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客厅,老人的嘴唇如鳃般翕动
日子太长了,我们谁都不记得
是哪个先摔了一跟头
脚下的地板,自此
随着她疏松的骨头一样绽开
你在收拾她肆意的粪便
我在隔壁试穿新年的毛衫
排泄与呕吐,预感着年夜饭舔遍了房间
今年,儿女们都在公证处连夜排队
旋转的雪花如飞沫,覆盖着屋顶
工业区,这栋破旧小楼
正被翻炒成一道团圆的硬菜
门是很重要的,摇滚乐在十平米中吐气
呻吟,这最大号的休止符
她抽出我的情緒,如抽一张
擦拭桌面的纸巾。这恬静的傍晚
房间内斑斑的墙皮在褪落
而你说,一切都只由你负责
上下班的打卡划起燃烧的桨
你想起我们的面孔,在机床流水线中
你不得不停下:弯身,费劲
从黑暗处捡回零件
从麻木的操作中,醒来
你去抽一根肉身的烟。
晚餐时间,我坐板凳
你站在她的轮椅旁边
女儿、母亲、祖母。
当我们都还算健康的时候
却没机会来谈谈,谁来领养名片
我们频繁把筷子捅进彼此的喉咙,白色米饭
滚动在三个女人相似的肠道里
在生活的甬道中,我们守住了这个傍晚
便用来长久的嘶哑,互相折磨与侵犯
晚上,先是拆床
听着像在劈柴
窗帘和床单,连夜
卷进了洗衣机
走廊里,人们走来走去
很小声地说话
醒来。早上的阳光
是入冬以来,最好的一天
门和窗户被打得很开
暖风,像小时候的我
在屋子里跑来跑去
把糖油酱醋装进
不同的篮子里。之后
我们轮流去洗个澡
和晾干的容器
一起被擦拭得干干净净
马欣雨,2000年生于湖北十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