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霖 刘 韧
医疗服务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政府改革发展的重点领域。自改革开放以来,政府出台了一系列的政策推动医疗卫生体制改革。1979年,在中国启动改革开放的背景下,卫生部等部门联合印发了《关于加强医院经济管理试点工作的意见》,决定给予医院一定的自主经营管理权,中国的医疗卫生领域开始市场化改革。20世纪80年代,专家门诊、家庭病床等一系列带有特需医疗色彩的医疗服务开始兴起,政府允许医院和医生从事有偿业余服务和超额劳动(曹荣桂,2008[1])。1992年,卫生部印发了《关于深化卫生改革的几点意见》,明确鼓励医院在确保提供基本医疗服务的前提下开展特殊服务。1994年,时任卫生部部长陈敏章统一了“特需医疗”的称呼(陈方方和王红漫,2010[2]),特需医疗服务开始快速发展。2022年,国务院印发《关于印发“十四五”国民健康规划的通知》,鼓励保险机构与医院的特需医疗服务内容对接,降低患者接受特需医疗服务的成本,这将进一步推动特需医疗服务的发展。但是,医疗卫生服务是具有社会公益性质的经济私人品,这要求医疗卫生服务要兼顾公平与效率(孙广亚等,2021[3])。在医疗资源总量一定的条件下,特需医疗服务可能会挤占基本医疗资源,因此特需医疗服务自推出以来,也存在一定的争议。本文将主要从患者福利的视角出发,以特需医疗服务中的特需门诊为例,运用价格歧视、多源流框架、博弈论等相关理论,探讨特需门诊产生的原因,分析医院对普通门诊和特需门诊的资源配置行为和特需门诊对不同类型患者福利的影响。
多源流框架是金登在科恩等人提出的“垃圾桶模型”的基础上发展而来(李文钊,2017[4])。多源流框架包括问题流、政治流、政策流三个源流,并且这三者之间是互相独立的。除此之外,多源流框架还包括政策之窗、政策企业家、议程设置、备选方案、决策系统等构成要素。决策者的注意力是有限的,问题流通过焦点事件、特定指标等使得政策问题得到决策者的关注,并进入政策议程;政治流是指对议程或产出有影响的政治和文化情景,包括选举、国民情绪、意识形态等;政策流是指政策共同体针对特定问题提出各自的观点,形成政策原汤,政策原汤中的各种思想相互碰撞,最终形成具体的备选方案(李文钊,2018[5])。问题流、政治流、政策流相互独立流淌,当政策之窗打开之时,在政策企业家的推动下,三者融合,并有机会使得政策产生。
从问题流来看,特需门诊的产生既与医疗资源的供给方的问题相关,又和需求方的问题相关。计划经济时期,在强调医疗卫生事业的福利性质和中国财政收入水平有限的情况下,医疗卫生事业经费相对不足,医疗卫生机构又缺乏市场化的价格调整机制,自1958年至1980年,医疗收费标准曾多次降低,使得医疗卫生机构收不抵支,发展活力不足;同时,在收入分配上,缺乏对业务精湛的医务人员的物质激励机制,这影响了医务人员的工作积极性和医疗服务质量(李玉荣,2010[6])。对于医疗资源的需求方,改革开放之后,越来越多患者的收入水平和健康意识都有大幅度的提高,存在一部分患者对医疗服务的环境、体验、等候时间等方面有了超出基本医疗服务范围的需求(包亚萍,2001[7]),而当时的医疗卫生体制无法满足这一部分患者的需求。总之,原有的医疗卫生体制既无法满足医疗卫生机构有序经营的需要,又无法满足部分患者的医疗服务需求,矛盾日益突出。
