摁进身体里的事物不再重现（外一首）

郭金世

前脚迈向生命完美的原野，后脚匆匆地

把所有积攒下来的日子摁进身体里

像一朵收缩了汗水的苞谷花，褪去往事

凝练出一个女人在人间所付出的一切

身躯佝偻，犹如一轮微笑的初月

悬挂在风中，太阳河的风景摇摇晃晃的

仡佬族神话般的想象，匍匐厚重的土地

穿越太阳河，留下人间万事万物的印迹

那些远行而去的名字经常在眼前跳来跳去

一朵透明的雪花，过滤了依然活着的人

一遍又一遍地模糊视线，已经习惯了

把遗漏的笑声收集在烛光散落的神台上

堆砌身躯的每个关节，像一朵苞谷花

干瘪的花瓣孤单地凋零于太阳河畔

稀疏的味道渗透泥土深处，流溢着

曾经花粉芳香的季节和纯粹的苞谷酒

遗忘的往事没有一件是值得悲伤的

自从记忆逃离生活的琐碎

就习惯了这种简简单单的柴米油盐

任何往事重新复制后就不再是往事

忘记过往的时光

从此以后，所有的往事都是没有发生过的

刚刚说过的话，转过身就忘得一干二净

曾经亲手栽种的苞谷，明明白白地站在眼前

依然会好奇地问，这是什么花花草草

苞谷成熟的季节，秋天的颜色漫山遍野

一只布谷鸟掠过黄昏，摇醒一棵青冈树的瞌睡

起茧的山歌已经沉淀在青冈树下，锈迹斑驳

一成不变的调子，收纳无数过往的酸甜苦辣

从泥土里生长出来，最后也要回到泥土里去

一路走来，孕育的苞谷籽以及酝酿的苞谷酒

留恋着正在被时光掏空的瓷坛，一点一点

破碎的风声从堂屋呼啸而过，拍打火塘的火种

日子不停地添加柴木，火光倾斜摇晃的背影

散落在山间的仡佬话，招呼声由远而近

那些拿捏过岁月的手掌轻轻拍着枯瘦的肩膀

正如滤干汗水的苞谷花凋零在稀疏的发梢

所以，总是回憶不起走过的路有多长

或者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可以重复再来

一遍甚至无数遍，一切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包括曾经拥有的零零碎碎而晃悠悠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