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手机冷落行为对社会心态的影响及其作用机制

2024-03-11 07:20何安明翟培培惠秋平
中国临床心理学杂志 2024年1期
关键词:信任感心态个体

何安明,翟培培,惠秋平

(信阳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信阳 464000)

社会心态(social mentality)是一定历史时期,社会现实作用于社会群体,产生的具有弥散性和普遍性的社会心理感受与反应,是人们对社会现实各个方面的感受与体验。王益富和潘孝富认为,社会心态主要包括生活满意感、社会压力感、政府信任感、社会公平感、社会安全感和社会问题感六个方面[1]。相对于积极的社会心态,消极的社会心态是一种具有对抗性、破坏性和逃避性的心态,不仅会严重威胁青少年的身心发展,也会对社会发展产生明显的破坏性和阻碍性。已有关于社会心态的研究多集中在概念、理论和测量方法方面[1-6],也有学者关注社会心态的培育建设与调查[7-9]。但在手机互联网时代背景下,对大学生社会心态影响因素的研究,尤其是实证研究却相对匮乏。从发展心理学的角度来看,大学生群体的角色正逐渐从学生向社会人转变,人生观和价值观也正处于转变和定型的关键阶段,这些因素都使得大学生社会心态的形成和发展变得不稳定。大学生社会心态状况对其自身社会化及未来发展有重要作用,对国家未来社会发展也具有深远影响。因此,本研究拟探讨大学生手机冷落行为对社会心态的影响及其作用机制,以期为大学生积极社会心态的培育提供实证依据。

近年来,手机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为沟通带来了便利。但随着人们花在手机上的时间越来越多,面对面的交流也受到了不良影响,手机冷落行为(phubbing)成为一种常见的现象。手机冷落行为是指个体在现实生活中与他人交谈时只顾紧盯自己的手机,从而忽略与他人进行交流,冷落了他人或事物的行为与现象[10,11]。根据取代假设的观点,个体在移动设备上投入的时间会侵占现实生活中与他人面对面社会互动的时间,用线上的弱联系代替线下强联系,这种“社会性转移”是有害的[12]。社交环境中,手机使个体无法将注意力放在家人和朋友身上,不仅会让人们错过人际互动所带来的情感益处,降低个体生活满意感和社会安全感[13,14],同时也会使个体错过人际互动所提供的社会问题解决和压力缓冲作用,不利于个体社会问题感和社会压力感的降低[15]。同时根据媒体抑郁理论和取代假设,出现手机冷落行为的大学生会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手机上,忽略身边的人和环境,这会减少个体的公共事务参与、互助利他等行为意向,带来社会政治疏离,不利于个体政府信任感和社会公平感的提升[16]。实证研究也发现,由于手机等新媒体的信息良莠不齐,过多使用手机会导致大学生社会公平感和政府信任感的降低[17]。综上,大学生手机冷落行为对社会心态各个维度都会产生不良影响,因此提出假设1:手机冷落行为对大学生积极社会心态具有消极影响。

以往研究认为,对手机互联网的过度依赖会弱化个体的社交能力,导致个体现实社会支持水平降低[18]。与手机依赖相比,手机冷落行为更强调手机对现实人际沟通产生的负面影响,因此手机冷落行为与行为发出者社会支持的关系可能更直接。根据社会交换理论,社会交换的结果应当是公平的,但当交往双方中的一方遭受另一方的不当对待时,交换就会被停止[19]。具体来说,当个体在面对面交流时低头玩手机,避开与他人交流时,往往会使交往对象在主观上产生被冷落、不被尊重的感觉[20]。为了维护自身公平感,交往对象也会减少相应的物质和感情投入,此时,行为发出者的社会支持就会减少。另外,社会信息加工理论认为,个体的态度既取决于需要和目标,也会受到其所在社会环境中各种信息的影响[21]。根据该理论,个体在生活中会通过感知来自社会环境中的各种支持性信息,对社会现实各方面产生自身独特的感受与体验,即社会心态。社会支持作为个体重要的社会资源之一,是联系个体与社会之间的关键纽带,能促使大学生社会态度更加积极[22]。以往研究也发现,社会支持与个体生活满意度和安全感关系密切[23],社会支持可以为个体提供各种心理和物质帮助,使其在面对社会问题时有积极的应对策略,降低社会压力感和社会问题感[24,25]。同时社会支持也是个体产生信任感的基础[25],能帮助大学生更好地融入社会,促进资源共享,增强政府信任感和社会公平感[26]。由此提出假设2:社会支持在大学生手机冷落行为与社会心态之间起中介作用。