从政治流来看,1978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开启了改革开放的新时期,中国走出计划经济;1992年,党的十四大明确提出要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从思想上破除了市场经济等于资本主义的阻碍,使得整个中国在经济社会发展上实现了思想的解放。中国社会的各行各业都开始市场化改革,重视发挥市场机制的作用,这为医疗卫生体制的市场化改革和特需门诊的推出提供了政治支持。
从政策流来看,卫生部、财政部、医院管理者等相关人员在医疗卫生体制改革中积极提出意见和看法。1983年,北京协和医院与其上级主管单位签订了“定额补助,增收提成”的合同书,在管理体制等方面进行了全方位的改革(曹荣桂,2008[1])。1985年,卫生部做出《关于卫生工作改革若干政策问题的报告》。《报告》明确提出“病房可以分等级的收费”“改革门诊制度,延长门诊时间”“允许医务工作者利用业余时间从事医疗卫生服务工作,业余服务的收入归个人,使用公家设备的实行收入分成”等内容,这些为特需门诊的产生奠定基础。1988年,财政部、卫生部等部门联合印发《关于扩大医疗卫生服务有关问题的意见》。《意见》提到医院可建立特诊室,提供高质量服务,实行高收费,特需门诊在这份政府文件中被明确提出和支持。
1992年,党的十四大打开了政策之窗。在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背景下,医疗卫生行业体制的市场化改革问题的重要性进一步提高,并且符合政治发展趋向。政策企业家也在1978年至1992年期间积累了大量政策经验。问题流、政治流、政策流在党的十四大这个窗口汇聚,推动了特需门诊等特需医疗服务政策在全国的推广。由此可见,特需门诊的产生有其时代发展的必然性,特需门诊对于提高医疗卫生机构和医务工作者的收入,激发医务工作者的工作积极性,满足部分患者的特殊医疗服务需要等方面都具有积极作用。
医院开设特需门诊的行为是医院为了摆脱原有医疗卫生体制下入不敷出的困境,改善经营状况而采取的一种价格歧视策略。20世纪初,庇古在其著作《福利经济学》[8]中阐述了价格歧视理论,指出了价格歧视存在的条件,并根据歧视力量的大小将价格歧视划分为三个等级。在现实生活中,由于企业对消费者信息的获取是有限的,因此一级价格歧视较难实现,生活中更多的是二级价格歧视和三级价格歧视。在庇古提出的价格歧视的基础上,又有学者提出了基于产品纵向差异化的价格歧视(Liu和Serfes,2005[9])、基于空间距离的价格歧视(Hwang和Mai,1990[10])、基于行为的价格歧视(Fudenberg和Tirole,2000[11])等多种价格歧视的形式,进一步丰富和发展了价格歧视理论。
三级价格歧视的存在需要满足四个条件:(1)企业具备一定的垄断能力;(2)消费者无法进行套利活动;(3)需求曲线显性,企业能够对消费者进行分类;(4)消费者的需求弹性存在差异(王玉霞,2000[12])。在中国,提供特需门诊服务的一般是公立三甲医院。在特定区域内的公立三甲医院是稀缺的,医院需要得到政府的评定和认可才能成为三甲医院。因此,开设特需门诊存在较高的进入门槛,医院拥有垄断的能力,满足条件一。当前,全国已经普遍实行实名挂号就医,患者很难将自己的号源转让套利,满足条件二。患者的收入水平存在一定差异,市场中存在一部分患者愿意为了更便捷、舒适地获得医疗卫生服务而支付较高的价格,能够将他们与普通患者进行区分,满足条件三。对于收入较高的人来说,其对医疗服务价格变动的敏感性小于收入较低的人,消费者的需求价格弹性存在差异,满足条件四。因此,医院满足实施三级价格歧视的条件。
