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霞
“情境”一词在2022年版课标中不仅成为一个被强化的教学要素,也被赋予了更丰富而真实的内涵。那么,在文言文教学中,“真实情境”又当如何创设呢?个人认为,日常文言文学习真实发生所需要的真实情境,既无需古色古香道具的营造,无需汉服唐装的修饰,也无需所谓“时空穿越”的协助。只需指向“人”之行为的投入。因为学校教育的目标是使学生在真实世界能得心应手地生活,而不仅仅是对有限提示的口头或身体回应。笔者浅要谈谈对文言文教学中真实情境创设运用的一些实践和思考。
一“地”之境
作为小学语文中第一篇文言课文《司马光》,其内容可谓家喻户晓,学生对于情节耳熟能详。此篇课文在教材中的安排,其“文言”的文体地位远远大于故事内容本身,它是学生第一次正式接触的文言课文——也许早在此前有过文言阅读的经历和经验,但作为课本里的学习内容,它是具有学段特点、单元特色、汉语表达等诸多元素承载的,因此让课堂真实发生的文言文学习才是首位的。
“庭”是造境之关键,建立在此“庭”地的故事和体验都可真实发生。相对于“院”,“庭”显得贵族得多,“庭”之结构决定其为故事的绝佳地。首先是“戏”的可能:有足够的空间奔跑嬉戏;潜藏着“危机”:陈设着盛满水的瓮;提供了解决问题的“道具”——砸瓮所需的石块。因此,在教学此篇课文时,我创设了一个“我在庭中”的情境进入了系列学习过程:
我在庭中所见——根据阅读,将庭中可见之物陈列:群儿、瓮、瓮中有水、瓮边有石。
我在庭中所戏——借助想象,将“戏”之内涵丰富,并将“登瓮”列为重点之戏,各人说说“登瓮”的原因及过程。“登瓮”的原因描述,调动的是庭院结构认知想象:瓮边可能
有果树之类,水中可能有鱼虾之类,不知瓮中有水想藏身其中……对“登瓮”过程描述,调动的是行为记忆:如何预测一些危险,如何预防危险……目的指向“足跌没水中”的突发。
我在庭中所为——此时任由学生选择自己在庭中的角色:司马光、没水中者、弃去者。目的在于对突发事件的反应说明。司马光:“吾持石击瓮破之,水迸,友得活。”没水中者:“吾登瓮,足跌没水中。光持石击瓮破之,水迸,吾得活。”弃去者:“友登瓮,足跌没水中。吾……”此处给一个弃去的解释,而返回所见结果:“光持石击瓮破之,水迸,友得活。”
我在庭中所思——立足自己所选角色,再读故事,反思自己所作所为,课堂上学生不仅悟出了司马光的机智,更有许多新颖的见解:建议在瓮旁竖一块告示牌“瓮中有水,注意安全”;倡导加强攀爬训练,增强体能……
纵观学生在这一“地”之境的挑战过程,不只是一个场景还原的过程,最重要的是在此境中让文言的阅读真实发生,让情感的体验真切萌发,让知识的效能有效发挥。
一“字”之境
故事中常常有决定整体情节发展的关键人物,而单从形式层面来看的章法结构,常常也会有那种能牵一“字”而动全“文”的结构安排,这个字往往正是营造学习情境的绝妙材料。比如《囊萤夜读》中的那个“囊”字,将其本义、引申义以及比喻义充分调动起来,足以支撑全篇学习——玩一次“倾囊相授”。
聚焦“囊”字源。在初读课文的感知中,引导学生根据课题加主语描述故事内容。从文中找出对应课题的句子。借助注释,区别题中“囊”(盛)和文中“囊”(袋子)的不同。 激发学生对于“囊”的字源追溯兴趣:
由此链接出同类汉字——橐(tuó)、櫜(gāo)、[橐](biǎo piáo pāo)、[橐] (gǔn hùn)、[橐](bèi),通过观察发现它们的共同点:将“口”扎紧。也许你并不能准确地读出它们的音,但你可以迅速判断这些字都是表示质地或作用不同的口袋,进而解析了熟悉的“束”之本义,即为将“口”扎紧。
