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 育 章昊涵
《“十三五”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规划》指出基本公共服务是由政府主导、保障全体公民生存和发展基本需要、与经济社会发展水平相适应的公共服务。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不是简单平均化全体公民获得基本公共服务, 均等化的核心是机会均等,保障全体公民公平可及地获得大致均等的基本公共服务。 《中国农村发展报告2023》 显示截至2022 年底,农村公路总里程达到446 万公里,农村平均供电可靠率达到99%,农村自来水普及率提升至88%,农村基础设施建设进一步完善;国家医疗保障局数据显示2022 年共资助8899.1 万人参加基本医疗保险,支出180.2 亿元,人均资助202.6 元,农村低收入人口和脱贫人口参保率稳定在99%以上;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城乡养老保险人均基金支出从2012 年70.17元/月上涨至2022 年底204.7 元/月,城乡居民养老保险的参保人达到54952 万人,农村社会保障体系建设已经取得重大进步,但是,城乡之间基本公共服务的均等性较差、农村基本公共服务涵盖种类不足、农村不同地域之间基本公共服务发展水平差异较大(黄寿峰和赵岩,2023)。 2022年,国家发展改革委等部门联合印发了《“十四五”公共服务规划》,其中明确指出:基本公共服务资源要持续向基层、农村和困难群众倾斜,不断缩小城乡区域间基本公共服务差距,到2035 年, 基本实现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
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乡村振兴战略,从“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五个方面发展农村经济,解决新时代“三农”问题,推动农村治理现代化,实现农村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的目标。 农村基本公共服务是全面乡村振兴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 通过提供优质的教育、医疗、社会保障等基本服务,促进农村人力资本提升,为农村产业发展和社会稳定提供支持,进而推动乡村振兴战略的全面实施(何育静和张炜炜,2022);与此同时,全面乡村振兴是农村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的战略保障, 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使社会资本不断融入乡村基础设施建设中, 从文化服务、 生态保护和社会建设等各方面推动农村基本公共服务发展, 实现农村基本公共服务的有效供给,保障农村居民的生活水平,提升农村居民的幸福感, 推动农村全面发展。 全面乡村振兴和农村基本公共服务相互促进, 实现农村地区经济发展,缩小城乡间区域差距,进一步推动农村地区的现代化发展。
公平正义和福利经济学是农村公共服务均等化研究的理论基础。Sen(2006)认为在政治领域中公平正义可以有效解决社会基本服务不足的现象,Stiglitz(1991)通过社会福利函数和帕累托最优探讨提供基本公共服务可以有效提高社会总体福利,丁焕峰和曾宝富(2010)也认为公共服务与社会福利之间有很强的相关关系。 全面乡村振兴战略旨在促进农村整体发展,实现城乡共同富裕,对农村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有着深远影响。
乡村振兴战略鼓励农村地区进行农业现代化和产业结构升级,一方面,会完善农村地区基础设施建设, 为提供均等化的基本公共服务打下基础;另一方面,有助于提高农村居民的收入水平,提高农村居民的生活质量,提高获取公共服务的能力(郭美荣等,2021)。 乡村振兴战略鼓励城市人才回流, 支持农村人才的培养和引进,提高农村地区的教育水平和专业技能,提升乡村地区人力资本水平,有利于提升农村基本公共服务的提供能力和水平(陈秋红,2019)。 乡村振兴战略注重推动农村地区基本公共服务的高质量供给, 通过建设现代化的乡村学校和医疗机构加强农村教育和医疗卫生服务,推进城乡教育、医疗、社会保障等资源共享互联,实现教育、医疗卫生等领域基本公共服务的均等化 (王方略等,2023)。 乡村振兴战略将政策支持和社会资源倾斜至农村地区, 政府也会因地制宜制定差异化的基本公共服务规划并推行实施, 确保农村地区获得足够资金支持用于提供基本公共服务,解决我国长期城乡资源分布不均匀,农村基本公共服务供需结构不匹配、质量较差的现状,缩小城乡区域差距(蒋海兵,2019)。
综上所述,本文提出假说1:全面乡村振兴战略促进了农村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
全面乡村振兴战略离不开社会资金的支持、金融创新服务以及乡村金融机构的发展。
