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鹏,谭子虎
1 湖北中医药大学 湖北武汉 430061
2 湖北中医药大学附属湖北省中医院 湖北武汉 430061
如今,帕金森病是一种常见的老年退行性疾病,其发病机制较为复杂,但多数研究均认为其与多巴胺及锥体外系有关。其临床表现也可分为运动与非运动两大类,运动类症状以静止性震颤、行动迟缓为主,非运动症状则包括了认知障碍、焦虑抑郁、睡眠障碍、大小便异常等。虽然运动症状仍然是如今帕金森病的诊断核心,但非运动症状,特别是神经精神症状和体征在临床中均认为具有一定的相关性[1]。从此角度出发,帕金森病甚至可以被定义为一种复杂的神经精神疾病。本研究探讨了加味三味汤治疗帕金森病患者的非运动症状疗效及理论依据,现报告如下。
1.1 纳入标准 ①患者症状需满足西医帕金森病以及中医颤证的基本要求。其中,西医参考《2016中国帕金森病诊断标准解读》[2]中关于帕金森病的描述。中医参考《帕金森病中医证候分型诊断量表及中医证候特征研究》[3]中关于中医颤证的常见证型及主要表现的描述。②患者除具有运动症状外,仍具有明显的非运动症状。即除震颤、运动迟缓等表现外,仍需具有认知功能下降、焦虑、抑郁、饮水呛咳、夜尿频多、便秘、睡眠障碍中的多项表现。③在服药初期,便对患者的脉搏、体温、心率、呼吸、血压等进行安全性评定,并同时进行血常规、尿常规、肝、肾功能及心电图检查,确保各项指标均属正常。④充分询问患者既往病史,确认本次研究所服用药物与其既往病史并无冲突。⑤与患者充分沟通该研究的目的、程序、风险、权利并获取患者的知情同意。总之,只有在患者满足上述所有条件时,方可纳入研究。
1.2 排除标准 ①属于特发性震颤、帕金森综合征等非帕金森病者;②伴有严重神经系统疾病,如意识丧失、无法正常交流者;③伴有严重精神疾病病史、吸毒史者;④伴有严重高血压、糖尿病及其并发症者;⑤伴有严重心血管、肾脏、肝脏疾病者;⑥无法耐受实验用药者;⑦参加其他实验研究者。
选取2019年1月—2021年1月湖北省中医院收治的帕金森病患者共50例,按照随机数字表法分为两组,各25例。观察组选取了男9例,女16例,年龄43~89岁,平均年龄(68.48±12.121)岁,病程1~4年,平均病程为(1.56±0.917)年。实验组选取了男10例,女15例,年龄49~93岁,平均年龄(66.52±11.694)岁,病程1~4年,平均病程(1.56±0.870)年。两组患者的一般情况无统计学意义(P>0.05),具有可比性。
对照者采用常规西药治疗,即多巴丝肼片(上海罗氏制药有限公司,国药准字H10930198),3次/d,每次0.25片,实验组则在对照组的基础上加用加味三味汤。本方基本药物组成为玫瑰花、石斛、蒲公英、天麻、钩藤、肉苁蓉;基本剂量为肉苁蓉30g,其余药物均10g。此外再根据患者症候表现,予以增减药物或剂量。上述中药,水煎服,取200ml,分早、中、晚三次服用。一月为一疗程,坚持服用一疗程后进行前后对比。
参考新版世界运动障碍学会帕金森病综合量表[4](MDS-UPDRS)。该量表包括四大部分,即日常生活非运动症状、日常生活运动症状、运动功能检查、并发症。但本次评价根据研究目的,只评价日常生活非运动症状及运动症状表中的震颤、动作迟缓、认知功能、焦虑、抑郁、饮水呛咳、夜尿、失眠、嗜睡、便秘、疲惫感、口角流涎十二项指标。所有评分均进行分级评分,按照正常0分,轻度1分,中度2分,较重3分,严重4分。总分48分,分数越高,则疾病越严重。此外,还需观察患者评分下降率的差异。下降率=(治疗前评分-治疗后评分)/治疗前评分[5]。
采用IBM SPSS Statistics 26软件进行统计学分析,计量资料采用t检验,计数资料采用χ2检验,当P<0.05时,认为有显著性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在治疗前,两组患者的综合评分没有统计学差异(t=-0.702,P=0.486,P>0.05);治疗后,实验组患者的综合评分相较于对照组评分减少,且具有统计学差异(t=2.567,P=0.013,P<0.05)。见表1。
表1 2组患者的十二项指标评分
此外,2组患者的评分下降率也有统计学差异。见表2。
表2 2组患者评分下降率比较