如图1所示,医院可以根据患者的需求价格弹性的不同,将患者划分为特需门诊患者和普通门诊患者,两类患者对应的需求曲线分别为D1和D2。MC为医院的边际成本,当MC=MR1=MR2时,医院利润最大化,此时对应特需门诊患者的定价为P1,普通门诊患者的定价为P2,显然P1>P2。对于医院而言,通过三级价格歧视,可以从特需门诊患者中获取更多的利润,改善医院的经营状况,这也是医院设置特需门诊的重要原因之一。
图1 三级价格歧视与特需门诊定价
对于特需门诊的患者而言,由于医院采取了价格歧视策略,其支付的价格提高,消费者剩余减少,福利受损。对于普通门诊患者而言,图1没有考虑到医疗资源的供给总量在短期内是不变的,而社会中对医疗资源的需求是远远大于供给的。尤其在SARS、COVID-19等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期间,社会对医疗资源的需求剧增,特需门诊挤占了一部分普通门诊的医疗资源,给普通门诊患者的福利带来负面影响。
特需门诊是特需医疗服务的一种典型形式,特需医疗服务是指公立医疗机构在保证基本医疗服务的前提下,为满足患者需求,在服务设施、服务时间等方面提供的优质、便利、自愿的个性化医疗服务(吴伟旋,2019[13])。一般而言,特需门诊的出诊医生拥有副高级及以上的职称,经验丰富,就诊环境好,部分医院还会为特需门诊患者提供陪诊、优先医学检验、早间门诊、晚间门诊等服务。特需门诊的价格往往高于普通门诊,并且大部分费用无法通过社会医疗保险报销,因此前往特需门诊就诊的人数相对较少,挂号相对容易,患者的等待时间更短。从特需门诊患者的就医影响因素来看,专家的技术水平、排队时间短和就诊环境是患者选择特需门诊的重要因素(徐华和刘慧,2018[14])。专家可以视为一种稀缺的医疗资源,特需门诊的设置可以激励专家在完成基本医疗服务的基础上,自愿选择提供额外的医疗服务,增加了社会当中的优质医疗资源供给,降低了患者获得专家医疗资源的时间成本。在中国社会主要矛盾转变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的背景下,社会中对优质医疗服务的需要日益增多,人们在健康方面的支付意愿也得到提高。张静等(2011)[15]的问卷调查数据显示,96.6%的特需门诊患者认为应该设置特需门诊,53.9%的普通门诊患者认为应该设置特需门诊,31.7%的患者以看好病作为费用支付的标准。这些数据也印证了社会对特需门诊存在需求。
社会中对以特需门诊为代表的特需医疗服务也存在许多争议。其中,医疗资源分配的公平性是争议的焦点。公立医院属于非营利性医疗机构,其主要职能应该是为人民群众提供公平的医疗卫生服务,特需门诊使得优质医疗资源的分配不是按照患者疾病的严重程度进行分配,而是按照患者的财富来分配,这将带来医疗资源分配的不公平(杨淑和武锋,2010[16])。由于特需门诊能够给医院带来更大的经济效益,一些公立医院将多人病房改为单人病房,将在普通门诊出诊的医生安排至专家门诊,挤占了医疗资源;医疗服务中存在信息不对称,医院和医生有可能在特需门诊中定价过高,诱导患者消费,进一步浪费医疗资源(朱景,2011[17])。陈方方和王红漫(2010)[18]面向患者的问卷调查数据显示,51.4%的患者认为没有必要开展特需医疗,其中有42.3%的患者认为特需医疗使得患者产生了就医地位的不平等感,有30.3%的患者认为特需医疗占用了基本的医疗资源。也有学者指出,特需门诊一般要求出诊医生拥有丰富的经验和高级职称,这将使得年轻医生缺乏锻炼的机会,不利于医疗人才队伍建设(刘佳等,2012[19])。特需门诊的收入一般高于普通门诊,在特需门诊出诊的医生也可能会在普通门诊就诊,这可能会导致“价廉质低”的现象,医生可能会在普通门诊出诊时降低医疗服务质量,影响患者的利益(于登瀛和史东光,1997[20])。由此可见,特需门诊的出现是时代发展的产物,有一定现实的需要,但是也存在一些问题,需要政府进行管制和引导,促进特需门诊合理发展。