金融支持是通过提供资金、融资、金融产品和服务等方式, 支持特定行业实现相应发展目标的过程(刘煜辉和沈可挺,2011)。农村基础设施项目一般都面临着初始投资资金投入过大, 项目的资金需求与财政收入之间存在矛盾, 而金融支持通过融资等金融渠道支持如道路、桥梁、供水系统等农村基础设施建设,改善农村地区生活水平,促进农村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郭濂,2015)。农村地区很多地方基本公共服务供给极度匮乏, 金融机构通过优质的金融产品提供可持续的资金保障,用于建设农村学校和农村医疗机构, 培育教育和医疗人才,完善社会保障体系,保障农村居民的生活质量,提升农村居民的社会安全感和幸福感,缓解城乡基本公共服务资源分布不均等现象。 金融支持还可以通过提供农业贷款、 保险和其他金融产品,促进农村经济发展,这有助于发展农村企业,提高农村居民收入, 使农村居民有更多机会接受更多种类的社会公共服务。
综上所述,本文提出假说2:全面乡村振兴战略通过机制变量金融支持促进了农村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
1. 被解释变量: 农村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SPE)。 农村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要求政府部门致力于确保所有人平等地获取如教育、 医疗、社会保障、住房、文化、公共交通等方面的服务,实现公共利益最大化(邓子基和韩瑜,2008)。 地方政府是农村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的具体推行者,政府工作报告是政府每年向国家或地方人大代表、 政协委员以及公众发布的一份重要文件,包含了政府在经济、政治、社会等各个方面的工作总结、成就以及未来发展计划,政府工作报告代表地方政府的行政意志,制定流程严谨、词句应用规范严整,具有高度的权威性。 本文参考文宏和赵晓伟(2015)的研究和国务院印发《“十三五”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规划》 的主体内容,使用文本分析法选取了地级市政府工作报告中基本公共服务相关领域关键词出现的次数,主要涉及产业发展、教育、医疗卫生、文化体育、社会保障、生态环境等方面,将所统计的各个关键词出现次数加总之后进行对数处理,计算出农村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变量,记成SPE。 具体选取的关键词如表1 所示。
表1 农村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选取的关键词
2. 核心解释变量: 全面乡村振兴水平(Village)。 依据中共中央和国务院联合印发的《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 年)》主要内容,遵循乡村振兴评价指标体系选取的全面性、系统性和科学性原则,借鉴徐雪等(2022)、张挺等(2018)、蔡文伯和贺薇宇(2023)的研究成果,从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五个维度,选取十五个三级指标度量全面乡村振兴变量,具体变量描述如表2 所示。
表2 全面乡村振兴综合指标评价体系
本文使用熵值法这一客观赋权法, 根据十五个三级指标性质, 分为十二个正向指标和三个负向指标, 对标准化后的指标进行赋权降维拟合,计算出全面乡村振兴综合评价指标,将该指标记成Village。 使用熵值法的优点是降低了决策者因为主观性和个体性差异对评价指标结果产生干扰,让决策过程更透明和可信;同时通过计算各个指标的信息熵, 考虑指标之间的相互关系,处理决策过程中指标之间的相互影响,使决策结果更加精准和稳定。
3.控制变量(Control)。 由于还存在影响农村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的因素,本文参考余曼和李拓(2023)的研究,选取了以下控制变量组:(1)经济发展水平(lnGDP):用地区生产总值的对数表示;(2)产业结构(Ind):用区域第三产业增加值比区域国内生产总值表示;(3) 城市化水平(Urban):用城镇化率表示;(4)政府干预(Gov):用一般公共财政预算支出比区域国内生产总值表示;(5)人口密度(lnPop):用年末户籍人口比城市行政区域面积的对数表示。
4.机制变量:金融支持。 地区之间的金融活动会对农村基本公共服务的建设提供资金支持, 对农村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产生积极推动作用,本文参考刘煜辉和沈可挺(2011)的研究,用年末金融机构存款余额与区域国内生产总值的比值表示地区金融支持水平,并记成Fin。
1.基准回归模型。本文参考了张明和张兴祥(2023)的研究,运用多指标评价方案的方法,构建了核心解释变量全面乡村振兴水平和被解释变量农村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水平。 为探讨全面乡村振兴战略对农村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的影响,本文构建了如下的基准回归模型。
