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医师协会精神科医师分会躯体症状障碍研究组
躯体痛苦障碍(bodily distress disorder, BDD)作为一种常见的精神障碍,患者痛苦体验深刻,但识别、诊断和治疗率偏低,患者因此反复就诊于多个科室,造成医疗资源的极大浪费。中国医师协会精神科医师分会躯体症状障碍研究组组织该领域的9 名专家(文末附参与专家姓名和单位)拟定共识初稿,以近年国际研究成果为基础,专家组对共识和文稿进行了3轮讨论、5次修改和完善,至2023年12 月20 日完成所有信息和意见的收集,整理后撰写形成“躯体痛苦障碍临床诊疗专家共识”,旨在为存在于临床各个科室中的躯体痛苦障碍患者予以及时准确的临床识别、诊断、治疗和预防提供参考依据。
1.1 定义 BDD 以持续存在躯体症状为特征,患者对躯体症状痛苦体验深刻并过度关注这些症状,进而产生反复就医行为,引起个人、家庭、社交、教育、职业及其他重要领域的功能损害[1]。虽然可能有客观存在的躯体疾病导致或促发躯体症状,但是患者对疾病的关注明显超过躯体疾病本身的性质及其进展程度,适当的医学检查及来自医生的合理解释并不能减轻患者的过度关注和担心。BDD 常涉及多种躯体症状,但在个别情况下,也以单一症状为主,如疼痛或疲劳。
1.2 诊断名称的变迁 BDD 是《国际疾病与相关健康问题统计分类第11 版》(International Statistical Classification of Diseases and Related Health Problems, 11th version, ICD-11)提出的新疾病名称,也曾翻译为躯体忧虑障碍、躯体不适障碍,《精神障碍诊断与统计手册第三版》(Diagnostic and Statistical Manual of Mental Disorders, Third Edition, DSM-Ⅲ)中的名称是躯体形式障碍(somatoform disorder,SD),DSM-5 中的名称是躯体症状障碍(somatic symptom disorder,SSD)。为了更好地解释和理解该疾病、考虑概念的一致性,本文最后确定为“躯体痛苦障碍”。BDD 与既往SD 诊断的区别,除了不包括疑病障碍外[2],最重要的是不再在概念和诊断标准中强调“医学无法解释的症状(medically unexplained symptoms, MUS)”[3]。
1.3 流行病学特征 躯体痛苦障碍作为ICD-11 新修改的分类名称,缺乏终身患病率、现患病率等资料。由于诊断标准和评估工具不同,既往文献报道的患病率有很大差异。据以往针对MUS、SD 或SSD 的研究,BDD 在普通人群、初级保健机构和临床各专科的患者中均普遍存在,国内外整体患病率在5%~35%,女性高于男性。国内综合医院门诊患者SSD 的患病率为33.8%,心身门诊约超过一半的患者符合SSD 的诊断,常与焦虑和抑郁障碍共病[4-6]。患者通常表现为反复的就诊经历、高就医需求、过度的医疗检查、高误诊率和严重的医疗经济负担[7]。
1.4 病因和发病机制 BDD的病因尚不清楚。心理社会因素方面,可能与儿童期的患病和创伤经历、长期与慢性疾病患者共同生活、回避现实冲突等因素有关。部分患者由于误诊、误治等医源性因素起病。不同文化背景可以影响患者的心理应对方式和控制方式,导致BDD 症状的差异[8]。生物学因素方面,可能存在脑干网状结构滤过功能失调,导致平时不被患者感知的内脏器官活动被感知,患者注意力由外部转向身体内部,同时因对症状的焦虑导致体内各种生理变化加剧(如神经内分泌、血液生化等改变),生理变化信息被上传并感知,导致患者表现为躯体症状[9]。
2.1 躯体痛苦障碍的识别情况 BDD的诊断率和识别率均较低。目前,大多数BDD 患者多见于初级保健、急诊和综合医院的非精神科门诊,即使就诊于精神科门诊的患者,其治疗依从性也较差,约有1/3 的患者辗转于不同医生之间[10],普通内科医生对“功能性躯体综合征”的诊断率仅有10%[11]。国内研究显示,BDD 患者主要就诊科室为神经内科、心内科、消化科、中医科等[12-13]。