医院采取三级价格歧视策略虽然可以提高医院的利润,但是可能会对患者的福利带来负面影响,因此政府需要对医院的价格歧视行为进行管制,维护患者的利益,兼顾效率与公平。在医疗卫生体制市场化改革的过程中,政府可以从多个维度对医疗卫生机构的行为进行管制,主要包括:准入管制、价格管制、质量管制、数量管制等(周小梅,2006[21])。准入管制在特需门诊领域的表现是,对在特需门诊出诊的医生,可以从职称、工作经验、患者评价等多方面设置条件,提高特需门诊医生的准入门槛。从保护患者整体福利的角度,许多地方政府和医院也颁布了具体细则,规定只有在普通门诊出诊时长达标的医生,才能在特需门诊出诊,这在一定程度上保障了医疗资源的公平分配(姚瑶等,2023[22])。价格管制目前在各地并无明确限制,一般遵循市场化机制,由医院自行定价。例如,湖南省医疗保障局2021年印发《关于规范公立医疗机构特需医疗服务项目价格管理工作的通知》,要求特需门诊的定价要以医疗服务项目成本为基础,综合考虑当地经济社会发展水平等因素,与基本医疗服务价格保持合理比价。质量管制要求医院不能够出现“价高质优、价廉质低”现象,特需医疗与普通医疗服务的区别仅表现在提供医疗服务的空间、时间、服务设施等方面,而不是表现在医疗技术质量上(陈瀚钰等,2006[23])。数量管制是政府对医院提供的特需医疗服务的数量和规模进行限制。2016年,国家发改委等部门联合印发《推进医疗服务价格改革意见》,文件指出提供特需医疗服务的比例不超过全部医疗服务的 10%。
无论是何种管制政策,政府对特需门诊管制的目的是在保障部分患者的特需医疗服务需求得到满足,激发医院和医务工作者积极性的前提下,充分保障医疗卫生事业的公平性,保障人民群众的基本医疗服务得到充分满足,兼顾效率与公平。
已有文献对医院开设特需门诊的历史背景、意义和问题等方面都做了较为充分的讨论,对政府如何规范特需门诊也提出了许多政策建议。但是已有文献的不足在于,一方面,没有从患者福利的视角对特需门诊存在的影响做出严格的证明,只停留在思辨色彩的理论分析,缺乏明确的判断;另一方面,已有文献只是提出管制政策建议,但是缺乏对管制政策效果的分析。本文的创新和边际贡献在于,一方面,通过构建博弈模型,使用数学知识证明了特需门诊对不同类型患者福利的影响;另一方面,通过博弈模型,对数量管制政策的效果进行分析,为政府制定管制政策提供更充分的依据。
为了进一步分析特需门诊对医院和患者的影响,本文借鉴Gabszewicz和Thisse(1979)[24]的研究,构建了一个动态博弈模型。假设某家医院只有一个科室,该科室共有M名医生。这些医生水平相同,每名医生给每名患者看病都需要花费10分钟的时间,并假设医生在给前后两名患者看病之间不存在时间间隔。该医院提供两类门诊供患者选择——普通门诊和特需门诊。假设普通门诊的挂号费和诊疗费合计c元,特需门诊的挂号费和诊疗费合计d元,且c Ui=v-θiti-c (1) 其中:ti为普通门诊患者排队所花的时间(单位:分钟);θi衡量患者i对于单位排队时间的厌恶程度(反映排队时间的机会成本高低),其取值是患者i的私人信息。对于到特需门诊看病的任一患者j,他的收益函数为: Uj=v-θjtj-d (2) 同样,tj为患者j排队所花的时间(单位:分钟);θj衡量患者j对于单位排队时间的厌恶程度,其取值是患者j的私人信息。v是患者从看病中获得的效用,假设所有患者从看病中获得的效用相等,并且v满足能够使得所有患者从看病中获得的效用为正。假设所有患者对于单位排队时间的厌恶程度θk在[0,1]区间上均匀分布。 