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 予
鹿 毅/图
横看成岭侧成峰,看山,近看远望仰瞻俯瞰,早来晚去晴至雨别,都各有风景。这是一系列的风景,且见仁见智,所以,没有一座山会被人看厌,也没有一个人能把山看够。
我喜欢的是另一种视角,在急速的舟车之中遥看群山。
此时看山,至少两处有别:
一来,舟车飞快,方窗一裁,远处就是横云断岭,它们由远而近接连不断地向我奔来,这是山重水复的遇见,不像是我去见万水千山,倒像是万水千山赶来见我。
二来因为距离太远,与其说是看,不如说是领略。这是对山的薄读,草木泉涧、禽鸟虫兽统统消失不见了,只简化成一条山脊线。线上是天,线下是地,天地之间有一条流动的脉络,起伏涌动。
这样看山,有些四两拨千斤的意思,把一座山看成一条脊,把大体量读成大线条,于是,巍峨成了轻快与明了,磅礴成了爽朗与简洁。这种跳脱,诗圣早在千年之前已经有过示范,“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一眼千秋雪。这种清爽,诗仙也早替我们体验过了,“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一日万重山。
遥看,看的不是山景、山色,而是山脊、山气。山景、山色会因季而变因时而变,山脊、山气却是永久不变的。春山花重也好,冬山雪顶也好,山河萧瑟也好,江山锦绣也好,一座山席地而坐的气宇是不变的,枕云而眠的风姿也是不变的。一幅幅山景,一桩桩山事,涂抹的总是亘古的山脊。
看人看脊,看山看脉。山脊线,总是由最高的山峰连成的,远来的目光自然也就流连着那些最高的流线,渊壑被隐藏了,丘峦被忽略了,只有山脊擎风摩云。
人在舟车之中,匆匆遥看天边那一条山脊线绵延向前,大概会深深一叹:曾经的目光啊,多么近多么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