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县彝语西山土语“a-”前缀的语法功能

吴承蓉

（云南民族大学 民族文化学院，昆明 云南 650504）

引言

罗罗语属于彝语西部方言西山土语第一次土语。彝语有六大方言区，各方言区支系繁多，内部语言复杂，因此，各方言区的彝语词汇都具有自身独特的语法特点。“a-”前缀作为藏缅语族语体中的一个重要特点，在彝语支语言中具有非常重要的研究价值。前人以彝语“a-”前缀（或词头）为专题的研究较少，文章在深入描写的基础上分析彝语西山土语“a-”前缀的语法功能。

关于词缀的定义学术界有不同的标准。朱德熙（1981）认为词缀是定位语素，并且一定是粘附于词根上的，和词根只有位置上的关系[1]。叶蜚声、徐通锵（1996）认为词缀只能粘附于词根之上，构成新词的语素，其本身不能单独成词[2]。任学良（1981）认为“词头”即“前缀”，“词头”即“前缀”，指出“词头”没有词汇意义，不能作造词材料，“词尾”具有词汇意义且词汇意义没有完全虚化，起到语法作用，有些不具有词汇意义但也能起到语法作用[3]。文章所认为的“前缀”是附着于词根上的语素，中间不能插入其他成分，且位置固定于词根之前，语义上的虚化程度相对较高，因此只具有语法意义，没有词汇意义。

前人对彝语支语言词头α-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前缀的附加功能和搭配作用。如：木玉璋（1982）认为傈僳语词头α-主要集中于名词前，形容词、疑问代词和感叹词较少，其词头α-的搭配主要反映在亲属称谓名词前。傅爱兰（1996）和智利（2015）认为a-在藏缅语中具有构词、构形和配音的功能，附加在名词、代词、动词、形容词、数词、量词和副词词根前。刘丽媛（2016）认为a前缀具有语音方面的韵律功能和语法方面的构词构形作用。韵律特征主要体现在声调变体和音节化；语法特征主要是附加前缀派生出新的词汇来区分词类。和丽昆、刘岩（2018）讨论了纳西语片丁话a音节的语义语法功能。认为片丁纳西话a音节语义功能受限较多，只在特定的词汇和搭配中体现出来。

对彝语词头α-的研究朱建新（1984）认为凉山彝语词头“a-*”在其词根前具有附加意义色彩。他指出凉山彝语言词头“a-*”名词的附加义色彩集中于亲属称谓；指示代词用远指意义表示，而远指和近指以声母清浊交替区分；形容词词根是人们对事物量的概念反映，主要反映在反义范畴、颜色范畴和性状范畴，且都具有加强程度的作用；副词和叹词在彝语词头“a-*”中的附加成分较少，副词常见于时间范畴，叹词常见于情感范畴，两者同样具有加强语气的作用。王成有（1994）也认为阿哲彝语词头A-在名词、形容词、副词、代词和叹词中具有附加作用。不同的是其文章指出词头A-在不同词中调值的一个变化，认为阿哲彝语词头A-平调A³³主要用于名词、形容词、副词、代词和感叹词里，高平调A⁵⁵，主要用于一些专有名词里，而低降调A²¹则主要用于疑问代词里。阿育几坡（2016）指出彝语“a²¹”是一个词缀而不是词。他认为“a²¹”具有声音和表示否定的词法功能，但它不能独立运用。如果离开了其所否定的动词和形容词，单独的“a²¹”没有任何意义，所以它不是词而是词缀。

前人对彝语“a-”前缀的专题研究虽不多，但在对整个藏缅语族“a-”前缀的研究中或多或少地对彝语“a”前缀作了相关范畴的分析论述，为后续学者研究“a-”前缀提供了理论基础，并留下了衍生空间。彝语的韵律感较强，很多词汇附加有前缀，既可使词汇节拍和谐又可使语流强弱和谐，不同彝语方言土语“a-”前缀的研究可以为彝语“a-”前缀的研究提供不同的参考语料。

