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华文 苏日娜(通讯作者) 王悦
“坤秋帽”①又称“困秋帽”“飘带帽”,是晚清满族妇女独具特色的秋冬季常服冠。崇彝《道咸以来朝野杂记》载:“妇女……冠则带困秋帽,与男冠相仿,但无顶,无缨,皆以组绣为饰。后缀绣花长飘带二条。此冬季所用者。”②坤秋帽整体造型与清代男冠相似,由帽盔、帽檐、盖花、帽结和飘带构成,佩戴时需露出额头,并在耳朵左右两侧插饰珠花,与便袍搭配、外套马甲。而“盖花”作为坤秋帽帽顶的标配符型,常采用由中心向四周发散的图案结构,用串珠、刺绣、堆凌、点翠、镶嵌等工艺制成,并覆于帽顶,成为晚清满族妇女阶级身份识别的重要符号之一。
目前有关坤秋帽的研究大多集中于文化、制度方面,如陈慧霞、曾慧、满懿等学者,将它置于清代首服或清代头饰下进行分析,研究内容也是简略的描述、介绍,研究成果尚未系统化。根据便服不入典的清律,少有可靠的官方文献对坤秋帽加以记载,而学界对清代满族妇女头饰的研究,多集中于春夏常服冠“大拉翅”,坤秋帽的历史价值还没有被呈现,表现出“有史无据”的现状。事实上,坤秋帽是继朝服冠、吉服冠、钿子礼服冠之外、与夏常服冠“大拉翅”并列的晚清满族妇女冬季常服冠,特别是帽顶的盖花元素,在满族其他首服中都未有出现,是清代多民族文化交融的重要物证。本文采用多重证据和比较研究法,通过对坤秋帽盖花纹样的题材类型、装饰位置、经营位置的研究,拟解决两个问题:其一,盖花置于坤秋帽帽顶的原因;其二,对盖花经营位置的布局成因进行分析。希望能够为完善清代服饰文化研究,提供一些补益与参考。
满族是一个以自然为神明,崇尚自然、依赖自然并具有强烈宗教信仰的民族。在满族服饰中,满族常常通过谐音、象征、比喻等表述方法,将祈福纳祥、驱恶辟邪等思想观念转换为抽象或写实的纹样,并装饰于服饰外观之上。通过对不同地区博物馆馆藏的坤秋帽实物进行统计,其盖花纹样不仅体现了清代满族对人格化自然神灵的崇拜,且保留有明显的满蒙汉文化交融的信息,即汉俗中的“吉祥”③特征;我们从整体上可以将其归为五类:分别为植物纹、动物纹、器物纹、文字纹和几何纹(表1)。
表1 :坤秋帽盖花纹样类型
在满族的信仰中百花是神灵的化身,能够保护后代昌盛,因此服饰上常以各色植物纹样进行修饰,坤秋帽盖花中的植物纹是较为常见的题材,如牡丹、四君子、三多、绣球、柳枝等,其中以牡丹和兰花最具特色。牡丹为木本植物,叶子形如掌形,被誉为百花之王、国色天香和富贵之花,是富贵的象征。兰花作为四君子“梅、兰、竹、菊”中的一员,也是满族吸纳汉文化的典型例证之一。北方兰草与南方相差甚远,北方多为墩兰,而文人书画与坤秋帽盖花多为蕙兰④,有典雅高洁之意。盖花的动物纹样以蝙蝠、蝴蝶较多,在清代吉寓纹样中,“蝠”与“福”在字的发音上相似,故被赋予了福气的象征,因此,坤秋帽的蝙蝠纹盖花寓有“进福”之意。蝴蝶作为坤秋帽盖花的又一经典动物题材,寓有生活美满、繁衍子孙之意,常与植物纹样搭配出现。