2.2 躯体痛苦障碍识别率低的原因 首先,患者的躯体症状几乎涉及全身的各个部位,对应临床医学的各个领域,症状复杂,目前临床对疾病的诊断和治疗都是建立在确切或尽可能确切的依据上,因此在综合医院中,只有当相关器质性疾病的可能被排除后,才考虑诊断BDD。其次,综合医院的非精神科医生对BDD 的知晓率较低或概念模糊,也造成疾病整体识别率偏低。非精神科医生更倾向于躯体疾病的诊断,精神科医师更倾向于焦虑或抑郁障碍的诊断[5-6];而患者因为躯体症状多次就诊于综合医院急诊或非精神科门诊,倾向于相信自己得了某种确定的躯体疾病,难以接受精神疾病的诊断,存在一定病耻感[10]。
患者存在一种或多种痛苦的躯体症状,部分患者对自身症状难以具体描述。最常见的是消化系统症状,如上腹疼痛、呃逆、反酸、呕吐、便秘或腹泻等;其次是心血管系统症状,如心悸、胸闷、气短等;还可表现为单一或多部位疼痛症状,如头痛、不典型面部疼痛、脊背疼痛、盆腔疼痛等,疼痛性质可为钝痛、刺痛、酸痛及胀痛等;以自主神经紊乱症状作为主要或者伴随症状也较常见,如面部发热或潮红、出汗、口感、恶心、沉重感、紧束感、肿胀感等。但上述症状均缺乏相应程度的器质性病变基础[14]。
BDD 患者首诊通常在综合医院非精神科[4,13]。患者躯体症状顽固、持久且不典型,为明确病因往往不惜代价反复就医,对治疗的反应和依从性较差,常频繁换医院和医生,尝试各种方法进行治疗。在此过程中,含糊、不明确的诊断和治疗,常导致医患关系紧张甚至恶化[15]。
BDD 患者可出现抑郁和焦虑情绪[16-17],但通常继发于躯体症状之后。其情绪症状或是因为对躯体症状无法找到病因而过度担心和恐惧,或是在反复检查后无法得到确切答案而产生的悲观、沮丧,也有因性格基础的易感性出现易激惹或愤怒。
4.1 诊断要点 一种或多种躯体症状,令患者感到痛苦,并影响患者的日常生活;对症状的过分关注或与实际躯体疾病严重程度不成比例的关注,患者因躯体症状反复不必要地就医;适当的医学检查和医生的合理解释不能缓解患者对躯体症状的过分关注和担心;对躯体症状的过分关注和相关痛苦导致个人、家庭、社会、教育、职业等方面的功能损害;躯体症状的状态持续存在(不一定是同种症状,可以发生变化),至少持续数月[1]。
4.2 鉴别诊断 诊断首先需要排除躯体疾病,尽管有些患者未能找到明确或相应程度的器质性病变证据,但在诊断时仍需慎重,毕竟医学的认识是有限的,一些躯体疾病的早期也可表现出非特异性症状,要客观地分析检查结果,充分排除潜在的器质性疾病。抑郁障碍和焦虑障碍的患者可出现躯体症状,而BDD 也常伴有抑郁和焦虑情绪;但抑郁障碍患者的症状以心境低落为主要临床表现,患者不否认自己的情绪症状,对躯体症状的求治心情也不像BDD 患者那样强烈和迫切;焦虑障碍患者的焦虑症状更为丰富,对躯体症状的焦虑和过度担心只是其众多焦虑症状的一部分。
4.3 评估工具 躯体不适综合征检查表(bodily distress syndrome,BDS)是专为BDD 开发的评估量表,其中文版在门诊患者中具有较好的信效度[18]。其他针对SSD 或BDD 的评估工具还包括患者健康问卷(patient health questionnaire,PHQ-15)、怀特利指数(Whitely index,WI)、简要疾病感知问卷(the brief illness perception questionnaire,BIPQ)和数字评定量表(numerical rating scale,NRS;包括症状强度和症状对日常活动的干扰两个方面)等[19]。其中,PHQ-15使用最为广泛。
BDD 的治疗原则包括:重视医患关系,与患者建立良好的医患联盟,谨慎判断和处置患者的躯体和精神症状,适当控制患者的检查和治疗需求,选择恰当的治疗方法,推荐采用药物治疗、心理治疗、物理治疗等联合治疗方式。