假设医院根据以往病人数量能够准确预测当日前来医院就诊的患者人数N,医院提供医疗服务的单位成本为u,没有固定成本,那么医院从普通门诊和特需门诊获得的利润合计为: π=nc+(N-n)d-Nu (3) 这是一个包含两个阶段的动态博弈问题。第一阶段:根据预测的患者人数,医院为普通门诊和特需门诊配置医生数量。第二阶段:所有患者观察到医院对于普通门诊和特需门诊配置的医生数量之后,基于各自对于排队时间的厌恶程度而同时选择到哪类门诊就诊。 博弈模型分析基于所有参与者都是理性的而且具有“理性共识”的假定,我们采用逆向归纳法来求这个博弈问题的子博弈精炼纳什均衡。当患者抵达医院时,患者观察到m名医生在普通门诊工作,M-m名医生在特需门诊工作。假设有n个患者到普通门诊看病,N-n个患者到特需门诊看病。假设n远大于m,且满足如下关系: n=km+b,0≤b (4) 由前文假设和式(4)可知,患者等待时间的概率分布如表1所示。 表1 患者等待时间的概率分布 由表1可知,患者的预期等待时间为: (5) 利用等差数列求和公式对式(5)进行运算可得: (6) 由式(4)可得: km=n-b,0≤b (7) 将式(4)、式(7)代入式(6)可得: (8) 因为n远大于m,所以k的值也会很大,那么有: (9) 将式(9)代入式(8)可得: (10) 继续利用式(4)可得: (11) 由式(11)可得: (12) 若n恰好为m的整数倍,即b=0时,显然有: (13) 为了简化运算,结合式(12)和式(13)的结果,不妨假设n恰好为m的整数倍,那么式(13)表示A队中的患者i预期排队时间。由式(1)和式(13)可得,患者i的期望收益为: (14) 类似地,对于到特需门诊看病的任一患者j,他在B队中的位次可以是1,2,…,N-n中的任一值,且处于任一位次的概率是相等的。这样,他预期排队时间为: (15) 期望收益为: (16) 对于任一患者i而言,θi越大,他对于排队等候越厌恶,就越可能到特需门诊看病。不妨假定存在一个临界值θ*,选择普通门诊或特需门诊对于这样的个体是无差异的。位于θ*左侧的患者选择普通门诊看病,位于θ*右侧的患者选择特需门诊看病。由于θi在[0,1]区间上均匀分布,所以前往普通门诊看病的患者数量为: n*=θ*N (17) 令式(14)与式(16)相等,m=μM,μ表示普通门诊医生数量占医院医生总数的比例,化简得: (18) 进一步解得: (19) 假设医院提供医疗服务的单位成本为u,没有固定成本。医院从普通门诊和特需门诊获得的利润合计为: π=n*c+(N-n*)d-Nu (20) 医院可以通过配置普通门诊和特需门诊的医生人数来实现利润最大化。将式(20)改写成关于普通门诊医生数量占医院医生总数比例μ的方程,如式(21)所示: (21) 由于在式(21)中,π是关于μ的非线性函数,进行求导计算过于复杂,难以直接求出一阶条件,因此使用数值模拟方式分析π和μ之间的关系。为了使得关系更加清晰,利用式(19)将式(21)进一步简化为: π=-N(d-c)θ*+N(d-u) (22) 由式(22)可知,若θ*(μ)在某个区间内为关于μ的增函数,那么π在这个区间内就为关于μ的减函数;若θ*(μ) 在某个区间内为关于μ的减函数,那么π在这个区间内就为关于μ的增函数。对于各个参数的取值如表2所示,对应的θ*(μ)的图像如图2所示。 表2 参数取值 如图2所示,横坐标代表μ的取值,纵坐标代表对应的θ*的取值,三条不同类型的虚线段代表三种不同参数取值下θ*(μ)的函数图像。由图2可以看出,在这三种情况下,θ*都随着μ的增大而增大,因此可以推断θ*为关于μ的单调递增函数。进一步地,可推断出π为关于μ的单调递减函数。 图2 不同情形下θ*(μ)的函数图像 因为π为关于μ的减函数,所以当μ最小时,π最大。