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侄子(三题)

2024-03-29 12:31:47马海轶
青海湖 2024年1期
关键词:脚后跟舅舅帽子

马海轶

贤侄记

文是侄辈里与我关系较密切的一位。当年他从学校毕业,有两三个工作的地方可供选择,我积极游说,施加影响,希望他来西宁工作。我不为人知的用心,无非是期望身边有个晚辈,能在节假日看望和慰问本叔;顺便帮我搬搬蜂窝煤、倒倒炉灰什么的。挨到年老力衰之际,指望他搀扶我去趟医院,无聊时听他讲讲曾经背着长辈使坏的故事。需要特别提一下,有段时间,他长得特别像打篮球的姚明,但他辜负了自己的明星脸,并不爱打篮球,而是特别爱干活。我不大爱干活,但喜欢爱干活的人,正极总与负极相互吸引,我和文侄相处愉快的原因就在于此。

文侄在西宁结婚,在西宁买房,在西宁生下第一个女儿。一切显得平静。他不时打来电话,有时朝气蓬勃,有时灰心丧气,有时牛皮吹得山响,有时自卑得无以复加……这都是一个人情绪起伏变化的常态,本没有什么稀奇,稀奇的是无论哪种情绪,都夹杂着他对工作地稍微的抱怨,好像在世界特大城市西宁工作,委屈了他似的。虽然距离不远,但他不经常来我家里。我则完全想得通:一是他忙,二是我还不够老,大多数琐事尚能自理。到了节日假日,往往要经过盛邀加上威逼利诱,他才矜持地过来转转。

文侄来家时,常带许多好吃好喝的东西,也带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譬如他曾带来一只高倍望远镜,说是让我看天上的星星。他说,这只望远镜好用,通过它都能看见老家天空从前的星星。哦,我听了还是有点吃惊,一只望远镜,竟然具有挪移时空的魔力,简直不可思议。趁我妻子不在近前,他还小声对我说:“您还可以顺便看看远处的美女!”我问他:“能不能看见过去时代的美女?”他果断地说:“说老实话,这个不太可能。”看来望远镜的魔力也就到语言为止。

我客厅墙上一幅画掉下来了,请他帮忙弄一枚钉子再挂回去。他满口应承,说一定尽快办妥。足足半月之后,他买来一把高强度冲击钻。在墙上打了一个洞,镶进去一枚与传说中的马王钉相当的巨钉。之后他说:“这把钻子就撂您这里吧。只要有它在,您墙上的画框再也不敢掉下来了。”说来还真是,这把钻也就用过那么一次,但我墙上所有大小画框果然再也没掉下来过。他还赠送我一只高强光手电筒。他说这手电筒还有防身作用,我问怎么防,他打开强光,照定我双眼。我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赶忙用双手去遮挡。他得意地问我:“如果您是一个坏人,现在您能不能看见我?”我据实回答:“即使我是个好人,也看不见你啊!”他说:“这就对了!”

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情。他所在的工厂发生安全事故。管理层频繁更迭。在设备维修和购新之争中,他站在购新一派中,与新来的头领发生龃龉。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数次劝说他作为助理工程师和安全员,搞好岗位范围内安全工作即可,顺应时势,注意自身定位和自我管理。他委婉地拒绝了我的建议,说真理有时并不掌握在领导手中,还说:“新来的领导,三把火烧得鸡飞狗跳,我这头发也被他的火烧光了。”我这才仔细看去,贤侄一朝之间青春不再,发际线后退,面容憔悴,意志消沉。这之后,他和我多次讨论去留问题,经历了情绪的摇摆和挣扎。我倾向于投降和委曲求全,他却不肯妥协。得不到精神支持之后,他与我的联系明显减少,转而寻求其他长辈的声援。半年之后,他辞职离开了西宁。带着妻子和女儿去了河西走廊。在新的单位,除了掉了的头发没再恢复,其他方面迅速恢复元气,通电话的次数明显增加,话音里逐渐掺杂了牛皮鼓的响亮。