一、“a-”前缀

“a-”前缀在藏缅语族彝语支语言中是比较活跃的语素存在，具有其研究价值，其在语音、词汇、语法、韵律结构等方面都表现出不同的作用与特点。

（一）“a-”前缀声调

在彝语各方言区里“a-”前缀声调是不尽相同的。凉山彝语中的“a-”前缀具有表示“亲密、亲昵”的色彩，其标志高平调“a⁵⁵”是基本调。在具体交际使用过程中凉山彝语由于受到前后音节声调的影响，就会产生一些变调情况，当凉山彝语“a⁵⁵”后面的词根是高平调时，“a⁵⁵”就会变读为“a³³”，比如a³³ʑi⁵⁵，a³³vɿ⁵⁵等。

罗罗语“a-”前缀基本调有高平调“a⁵⁵”和低降调“a²¹”。根据“a-”前缀与单音节词根组合的双音节词的调值分析，当罗罗语“a”后面的词根是高平调时，多数前缀为“a⁵⁵”，少数会变读为“a²¹”，比如a⁵⁵ɦæ⁵⁵“老鼠”，a⁵⁵ȵa⁵⁵“鸟”，a⁵⁵nʥy⁵⁵“老鹰”，a²¹ʑy⁵⁵“熊”，a²¹pəŋ⁵⁵“鸽子”等。当罗罗语“a”后面的词根是中平调时，前缀一般为“a⁵⁵”。如a⁵⁵tʂu³³“筷子”、a⁵⁵ɡy³³“韭菜”等。当罗罗语“a”后面的词根是低降调时，多数前缀为“a⁵⁵”，少数为“a²¹”，如a⁵⁵thau²¹“刀”，a⁵⁵ɣɯ²¹“针”，a⁵⁵ɕɿ²¹“饭锅”，a²¹ni²¹“鱼”，a²¹ʐu²¹“蚂蚁”，a²¹sau²¹“谁”等。

（二）“a-”前缀与音节化

语言具有表达思维、情感的作用，为了增强语言的使用效果，人们会使用某种音律来达到这一效果。双音节化（或多音节化）是一种音律现象，具有语音节奏感，是达到音律效果的最佳方式。彝语的双音节化（多音节化）大多是通过附加“a-”前缀的方式来完成的。“a-”前缀词根双音节化后，所组成的词一般会有前轻后重，前弱后强或者前重后重，前强后强的一个韵律形式。

例如，双音节化：

1、前轻后重、前弱后强

我看到了一只熊。

2、前重后重，前强后强

雨停了，但风很大。

“a-”前缀词根多音节化后，所组成词的韵律比双音节更加复杂。如a⁵⁵bə⁵⁵ŋɯ²¹khu²¹“雾、云”，a²¹gu⁵⁵ni³³khɯ²¹“明晚”，a⁵⁵ɦæ⁵⁵nau²¹pə⁵⁵“木耳”，a⁵⁵ʥy³³sə³³ly³³“黄泡”，a⁵⁵ni³³lau³zɿ²¹“阉牛”，a⁵⁵ʑe⁵⁵phi⁵⁵pa²¹“公鸡”，a⁵⁵ʑe⁵⁵mo³³ko³³“母鸡”等。

二、“a-”前缀的语法功能

罗罗语词缀分前缀、中缀和后缀。前缀和后缀较中缀有优势，一般前缀有“i-/a-”，最典型的是“a-”；中缀只有“a-”，表现为“V+a+V”模式；后缀有“mau⁵⁵”和“sə²¹”，调值固定不变，“mau⁵⁵”后缀一般用于动物类和家具类，“sə²¹”后缀一般用于植物类。“a-”前缀在语言中适用范围比较广泛，可用于名词、否定动词、形容词、时间副词、疑问代词和叹词中，具有构词、构形和韵律的功能，表达了丰富的语法范畴。词缀本身无所谓词性，但可以标注词性[4]。