μ最小可以取值为0,因此普通门诊的最优医生数量为: m*=μ*M=0 (23) 因此,当政府不制定政策限制特需门诊发展时,在医院追求利润最大化和医院缺乏竞争者的条件下,医院会将全部的医疗资源用于特需门诊,取消普通门诊,N个患者全部在特需门诊就诊。此时,患者k的期望收益为: (24) 为了分析医院的价格歧视策略对患者福利的影响,进一步考虑医院没有特需门诊,只有普通门诊的条件下患者的福利。此时,患者k的期望收益为: (25) 令式(24)减式(25)可得,如果政府既允许医院开设特需门诊,又不对医院开设特需门诊的行为进行任何管制时,那么患者k的福利变化为: E[U1k]-E[U2k]=c-d<0 (26) 由式(26)可以看出,对于任意一位患者k,他的期望收益总是为负。由此可以进一步拓展,对于所有患者而言,如果政府不采取任何管制政策限制特需门诊发展时,医院将会在利润最大化的原则下,将全部的医疗资源用于特需门诊,取消普通门诊,患者总体的福利水平也将下降。因此,政府有必要对特需门诊的发展采取一定的管制政策,尽可能地保护患者的利益。 目前,政府主要采取数量管制政策对医院的价格歧视行为进行管制。假设政府规定医院每日在普通门诊接诊的医生数量占医生总数的比例不得低于q(0 (27) 由式(27)可得,如果医院按照利润最大化原则确定自己的行动,那么当π取得最大值时,对应的普通门诊医生数量为: m#=qM (28) 因此,当政府采取数量管制政策时,在利润最大化的条件下,医院将会按照数量管制的下限分配医疗资源,即μ=q。如果政府不采取任何管制政策,那么μ=0。因此,与政府不采取数量管制政策相比,数量管制政策可以保证有一定的医疗资源用于普通门诊,防止医院过度逐利,保护普通门诊患者的利益,保证医疗卫生事业的公益性、公平性。 当有价格歧视并且政府不采取任何管制政策时,由式(26)可知,所有患者的福利会下降。因此,本部分进一步讨论数量管制条件下的医院价格歧视行为对患者福利的影响。由式(28)可知,当政府采取数量管制政策时,医院将会按照数量管制的下限分配医疗资源,即μ=q。由式(14)、式(17)和式(19)可得,有价格歧视并且有数量管制条件下,普通门诊患者i的期望收益为: (29) 当医院没有特需门诊,只有普通门诊时,即没有价格歧视时,普通门诊患者的期望收益为: (30) 令式(29)减式(30)可得,普通门诊患者i的期望收益的变化为: (31) 由式(31)可得,普通门诊患者的福利变化取决于q和θ*的大小关系。由式(18)可知,θ*为关于μ的函数,而此时μ=q。为了更直观地判断q和θ*的大小关系,继续使用表2中的参数,q和θ*的大小关系如图3所示。 在图3中,实线表示θ*=q,三条不同类型的虚线段代表不同参数取值条件下q和θ*的关系。显然,三条虚线段都位于实线的上方,这意味着θ*>q。因此,式(31)的值为负数,这意味着即使医院的价格歧视行为受到了数量管制的约束,与没有价格歧视的条件相比,任意一位普通患者的福利也是下降的。因为任意一位普通门诊患者i的福利都将受损,所以普通门诊患者总体的福利水平也一定下降。由式(26)和式(31)可知,不管政府是否采取数量管制政策,只要有特需门诊存在,普通门诊患者总体的福利一定是受损的。 图3 q和θ*的大小关系 为了进一步分析管制政策的效果,假设医院一定存在特需门诊,使用表2中的参数取值,并令θi=0.1,比较式(31)和式(26)的大小,结果如图4所示。为了行文简洁,将式(31)的结果记为γ,将(c-d)记为φ。 图4 不同情形下φ与γ的关系 如图(4)所示,横坐标为政府数量管制的下限q,纵坐标为φ或γ的取值。由图4可以看出,对于每一组φ和γ,无论q如何取值,γ的图像总是位于φ图像的上方,即γ>φ。