去年,他带着妻子来西宁,生下第二个女儿。侄孙女降生前,他给我电话,让我去趟医院。到了医院,在妇产科走廊的塑料椅旁,他给我严肃地下达了任务:“您就在这里陪着我吧。”他解释说,看见有位生孩子的,竟然有17 位亲戚朋友陪着,觉得自己有点孤单,有点眼热,有点心酸,于是给我打了电话。我虽没说什么,但腹诽还是有的:你如此年轻,也会感到孤单?孤单也就罢了,还软兮兮心酸个啥?关键时刻还是顶不住,需要我来撑腰吧!孩子降生后,已是午夜,他即刻恢复往日镇定,用工程师式的书面语对我说:“四大辛苦了,您回去吧!”语气坚决,没有商量余地。呵呵,从家里出来我尚且不怕,我还怕回家?于是我就回去了。

现在他与西宁的联系非常松散。一年来不了两次。来了就看看墙上的那颗马王钉是否牢靠,查查水龙头是否漏水,闻闻卫生间是否返臭,看看电脑是否被木马控制,他还详细询问望远镜的使用效果,提供冲击钻头的最新产品信息。他特别关心我是否遇到过危险和潜在危险,防身的手电是否管用。他坐在那里,一刻也不闲着,挖空心思,出主意,想办法,但五个招数中必有一个臭招,让我成为人为物役的典范。他曾在网上一次给我订购了不同规格的五种鸡毛掸子,用于清扫不同的家具,我实行了一段时间,不胜其烦,看见掸子就过敏。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凡我国当代青年的大小毛病,他不同程度都有所涉猎。有段时间,我甚至不能容忍他,有相爱必有相杀,我们的关系危在旦夕,几乎崩溃(事体本身在此略过)。但他也有许多优点,脾气好,不记仇,不打老婆,至于是不是被老婆打,就不为我所知了。侄媳至少有两次上书给我,说他是一位有理想、有志向的好青年。他热心,热情,别人愁绪万端,他却没心没肺的样子,哼着小曲忙来忙去。他单纯明朗,直来直去,不在朋友圈下黑手屏蔽长辈。他会杀鸡,但不会做鸡汤,也不给亲人们灌鸡汤和其它迷魂汤。他有钱时高调做事,没钱时低调做人。他很殷勤,也很孝顺,以至让人感觉不太踏实,觉得他别有用心。我数次问他,你到底想怎样?他嘿嘿,再嘿嘿。让我始终摸不到底。

他一年四季忙碌着,有一点点时间,就奔波在河西到定西的长路上。老家有祖母,有他小女儿。他在大门外见到女儿,小孩警惕而陌生,他蹲在女儿面前,小声嘀咕:“咱们还是不是亲戚啊!”他进了大门,径直先到祖母眼前,大声报到:“婆婆,您的孙子我来了。”祖母非常高兴,总要摸摸他的头顶。在今天的世界上,孝顺的儿女少了,孝顺的孙子简直罕见,文能算得上孝顺孙子。有一次祖母病了,他听到消息已是暮色降临,但他毫不犹豫,带着上了一天班的疲劳,开车出发,300 多公里,最后50 公里山路,冰道路滑,危险得不得了。即使如此,到家了,他还是笑呵呵大声给祖母报到:“婆婆,您的孙子我来了。”祖母声音微弱、神情满意地说:“你来我就踏实了。”

他确实还是一个让人踏实的人,尤其是他开车的时候,更给人安全感。他车技纯熟,运用细腻,轻重缓急,节奏鲜明,起转承合,自然贴切,坐车的感觉如同欣赏交响乐。关键是他情绪稳定,判断自信,有时候还夹杂着幽默和谐谑。有次我曾乘他车走在乡间窄路,发现对面来了一车。于是,他果断将车靠右停在道路最宽一段,等待那车通过。那车大摇大摆,直来直往,不肯作一点将就。副驾位置上一位女士盛气凌人,用僵硬的手势,命令我侄子再往边上靠。我从副驾驶位置观察,右侧悬崖,已经不宜再靠边了。于是建议文侄往后退。他冷静地说:“四大,这会儿您就不用做专家,歇会儿吧。越往后道路越窄,大概退到乌鲁木齐才能让开。”于是他下车交涉,建议那车收起倒车镜,再往左边让一点。那女士输赢意识很强,坚决不从。于是文侄问那驾驶员:“你的车你做主,还是你的婆娘做主?”话音还未落地,那车司机和女士同时发声:她(我)不是我(他)的婆娘!我们就是不让,你能将我们怎么样……文侄一看这情况,径直回到车上,低头玩起了手机。那对男女终究候不住,互动交流,自我折腾,调了半个轮子的位置,轻松错车,扬长而去。我问侄子:“我们有无需要检讨的地方?”他说:“基本没有。问题出在他们那边。”我语重心长指出,以后在马路上使用“婆娘”这个词时要谨慎。他沉甸甸反问我:“难道她不是一个婆娘?”