本文将证据水平分为四级,推荐级别分为三级。证据水平:Ⅰ级,至少2 项足够样本量的双盲随机对照试验(randomized clinical trial,RCT),最好是安慰剂对照试验,和/或具有高质量的meta 分析;Ⅱ级,至少1 项足够样本量的RCT 试验,和/或具有宽泛置信区间的meta 分析;Ⅲ级,前瞻性非随机对照试验、病例报告或高质量的回顾性研究;Ⅳ级,专家建议/共识。推荐级别:A级,已证实或一致公认,专家组有统一认识;B 级,有关证据/观点倾向于有用或有效,具有合理性,专家组有小争议;C 级,已证实和/或公认无用或无效,不推荐使用。
5.1 药物治疗(表1) 尽管提倡心理治疗,但药物治疗仍是临床中治疗BDD 最常用的干预方法。无论是否共病焦虑和抑郁障碍,药物治疗仍是有效的手段之一。患者更容易接受药物治疗,可能因为患者认为自己确实“有问题”,为终于可以接受治疗而感到宽慰。
Tab.1 Evidence level and recommendation level of drug therapy表1 药物治疗证据等级和推荐等级
ICD-11 提出的BDD 诊断类别,不仅包括ICD-10 的躯体形式障碍,还包括纤维肌痛、慢性疲劳综合征、肠易激综合征、疼痛综合征等其他各科疾病。大量证据表明,这些疾病在病因学、病理生理学、神经生物学、临床特征等方面都具有相似性。有学者发现纤维肌痛、肠易激综合征与抑郁障碍具有相似的中枢神经系统改变[20],因而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抗抑郁药也被用于治疗这些疾病。抗抑郁药在BDD的治疗中使用率最高,尽管循证证据不完全一致,但研究认为选择性5-羟色胺再摄取抑制剂(selective serotonin reuptake inhibitor,SSRIs)、选择性5-羟色胺与去甲肾上腺素再摄取抑制剂(selective serotonin-noradrenaline reuptake inhibitors,SNRIs)和三环类抗抑郁药(tricyclic antidepressants,TCAs)有效[21]。TCAs 类特别是阿米替林,以及SSRIs 类的舍曲林、氟西汀等,被用于紧张型头痛的预防性治疗、肠易激综合征的辅助治疗等。
阿米替林曾是治疗纤维肌痛综合征的首选用药[22],但对其在躯体痛苦障碍中的特异性评价尚不一致。一项meta 分析回顾832 例患者参与的11 项随机对照试验,与安慰剂相比,TCAs(阿米替林、去甲替林)能显著降低BDD患者的疼痛强度[23]。
大量RCT 研究证实了SSRIs 对BDD 的有效性。氟西汀对抑郁症患者的躯体形式疼痛障碍具有显著镇痛作用[24],对躯体变形障碍的治疗作用也优于安慰剂[25]。一项RCT 研究纳入257 例肠易激综合征患者,与接受消化科常规治疗相比,联合帕罗西汀治疗能显著改善患者的躯体化症状[26]。一项对50 例非心源性胸痛患者为期8 周的双盲RCT 研究显示,帕罗西汀的治疗效果明显优于安慰剂,但在疼痛自评方面无显著差异[27]。一项RCT 研究将帕罗西汀、文拉法辛、阿米替林分别与普瑞巴林联用治疗纤维肌痛,发现帕罗西汀与普瑞巴林联用的疗效更好,不良反应发生率更低,患者耐受性较高[28]。氟伏沙明对于躯体形式障碍的治疗作用,还需要更大样本量的研究加以验证[29]。RCT 研究显示,舍曲林可显著改善BDD 患者的躯体化症状,疗效与氟西汀无差异[30],舍曲林还可减轻无明确神经系统疾病患者的慢性主观性头晕[31],但这些研究的样本量较小,临床意见不完全一致。有研究比较了西酞普兰和瑞波西汀对疼痛障碍的治疗作用,西酞普兰治疗组的疼痛评分显著降低,瑞波西汀组无明显疗效,西酞普兰可能具有中度镇痛作用[32]。另一研究分别使用西酞普兰和阿米替林治疗功能性胸痛,发现西酞普兰(47.1%)的治疗作用与阿米替林(56.3%)相当[33]。RCT 显示,与安慰剂相比,艾司西酞普兰对医学无法解释的症状治疗有效,且患者对其耐受性良好[34]。