经典交互作用论认为个体发展是环境与个体交互作用的结果。感恩作为青少年重要特质之一,可能会在社会支持与社会心态之间起调节作用。以往研究发现,相比于低感恩者,高感恩者的感恩体验更强烈[27],因此对高感恩者来说,他人对自己的付出可能会使其社会心态更加积极。具体来说,高感恩个体在得到外界社会支持后,强烈的感激之情会促使其将社会支持积极转化为有效的资源,从而使社会心态变得更加积极。而根据感恩的社会认知理论[28],低感恩者认为他人对自己的付出代价低、价值小,他人所给予的支持是理所应当的,导致受惠前后无显著变化,因而社会支持对社会心态的积极影响降低。因此提出假设3:感恩调节手机冷落行为→社会支持→社会心态这一中介过程的后半段路径。

1 对象与方法

1.1 研究对象

采用整群随机抽样法,选取河南、广东、江苏和山西四省的11 所高校的2193 名大学生作为研究对象,剔除多选、漏选、不认真作答等无效问卷,有效问卷1926 份。其中大一974 人,大二642 人,大三310人。男生584人,女生1342人。家住城镇866人,家住农村1060人。被试平均年龄19.93±1.53岁。

1.2 研究工具

1.2.1 青少年版主观社会经济地位量表 采用青少年版主观社会经济地位MacArthur 阶梯量表来测量被试的主观社会经济地位[29]。量表包含两部分:一是评估自身家庭在社会中的地位,二是测量青少年在学校中的地位。每部分从1~10 计分,总分越高说明个体主观地位越高。本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63。

1.2.2 手机冷落行为量表 采用惠秋平等人修订的手机冷落行为量表中文版[10],包含沟通障碍和手机痴迷2个维度。共10个条目,采用5点计分,总分越高表明个体手机冷落行为越多。本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78。

1.2.3 社会支持评定量表 采用肖水源编制的社会支持评定量表[30],包含客观支持等3个维度,共10个条目,总分越高表示社会支持水平越高。本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72。

1.2.4 青少年感恩量表 该量表由何安明等人编制[31],包含对自然恩惠的表达和回报等6 个因子。共23个条目,采用5级计分,总分越高表明感恩水平越高。本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88。

1.2.5 中国人社会心态量表 该量表由王益富和潘孝富编制[1],包含生活满意感等6 个维度,共102个项目,采用5级计分,总分越高代表社会心态越积极。本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91。

1.3 数据处理

使用SPSS 22.0 及PROCESS 宏程序进行数据处理。此外,参考以往研究[9,32],将性别、家庭所在地和主观社会经济地位纳入相关分析,并根据相关结果选取控制变量。

2 结果

2.1 共同方法偏差检验

采用部分条目反向计分、匿名等手段减少共同方法变异,并采用Harman单因子检验法检验共同方法偏差,共提取出25个特征值大于1的因子,第一个因子只解释了21.10%(<40%)的变异量,说明本研究共同方法偏差不明显。

2.2 各变量的平均数、标准差和相关系数

相关分析表明,手机冷落行为与社会支持、感恩、社会心态均呈显著负相关,社会支持、感恩与社会心态三者之间均呈显著正相关。详见表1。

表1 各变量的平均数、标准差和相关系数(n=1926)

2.3 社会支持的中介作用以及感恩的调节作用

首先,选择model 4检验社会支持在手机冷落行为与社会心态之间的中介作用。回归分析表明(表2),手机冷落行为对社会支持和社会心态均具有负向预测作用(β=-0.12,P<0.001;β=-0.09,P<0.001),社会支持正向影响社会心态(β=0.25,P<0.001)。间接效应值为-0.03,BootSE=0.01,95%的置信区间为[-0.04,-0.02],说明社会支持在手机冷落行为与社会心态之间的中介作用显著。手机冷落行为对社会心态的总效应值为-0.12,BootSE=0.02,95%的置信区间为[-0.16,-0.08],中介效应值占比为24.42%。