（一）名词前的“a-”前缀

在彝语名词中，“a-”前缀主要和单音节词根结合，有少部分与双音节词和多音节词词根结合，构成了亲属称谓、动物名称、天气名称、家具名称、蔬菜名称等专用名称。

1、用于亲属称谓的“a-”前缀

亲属称谓词是藏缅语族各语支“a-”前缀的共同特征。罗罗语“a-”前缀中，数亲属称谓词和动物名称词最为突出，通过分析罗罗语“a”前缀的构词特点和构形功能，研究彝语“a”前缀在其亲属称谓语言体系中的语言地位。

亲属称谓是语言中不可或缺的、十分常用的基本词汇，也是维系家庭和社会日常生活交往的重要纽带。在彝语各方言中亲属称谓前一般都有“a-”前缀，“a-”前缀用于亲属称谓名词前，表示“亲密、尊敬、敬爱”的意味，在具体的日常交际用语中可以拉近交际双方的关系。

罗罗语亲属称谓前附加的成分有两个，即“a⁵⁵”和“a²¹”，一般加在单音节词根前构成双音节名词或三音节名词（见表1）。

表1 罗罗语“a55”前缀姻亲关系称谓前附加式构成表

如上表词例，罗罗语亲属称谓中，附加“a-”前缀的一般是家庭内部有血亲或者姻亲关系亲密的成员，像a⁵⁵kəŋ³³“外公”，a⁵⁵phu²¹“外婆”，a²¹ʨu⁵⁵“舅父”，a⁵⁵lau²¹“嫂子”等这类亲属称谓，只有直接姻亲关系缔结的家庭关系才加“a-”前缀。像ʑi²¹mau³³“姨妈”，ʑi²¹ti³³“姨父”，ku³³ti³³“姑父”，ʨɛ²¹fu³³“姐夫”等这类亲属称谓，也是姻亲关系，但只是由直接姻亲关系而建立起来的间接姻亲关系，所以这类亲属称谓是不加“a-”前缀的，而且这类亲属称谓绝大多数是直接借用汉语亲属称谓。当然也有一小部分亲属称谓汉语借词是来自直接姻亲关系的，如a⁵⁵kəŋ³³“外公”，a²¹ʨu⁵⁵“舅父”，a⁵⁵ʨɛ²¹“姐姐”，a⁵⁵ko³³“哥哥”等。

罗罗语亲属称谓“a-”前缀后面有加不能单独使用或者部分词根重叠后单独使用的成分。如：a⁵⁵mu²¹ba²¹“太爷爷”，a⁵⁵mu²¹mau³³“太奶奶”，a²¹pau⁵⁵“爷爷”，a²¹ta⁵⁵“伯父”，a⁵⁵kəŋ³³“外公”，a⁵⁵phu²¹“外婆”，a⁵⁵ti³³“父亲”，a⁵⁵mau³³“母亲”等这类亲属称谓是不能脱落“a-”前缀重叠词根单独使用的。像a⁵⁵ʑi³³“叔父”，a²¹ʨu⁵⁵“舅父”，a⁵⁵ȵau³³“姑母”，a⁵⁵ni³³“奶奶”，a⁵⁵ko³³“哥哥”，a⁵⁵ʨɛ²¹“姐姐”等是可以在脱落“a-”前缀后重叠词根使用的（见表2）。

表2 罗罗语“a-”前缀脱落重叠使用成分表

其他称谓有：a²¹piɛ⁵⁵ba²¹“毕摩（祭师）”，a²¹piɛ⁵⁵mau³³“巫婆”。

在绝大多数罗罗语亲属称谓中是可以直接称呼的，只有少数个别的亲属称谓在日常交际用语里只表明其亲属关系，不能直接称呼，如：a⁵⁵ɣɯ²¹“父母（大人）”，a⁵⁵næ²¹za²¹“小孩”，a⁵⁵næ²¹“儿女”等这类亲属称谓一般只出现在第三方称呼中。