随后,教师赠送给学生一个“智囊”(其实是任务囊):白、蓝、黄、绿四色任务单。第一个白色任务单就是根据“囊”的不同意思来组词,在众多词语中挑出属于车胤的“词语囊”:囊萤、练囊和皮囊。进而明确本课的目标:解析车胤的“囊”,组装自己的“囊”。
解析“囊中物”。透视“练囊”所盛“数十萤火”,知其原由,更要知其目的。从囊萤夜读这件事情中体会到车胤是怎样的一个人,转而对车胤这个人物再作解析,出示车胤相关资料,蓝色任务单要求:将文中评价对应到资料中去,于是“胤恭勤不倦,博学多通”被轻巧自然地融入了白话文的资料中:
车胤:字武子,湖南津市人。东晋大臣。勤奋好学,博览群书,风姿美妙,敏捷有智慧,善于与人沟通,灵活解决复杂难题,在乡里之间很有声望。孜孜以求,实现自己的抱负,为官尽心尽职,敬事敬业,刚正不阿,不屈权贵,官至吏部尚书。后遭会稽王世子司马元显逼令自杀。
升华“囊中萤”。借助网络,搜出“萤”之组词,发现除“囊萤、萤窗、萤囊、萤雪、聚萤、萤烛”这样的双音节词语外,关于“囊萤”的成语多达20多个,发现这“萤”不再是被车胤装进囊的“萤火虫”,已经转化成了一种品质、精神的象征,被无数人写进了自己的作品里。而第一个将“囊萤”写进诗作中的正是车胤自己。继而将故事中的相关语句抄写在《囊萤诗》對应的诗句旁,完成了诗与文的融会贯通。
囊萤诗
【魏晋】车胤
宵烛出腐草,微质含晶荧。
收拾练囊中,资我照遗经。
熠耀既不灭,吾咿宁暂停?
毕竟齐显地,声名炳丹青。
整理“远行囊”。最后通过一则寓言《囊萤夜读者》,让学生真切感受传承传统文化的正确方式。借《囊萤夜读》的故事,解开了在中国流传了几千年的练囊,知道作为一个人,如何努力才对得起这副皮囊,不让其成为酒囊饭袋。完成“小小智囊”中的一个个任务,收拾好自己的行囊,一路前行……
囊萤夜读者
书生以囊萤闻于里,里人高其义,晨诣之,家人谢他往。里人曰:“何有囊萤读,而晨他往者?”谢曰:“无他,以捕萤往,晡且归矣。”今天下之所高,必其囊萤者;令书生白日下帷,孰诣之哉?
一“纸”之境
《两小儿辩日》的阅读价值,除了文言文形式的呈现,最为显著的就是其“辩”的策略与技巧,加上本单元有“辩论会”的口语交际内容安排,教学中教师的情境创设自然就投向了“辩手选拔”之类的活动安排,并将之视为情境设置,甚至有许多老师借助学校将组织辩论活动这样的真实通知,借用到课堂作为情境创设,这样的情境是现实的真实,但并非学习可能真发生的真实。教学情境的创设,目的在于让全班学生对于学习任务的全身心投入,至于是否入选校级或区级选手应该是组织活动的目的,而非这篇课文的学习目的。于是我们以一“纸”创设了学习情境——辩友招聘书。
主辩手——招聘人资格赛,初读课文后,明确两个主要角色人选“两小儿”——辩论赛的主辩手。要想成为招聘人,必须对自己所辩主题烂熟于心,于是一场诵读比赛开始了,评价标准较为简单:朗读比赛——正确、流利。在这样的评选中,评价促进了朗读,朗读激发了评价。激情四溢中完成了初步诵读。
招聘书——辩论双方观点阐述,由招聘人发起招聘,招集本方辩友。招聘条件:1.知晓聘方观点;2.支持聘方观点——能简单分析理解聘方例证。这是一个脱离教师的生生对话环节。班级学生就两小儿的观点作出自己的选择,并对主辩手(两小儿)所列举出的例证作讨论性的理解。
智囊团——辩论双方观点支撑者。组团成功以后,由主辩手组织本组成员对己方观点及陈述进行深入解读和分析,并依此结构寻找多角度的例证、表达方式以及理论依据的支撑。
新呈现——初步构建双方观点体系,通过团队集思广益,形成了有利于己方观点的结构体系,可以选择现代文和文言文两种呈现方式,鼓励依照原文结构行文。比如:“日初出物影长物数倍,及日中影短物数倍,此不为近照影短而远照影长乎?”“日初出鲜红如血,及日中则色如白灯,此不为远者淡而近者浓乎?”