在满族原始服饰中,少见文字纹样,满族入关以后,随着满汉文化的相互交融,汉族中带有吉祥寓意的文字纹样也开始出现在满族的民俗生活中。坤秋帽盖花上的文字纹样有“福、禄、寿、喜”等,“寿”是“天赐五福”之首,有长形与圆形二式,长形有长寿之意,圆形寓为团圆;“福”的寓意为圆满多福;“喜”寓有喜庆、幸福和祝福之意,常用于婚庆、节日等喜庆场合。除此之外,坤秋帽盖花还有几何纹,如盘缠纹,也常与植物、动物进行组合,其整体以螺旋形状展开,围绕中心点扩散,无起点、终点,象征着源远流长、生生不息。盘缠纹也是佛八宝中的重要元素之一,蒙语称“乌力吉乌塔斯”,意为无穷之境,寓意家庭兴盛、万事如意,与蝙蝠搭配出现,寓为五福绵长。满汉文化的深度融合要属器物纹样,其在坤秋帽盖花中的使用也最频繁。如意本是一种法器,梵语为阿那律,因柄端为手指造形,后演化成祥云而成吉兆之物,并成为坤秋帽中最经典的标配图符。
可见,盖花作为坤秋帽标志性的构成要件,其纹样类型不仅是满族对自然生活中具体物象的艺术化表现,也是清代满蒙汉文化交融在世俗仪表中的物化呈现。英国历史学家彼得·伯克(Peter Burke,1937~)说:“图像如同文本和口述证词一样,也是历史证据的一种重要形式。”⑤坤秋帽的盖花纹样不仅影射着满族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追求,同时也从侧面映衬出清代崇尚繁缛奢华的审美观念。
在清代满族男女首服中,仅有妇女坤秋帽帽顶饰有盖花符形,而其他冠帽帽顶不曾有过盖花。那么,清代满族妇女为何会将盖花置于帽顶呢?通过对图像、实物进行研究,笔者发现盖花图符是清代蒙古族男女冠帽帽顶的标配,并具有普遍性。本文以坤秋帽盖花为线索,对蒙古族盖花图符有关的物质文化进行深入研究,发现坤秋帽盖花的“装饰位置”,一方面继承自女真本俗,另一方面又受到蒙古族造物思想的影响。
通过对实物、图像的考证可以发现,坤秋帽盖花的装饰位置其旧俗传统可追溯至金代贵妇的头巾。辽金时期满族先祖女真妇女的发式为辫发盘髻,金灭辽后妇女开始裹头巾。⑥1988年黑龙江阿城市金代齐国墓出土了齐国王妃戴的青罗莲花纹花珠帽(图1),该标本由冠胎、冠盔、冠表装饰、纳言所构成。“冠内以铁丝编蜂窝状六角形网为‘盛子’……冠表以皂罗盘丝小菊花为地,构成上中下三层覆莲瓣纹,每层五瓣莲纹,每瓣莲纹用丝线钉穿珍珠饰边,”⑦对冠形起固定作用;该帽有青罗质面料折成的半环形顶巾,正面折叠并钉边形成三角形状褶,背面交叉叠角,上成平角;冠表装饰覆三层莲花瓣装饰,花瓣及花瓣之间的空隙饰有千日菊花纹,每层莲花瓣为五片,每瓣莲纹边饰有珍珠,共计用珠500余颗。可见,该出土实物的冠表装饰已存有坤秋帽盖花“位”的旧俗信息。现代学者认为,“金代青罗莲花纹花珠帽帽顶以三层花瓣形皂罗覆盖,并及于帽侧,花瓣边缘装饰成串珍珠,而清代坤秋帽帽顶覆如意纹花瓣形饰,花瓣也是由帽顶跨至帽侧,二者在装饰的概念手法上相同”⑧。从一般意义上来说,盖花的基本功能是为了加固帽顶和遮蔽帽盔顶部的折横痕迹,但实际上它更强调其象征性与教俗内涵,展现了表尊里卑的主流意识。因此,从花珠帽的叠莲盖花到坤秋帽的如意盖花,其装饰位置不仅显示了从女真到满族共通的族属基因;而且,从莲花纹到如意纹的转化,也记录了女真从原始的佛教色彩演变成清帝国满俗汉制的国服特色。但为什么清代会把盖花置于帽盔正中的顶部呢(图2)?这或许与北方游牧民族的宗教信仰有着间接的联系。
图1 :金代齐国王妃花珠帽(黑龙江省博物馆藏)