这几年春节,外边的人都回老家过年。文侄上有老,下有小,他要上下安抚、左右逢源才能皆大欢喜。好在他足够智慧,治大家如烹小鲜,无论事情有多复杂尴尬,他都能够四两拨千斤,显得游刃有余。正月初一,清早他提着两个女儿的小马桶出门,正好碰见烧早香拜年的乡亲。大家问他,急急忙忙做啥呢?他说,给我四大倒马桶。大家异口同声赞扬他孝顺。他所说的四大指的就是本人。其实,我在热炕上烤了半夜,已接近脱水,哪有多余的水分排在马桶里,让贤侄处理?等拜年的人走了,我提出抗议。他说:“给小的们倒马桶有点不好意思,您就让我落个好名声吧。”想想也是,我就原谅了他。不意初二清早,他倒是替我倒马桶,出门正好又碰上烧早香的人们,大家齐声问他,是不是又给你四大倒尿盆子?他从容应对:“给我的娃娃倒尿桶。”大家异口同声赞扬他,真是个好爸爸。我又质问他:今早上为什么好意思给小的们倒马桶了?他说:“主要是为保护老一代的名声。”哎,贤侄话既至此,老九夫复何言。

大家相聚过年,自然是好事一桩。但年过得好,必然是有人作了贡献。文侄的懒觉就是这样被牺牲的。他每天很早起床,到各个房间查看,履行的完全是招待所所长的职责。他向老一辈嘘寒问暖,重新点燃炉火,打开电暖气,询问大家是否做梦,是否梦见大风呼呼中,一头野狼从苦水泉那边扑来?他还用鼻子咻咻,直言不讳地说:“您这屋子里空气不正,我一进来就能闻到。”老一辈中,有人对他很满意,有人对他较满意,有人对他不满意,如果做一个调查,目前对他的满意率肯定在51%以上。至于我,跟这个侄子打的交道最多,但是要给他打分,却有点犯难。我面对的不是竞赛选手,也不是征文作品,而是血脉相连的亲侄子。树干怎么给树枝打分?绿叶如何给红花打分?同一块大陆之上,一座山如何给一条河打分?

帽子记

某天早上,我的右踵,莫名奇妙有点疼痛。与武松兄聊天时,不意提到了踵的事情。武兄笑我:“脚后跟就脚后跟,还什么踵啊!”他笑得也对。人家书面写作,都提倡口语诗呢。我这口头表达,用的却是书面语。逆潮流而动嘛。于是我脚后跟长、脚后跟短,说了半天。世界上已经发生、正在发生那么多大事,我不去关心和议论,却在说自己的脚后跟。我知道有点不太适宜,不大雅观,但已经没办法停止。事情往往就是这样,惯性的力量很大。从表情可以看出,武兄未必对我喋喋不休的话题感兴趣,可他已被卷进来了。他问我:“出门戴帽子了吗?”我深感诧异:“脚后跟与帽子有什么关系?”他严肃指出:“脚后跟好比身体的边疆,脑袋无疑就是身体的中央。要想边疆平安,必先保证中央无忧。表面上看起来帽子戴在脑袋上,围巾围在脖子上,其实它们惠及脚后跟。”说得振振有词,不得不信服。