父母（大人）不在家，赶集去了。

这是我的儿子和女儿。

这是我们叔叔家的小孩。

小孩，你家里人去哪里了？

例（6）中的“小孩”称呼在不知道其名字或者亲戚不直接称呼其名时，能出现在家庭或者其他人交际双方口中，但不能够出现在父母对孩子的称呼上，父母一般直接称呼其乳名或彝名，不直接称呼自己的孩子为“小孩”。

有些彝语支语言“a-”前缀亲属称谓可以分为对称和背称（见表3）。

表3 罗罗语和拉祜语对称和背称对比例表

具体例子如下：

这是我的爸爸妈妈。

阿德，你爸爸妈妈去哪里了。

妈妈，阿明他爸爸妈妈来我家了。

如上所示例句可以看出，“a-”前缀在亲属称谓系统中具有对称与背称的区分特征。罗罗语“a-”前缀亲属称谓背称（旁称）中，分成了不同人称的称谓，在第一人称背称中，除了加特指的附加前缀词之外，依然保留着“a-”缀。

结合以上论述发现，罗罗语“a-”前缀亲属称谓存在声调变读的现象。考虑其声调变读原因可能有四：一是声母的清浊和送气与不送气的对应关系；二是韵母松紧与否的对应关系；三是性别差异的对应关系；四是韵律功能，即纯属语音现象，为了便读需求，与语法和意义无关。参考彝语声调搭配格局[5]，将罗罗语声调搭配格局分为：

ABC（高55、平33、低21）

A+A A+B A+C B+A B+B B+C C+A C+B C+C

根据以上声调格局，罗罗语“a-”前缀亲属称谓双音节词声调搭配格局见表4。

表4 罗罗语“a-”前缀双音节词声调搭配格局表

在汉借亲属称谓中，a⁵⁵kəŋ³³“外公”、a⁵⁵ko³³“哥哥”、a⁵⁵ʨɛ²¹“姐姐”和a²¹ʨu⁵⁵“舅父”其声母都是清音不送气；在女性称谓中a⁵⁵ni³³“奶奶”、a⁵⁵ȵau³³“姑母”、a⁵⁵mau³³“母亲”、a⁵⁵lau²¹“嫂子”其词根声母都属鼻浊音，只有a⁵⁵phu²¹“外婆”的词根声母是属于清音送气，与汉借词a⁵⁵koŋ³³“外公”的词根声母形成送气与不送气的对应关系；在男性称谓中a²¹pau⁵⁵“爷爷”、a²¹ta⁵⁵“伯父”、a⁵⁵ʑi³³“叔父”和a⁵⁵ti³³“父亲”其词根声母都属清音且不送气。所以，罗罗语“a-”前缀不同亲属称谓声调变读现象的原因是：女性“a-”前缀亲属称谓词根声母以浊音和送气为主；男性“a-”前缀亲属称谓词根声母以清音和不送气为主（见表5）。

表5 罗罗语“a-”前缀三音节词声调搭配格局表

在三音节搭配格局中，不管男性还是女性亲属称谓词根声母都是双浊音，至于部分声调变读应该是音节化下韵律功能的作用。

2、用于动物名称的“a-”前缀

动物名称是人类社会长期发展之下的产物，在彝语方言中绝大多数动物名称都带有“a-”前缀。像阿哲彝语用于动物名称“a-”前缀的有：ᴀ³³mu⁵⁵“水牛”，ᴀ³³nɛ²²（猫），ᴀ³³po⁵⁵“蛙”，ᴀ³³nu⁵⁵“猴子”，ᴀ³³tʂᴀ⁵⁵“喜鹊”等；像凉山彝语用于动物名称“a-”前缀的有a⁴⁴ȵe³³“猫”，a⁴⁴he³³“老鼠”，a³³tʂa⁵⁵“喜鹊”，a³³ȵu⁵⁵“猴子”等。具有同源关系的语言在语体上有很多相似之处，以上例词可见阿哲彝语和凉山彝语相同动物名称基本是“a-”前缀，且词根相差细微。罗罗语动物名称绝大多数带有“a-”前缀，少部分不带，如a⁵⁵ni²¹“牛”，a²¹ni⁵⁵“猫”，a⁵⁵mo²¹“猴子” a⁵⁵ɦæ⁵⁵“老鼠”等；veŋ⁵⁵ni²¹“水牛”，aŋ⁵⁵ni²¹“黄牛”，ŋuŋ⁵⁵pa²¹“青蛙”，lau²¹pa²¹“老虎”等。