表2 有调节的中介效应检验

其次,选择model 14 检验有调节的中介作用。结果表明(表2),手机冷落行为显著负向影响社会心态(β=-0.07,P<0.01),社会支持显著正向影响社会心态(β=0.17,P<0.001),感恩显著正向影响社会心态(β=0.30,P<0.001),同时社会支持和感恩的交互项正向影响社会心态(β=0.06,P<0.01),95%的置信区间为[0.02,0.09]。这一结果说明,感恩调节了社会支持与社会心态之间的关系。

最后,按照平均数上下一个标准差的标准将被试进行感恩高低分组,绘制简单斜率分析图(图1)。当感恩水平低时,大学生社会支持能够显著正向影响社会心态(bsimple=0.15,t=5.28,P<0.001);当大学生感恩水平高时,社会支持对社会心态的影响作用增强(bsimple=0.28,t=8.62,P<0.001),即感恩增强了社会支持对社会心态的正向影响。

图1 感恩在社会支持与社会心态之间的调节效应

3 讨论

研究结果发现,手机冷落行为不利于大学生积极社会心态的培育,验证了假设1。这一结果也支持了以往有关青少年网络过度使用与社会化相关问题的研究[33]。一方面,蜂巢假设认为,沉浸在社会群体中的个体,其幸福感会更高。相比于在社交场合中看手机的个体,将注意力放在身边人的个体更容易将自己融入社会群体中,能够体验到更多生活满意感与社会安全感。与此同时,群体参与程度高的个体,有更多解决问题和缓解压力的途经,能有效处理社会问题和社会压力,因此有较低的社会问题感和社会压力感。另一方面,基于社会公平视角的社会融合论认为,社会成员积极而充满意义地参与社会活动,有利于个体享受平等,提升社会公平感[34]。但如果由于过度使用手机而忽略周围的人和环境,会导致个体减少社会参与,难以融入社会,丧失了信息共享与体验公平的机会,从而降低个体社会公平感和政府信任感[35,36]。因此大学生手机冷落行为不利于积极社会心态的形成。

本研究还发现,手机冷落行为与社会支持呈显著负相关,社会支持与社会心态呈显著正相关,这与以往研究相一致[10,37],验证了假设2。在解释人际关系时,互惠规范认为当个体得到外界的帮助或资源后,他们也会对他人给予回报。然而手机冷落行为与传统社会规范相违背,大学生专注于手机减少了与他人的交流,会引发人际对象产生一系列消极情绪,导致人际对象对交流关系的投入减少,最终使行为发出者的社会支持水平降低。另外,社会支持不仅能够促进个体的社会文化适应[38],也能降低不可控制感,提升个体生活满意度、安全感以及其他积极社会情绪体验[14,39]。从社会资源作用角度来看,社会支持是个体处理问题事件的一种潜在资源,它能减轻个体应激反应,缓解紧张、精神状态与压力,可以有效降低个体的社会问题感与社会压力感。同时,社会支持作为个体与社会之间的关键纽带,是个体对社会抱有信任感的基础[25],能够提供一种安全的环境,满足个体安全感需要[40],体验到更高的组织公正感[41],提升个体政府信任感、社会安全感和社会公平感。因此,社会支持有利于大学生积极社会心态的培育。本研究整合了社会交换理论与社会信息加工理论,共同解释了取代假设发挥作用的内部机制,将社会支持引入到手机冷落行为与大学生社会心态的关系中,既支持了取代假设,又为个体自身因素影响社会心态的作用模式提供了实证依据。

本研究还发现,相对于低感恩者,高感恩者的社会支持对积极社会心态的影响更大,验证了假设3。该调节效应符合“保护因子-保护因子模型”的促进假说,也与以往感恩能够增强支持性关系对个体适应影响的观点相一致[42]。积极情绪拓展建构理论认为,感恩作为一种积极情绪能够帮助个体建构持久的社会和心理资源,遇到挫折时能够采取更多积极的应对方法,将他人给予的社会支持充分发挥作用,使个体有充足的资源来应对困难,从而体验到较少的社会问题感和社会压力感,以及更高的生活满意感[43]。感恩的图式假说也认为,相比于低感恩的个体,高感恩者拥有独特的图式,会将他人的支持视为无私而宝贵的爱,更容易感知到外界细微的善意,因此能够体验到更高的社会安全感、政府信任感和社会公平感等。所以感恩能增强社会支持对大学生社会心态的积极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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