脚后跟明显提醒我,我需要一顶帽子,不为装饰,而为保暖。本来之前我有顶帽子,那时脚后跟还没有疼,所以帽子不为保暖,而为装饰。那顶帽子颇有点牛仔风格。戴上它,无论我怎样故作正经,看起来都很调皮。不幸的是,我装修房子期间,年轻工人来施工,在墙上打孔,小伙消极怠工。工头批评了他。他就有些情绪,趁着大家不注意,在自己的头上打了一个洞,于是大家手忙脚乱潦草包扎,然后送医院料理。临出门时,他嫌自己形象不佳,从我头顶抢了帽子,戴在临时绷带上,略显调皮地走了。从此我就没有帽子。没有帽子的人,很难再调皮起来,就这样过了无聊的几个月。在此期间,间或情绪失常,看不惯一些人和事,做一些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情,尤其是对朝鲜和美国及其领导就不太友好,经常讽刺他们的领导风格。

我的房子还没装好,年轻工人脑袋上的孔洞早被补好了。现代医学真的很发达啊。他再次出现在我的房子里时,也没有提起我的帽子。害得我有次临时担任某机构职称评委时,借了同事从美国买的帽子,虽然帽子里贴着“made in China”标签,但它毕竟去过美国。好比狗蛋在曼哈顿照了张像,在大家眼里已经变成了约翰似的。经过出口再进口这么一折腾,这点帽子已经非常洋气了,戴在头上,让我自信了不少。虽然会议室很热,但我舍不得摘下,想尽可能长时间戴着显摆。后来热得流汗了,汗都从帽子的边缘渗出来了。坐在对面的史进兄三次示意我摘掉帽子,看他急得都要拿出兵器乱搅,我只好依依不舍脱帽开会。会议结束,急着和大家握手拥抱告别,就将那进口的出口货忘在会议室。出门被冷风激灵,才想起了“made in China”。急忙回去,再也没有找见。同事老大不高兴,臭脸摆了好些天。

好像我在文侄面前提到过,想重新弄一顶帽子的愿望。前一阵子,他克服各种困难,省吃俭用,给我买了一顶帽子。可能是他想我是干巴老头,脑袋不会太大,就选了较小号码的帽子。这是常规的想法,可我注定不同寻常。具体表现就是人小头大。这是富有智慧的基本特征。这顶帽子戴在我的头上,就像一个笑话。所以自从进门,就蹲踞衣帽架最顶端,急切等待一个适合它的小脑袋。在小脑袋出现之前,它看我每天光着脑袋出门,直到三九第一天,我的踵部,呃呃,不对,应该说我的脚后跟开始隐隐作痛。帽子的事情迫在眉睫。帽子的事情亟待解决。

正在这关键时刻,我接到文侄的电话:“四大,我明天下午到西宁出差,专门来看您。”我对说话用词很敏感,急忙劝阻他:“到处是雪,路不好走。我身体很好,不需要专门来看。等雪化了吧。”文侄说:“其实是厂里有事要办,我顺道来看你。”我对说话用词继续敏感,语气有点生硬地劝阻他:“你就以公事为主。我身体还好,不需要顺道来看。”文侄说:“其实看不看您无所谓,只是我又弄了一顶帽子。想着顺道送过来。”这下我动心了,但嘴还不软:“其实帽子送不送也无所谓。”文侄:“上次的帽子据说小了。这几天冷,我天天惦记着您老人家。头冷身体也冷,整个冷啊!”文侄头冷身体冷的说法,暗合武松兄的观点。一下子戳到了我的痛处,也就是我的脚后跟,也顺便彻底征服、温暖了我的心:“文侄啊,帽子还没来,我温暖得头上已经在冒汗。”文侄在电话那头严肃地说:“这就是传说中的火龙帽。有能量空间传递功能。比美国帽子都好。”这下我有点急不可耐:“其余都无所谓了。赶紧把帽子弄过来。”

文侄的舅舅们

腊月某日我坐高铁,回到县里。天气阴沉,间或飞着雪花。本想到小酒馆坐坐,独自喝半斤陇液暖暖身子,之后再回乡下。不意车要到站时,收到文侄发来信息,说要接我。我刚从出站口闪面,就被他迎上,我正在感叹年轻人眼尖,他已经拉了箱子,卸了我的背包。原来年轻人手也麻利。转眼就上了汽车。还未坐稳,他就点火出发了。回乡山路50 公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关键是倒背山,不好走。我又睡不着,就跟文侄聊天。有一句没一句,倒像在酒馆里独酌,嚼一颗花生,抿一口辣酒。

四大(本人):街头站的黑衣女子面熟。

文侄:您熟,我不熟。您只好自己温习。

四大:与40 年前站在同样位置的女子一样,简直都是美人。

文侄:四大,我今年34 岁,不晓得40 年前的事情。

四大:我触景生情,说说不可以吗?