哈尼语、拉祜语动物名称“a-”前缀中，十二生肖是可以省略“a-”前缀，保留词根不变，如哈尼语（见表6）。

表6 哈尼语部分生肖“a-”前缀省略情况表

像有些彝语支系也是可以省略“a-”前缀表示动物或者十二生肖，但罗罗语动物名称已经被双音节化或多音节化，省略前缀会使词根没有词汇意义，所以不可以省略“a-”前缀（见表7）。

表7 罗罗语动物名称“a-”前缀情况表

罗罗语同音异义词较多，所以在极少数“a-”前缀中，省略前缀后，部分词根还具有词汇意义（见表8）。

表8 罗罗语部分动物“a-”前缀省略情况表

3、用于天气名称的“a-”前缀

罗罗语用于描述天气名称的“a-”前缀词汇（见表9）。

表9 罗罗语天气名称“a-”前缀词汇表

罗罗语“a-”前缀天气名称属专有名称词，这类词缀是固定搭配使用，在具体语境中其声调是不会发生改变的。

4、用于家具名称的“a-”前缀

家具名称类“a-”前缀词汇（见表10）。

表10 罗罗语家具名称“a-”前缀词汇表

罗罗语“a-”前缀家具名称词数量不多，但在日常交际中也是固定搭配使用，声调不变。

5、用于蔬菜名称的“a-”前缀

蔬菜名称的“a-”前缀（见表11）。

表11 罗罗语蔬菜名称“a-”前缀词汇表

罗罗语“a-”前缀蔬菜名称有双音节词和多音节词，也是固定搭配的专有名称词，声调不变。

6、用于其他类的“a-”前缀

其他类的“a-”前缀（见表12）。

表12 罗罗语其他名称“a-”前缀词汇表

罗罗语“a-”前缀天气名称词、家具名称词、蔬菜名词和其他类词都以高平调“a⁵⁵”作为基本调，这些词都是固定搭配的专有名称词，其声调韵律在语境中保持不变。

（二）否定动词前的“a-”前缀

罗罗语前缀“a-”可以附加在单音节动词之前构成否定的前缀。彝语“ap”（p 在凉山彝语中表示低降调21）能表示否定，但不能独立运用，没有实际意义，也没有实词词性，不能离开其后的动词而独立运用[6]。在罗罗语否定动词中，“a-”前缀主要和单音节词根结合后构成否定式双音节词组。“a-”前缀用于否定动词前的情况相比于名称词前比较特殊，以低降调“a²¹”为基本调，所组成的否定式“a-”前缀否定动词绝大多数可以省略其前缀，词根意义不变（见表13）：

表13 罗罗语否定动词“a-”前缀词汇表

上述例词中，有出现同音不同义的词汇，这类词汇只能根据具体语境加以区分。如a²¹da⁵⁵“不准/不行”、a²¹ʑi⁵⁵“不去/不走”。

例（10）a²¹da⁵⁵“不准/不行”

ni⁵⁵ɦi⁵⁵ku̱³³dy⁵⁵a²¹da⁵⁵你不准回家！

a⁵⁵gi²¹tʂau⁵⁵mau⁵⁵a²¹da⁵⁵，ɣu⁵⁵ʣɛ³³ 这个碗不行，太小了。

例（11）a²¹ʑi⁵⁵“不去/不走”