图2 :点翠凤纹坤秋帽(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满族妇女坤秋帽上的兰花、蝙蝠、如意纹等盖花,具有浓厚的汉文化特征,尤其如意纹。如意纹在满族传统物质文化、尤其发冠中几乎是不存在的,而它在蒙、汉装饰文化中则具有深刻的象征意义。清代满族坤秋帽为何会选用如意纹作为盖花的标配图符呢?笔者对清代蒙古族的男女冠帽进行了梳理,发现如意盖花纹是帽顶的标配,使用现象较为普遍,且造型与满族坤秋帽盖花如意纹如出一辙。而满蒙两族在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从蒙古建立元朝开始,到努尔哈赤建立后金政权之前,就已经维持了400多年的长期密切联系。”⑨且蒙古族与女真人所居地理位置世代接壤,交通便利;入关后,随着清王朝与蒙古各部落联姻、商贸、朝贡与赏赐的频繁进行,双方文化必然相互影响,会经历从简单模仿到选择吸取,再到消化、融入自身文化系统的演变过程。因此,满蒙两族的地缘和政治关系,不仅为双方物质文化的交流提供了有利条件,而且为两个民族精神文化的交融提供了可能。因此,坤秋帽如意盖花纹的由来很可能与蒙古族有密切关系。
蒙古族对佩戴冠帽十分重视,蒙古族谚语说“二人行,长者为上;一人行,冠帽为上。”⑩蒙古族视冠帽与头颅一样重要,在他们的意识中,头颅是人身体的首位,既是思想的来源,也是尊严的象征。蒙古族敬重、崇拜天穹,冠帽处于头顶,同样具有至高的地位。清代蒙古族无论男女都戴翻檐帽,据史料记载,清代许多蒙古贵族“头上戴一顶帽檐向上翻卷的扁圆形毡帽”⑪,即指此帽。清代蒙古族翻檐帽有尖顶立檐帽、圆顶立檐帽和平顶立檐帽三式,不同盔形被赋予的象征意义也不同(表2)。尖顶立檐帽外观形如敖包,从帽顶至四周呈放射状排列,有数条凸起条状纹,寓意祈求长生天赐予长久兴旺之意。圆顶立檐帽盔形如半瓜状,是蒙古族最古典的帽盔样式,制作理念既保留有蒙古族先民的生活习俗和信仰,也保留了中国古人“天圆地方”的造物思想。平顶立檐帽盔形如平顶圆台状,利用上折八角收作平顶之工艺制作而成,此帽盔是受清代官帽浸染最深的款式,晚清宫廷官帽称此工艺为“京八褶”,蒙古族民间称此工艺的八条折痕线为佛八宝,即将八宝聚于头顶之上,有辟邪纳福之意。由此可知,清代蒙古族无论采取哪种帽盔形制,帽顶都覆有盖花,且造物思维多采用立中心、发散式的组配原理,将其置于帽盔顶部位的核心位置。“立中心”有通神的宗教意味;“发散”意谓福慧无穷无际,其发散数量有五、六、八三种形式。盖花作为蒙古族立檐帽帽顶的标配图符,受到萨满教“万物有灵”之影响,具有重视自然、学习自然、顺应自然和崇尚自然之意。
表2 :蒙古族立檐帽
值得注意的是,“盖花”图符也是蒙古包的重要符形之一,即“顶毡”。“蒙古族认为宇宙是永恒旋转变化的,继而才以弧线形卷曲、生长、旋转的韵律构成纹样的空间意向。草原游牧民族在空间方向上的表现是强有力的,在其构想图示中,不但包含了空间秩序,而且也赋予纹样以空间想象与时间的律动,以此来体现生命与自然息息相关的同构关系。”⑫蒙古族顶毡中的“哈木尔”纹是其标配纹饰(图3),哈木尔是蒙古语,意为牛鼻纹,与“汉人所说云头或如意形实为牛鼻”⑬同出一辙。这种造物寓吉的思想与萨满教万物皆灵的古老传统相契合,是蒙古族文化中风调雨顺、吉祥如意的符号表征。在色彩上,哈木尔多为蓝色,蒙古族信仰“长生天”,认为“天”主宰万物、操控人的命运;天空中的蓝色、白色被认为是最圣洁的色彩,也是蒙古族传统色彩系统中的重要象征。因此,将哈木尔纹置于蒙古包的顶部,具有通天、辟邪的含义。