文侄:过都过了,说有什么用。您可以继续看呐。

四大:我看刚才走过的那个人像你大舅舅。

文侄:四大,您看花眼了吧。我大舅舅死去多年了。

四大:你大舅舅死了?我都没听说。

文侄:人家通知的都是近亲。您跟我亲,未必跟我大舅亲。

四大:虽说不亲,知道了还是该送花圈的。

文侄:乡下不兴花圈。微信转点钱就行。

四大:钱,钱,钱,钱能做什么呢?

文侄:四大,钱什么不能做?我大舅舅终身未娶。阴阳一理,宁肯养个小三,也不要个花圈。

四大:哦,算了,不说你大舅舅了。你二舅舅呢?

文侄:倒还活着,去年我还见过他。

四大:你见时,他干什么?

文侄:农村人嘛,没事就吃饭喝茶闲谝睡觉。

四大:我是问他还在种地吗?

文侄:不种地了。庙里管香火,神仙发工资。

四大:我记得你还有个三舅舅呢。

文侄:不是您记得。事实是我有三舅舅。

四大:那你三舅舅还有哪些事实?

文侄:事实是他还活着,被我姨托同学安置在仁义街上。

四大:你姨姨好像没有上过学,哪来的同学?

文侄:她是我长辈,她说有同学,我就承认她有同学。

四大:安置是啥意思?

文侄:租一间住房,买一套被褥。再弄一箱挂面,配备一个手机。

四大:就这些?

文侄:就这些。不要卷册,不要敦煌,不要青铜灯盏。

四大:你三舅舅具体干什么?

文侄:在租的房子里吃挂面,睡觉。有时接我姨姨电话。

四大:电话里说什么呢?

文侄:谁知道呢!不过肯定不抒情。不睡前读首诗。

四大:你怎么能肯定不读诗的?

文侄:我三舅舅有过敏症。听人念诗,身上起鸡皮疙瘩,还害失眠病。

四大:看来诗不是什么好东西。

文侄:因人而异。也有没诗活不成的人。

四大:咱不说诗了。你有没有四舅舅?

文侄:有啊。不过这个舅舅我不熟。几次去都没见着。不知道情况。

四大:你的意思是就像没有一样?

文侄:不是。无论我见过没见过,这个舅舅始终存在。

四大:你的五舅舅见得多吗?

文侄:没有五舅舅,我外爷外婆没来及生五舅舅,就先后去世了。

四大:现在你与这些舅舅们有没有联系?

文侄:基本上没有联系。我大舅舅去了阴曹地府,我不敢联系;二舅舅领神仙工资,也联系得很少;三舅舅在仁义街上,只接他妹子的电话,不接我的电话;四舅舅从没联系过。五舅舅还没出生,也不好联系。我和我姨姨很少联系。有时她会突然来电话,没头没脑来一句:“西安好得很,快来玩。”我假装没听见。就这样的情况。

四大:哦,那我刚才看见的就不是你大舅舅了。

文侄:肯定不是,不可能,天这么冷的,又不是除夕,他出来干啥呢。

四大:为什么假装没听见你姨姨的邀请?

文侄:难道人家客气一声,我真要去西安?有阵子传销组织凶得很,坑的都是亲戚朋友。西安也就是个城市,哪能“好得很”?

四大:昨晚我没睡好,能不能先打个盹?

文侄:没问题。您最好打个呼噜什么的,要不然我也打盹。

四大:那就算了,我还是硬撑着。

文侄:要不然您想知道啥,就问啥;我知道啥,就说啥?

四大:我刚才在通渭出南门看见的那人确实很像你大舅舅。

文侄:不可能。我大舅舅死了多少年了。

四大:那还有啥好说的,我还是打个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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