其中,Villagei,t表示第i 个城市在第t 时期的乡村振兴水平,SPEi,t表示第i 个城市在第t 时期的农村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水平,Controlsi,t表示第i 个城市在第t 时期影响农村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的控制变量集。 σi表示城市固定效应,γt表示时间固定效应,εi,t表示随机扰动项。
2.机制回归模型。 本文参考江艇(2022)的研究,引入机制变量与数字经济发展指标的交互项,检验金融支持是不是全面乡村振兴战略影响农村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的机制变量,具体模型如下。
其中,i 表示省份,t 表示年份,Fini,t为机制变量金融水平,Fini,t×Villagei,t为金融水平变量与全面乡村振兴综合指标变量的交乘项,Controlsi,t为一系列影响农村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的控制变量。 σi表示城市固定效应,γt表示时间固定效应。本文对交乘项进行了去中心化处理,不仅缓解了核心解释变量和交乘项变量间的共线性问题,还使核心解释变量的系数更加直观,且中心化处理对交乘项回归系数并无影响,也就是对整个模型的调节效应分析并无明显影响。 笔者对β31的系数和β11的系数进行观测, 如果β31的系数为正且β11的系数为正,则全面乡村振兴对农村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的正向影响随着机制变量的增大而增强,如果β31在实证统计上显著, 则称观测到了显著的调节效应。
鉴于数据的可得性, 地级城市面板数据2020 年之后数据缺失较为严重, 本文删除了部分数据缺失严重的地级市数据, 运用2011—2020 年255 个地级城市面板数据, 实证考察了全面乡村振兴与农村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之间的关系。 数据来源于《中国城市统计年鉴》《中国农村统计年鉴》、EPS 数据库、国家统计局网站及地方统计局网站等。 表3 报告了相关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表3 描述性统计
1.基准回归结果。 本文使用双重固定效应模式对全面乡村振兴战略是否促进了农村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进行实证研究。下页表5 第(1)列的数据汇报了控制城市固定效应和时间固定效应后的基准回归结果,具体来看,在控制了双重固定效应之后, 全面乡村振兴综合评价指标的估计系数为正且通过了10%置信水平下的显著性检验, 核心解释变量数0.310 的含义是,每当全面乡村振兴综合评价指标的估计系数提高1 个百分点,农村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水平相应提高0.310 个百分点,表明实施全面乡村振兴战略促进了农村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 至此,假说1 得以验证。
2.稳健性检验
(1)更换变量。 为验证基准回归结果的稳健性,本文更改被解释变量的度量方式,参考余曼和李拓(2023)的研究,从设施型农村基本公共服务和保障型农村基本公共服务两个维度度量农村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变量, 并将该变量记成SPE1。 设施型农村基本公共服务主要包括医疗卫生、教育水平和基本公共设施等方面,有助于满足农民的基本生活需求,提高生活质量,促进社会平等和公正;保障型农村基本公共服务主要包括社会保险、养老金、医疗保险、失业保险等服务,确保公民在面对各种风险时有一定的经济保障。 具体变量描述如表4 所示。
表4 农村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综合指标评价体系
回归结果如表5 第(2)列所示,回归结果表明在替换被解释变量之后,全面乡村振兴综合评价指标显著为正且通过1%置信水平下的显著性检验,证实了基准回归结果的稳健性。
表5 实证结果
(2)更改样本周期。 本文删除了2020 年新冠疫情发生这一异常年份的数据进行稳健性检验。回归结果如表5 第(3)列所示,回归结果表明在删除异常年份对回归模型的影响之后,核心解释变量仍然为正且通过了10%置信水平下的显著性检验,表明了基准回归结果的稳健性。
3.机制检验。本文使用上文中(2)式的数学模型,在控制了城市和时间固定效应之后,对金融支持进行机制检验, 机制分析的回归结果如表5第(4)列所示。 具体来看,交乘项的估计系数与核心解释变量的估计系数均为正,并且交乘项的估计系数在10%置信水平下显著,表明了金融支持的确是全面乡村振兴与农村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间的机制变量,验证了全面乡村振兴战略通过获得金融支持提升了农村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水平。 至此,假说2 得以验证。