o²¹ni⁵⁵tʂau³³ɦi⁵⁵ku̱³³a²¹ʑi⁵⁵我们不去你家里。

ni⁵⁵a²¹ʑi⁵⁵sɿ²¹mæ³³ 你还不走吗？

同音不同义的现象，在罗罗语词汇表达中是比较常见的，所以语境在辨别不同词汇意义中的作用非常重要。

（三）形容词前的“a-”前缀

罗罗语前缀“a-”可以附加在单音节、双音节形容词之前构成否定前缀，还可附加在单音节叠词之前构成形容词“级”的前缀。罗罗语形容词的前缀并不丰富，只反映一定的意义范畴，基本调是低降调“a²¹”。有些“a-”前缀置于表颜色的形容词性语素前构成颜色词，有些则置于表性状的形容词语素前与“a²¹”（不）构成反义形容词（见表14）。

表14 罗罗语形容词“a-”前缀词汇表

多数语言中“a-”前缀形容词重叠后具有程度加深的一个意味，可表示形容词的“级”，如罗罗语（见表15）。

表15 罗罗语形容词“a-”前缀“级”词汇表

具体例句如下：

今天天气太热了，我想吃点酸酸的东西。

这个饼要弄得厚厚的，到时候烤着才好吃。

把水桶接得满满的。

给爸爸泡一杯浓茶。

罗罗人受所居环境的影响，人们喜欢口味偏重的食物，所以在例（12）和例（15）中，我们可以体会到从a²¹ʨi⁵“⁵酸的”到a²¹ʨi⁵⁵ʨi⁵“⁵酸酸的”，a²¹khau³“³苦的”到a²¹khau³³khau³“³苦苦的”这种口味喜好程度加强的一个意味。

（四）副词前的“a-”前缀

副词指用来表示时间、频率、范围、语气和程度的词。罗罗语“a-”前缀副词主要附加在时间副词前。

1、表示程度的，如ã²¹mõ²¹“表惊讶”，起到加强语气的效果。

2、表示范围的，如a²¹ɡɯ⁵⁵“全都”。

3、表示时间的，如ʂeŋ³³ȵe³³“前年”，a²¹ȵe³³“去年”，a²¹sau²¹ku⁵⁵“刚才”，a²¹mæ⁵⁵“昨晚”，a²¹gu⁵⁵ni³³khɯ²¹“明晚”，a²¹gu⁵⁵ni³³“明天”，a²¹phi³³ni³³“大后天”。

像阿哲彝语中，前缀“a-”和“l-”会交替使用，“a-”表示过去的时间，“l-”表示过去、现在或将来的时间，如：ᴀ³³ɕi⁵⁵ʦhi²¹ni²²“前天”，ᴀ³³ɕi³³“明天”；li³³khu̱³¹“今年”，li²¹ni²²“今天”，li⁵⁵mi⁵⁵ʨi̱³¹“今晚”，ᴀ³³gu̱²²mi³³ʨhi³¹“明晚”等。罗罗语前缀表示过去、现在和将来的时间有很多且不固定，如表过去的时间：ʂeŋ³³ȵe³³“前年”，a²¹nɛ³³“去年”，ʂeŋ³³vu²¹ni³³“大前天”，ʂeŋ³³ni³³“前天”，ɑ³³ni³³“昨天”，a²¹sau²¹ku⁵⁵“刚才”，a²¹mæ⁵⁵“昨晚”；表示现在的时间：ʨhɪ³³ȵe³³“今年”，ɪ³³ni³³“今天”，tʂə⁵⁵gə²¹“现在”，ɪ³³mi⁵⁵“今晚”；表示将来的时间：na²¹xɛ²¹“明年”，nu⁵⁵ȵe³³“后年”，nu⁵⁵vu²¹ȵe³³“大后年”，a²¹gu⁵⁵ni³³“明天”，a²¹gu⁵⁵ni³³khɯ²¹“明晚”，ʦhæ⁵⁵phi³³n i³³“后天”，a²¹phi³³ni³³“大后天”。