这意味着数量管制政策削弱了医院的价格歧视行为对任意一位普通门诊患者福利的负面影响,并且数量管制政策的下限越高,普通门诊患者的福利受损程度越小。 由式(16)、式(17)和式(19)可得,当政府采取数量管制政策时,任意一位特需门诊患者j的期望收益为: (32) 当医院没有特需门诊,只有普通门诊时,特需门诊患者j的期望收益为: (33) 令式(32)减式(33)可得,特需门诊患者j的期望收益的变化为: (34) 在式(34)当中,已知θ*大于q,式(34)的第一项为正;已知c小于d,式(34)的第二项为负。为了行文简洁,将式(34)第一项记为ω,将(c-d)继续记为φ。 如果医院开设特需门诊能够提高任意一位特需门诊患者j的福利,那么需要满足的条件是: |φ|<ω (35) 特需门诊是医院采取的一种价格歧视策略,|φ|即代表由于价格歧视给特需门诊患者带来的福利损失。为了更具体地分析式(35)的条件能否被满足,在表2的参数设置基础上,增加θj=1,这样可以保证θj>θ*,特需门诊患者一定会去特需门诊就诊。不同情形下|φ|与ω的关系如图5所示。 图5 不同情形下|φ|与ω的关系 在图5中,横坐标为政府数量管制的下限q,纵坐标为对应的|φ|或ω的取值。由图5可以看出,对于每一组|φ|和ω的图像,无论q如何取值,|φ|的图像总是位于ω图像的上方,即|φ|>ω,式(34)的取值为负。这意味着,与没有价格歧视的情形相比,即使医院的价格歧视行为受到了政府的数量管制,价格歧视行为依旧会损害任意一位特需门诊患者j的利益,即特需门诊患者全体的福利水平也是下降的。但是,与政府不采取任何管制政策时的价格歧视相比,因为式(34)一定大于式(26),所以数量管制条件下的价格歧视对每一位特需门诊患者福利的损害程度减轻。 由式(34)还可以看出,数量管制政策存在局限性,数量管制无法对医院价格歧视的强度进行有效管制,而价格歧视强度是影响特需门诊患者福利的重要因素。如果政府能够进一步采取价格管制政策,使得图(5)中|φ|的图像向下平移,那么可以更好地保护特需门诊患者的利益。 特需门诊是公立医院为了适应市场化改革,改善经营管理状况而采取的一种价格歧视策略。本文通过构建博弈模型分析了医院对特需门诊医疗资源的配置行为和特需门诊对患者福利的影响。本文的主要发现有:首先,如果政府不对医院的价格歧视行为进行管制,放任特需门诊发展,那么在极端情况下,医院会将所有医疗资源配置到特需门诊,取消普通门诊,这将严重违背我国医疗卫生事业的公益属性,损害全体患者的福利。其次,当政府采取数量管制政策时,医院将按照数量管制的下限分配医疗资源,这保证了有一定的医疗资源用于普通门诊,减轻了价格歧视对于患者福利的损害程度,但是无论是普通门诊患者还是特需门诊患者,其福利水平依旧是下降的。最后,数量管制政策只能对医疗资源的分配产生影响,无法对价格歧视的强度进行有效管制,数量管制政策对患者福利的保护作用存在局限性。 基于上述研究,本文得出以下启示:虽然特需门诊可以改善医院的经营状况,提高医务人员的收入,但是从保护患者福利的视角出发,政府应该严格限制特需门诊,保证医疗卫生事业的公益性。目前,政府主要采用数量管制政策限制特需门诊发展,但是数量管制政策的作用有限,还应该采取价格管制等管制政策,构建完善的管制政策体系,进一步保护患者的利益。四、博弈模型分析
五、数量管制政策的博弈分析
(一)数量管制政策对医院价格歧视行为的影响
(二)数量管制条件下的价格歧视对普通门诊患者福利的影响
(三)数量管制条件下的价格歧视对特需门诊患者福利的影响
六、结论与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