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丝路文化作为古代东西方文明交融的符号系统,为当代设计提供了深厚的文化基因。漆艺作为丝路贸易的核心工艺之一,与首饰设计的结合既是传统工艺的活化路径,亦是民族文化现代性转译的典型案例。文章以丝路文化为切入点,通过符号学解构、工艺实验与设计实践,探索漆首饰在造型、审美及市场维度的创新策略。
关键词:丝路文化;漆首饰设计;非遗活化
中图分类号:TS934.3;TS959.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4)19-000-03
本文引用格式:张安妮.基于丝路文化的当代漆首饰设计研究[J].艺术科技,2024,37(19):-.
漆器作为丝绸之路上与瓷器、丝绸、茶叶并列的重要贸易品,自新石器时代便已存在,汉代随驼队西传,始终是技术传播与文化互鉴的物质见证,并且“在中西贸易史上,丝路漆器确乎是泽被东西的中国美学思想之见证”[1]。考古发现,中国髹漆技艺通过丝路东传至日本、朝鲜,西渐波斯、地中海,形成了覆盖亚洲的“漆文化圈”。这种跨地域传播不仅带动了胎骨制作、纹样装饰等工艺的革新,更使漆艺成为蕴含儒家礼制、佛教艺术、伊斯兰几何美学的复合文化载体。当前全球化语境下,丝路文化遗产的活化利用亟待突破地域局限,通过设计转译构建跨文化对话的新范式。
丝路文化作为跨地域文明交流的载体,与漆首饰的结合并非偶然,而是植根于历史传承、文化基因与艺术创新的三重逻辑。二者在符号语言、功能属性及跨文明融合中展现出深刻的共通性,而漆材料的东方特性与丝路文化的开放精神,更赋予了这一结合不可替代的特殊性。丝路文化的历史价值不仅体现在物质贸易层面,更体现在其作为文化基因库的深层意义。从长安到罗马,丝路串联起的不仅是商品流通的轨迹,更是一条多元文明交融共生的“文化长河”。在这条通道上,中国的丝绸、漆器、瓷器与波斯的金银器、印度的香料、罗马的玻璃相互碰撞,形成了独特的美学——既保留地域特色,又吸收异域精髓。例如,敦煌壁画中的“飞天”形象,既带有印度佛教的天人特征,又融入中原绘画的线条韵律。这种跨文化的创造性转化模式,为当代设计提供了重要启示:在全球化语境下,通过文化符号的转译与重组,构建兼具民族性与世界性的设计语言。
彭妮·斯帕克在《设计与文化导论》一书中提出,“设计可以说是文化构建过程的一部分,而不仅仅是其反映”[2]。设计在塑造和传播文化价值观、文化传统和身份认同方面发挥着关键作用。设计通过创造物质和视觉元素,影响人们的日常生活和社会互动,从而对文化的发展和演变起到推动作用。“丝绸之路艺术研究的重要特点还有对‘物的叙事’的认识和阐释。人类在丝绸之路上的交流,从一开始,就不是纯粹的物质贸易,而赋予了浓郁的人文精神和审美成分。”[3]当代首饰设计需从丝路文化遗产中寻找文化认同的“锚点”,漆首饰作为可佩戴的文化载体,能突破丝路文化艺术的静态局限,实现文化符号的动态传播。
1 丝路文化:美学特征与符号系统的提取与重构
丝路文化作为跨地域文明交融的产物,其艺术形态的多元性体现为“地域基因的复合表达”与“文化符号的层积共生”。因此,丝路文化的美体现为不同文明元素的交融与重构,涉及物质遗存、社会形态和精神价值三个维度。
第一,物质遗存维度。丝绸之路作为东西方文明交流的枢纽,沿线的石窟寺院、商贸驿站、陶瓷器物等历史遗迹,生动印证了技术传播与物质交换的双向流动特征。第二,社会形态维度。多民族在丝路沿线长期通婚、迁徙、聚居,形成制度互鉴与习俗涵化的特殊社会生态。第三,精神价值维度。宗教哲学与艺术形式通过丝路传播实现创造性转化,如希腊犍陀罗艺术与中国绘画技法结合形成敦煌壁画体系,这种精神层面的变异创新构成了文明互鉴的深层逻辑。上述三重维度共同构建起丝路文化的符号系统,其中物质遗存是文化交融的空间载体,社会形态是民族共生的实践场域,精神价值则是文明对话的观念结晶。