图3 :蒙古包上的哈木尔纹(如意纹)顶毡(笔者摄)
综上所言,坤秋帽将如意纹盖花置于帽顶的原因:一方面是沿袭了女真花珠帽帽顶装饰的本俗;另一方面,又受到蒙古族所信仰的萨满教影响,认为世界上各种物类都有灵魂,故将如意纹盖花放于帽顶以辟邪,而帽顶也是与天穹最接近的地方,又具有通天的含义。坤秋帽盖花的“装饰位置”与蒙古族立檐帽帽顶盖花和蒙古包顶毡不谋而和,这种现象不仅是满蒙两族物质层面的文化模仿,更是精神层面的相互吸取,具有一定的哲理性。因此,清代坤秋帽盖花的“装饰位置”不仅是满蒙文化精神汇聚的物化结果,也是中华民族器物艺术“巧法造化”⑭的又一个显著特征。
纹样布局是坤秋帽盖花中的另一个谜题,即“经营位置”。“经营位置”一词由南齐画家谢赫在《古画品录》中所提出:“六法者何?一,气韵生动是也……五,经营位置是也。”⑮谢赫六法中的“经营位置”是指画家对画面的安排与布局。对于坤秋帽盖花纹样而言,所谓经营位置即是对帽顶图案的规范与摆布,其中最典型的为八瓣花,它是古人技术规范与造物思想的有机结合,与中国古代的方位和天文历法具有密切联系,呈现出平稳中和的状态。
“八瓣花”外观呈“众星捧月”样貌,是以中心圆孔为核心,向四周发射的八朵花形。宗白华在谈到制器者尚其象时说:“象即中国形而上之道也。象具丰富之内涵意义,于是所制之器,亦能尽意,意义丰富,价值多方。宗教的,道德的,审美的,实用的溶于一象。”⑯可见,象既是物象,也是法象,它包括物象和事项,也包括主体在此基础上的拟象和法象,体现出主观意识与客观存在的统一。“八瓣花”作为坤秋帽盖花中纹样布局的经典案例,其构图不仅蕴含着中国古人对方位的理解,也是传统“制器尚象”造物思想的物化呈现。以台北故宫博物院藏黑貂如意盖花纹坤秋帽为例(图4),该帽盖花由珠绣缝缀而成,纹样的内外轮廓均为如意纹;以帽后飘带对应的纹样为坐标,将盖花的外部纹样进行结构简化,可以发现每个纹样均朝向不同的方位,且围绕“十字形”平面坐标排列,呈上下左右对称;如果将图案中心按十字轴对称连接,纹样排布又呈现出“米字型”的构图布局。实际上,这种构图形式早在高庙文化、汤家岗文化、马家浜文化、崧泽文化、良渚文化、大溪文化、大汶口文化、小河沿文化和殷墟文化中就已经出现,被称为“八角星纹”⑰。或许清代满族妇女坤秋帽盖花八瓣纹的“经营位置”,与八角星纹有关。
图4 :坤秋帽上的八瓣花(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笔者将坤秋帽盖花的八瓣花与新石器时代玉片、玉鹰上的“八角星纹”进行对比,发现两者在纹样布局上有异曲同工之妙。1985年安徽省含山县凌家滩村遗址出土了距今五千多年前的一块玉片(图5),“玉片中部偏右下琢一小圆圈,在小圆内琢方心八角星纹,小圆外琢磨大椭圆形圈。两圆圈间以直线平分八等份,每份琢磨圭形纹饰一个。”⑱此物是发现较早的新石器时代“八角星纹”出土实物。1998年凌家滩遗址又出土了一件带有“八角星纹”的鹰形玉器(图6),玉鹰外观呈扁形,两翅各雕一猪头、似飞翔状,腹部刻划有一个直径为1.8厘米的圆圈纹,内刻八角星。