4、其他副词：a²¹khi⁵⁵mau³³si²¹“多少”，a²¹di⁵⁵“哪里”，a²¹thau³³sɿ²¹“什么时候”。

（五）代词前的“a-”前缀

彝语中的代词可分为人称代词、疑问代词和指示代词三类。而罗罗语“a-”前缀的代词主要反映在疑问代词。

罗罗语疑问代词由“a-”前缀和其他单音节词构成，这类前缀与词根是不能拆分使用的，否则将没有词汇意义。如a²¹sau²¹“谁”，a⁵⁵ʦa⁵⁵“什么”，a²¹khi⁵⁵“怎样、怎么”。疑问代词前缀和词根声调一致时，词根声母都为清音不送气；前缀和词根声调不一致时，词根声母为清音送气。

今天去赶集的都有谁？

你手里拿着什么？

明天你怎么去上学？

至于“a-”前缀指示代词暂未在罗罗语中有所发现。其他指示代词可分为远指代词和近指代词，如：tʂu⁵⁵ku⁵⁵“这边”，nu³³ku⁵⁵“那边”，tʂu⁵⁵ɕi⁵⁵“这里”，nu³³ɕi⁵⁵“那里”，ʨhi⁵⁵khi⁵⁵“这样”，ni⁵⁵khi⁵⁵“那样”。

（六）叹词前的“a-”前缀

罗罗语叹词比较灵活，一般是用在长辈对小孩的安抚和对某件事的感叹。“a-”前缀叹词有a²¹kə⁵⁵“表安慰”，a⁵⁵ʑo³³“表可惜、意外”，a⁵⁵ʨɿ³³“表寒冷”，a⁵⁵tia³³“表嫌弃”，a⁵⁵lo³³“表痛苦”。感叹词“a-”前缀虽能加强语气但后面的词根却不能单独使用。

别怕，他不会再打你了。

今天好冷啊！

这个人好脏啊！

我肚子好痛啊！

罗罗人一般喜欢用不同的叹词来表达不同情绪，所以罗罗语“a-”前缀叹词对一些不好的异常情况感叹时，“a-”读高平调“a⁵⁵”，对一些好的情况感叹时，“a-”读低降调“a²¹”。

三、结语

综合上述描写分析，西山土语罗罗语“a-”前缀在语音、语义、语法和语用方面都反映出了不同于其他方言区的一些特点，在构词、构形和韵律方面，表达了丰富的语法范畴，其“a-”前缀的特点及功能有以下几点：

语音方面，西山土语罗罗语“a-”前缀具有韵律功能，语言的双音节化和多音节化，使语流更加富有节奏感。在其他方言“a-”前缀中多见双音节化，多音节化少见。音节化的形成既可使语言在语境中更加流畅，也可使词汇在语流表达中更加清晰。另外，“a-”前缀有两个基本调，即“a⁵⁵”和“a²¹”，这也极大程度地说明了罗罗语有其独特且复杂的韵律形式。

词汇方面，西山土语罗罗语在日常交际中的单音节词量较少，大多是借助双音节词或多音节词来完成交际。“a-”前缀是一个不可缺少的前缀，多数前缀是没有词汇意义的，只有少部分具有词汇意义。因此“a-”前缀在一定程度上丰富了其语言体系。

构词方面，西山土语罗罗语前缀“a-”可以附加在单音节、双音节和三音节名词之前构成名词前缀；附加在单音节动词之前构成否定的前缀；附加在单音节、双音节形容词之前构成否定的前缀还可附加在单音节叠词之前构成形容词“级”的前缀。所以前缀“a-”作为附加成分极大地丰富了其语言的词汇系统。

构形方面，西山土语罗罗语“a-”前缀可以表示名词的性状，表示动词的否定关系，表示形容词的“级”，表示副词的时间形体，表示叹词的情感色彩。

总之，“a-”前缀（或词头）在藏缅语族中是比较活跃的语素存在，对彝语西山土语罗罗语“a-”前缀的微观研究，可以为后续深入研究藏缅语族彝语支语言前缀（或词头）的语法功能提供一定程度的参考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