历来辩论会组织者所给双方的辩论观点都是极具争辩性的,也极难有定论的,所以辩论赛的目的不在于论点的结果指向,重点在于论辩过程中辩手的综合素质呈现。为“一纸聘书”而全程参与《两小儿辩日》的文本诵读和解析,让学习真实而有效地发生,积累了与辩论相关的知识,形成基本的辩论素养,这才是有效情境。
一“人”之境
对于“身临其境”的策略未必都需要郑重其事地描写创设那“境”之所在,轻描淡写地随“人”而入也是一种巧妙的创设。比如《自相矛盾》中就有一個特殊的人物——“或”,就比那卖矛与盾者更能顺利地带你“入场”。
阅读《自相矛盾》时,我们的目光更多聚焦于“鬻盾与矛者”,因为是他一手制造了这样的故事——其实是一起言语“事故”。也有对“以子之矛,陷子之盾”之结果进行各种演绎的,当然更多的是对于那句“不可陷之盾与无不陷之矛,不可同世而立”的各种诠释。其实更值得关注的是这一句天问的始作俑者——“或”。
“或”的“以子之矛,陷子之盾,何如?”这一问,问出了千古经典:《自相矛盾》。“或”是指“有个人”,那么,这个人是谁?为何要这样问?——阅读者由对此人身份和用意的揣度而自然进入那几千年前的集市:最重要的是此情境的创设者恰恰是每个学生自己,而并非教者所创设的“统一情境”。学生需要一个真实的情境来安放这位“或”,并以此为立足点再纵观整个故事。
围观目的。对于兵器感兴趣的会是些什么人?兵士——武器的使用者;文人——咬文嚼字者;商人——同行竞争者;儿童——对兵器好奇者……当然也不乏完全“吃瓜者”。回到《韩非子·难一》原著,这“或”当视为韩非的代言人,为下文韩非的直接评判推出做了最好的思维铺垫。这种围观者不同身份的选择,让学生有了一个自然入境的切口。
追问目的。身份的不同,围观目的的不同,需要解决的问题也是不同的。对于“鬻盾与矛者”的吆喝品味也是稍有区别的,于是进入了对那两句自相矛盾的吆喝进行细致的分析。追问者首先要做的是学会“听”,这是获取信息的一种能力;然后是“思”,分析信息的能力——根据自己身份决定的问题,在此寻求一个解决的办法;最后是“言”,将自己的思考用合适的语言表达出来,至于究竟是疑惑性的、调侃性的、嘲笑性的、攻击性的,那又有一番不同的选择。因为课堂上学生自主的选择而丰富起来,于是“集市”之境自然形成。
清醒目的。当然,我们只是阅读者,回归课堂才是我们的初衷,于是那句评论(“夫不可陷之盾与无不陷之矛,不可同世而立”)将所有“虚构”归向现实:人间清醒需要的不仅仅靠一种警觉本能,而是洞察的智慧。“矛盾”无处不在是客观事实,智者发现、审视、解决、摆脱,甚至利用它。“自相矛盾”是许多人力求避免却又在所难免的,拙劣者的表演破绽百出,高明者将其演绎得让观众浑然不觉,还有一种横行者则可将其肆意成双标。作为“或”们,表现当然有多种:A.看不破自然无法说破;B.看破不说破;C.看破即说破。当然还存在两种极端:一种是感觉不对劲想说破,但无力看破;另一种是不仅能说破,还能智慧(适时适地适力)地攻击性地一语道破。由此可见,从“以子之矛陷子之盾,何如”到“夫不可陷之盾与无不陷之矛,不可同世而立”,是故事到学说的提升,是法家对于儒家的辩驳。至此,我们回归的是百家争鸣的场。
(作者单位:江苏无锡市育红小学)
责任编辑 郝 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