在临床中,多巴丝肼片等改善患者运动症状的药物在长期服用时会随着药物刺激胃肠道而导致机体出现耐药性[6],从而不得不加大药量,但这也常导致患者产生继发性的运动及非运动症状。故此类药物已无法完全满足临床治疗帕金森病的需要。并且,由于帕金森病的运动症状有波动的特性,患者在长期治疗过程中,常常会因药物疗效无法满足自身需要而加重非运动症状。如手足部震颤反复发作乃至焦虑、抑郁、失眠、便秘,甚至出现认知功能下降等。其中,焦虑与抑郁是疾病早期最为常见的非运动症状,而且会随病程或年龄的增长而逐渐加重。对于患病多年的患者,除广泛性焦虑障碍外,也可表现为惊恐发作、社交恐怖症和广场恐怖症,并且经常与抑郁症并存[7]。祖国传统医学从整体出发、辨证论治,以气、血、阴、阳、五脏六腑等多个角度为基础,随证加减用药。虽然传统医学相较于多巴胺受体激动剂在改善运动症状方面,起效较慢。但在改善焦虑、抑郁、食欲不振、大小便异常等非运动症状方面有着显著效果。
祖国传统医学将头部、手足部不自主抖动归为“颤证”范畴。并将其病机归于筋脉失于濡养,内生风邪,且常夹火、夹痰、夹瘀[8]。此外,《素问》中有着:“诸风掉眩,皆属于肝”这一论断。传统医学认为肾属水,肝属木,两者“母子相生”,肾主骨生髓,髓海充盈即为脑窍功能保持正常的基础。若颤证日久失治,则“子盗母气”,从而肾气受损,肝肾两虚,甚至出现肾精不足而脑髓无以充盈[9],脑窍功能失调。而脑窍为“奇恒之腑”,主宰五脏六腑、调节一身的生命活动。脑窍对于精神及肢体运动的重要性也被历代医家所重视,如李时珍曾指出脑为元神之府[10]。此与现代医学中帕金森病的病位在于大脑、锥体外系、神经递质等相呼应。本病为本虚标实,本虚多为肝肾亏虚,故患者常伴有腰膝酸软、耳鸣、视物旋转、视力下降等症;标实以风邪为基础,还可伴有火、痰、瘀三邪。此“四邪”可兼夹出现或相互转换,故患者也可伴有烦躁易怒、焦虑抑郁、失眠、纳差、口干、口苦、大便干结难出等症状。由此而言,在治疗颤证时,也当兼顾非运动症状。湖北中医药大学附属湖北省中医院谭子虎教授在临床实践中,多采取中西医结合方式进行治疗。一般在使用多巴丝肼片的基础上,进行中医辨证论治,对每个病人均采取个体化的治疗。而在所有临床病人中,以风阳内动证居多,对于此类患者,谭子虎教授多以加味三味汤为底方进行加减治疗。其基本组成为:玫瑰花、石斛、蒲公英、天麻、钩藤、肉苁蓉。
谭子虎教授在分析此方时,曾指出玫瑰花、石斛、蒲公英三味药物合用可有调节胃经、大肠经的功效,而天麻、钩藤、肉苁蓉合用不仅可调补肝肾,更有改善脑窍功能之用[11]。这也与现代医学中的“脑-肠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现已有不少学者提出并证实“脑-肠轴”在人体的中枢神经系统与自主神经系统的协调工作中发挥重要作用[12]。肠道中不仅存在多种微生物,肠道内肠神经、胃黏膜上皮更是外周多巴胺的主要来源[13]。换而言之:“微生物-肠-脑”这一系统在人体中的神经-免疫-内分泌等多方面均发挥重要作用。此系统除作用于胃肠道系统外,还可作用于中枢从而缓解功能性病变,甚至是器质性病变。在如今高强度的社会精神压力下,帕金森病人群中的非运动症状比例逐渐加重,人类疾病谱也慢慢向功能性病变转化[14],长期焦虑、抑郁、认知功能障碍等功能性病变患者的肠道功能及肠道菌群均发生明显改变[15]。加味三味汤的作用靶点既有胃、大肠经,又有肝肾、脑窍。其中胃经、大肠经均经过头面部及腹部。故传统医学中虽未明确提出脑-肠轴的概念,但在临床实践中应用加味三味汤治疗帕金森病却早已体现出从胃肠调节脑功能的思想。
结合现代药理学对此方中单个药物的研究发现:玫瑰花所包含的黄酮类、萜类等化学物质可通过参与氮素、类固醇激素的代谢发挥抗抑郁作用[16]。石斛可明显降低与帕金森病相关的炎症因子,如白介素1β,肿瘤坏死因子α等[17]。蒲公英可增加小鼠大脑皮质、纹状体、黑质等多处的多巴胺、3,4-二羟基苯乙酸、5-羟色胺等神经递质的含量[18]。天麻对神经细胞具有保护作用,尤其是可以提高纹状体多巴胺及其代谢产物含量,从而保护多巴胺神经元,减缓帕金森病的进展[19]。钩藤可清除小鼠大脑内的自由基,达到了保护大脑神经元的作用,从而减轻神经元的死亡[20]。肉苁蓉不仅可以抑制小鼠黑质中多巴胺能神经元的减少,也可抑制细胞外液中单胺类神经递质数量的减少从而发挥治疗帕金森病的作用[21]。总之,以现代药理学综合分析上述中药,发现其能与多巴丝肼片在治疗帕金森病上产生协同作用。
综上所述,加味三味汤治疗帕金森病不仅具有中医基础理论的支持,也与现代医学中的脑-肠轴相呼应,更有现代药理学的佐证。此方可平肝潜阳、补益肝肾,维持脑窍功能,减轻不自主抖动,疏肝解郁,缓解患者焦虑、抑郁等非运动症状,提高生活质量,值得临床应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