诸多证据表明,SNRIs 在改善躯体疼痛症状方面比SSRIs 更有效。RCT 研究表明,文拉法辛缓释剂可有效缓解抑郁症或焦虑症患者的躯体症状,尤其是疼痛症状[35]。琥珀酸去甲文拉法辛对更年期血管舒缩症状、焦虑症状和躯体疼痛症状有一定作用[36]。一项前瞻性研究发现,文拉法辛和米氮平对未分化的躯体形式障碍有效,且耐受性良好[37]。有meta 分析调查了25 种不同的抗抑郁药,最终唯一确定可用于治疗慢性疼痛的抗抑郁药是度洛西汀[38]。而且对患有重性抑郁障碍和慢性疼痛相关疾病的患者,使用度洛西汀的依从率高于文拉法辛缓释剂和艾司西酞普兰[39]。有研究指出,度洛西汀确实具有减轻神经性疼痛的作用,但应警惕不良反应[40]。还有研究报道了度洛西汀对青少年躯体形式障碍的有效性和安全性,但仍需要对照试验加以验证[41]。有病例报告显示,1 例疼痛障碍患者先后应用丙戊酸盐、坦度螺酮和舍曲林,效果均不理想,换用小剂量米那普仑后症状很快消失,米那普仑可能对口腔疼痛障碍和舌痛有效[42]。研究报道了1例先天性长QT 综合征共病口面部疼痛障碍的女性,经帕罗西汀治疗无效,最终使用米那普仑治疗获益[43]。对于有TCAs 禁忌证且SSRIs 治疗反应不佳的BDD患者,SNRIs可能更为适合。
去甲肾上腺素和特异性5-羟色胺能抗抑郁药(noradrenergic and specific serotonergic antidepressant,NaSSa),以米氮平为代表,也可用于BDD 患者。前瞻性研究显示,米氮平对未分化的躯体形式障碍有效,耐受性良好[37];米氮平对伴有躯体症状的抑郁症患者安全有效,并且能够改变患者对躯体症状的归因,恢复自知力[44]。
植物制剂的抗抑郁药中,研究最多的是贯叶连翘,即圣约翰草。一项随机、双盲、安慰剂对照试验显示,圣约翰草对于躯体形式障碍有较好的疗效和耐受性,且疗效与患者的抑郁情绪无关[45]。类似的研究也证实,圣约翰草能有效治疗躯体形式障碍,耐受性良好[46]。
抗焦虑药物(5-HT1A受体部分激动剂和苯二氮䓬类药物)可用于BDD 患者。RCT 研究显示,丁螺环酮[47]、坦度螺酮[48]均可改善功能性消化不良症状,且不良反应发生率与安慰剂相似。对于儿童功能性腹痛的躯体化症状及心理症状,未发现丁螺环酮与安慰剂存在显著差异[49],可能需要使用更高剂量或延长随访时间加以探究,尚缺乏证据支持。罗马基金会工作组的报告建议,对于TCAs或SSRIs治疗反应不佳的功能性胃肠道疾病患者,可联用5-HT1A受体部分激动剂(如丁螺环酮、坦度螺酮)作为增效剂[50]。单一用药的情况下,较高剂量的坦度螺酮(60 mg/d)在缓解广泛性焦虑障碍患者的躯体症状方面具有优势[33],而在缓解慢性紧张型头痛方面,阿米替林可能优于丁螺环酮,其效果更好且起效剂量更小[51]。
在BDD 的临床治疗中,苯二氮䓬类药物往往与其他药物联合,用于控制焦虑、失眠等症状,疗效较确切。有学者将舍曲林与苯那西泮联用,能够快速缓解躯体形式障碍患者的焦虑症状[52]。关于神经性耳鸣治疗的综述指出,阿普唑仑、咪达唑仑等短效苯二氮䓬类药物可有效缓解焦虑症状,而氯硝西泮、地西泮等长效苯二氮䓬类药物或可作为治疗选择,也值得进一步评估[53]。
小剂量非典型抗精神病药单独或与抗抑郁药的联合使用在临床实践中也较常见[54]。研究显示,采用奥氮平-氟西汀联合治疗重性抑郁障碍患者,在改善睡眠和躯体症状方面优于单用度洛西汀,且起效更快[55]。还有研究发现,对于躯体形式障碍的患者,帕利哌酮联合治疗明显优于西酞普兰单药治疗,两组的不良反应无显著差异[56]。根据现有证据专家组建议:对于有偏执倾向、情绪不稳定、严重焦虑不安的BDD 患者,可酌情应用小剂量非典型抗精神病药,如奥氮平、喹硫平等,有助于增加疗效。
一些有镇痛作用的抗癫痫药对疼痛症状明显的患者可能有效。普瑞巴林调节不同脑区神经递质的释放,具有抗惊厥、镇痛和抗焦虑作用。美国FDA 批准用于治疗纤维肌痛的药物仅有3 种,其中包括普瑞巴林(另2 种是度洛西汀和米那普仑)[57]。中国香港地区专家共识指出,普瑞巴林适用于疼痛障碍、肠易激综合征等疾病[58]。西班牙一项研究发现,以慢性疼痛为主要症状的躯体形式障碍患者接受托吡酯治疗1 个月后疼痛感显著减轻,但随着治疗时间延长疗效有衰减趋势[59]。
