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场
吴大林再婚,玉秀参加了婚礼,坐在了大学校友那一桌。
新娘子很年轻,脸是标准的“网红”风,小肚子已经明显凸起。台上的告白温馨又催泪,台下闲言碎语不断:“这男人可真不要脸,为了小三抛妻弃子。”……
有人朝玉秀看了一眼,“快看,那就是吴大林的前妻。”“前妻来参加前夫的婚礼?这格局也太大了吧!”“谁知道呢,没准是来砸场子的,看她长得也不错啊,怎么就被人挖了墙脚呢?”
玉秀面无表情,好像这一切跟她无关。吴大林过来敬酒时,隔着老远就大呼小叫:“我最亲爱的同学们,感谢大伙百忙之中来参加我的婚礼。”
他朝玉秀走去:“我得好好敬我前妻一杯,要不是她甩了我,我还没有幸福的新生活呢,哈哈哈哈。”
没等玉秀说话,旁边蹿起一个身影,一拳就砸到吴大林脸上。两人被拉开,吴大林破口大骂:“辰昊,你有病吧!跑这来发什么疯?”
玉秀拉着辰昊离开了现场。辰昊气鼓鼓的,他实在不明白,玉秀为什么非要来自取其辱。玉秀笑了笑:“你看,你觉得没必要的事,我觉得很有必要,这就是咱俩之间最大的差异。”
辰昊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差异”这词,就是玉秀拒绝他的理由。
上大学时,很多女生喜欢辰昊,但他偏偏喜欢玉秀。
辰昊的母亲是医生,父亲是大学教授,这样的家境让他气质出众。他说话的声音温柔又好听,玉秀听惯了粗门大嗓,乍一听他的声音,觉得周遭的空气都是柔和的。
这样的辰昊,对玉秀来说,属于另外一个世界。
玉秀的爸爸每天都喝得烂醉,妈妈总是长吁短叹,无能为力。她从小就知道,要想过好日子,得自己拼命往前跑。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学费都靠助学贷款,她把所有的闲暇时间都用来做兼职赚钱。
玉秀有清醒的认知,王子爱上灰姑娘的故事只存在于童话里。辰昊永远不可能和她同频共振,两个人之间的巨大差异会体现在方方面面。
所以,她坚决拒绝了辰昊。
婚变
玉秀接受了条件相当的吴大林。
毕业后,玉秀和吴大林很快就结了婚。两人从没在情情爱爱的事情上闹别扭,只是一门心思赚钱。几年后,他们开了公司,生了儿子,买了大房子。
当然,她和吴大林的矛盾和争端也从来没停歇过,比如对钱的使用、做生意的态度、赡养老人以及对孩子的教育。有时,吴大林表露出来的狭隘和自私让她咬牙切齿。
和谁结婚都避免不了矛盾,正当玉秀这样安慰自己的时候,“小三”上门逼宫了。玉秀都没来得及难过,迅速整理好思路,找吴大林谈判:儿子归她,她要另立门户,在她的公司稳定之前,吴大林必须提供项目支持和客户资源。
玉秀执意要去参加吴大林的婚礼,是因为她要维护好“合作”关系。
这几年,辰昊一直安静地“躺”在玉秀的同学列表里。一天,他看到吴大林在同学群里发喜帖,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玉秀先说话了:“吴总,我一定准时到,祝你们新婚愉快,白头偕老!”
辰昊一看玉秀要去,他也要去。
玉秀笑着看他:“我记得上学那会你性子挺温和的,怎么越活越冲动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些年,辰昊的婚姻并不如意,两口子过得磕磕绊绊,曾经的甜蜜最终走到了尽头。玉秀像兄弟一般调侃他:“你也该找个人再成个家了,别挑三拣四的了。”
辰昊也不掩饰:“没碰到喜欢的。”
玉秀笑道:“你还当自己是青葱少年呢,什么喜欢不喜欢的,结婚不就是找个合适的人搭伴过日子吗?”
他不客气地回怼:“你才多大?说话怎么老气横秋的!”