⑲凌家滩出土玉版和玉鹰中的“八角星纹”均是以“双十”字结构为中心对称、将对角线相连,呈现出“米字型”构图布局。而有关八角星纹的起源问题,学界也众说纷纭,有太阳崇拜、原始巫术、天圆地方和方位等说法。冯时将其进行推演并最后定为洛书符形,认为“是表示方位,即东、西、南、北、东南、西南、西北、东北这八个方向”⑳,此说法得到了多数学者的认同。阿城在《洛书河图:文明的造型探源》中讲道:“在云南,像玉版上的这个八角形,总是在少数民族的服饰上闪闪烁烁,傣族、苗族、彝族、景颇族,多多少少,都有一些。”㉑可见,这种洛书符形图案在现今南方少数民族服饰中也常被使用。值得肯定的是,无论是哪种说法,这种十字、米字型的纹章布局都蕴含着古人原始的哲学观与方位观,即物象与气象统一。而坤秋帽盖花纹样的经营位置与清代帝王的吉服十二章纹样和龙纹构成的米字型结构如出一辙,且盖花的十字交点恰好位于头顶正中,将纹章贯穿于头顶之上,具有通天之意,体现了满族自然崇拜与图腾崇拜交融的哲学观。㉒
图5 :凌家滩遗址出土玉片(安徽省博物馆藏)
图6 :凌家滩遗址出土玉鹰(安徽省博物馆藏)
晚清坤秋帽作为满族妇女秋冬与便服搭配使用的主要头饰,其盖花的形成、发展也是中国古人传统造物思想的物化实证。坤秋帽盖花纹样的八个独立单元布局,其位置建构与题材类型往往都有一定意指,放于头顶,一方面取其吉祥之意;另一方面,或对应人的心念与寄托。值得注意的是,盖花纹样的外形布局又与八卦不谋而合(图7),这也绝非偶然,它们都体现了古人顺应自然的哲学思维中讲究秩序与分寸的造物观念,呈现出和谐与平稳的状态。平稳的本质是“兼顾”与“和合”,而盖花的对称又与“中和”思想相吻合,“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㉓因此,坤秋帽盖花纹样经营位置的形成,应是满汉文化深度融合的产物,即物象和法象“二元视角”有机统一在满族服饰中的细化表象。
图7 :从坤秋帽盖花布局到“太极图”(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盖花”作为坤秋帽帽顶的标志性配件,其纹样的题材类型不仅是清代满族对自然崇拜、神灵崇拜的艺术化表现,也是清代满蒙汉文化交融的物化见证。坤秋帽盖花置于帽顶有两个原因:一方面是继承女真本俗,为了加固帽顶和遮蔽帽盔顶部的折横痕迹,同时强调它的象征性与教俗内涵,展现了表尊里卑的主流意识;另一方面,受蒙古族造物思想影响,盖花放于帽顶具有辟邪和通天的含义。而坤秋帽盖花的纹样布局以“八瓣花”最为经典,八个独立纹样均朝向不同的方位,并围绕“十字形”坐标平面排列,呈上下、左右对称;而将对角线连接,则又呈“米字型”构图格局。此构图与清代帝王吉服十二章纹、龙纹所构成的米字型结构如出一辙,并与安徽含山出土的新石器时期玉版和玉鹰中的“八角星纹”有异曲同工之妙;从外形看又均与八卦布局一致,体现着古人“制器尚象”的造物思想与哲学思维,内蕴满族顺应自然、讲究秩序与分寸的造物观,呈现出中庸思想的中和平稳状态。因此,坤秋帽盖花不仅是清代满蒙汉文化深度交融的物化实证,也是中国古代多民族造物思维交融在满族服饰中的细化表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