临床上BDD 患者常见心慌、心悸、胸闷、胸痛等躯体化症状。专家组建议,对于以心脏症状为主的患者,可适当联用β-受体阻滞剂,如普萘洛尔、美托洛尔等,但应注意对原有疾病的影响。此外,有研究发现与安慰剂相比,普萘洛尔有可能减轻某些BDD患者的慢性疼痛[60]。
推荐意见:
① 对于BDD 患者:推荐首选TCAs 类药物如阿米替林(I 级推荐,A 级证据);SNRIs 类药物,包括度洛西汀、文拉法辛(I级推荐,A 级证据);SSRIs类药物如氟西汀(I级推荐,A 级证据);植物制剂类抗抑郁药推荐使用圣约翰草提取物(I 级推荐,A 级证据)。
② 对于抑郁症、焦虑症所致躯体疼痛或躯体症状:推荐首选SNRIs 类药物如度洛西汀、文拉法辛(I级推荐,A级证据);SSRIs类药物如帕罗西汀、氟伏沙明、舍曲林、西酞普兰、艾司西酞普兰(II 级推荐,B 级证据)以及NaSSAs 类药物米氮平(III 级推荐,B 级证据)。对于伴有急性焦虑的患者,可联用苯二氮䓬类药物治疗(III级推荐,B级证据)。
③ 对于TCAs 类药物禁忌或SSRIs 类药物治疗不佳患者,推荐首选SNRIs 类药物度洛西汀、文拉法辛(I 级推荐,A 级证据)、米那普仑(III 级推荐,B级证据),或联用普瑞巴林治疗(I级推荐,B级证据),5-HT1A受体部分激动剂如丁螺环酮、坦度螺酮(II级推荐,B级证据)。
④ 对于伴有偏执状态、情绪不稳等症状的患者,推荐联用小剂量抗精神病药物如奥氮平(III 级推荐,B 级证据)、喹硫平(IV 级推荐,B 级证据)治疗。对于以胸痛、心慌等心脏症状为主的患者,推荐适当联用β-受体阻滞剂,如普萘洛尔、美托洛尔(IV级推荐,B级证据)。
5.2 物理治疗 BDD的神经生物学机制异常是重要的发病环节,神经调控技术在解释发病机制及改善相关症状上体现出一定优势[61]。研究发现,重复经颅磁刺激(Ⅱ级/ B 级)能有效改善难治性抑郁症患者的躯体疼痛和抑郁症状,患者治疗反应良好[62],对心因性运动障碍也有一定治疗作用[63]。一项RCT 研究,肯定了重复经颅磁刺激对功能性震颤的治疗价值[64]。有病例报告显示,高频重复经颅磁刺激能显著改善SSD 患者的躯体症状和抑郁焦虑情绪,其安全性较为可靠[65],可较快速地缓解症状[66]。有回顾性研究表明,无抽搐电休克治疗(Ⅲ级/ B级)可能是治疗严重BDD 的有效手段,尤其对共病焦虑和抑郁障碍的难治性BDD 疗效更为明显[67],但需要进一步评估其安全性和耐受性[68]。有病例报告提示,电休克治疗前应进行脑影像学检查,特别是当患者存在中枢神经系统相关躯体症状时更要引起注意[69]。根据现有证据专家组建议:电休克治疗应慎用,已经尝试过其他治疗方法的难治性患者可酌情使用,治疗前应严格评估身体状况和禁忌证。迷走神经刺激(Ⅲ级/ B 级)在中枢和外周疼痛障碍及共病BDD 治疗中也体现了积极作用[70]。亚洲一些研究还发现,针灸疗法(Ⅱ级/ B 级)可用于BDD患者的辅助治疗。有系统评价指出,对于纤维肌痛、肠易激综合征以及其他与压力相关的胃肠道疾病,推荐采用针灸疗法作为抗抑郁药治疗的补充[71]。研究显示,与单用帕罗西汀治疗的躯体形式障碍患者相比,帕罗西汀联合电针经络氧治疗起效更快,疗效更佳,患者的躯体化因子分和抑郁评分均显著下降[72]。类似的研究发现,电针配合小剂量氟西汀能显著降低患者的疼痛感,对于慢性躯体形式疼痛障碍疗效确切,不良反应小,预估复发风险低[73]。电针配合走罐疗法,能够在早期控制躯体形式障碍患者的目标症状,改善不良情绪[74]。有研究比较了浮针疗法和度洛西汀治疗躯体形式疼痛障碍的疗效,两种治疗均可显著改善症状,但浮针疗法起效更快,不良反应更少[75]。
推荐意见:
① 对于BDD 患者:推荐首选重复经颅磁刺激治疗(II 级推荐,B 级证据);联合应用针灸疗法(II级推荐,A 级证据)或迷走神经刺激(III 级推荐,B级证据)有助于减轻症状。