玉秀说:“我能不老吗?儿子都上小学了。”话虽这样说,玉秀心里还是有点难过。她才30多岁,几年的婚姻生活却像熬了一辈子。
用情
玉秀能感觉出来,辰昊在刻意接近她。
周末,她陪儿子上完游泳课,迎面就碰到了辰昊。辰昊笑着说好巧,手里却拿着一套飞机模型。可惜,玉秀的儿子小锐不喜欢这样的玩具,反而趴在木工坊的橱窗前,眼巴巴地往里看。他很喜欢木工,但玉秀不让玩,觉得锯子、凿子之类的工具很不安全。
辰昊劝她:“学木工能锻炼动手能力,培养空间感觉,你得尊重孩子的兴趣。”小锐一看有人撑腰,迫不及待跑进木工坊。玉秀接完一个电话,看到两人像模像样地穿着围裙,戴着手套,凿槽子、拧螺丝、刨木头,干得热火朝天。那个画面让她失神良久,吴大林都没像这样陪过儿子。
但思虑再三,玉秀再一次拒绝了辰昊。她离婚了,还带着儿子,跟辰昊和他的家庭之间仿佛隔了一道巨大的鸿沟。
玉秀每天忙到天黑,看着万家灯火,心里空落落的。小锐总跟她念叨:“辰昊叔叔怎么不来了?他还说带我一起去做木工呢。”
玉秀索性给自己放了个小长假,带小锐出去玩了一圈。那几天,小锐玩疯了。玉秀也花钱犒劳了自己,入手一件品相不错的古玩。她喜欢充满历史感的东西,在手里把玩时,心里有说不出来的妥帖。
有一瞬间,她相信,时间长了,自己和儿子都能慢慢忘掉辰昊。
日子又回到正轨。玉秀忙起来根本没空接送儿子,她让儿子坐校车,家里雇了钟点工帮忙做饭。儿子放学到家后自己先写作业,还算省心。
一天,玉秀正在开会,小锐的老师打来电话,说他怎么也不肯上校车,哭着喊着非要妈妈来接。玉秀知道儿子的犟脾气,可她实在脱不开身,只能叮嘱老师,无论如何也要把小锐弄上校车。
玉秀的会还没开完,儿子的家长群里就炸了锅。校车在途中出了车祸,当时车上还有6个孩子,有两个孩子伤情稍微严重一点,但没有生命危险。
玉秀眼前一黑,她家离学校远,小锐是最后一个下车的。
勇气
医院门诊楼里挤了很多家长,哭的叫的闹的,乱成了一锅粥。医生、护士忙得不可开交。
玉秀使劲扒拉开人群,她被挤着、踉跄着,几乎喘不上气。她哭不出来,也喊不出来,手机铃声响了很久,她才看到屏幕上闪着的名字是辰昊。
她哆嗦着点了接听,一个声音冒出来:“妈妈,你开完会没有?我跟辰昊叔叔在一起呢。”
原来,小锐怎么都不肯上校车,妈妈又不能来接,他就给辰昊打了电话。他早就偷偷和辰昊结成“同盟”,儿童手表里存着他的电话号码。
玉秀没有怪儿子,慌乱中她忘了先给儿子打个电话就跑去了医院。她头一次庆幸儿子有犟脾气。
小锐从没见妈妈这么哭过,他抱着玉秀的脖子,用小手给她擦眼泪。辰昊也跑过来,连声向她说对不起:“我应该早点给你打电话的。”
儿子没事,玉秀镇定下来,看着辰昊,突然有了和他试一试的想法。
上大学时,她拒绝辰昊,与其说是清醒,不如说是自卑。当时,她没有接受辰昊的底气,觉得自己配不上他,怕被他的家人嫌弃,怕他以后会后悔。
如今想来,自己明明就很好,从小会做很多事,性格好,身材相貌也不错,还是周边第一个高材生。只不过,王子爱上灰姑娘的童话,在学生时代她不敢想,只想一门心思多赚钱,让自己更强大。
很长一段时间,玉秀看到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女生时,心里都在默默地思忖,辰昊身边就应该站着这样的姑娘。
她努力了那么多年,家里没给过的底气和安全感,如今她可以“自给自足”了。
那道不可逾越的鸿沟,玉秀有勇气跨过去了,家境不同又如何?逢山开路、遇水架桥便是。
(编辑" 张建" 445718228@qq.com,西米绘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