丝路文化基本元素根据存在方式分为物质与精神两个层面,物质层面包含自然景观、特色建筑、器物造型等元素,精神层面则包含宗教神话、传统习俗、舞蹈音乐等。通过符号的层级转化,将丝路文化元素以夸张、简化、解构等现代设计手法引入漆首饰中,能使文化这一抽象概念转化为极具辨识度的物质形态。在物质层面,提取丝路器物中典型的造型,如罗马和波斯金银币、中亚金银器、东西方铜镜等器物上的图案、浮雕等。跨地域融合,以几何秩序波斯建筑星月纹、龟兹石窟菱格纹与有机曲线敦煌藻井卷草纹、长安唐草纹为基底,通过拓扑变形实现符号的跨文化转译,形成异质同构的装饰系统,并抽象为漆首饰的轮廓结构。在精神层面,转化信仰符号如敦煌飞天、印度迦楼罗等,通过漆画技法表现动态意象。
丝路文化的美学特征根植于东西方文明的交互性、层积性与象征性,其视觉语言呈现出多元共生的叙事逻辑。而漆艺通过其材料特性与工艺符号,形成了独特的文化语义系统,具备高度的视觉辨识度与较强的民族身份指向性。因而丝路文化的多元性转化为可操作的设计语言,为漆首饰的创新提供了理论支撑与实践路径。
2 漆艺本体:传统价值与当代首饰设计的功能转向
在当代漆首饰表现形式中,传统材料和工艺技法的应用已经超越了它们的物理和功能性边界。这些元素不再仅仅是构建首饰的物质基础,还被赋予了更深层次的美学、文化和体验价值。它们作为设计师传达特定情感、故事和文化身份的媒介,使产品不再仅仅是使用的工具,更成为情感表达和文化传承的载体。
大漆在当代首饰设计中的表现,本质上是传统工艺美学与现代设计思维的对话与重构。其核心表现为物性重构、符号转译与跨媒介叙事的三维共生:通过材料工艺的突破性实验,漆的物理特性如流动性、触感、光感被转化为设计语言。就材料的肌理与质感而言,漆面的温润光泽呼应丝路器物“经岁月打磨”的包浆感,赋予首饰历史厚重感。漆首饰作为物质载体,其可塑性和叙事性特质与丝路文化的多元基因高度契合。丝路文化符号纹样、色彩、形制经解构后融入当代审美体系。而首饰作为微型载体,借漆的媒介属性介入社会议题与身份表达。这种多维度的表现,既延续了漆艺的东方基因,又拓展了首饰设计的观念边界。
漆首饰以独特的物理特性与历史积淀,成为跨越传统与当代的“文化介质”。漆的流动性、可塑性以及随时间推移形成的温润光泽,为艺术家提供了兼具可控性与偶然性的表达空间。漆丰富了当代首饰的表现形式,与首饰的形式要素彼此融合,共同承担着首饰的功能,体现当代首饰的内在意义。漆艺首饰可塑、可画、可嵌、可刻、可描、可磨,为设计师提供了有别于其他品类首饰且更加自由的个人艺术表现空间[4]。在首饰领域,大漆的可塑性突破了金属铸造的形态局限,通过创新应用纸胎成型、综合材料和新技术,实现了从“器物装饰”到“身体叙事”的功能转换。传统漆器以表面纹饰传递文化符号,而首饰作为身体的延伸,通过材质、形态与佩戴者的互动表达身份、情感或文化隐喻。例如,瑞士艺术家Francine Schloeth的首饰作品《Soul pillow 2》,金属的冷硬与漆面的温润形成触觉张力,纸张的轻盈与漆膜的光泽构建视觉层次,极简几何结构结合自然肌理,赋予首饰建筑般的体积感,体现出“佩戴即空间”的概念。髹涂、研磨等传统技法与现代设计语言的融合,印证了工艺的当代生命力。
漆艺以独特的叙事手法和丰富的文化内涵,成为中国美学思想传播的重要媒介,使传统审美得以在个体生命感知中得到体现和延续。当代漆首饰的美是通过材质与工艺结合所表现的具有独立特性的艺术形式,赋予了当代首饰更多的情感和文化内涵,使其以一种现代的形式营造出具有传统东方意蕴的作品氛围。
3 非遗活化:当代漆首饰民族化设计的回归与革新
非遗活化的本质是通过现代设计语言与技术创新,使传统工艺重新融入当代生活语境。漆艺作为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代表,其当代转型需直面两大矛盾:传统工艺的仪式性与现代首饰的功能性、手工制作的唯一性与市场需求的规模化。而丝路文化的引入,恰好为解决这一矛盾提供了方案——以开放包容的文明交融逻辑,重塑漆首饰的文化语义与生产模式。
传统漆器囿于礼器属性,如祭器、文房用具等,与现代生活脱节。而全球范围内“慢工艺”(Slow Craft)
运动的兴起,使消费者对“有温度的手工制品”的需求持续增长。因而民族化的回归,漆首饰与文化的融合创新,是推动其在市场持续发展的源动力。从大众化的市场需求出发,探索设计创新方法,包括从文化研究到设计概念的生成,以及如何组织这些概念成为一系列具有文化连贯性和市场吸引力的首饰产品。