② 对于难治性的严重BDD,推荐在评估身体状况和避免禁忌证的情况下应用无抽搐电休克治疗(III级推荐,B级证据)。
5.3 心理治疗 心理治疗主要包括认知行为治疗(cognitive behavior therapy, CBT)、基于正念的治疗方法、心理动力学治疗、身体导向的心理治疗(body-oriented psychotherapy, BoPT)、情绪觉察和表达治疗(emotional awareness and expression therapy, EAET)等。其中,CBT 具有最多的循证依据(Ⅰ级/ A 级),内容包括对躯体症状的再归因和认知重建,关注患者的压力管理、情绪意识、人际沟通和问题解决等[76]。一项多中心随机对照试验显示,与常规治疗相比,个体CBT 和团体CBT 均可改善躯体症状,但个体CBT 的作用更为明显[77]。有meta 分析指出,CBT 通过缓解躯体症状、焦虑和抑郁,可有效治疗躯体形式障碍[78]。另外,催眠(Ⅲ级/ B 级)和生物反馈(Ⅱ级/ B 级)也是针对躯体症状的经典心理治疗方法。研究表明,催眠疗法可减轻肠易激综合征的症状强度,其作用机制尚不清楚,但有证据表明,除心理暗示作用外,催眠还可调节胃肠道生理功能,改变中枢神经系统对有害刺激的处理方式,甚至影响免疫功能[79]。一项大样本随机对照试验,对难治性肠易激综合征患者进行互动心理教育、催眠治疗和开放式小组三个阶段的综合小组治疗,取得了一定成效,表明心理治疗具有可接受性和可行性[80]。一项RCT 研究纳入50 例躯体形式障碍患者,分别进行生物反馈或控制放松治疗,结果与对照组相比,生物反馈组患者对躯体症状的灾难性认知显著减少,对社会心理归因的接受度更高,表明生物反馈能够改变患者的认知模式[81]。另一项随机对照试验比较了心率变异性生物反馈和自体训练对躯体症状障碍的疗效,结果生物反馈组症状改善更显著,特别是在认知-情感症状和自主调节方面[82]。
推荐意见:
对于BDD 患者,心理治疗中首选认知行为治疗(I 级推荐,A 级证据),生物反馈治疗(II 级推荐,B 类证据)与催眠治疗(III 级推荐,B 级证据)对躯体症状也有明显疗效。
在当前临床工作中,因为BDD 的临床表现复杂多样,部分临床医生难以明确区分BDD 与躯体疾病、焦虑或抑郁所致躯体症状。本专家共识在基于ICD-11诊断,对BDD的临床症状、诊断条件与评估方法进行了归纳总结,为临床医生确定诊断提供了明确的参考。对于BDD 的治疗,本专家组从药物治疗、物理治疗与心理治疗3 个方面,对以往的治疗方案进行检索、总结、评估证据等级,最终确定了严谨的推荐意见,为未来治疗BDD 提供了有效的方案。BDD往往给患者带来极为痛苦的体验,通过本专家共识,可以让临床医生加深对BDD 的认识。对于非精神科医生,可依托本专家共识进行参考,避免患者在多个科室反复就诊,加深痛苦体验;对于精神科医生,可以更明确BDD 的诊断,采取有效的治疗方案。
参与共识撰写和讨论专家:
胡建(哈尔滨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夏炎(哈尔滨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马现仓(西安交通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张燕(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王纯(南京医科大学附属脑科医院)、王化宁(空军医科大学西京医院)、胡少华(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朱刚(中国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杨灿(武汉大学人民医院)
主要执笔专家:夏炎(哈尔滨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