4.异质性检验。 不同地区初始禀赋和地理文化均有较大差异,会使全面乡村振兴战略对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在不同地区产生不同的影响。 本文依据地级市地理位置所属区域将总样本划分为东部地区、 中部地区和西部地区三个样本,分别进行回归。 回归结果如下页表6 所示。 回归结果表明中部和东部地区全面乡村振兴综合评价指标的估计系数小于全国整体水平(0.310),且未通过显著性检验;而西部地区全面乡村振兴综合评价指标的估计系数远远大于全国整体水平,且通过5%置信水平下的显著性检验。
表6 异质性检验
通过对比东部地区、 中部地区和西部地区的回归结果,可以看出:全面乡村振兴战略显著促进了西部地区农村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 并不显著促进中部和东部地区农村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这是因为西部地区农村建设初始禀赋和土地空间更有利于农村地区基础设施和服务设施的建设,有助于提高农村地区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水平;与此同时,政府大量出台一系列财政扶持、税收优惠等, 西部地区人口密度相对于东部和中部地区较小, 也相对更容易实现当地农村地区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 中部和东部地区是国家经济发展的主要引擎, 当地政府将更多资源投向城市发展和工业园区的建设,以推动整体经济增长,虽然政府也致力于农村地区经济的协同发展, 但远远赶不上城市地区的发展速度;另一方面,东部地区的发展使大量劳动力从农村地区流向城市地区, 地方政府的政策与资源也主要集中在城市地区的基本服务中, 导致城乡间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的差距呈现扩大趋势。
本文通过分析全面乡村振兴战略与农村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水平之间的作用关系, 使用2011—2020 年地级城市面板数据, 实证研究了全面乡村振兴战略对农村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的影响,主要研究结论如下:第一,全面乡村振兴战略对农村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水平的提高有显著推动作用,这一结论通过相关稳健性检验仍然显著;第二, 全面乡村振兴战略通过获得相关金融支持提升农村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水平, 且农村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水平呈现区域异质性的特点,政府应根据农村地区发展现状, 实施适宜的乡村发展政策,助力缩小城乡基本公共服务水平差距,提升乡村居民幸福感,助力全面乡村振兴战略实施。
一是推动农村基本公共服务供给侧结构性改革。 以农村居民需求为导向提升基本公共服务的供给水平。 发挥政府部门的主导作用,加快服务型职能政府的建设, 制定相应的规章制度来引领政府、企业和第三方机构、农民个体等多元化主体合作,发挥各主体的优势,协同供给农村基础公共服务,逐步完善农村地区基本基础设施、医疗卫生、教育水平、社会保障等方面的基本公共服务供给,缓解农村基本公共服务供给不足的现状, 实现农村基本公共服务的高质量供给, 促进农村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发展。
二是推动城乡间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发展。农村地区的资源相比于城市地区来说略显不足,政府要制定有针对性的城乡发展政策, 确保资源的合理配置和利用,实现城乡地区的学校设施、师资力量和教育资源均等, 建设完善的农村医疗机构和健康服务网络, 使城乡居民享有的医疗卫生服务较为平衡;发挥中央政府的财政调节作用,将更多的财政资金通过转移支付方式向发展落后的农村地区倾斜, 缩小城乡间基本公共服务水平差距, 切实保障农村居民享受各项基本公共服务的基本权利,促进社会公平和可持续发展。
三是开展农村地区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监测评估。 利用大数据、物联网等数字化技术加强农村地区基本公共服务供给水平的动态监控(奚哲伟等,2023)。 完善农村地区基本公共服务水平评价指标,从农村基本公共服务覆盖范围、 农村基本公共服务发展质量、 农村居民满意程度等各个方面满足我国发展新阶段农村公共服务均等化动态监控评估的需求。在农村地区基本公共服务项目执行和实施中,进一步明确各级政府的主体责任, 以农村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为目标导向, 合理调整各级政府的权责关系。强化监督和督导机制,对低质量农村基本公共服务进行纠正,建立监察体系、投诉渠道等,以保障公共服务的有效实施, 推动各级政府逐步完善农村基本公共服务,提升实施效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