首先,从符号提取到文化叙事。丝路文化为漆首饰设计提供了丰富的符号资源与美学范式,其民族化回归需通过当代设计需求的转化实现。同时,当代首饰设计的需求变革,也为漆艺提供了新的发展维度。传统首饰如黄金、宝石等,注重材料贵重性,而现代设计更强调“情感承载”与“文化叙事”。漆艺的介入,恰好弥补了贵金属的冰冷质感。漆层的温润触感、色彩的可控性(从朱红到玄黑的多层次罩染),以及工艺的叙事潜力(“犀皮漆”的流动纹理隐喻自然之力),使其成为表达文化身份的理想媒介。日本艺术家松岛樱子以极具民族化色彩的传统漆材,如金箔、螺钿、麻布等,创作出光影流动的当代首饰。其作品《Undercurrents(暗涌)》系列(见图1)通过漆与螺钿的碰撞,以传统装饰技法制作出具有未来感的可穿戴雕塑,展现了漆艺应用于当代首饰中的突破性可能。
图1 《Undercurrents(暗涌)》2010-I、II
其次,通过市场调研了解消费者对丝路首饰的兴趣和需求,设计出既传承传统文化又能吸引现代消费者的产品。“漆艺是为普遍民众的设计,为普遍大众的器艺。”[5]只有融入市场,贴近大众,才能保证文化融合下漆首饰发展的活力。漆艺首饰对市场需求的响应会不可避免地遇到生产过程中工艺对产量的限制。因此,设计师可以通过对多样化材质与现代科技的融合,改进当代漆首饰的生产方式。利用现代制造技术,如3D打印等,可以在设计阶段快速原型化,减少传统手工制作中的试错成本。同时,结合传统漆艺的手工技艺,在批量生产中保持产品的独特性和艺术价值。此外,灵活运用大漆和各种材料,实现从外部形态向内部蕴含的转化应用,尝试使用各沿线地区具有代表性的宝玉石本身的自然力与漆融合创新。通过丝路文化中不同的艺术主体,可以将这些差异化的需求和特点融入首饰设计,让当代漆首饰呈现出多元面貌。这种文化融合丰富了漆首饰的表现形式,由此也可以通过市场导向、技术融合、设计创新这三个方面,促进生产方式升级与市场融合。
非遗活化背景下,漆首饰民族化设计绝非对传统的简单复刻,而是一场“以工艺为锚点、以文化为帆”的创造性航行。它既需扎根于漆艺的千年智慧,“巧法造化”,更要直面当代设计对个性化、可持续、情感价值的需求。这种回归与革新的辩证统一,不仅为非遗保护提供了可复制的范式,更在全球化语境下书写着中华文明自我更新的当代篇章。
4 结语
在文明互鉴与科技革命交织的当代语境中,以丝路文化为脉络的漆艺创新,本质上是在全球本土化框架下重构东方设计语言。这种既保持工艺基因又植入现代基因的转型,不仅为传统工艺开辟了生存空间,更在深层次上回应着民族文化主体性的当代建构。
当代首饰设计的情感转向与非遗活态传承形成双向需求。丝路文化的多元性为漆首饰设计提供了丰富的素材,而漆首饰作为文化交流的微型载体也能够通过符号转译实现传统基因的现代显性表达。将丝路地域文化内涵延伸至当代漆首饰创新设计,并且基于漆艺发源地的文化主权优势,构建丝路地域文化叙事与漆艺创新设计的共生系统,在形式功能创新中践行情感化设计策略,能形成连接经济体系与文化认同的非物质文化再生产范式。
参考文献:
[1] 潘天波,胡玉康.丝路漆艺与中国美学思想的传播[J].新疆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4,35(2):89-95.
[2] 彭妮·斯帕克.设计与文化导论[M].钱凤根,于晓红,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2:12.
[3] 程金城.丝绸之路艺术史纲(上)[J].东方论坛,2022
(1):1-14,157.
[4] 高海平.现代漆艺首饰时尚化探究[J].艺术百家,2019,35(5):88-93.
[5] 潘天波,胡玉康.漆艺,生活与美学:论现代漆艺的生活性与当下性[J].美与时代,2011(8):70-73.
基金项目:本论文为江苏省研究生科研与实践创新计划项目“基于丝路文化的当代漆首饰设计研究”成果,项目编号:SJCX24_1271
作者简介:张安妮 (2000—) ,女,研究方向:艺术设计首饰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