速拿出那双旧鞋：“这鞋真丑，这么多年了，扔进垃圾桶算了，反正我给妈妈买了一双新的。”随后，她便把旧鞋扔进了楼道的垃圾桶里，然后将新皮鞋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放进了柜子里。此刻，丁小可的心里写满了紧张和期待。

“小可，我回来了。”妈妈的声音在门边响起，“饿了吧？我先去做饭。”说完，妈妈就开始在厨房忙碌起来，丁小可则默默等待着妈妈发现那个惊喜。

晚饭后，妈妈终于闲了下来。她走进房间，打算换件衣服。

妈妈一定会打开那个柜子，发现那双好看的鞋。想到这儿，丁小可感觉心都荡漾了起来。

“小可，你进来一下。”妈妈的声音似乎有些沉重，“这鞋是怎么回事？我之前的那双鞋呢？”妈妈指着那个精美的盒子。此时，一股寒意突然渗了出来。丁小可看向妈妈的脸，平日的笑容已荡然无存，只剩下冰冷。

丁小可感到一阵害怕，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妈妈，那双鞋太旧了，我给扔了。别人的妈妈总是穿得漂漂亮亮的，我就去商场给你买了一双新鞋。”

“你给扔了？然后花这么多钱，去买了这双鞋？！”妈妈提高了音量。此刻，她脸上只剩下愤怒，就像一头发怒的狮子。

“是……”丁小可快被妈妈吓哭了。

“丁小可，我教育过你不要追求高档消费，不要和同学攀比。你是觉得我穿得太差了，给你丢脸了吗？”

妈妈是真的生气了。

一切变得太快，让丁小可有些猝不及防。她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心里的委屈和难过也全都爆发了出来。她开始朝妈妈大喊：“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是觉得你一直这么辛苦，想给你买双好看的新鞋。你却觉得我是在和同学攀比，你真是太让我伤心了！”

丁小可难过地跑回了自己的卧室。这么多年来，这是她第一次和妈妈发生争吵。压抑、委屈、难过，所有的心情都像洪水一般喷涌而出，仿佛在宣泄着这么多年里两个人的所有委屈。

四

第二天早上，外面天气晴朗，丁小可的心情也恢复了一些。但她还是一个人闷闷地待在卧室，不愿意出去。

明明是一片好心，却被妈妈误解。这么多年，妈妈是丁小可最信任的人，想到这里，丁小可又感到一阵心酸。

“小可。”敲门声响起，妈妈有些急切，想向丁小可解释清楚，“你开开门，妈妈给你道歉。对不起，小可，妈妈知道你是想让妈妈开心。妈妈昨天话说重了。”

丁小可忍不住了，打开门，看见同样憔悴的妈妈，眼泪夺眶而出。看到妈妈难过，她的心可痛了。

两人一起坐在沙发上，丁小可终于知道了妈妈如此珍爱那双皮鞋的原因。

“那双鞋是你外婆给我买的。那时我刚参加工作，她跑到镇上去赶集，给我买了那双鞋，祝贺我找到工作。生活中总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困难，可只要看到那双鞋，我就有了面对困难的勇气。所以外婆去世后，我也一直保留着那双鞋。”妈妈用平淡的语气说着这个故事，然而眼里全是泪水，“我们家经济不宽裕，爸爸在外工作也辛苦，所以我尽量节约。我明白你想让妈妈穿上一双漂亮的鞋，只是，当我发现外婆送的那双鞋不见的时候，就好像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鞋子会过时，但爱永远不会。我们把那双鞋找回来，好吗？”

“好！”

不知何时，丁小可的眼泪落了下来。原来，自己觉得过时又破旧的鞋却满是外婆对妈妈的爱。然而就是这样一份爱，又延续到自己身上，成为妈妈的力量，也成为自己的力量。正是这份爱，推动她们勇敢地前行，去面对所有的风风雨雨。

此时无声胜有声，说什么都不再重要，丁小可和妈妈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从此以后，妈妈有了两双皮鞋——一双旧鞋，一双新鞋，可无论哪双鞋，都刻满了爱的印记。

（插图：锅子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