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宇
李霖灿(1913-1999)自谓:“一生中只做两件事,一是玉龙观雪,一是‘故宫’看画。”晚年,李霖灿写了《西湖雪山故人情—艺坛师友录》,他在跋语中说:“能写师友回忆录的人是有福的。”这位有福之人,生于兵乱而老于太平,又稳取了四十年快乐,总是忘不了俞大维的话:“我如今老了,只是在世事多变之中找寻一些永久不变的东西。”变是世间最不变的常态,夕阳西下,念旧之人也许神往的是师友间不变的真情。
人才辈出
林风眠主持的杭州西湖艺专,在近代艺坛上人才辈出。李可染、赵无极、朱德群、吴冠中是当中的佼佼者。李霖灿也是西湖艺专的学生,他在《西湖艺专人才蔚起》一文中抒发了自己对母校的看法。
李霖灿第一次到学校时,校门口还挂着“西湖艺术院”的牌子,记得还有“罗苑”的字样存在。当时正是蔡元培提倡“以美育代替宗教”。校名几经更改,李霖灿入学时的正名是“国立杭州艺术专科学校”。
曾经有人问过李霖灿,为什么西湖艺专在近代艺坛上人才辈出?李霖灿从多方面分析,其中最重要的是自由的校风:“西洋画史好论什么主义什么派别,诸如‘古典主义’‘浪漫主义’和‘印象派’‘野兽派’‘立体派’,等等。中国画史则标明有什么‘水墨苍劲派’‘浙派’‘金石派’‘岭南派’等名称。而在那时的西湖艺专校中呢,全没有什么传统和权威。更难得的是,当时我们都是一群大孩子,杭州人把我们学校叫作‘耍子儿的学校’。因为在春光明媚的西子湖上,学校又备有木船,还不是携手登舟到湖上耍子儿去了吗?但是那时我们独有一项美德,就叫作天真烂漫、心思单纯。一群大孩子,大家住在一座象牙之塔里,心无外骛地只追求艺术上的完美。谁的画最好,谁就是天之骄子,全没有什么人间势利,亦不懂得一点儿世道艰苦。不失其赤子之心,只追求艺术之美,因之思路单纯而极自由。在绘画上没有传统的禁忌,在思想上亦不受学院的桎梏。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没有一丝儿拘限约束,所以成就了后来的变化多端和五彩缤纷。或由古典而加创新,或由新法而合古意,或由西方而打进来,或由东方而延伸过去,新思新意,层出不穷,多彩多姿,美不胜收。这就是西湖艺专人才辈出的最主要的原因。”
林风眠更是功不可没。李霖灿说:“此外另一个原因当与主持人的风格有关,那就是我们最敬爱的林风眠校长的人格感化。他是一个单单纯纯的大艺术家,为我们立下了艺人的好榜样。”李霖灿在《我的老师林风眠》一文中提到:林风眠常用“蚕的蛹变”教学生做艺术家的道理—要变成美丽的蝴蝶,先要经过苦寂修道的茧化功夫,所以没有轻松捡来的现成艺术家。但是林风眠并不赞成刻刻板板地死用功的态度,相反,学生若执着太紧,林风眠的口头禅是“放松一点,随便一点”,有时竟说出不合逻辑的话:“乱画嘛!”艺术上的最高境界是感情和理智的平衡,林风眠常说:“到自然界中去抓一些东西出来。”有时也说:“画不出来,就不要画,出去玩玩。”
李霖灿后来学画不成,弃而看画,走了美术史的道路。人世倥侗,不知在故宫看了多少好画。有一次,李霖灿看了林风眠画的《早晴图》,冲口而出:“这不是牧溪和尚画的《叭叭鸟》吗?”鸟身墨晕四溅,表情却更突出,更重要的是垂叶叠落,色彩饱和而多姿,这是中国旧传统画中所没有的。李霖灿因而明白了林风眠勤劳不息的努力真意:他不仅是要融合中西创新意,还认为中国水墨画中的色彩未尽所长,中国的纸、笔、墨、色的功能,也未全部发挥。他有雄心万丈,要一举而全收其功。
当年学校的老师也颇多奇才。潘天寿常对学生说:“纸头要么方一点,要么长一点,不方不长最讨厌。”可见他不耐庸俗常套,要在布局及用笔上出奇制胜。他也说:“用墨要么枯一点,要么湿一点,不枯不湿最乏味。”潘天寿著有《中国绘画史》,在学生磨墨时,偶尔为学生讲理论:“宇宙万物须臾不可离动,亦须臾不可离静。唯静方能察动,唯动方能显静。诗与画为静态之艺术,能寓生机动势于静态之中,即可耐得咀嚼耳。”
李霖灿读书时太穷,常常欠学校的学费。他一面学画一面做家教,言明学期末一定会把学费缴清。会计室因为李霖灿是老学生,特准许可通融。可是等李霖灿集够了钱补缴学费时,会计主任却告诉他,李苦禅教授已代为缴过,且把李苦禅写的条子特意拿出来给李霖灿看。那劲遒的笔迹上面写着:“学生李霖灿的学费,在我薪水项下扣除。”
在西湖艺专,吴冠中比李霖灿低两班,和赵无极、朱德群是近班同学。李霖灿毕业后有幸在玉龙雪山调查丽江么些族(纳西族旧称)的艺术。遍地的野草闲花,皑皑白雪却照人眼明,悬挂在北方晴空,李霖灿画了好多幅速写。李霖灿将这些速写直接寄回艺专,由学校公开展在布告栏中。这些速写打动了吴冠中的心,他说:“李霖灿能,为什么我就不能?”四十年后,吴冠中去了丽江,画成“雪山系列”。
“三剑客”吴冠中、赵无极、朱德群皆留法。吴归国,而赵、朱在巴黎艺术界各打出一片天地。当年赵无极曾胆怯怯地问校长林风眠:“您看怎样?哪怕是最起码的物质生活,我们有没有希望在巴黎以绘画为生?”林风眠说:“你在做梦!”那时“巴黎居,大不易”。多年后,先是赵无极在巴黎站住了,随后朱德群也成功了。李霖灿过巴黎时曾在朱德群家一住匝周:“巴黎的艺术家最神气,也可以说是法国人对艺术家爱护备至。在房屋的选择上他优先,艺术家可以居住在公寓的最上层,为的是可以在那里纵览四宇,培养高旷的眼光和境界。”
玉龙观雪
人生旅途上的一个偶然决定,常会改变全部人生。抗战时,艺专从西湖迁到四季如春的昆明。沈从文在家招待李霖灿一行。当沈从文去招呼别的同学时,怕李霖灿双手空闲,顺手从架上抽出一本洋裝书递到他手上,意思是说,你也看一看滇云高原上的丰富。李霖灿大略看了一眼,只见到一些鸟兽虫鱼的象形文字,很像是在郑颖荪老师那里看到的边民经典。横长的贝叶经的形状,郑颖荪以为那是玉龙雪山下么些族的乐谱,所以收集来以供研究。如今已知道和乐谱无关,是一种原始的象形字。
当时,李霖灿正在痴心妄想为中国山水画开辟一条新道路,何不由昆明入大理,探点苍,登玉龙,为山水画开一雪山宗派?
艺专校长滕固拨了一笔经费要李霖灿去调查丽江么些族的艺术,题目是“玉龙雪山下的么些族的艺术调查计划”。李霖灿欢喜若狂,立刻到沈从文老师处报告了好消息。沈从文说:“你先去玉龙雪山探探路,我们联大有好几位教授都正计划跟着前往,包括我在内。”
李霖灿到了丽江,完全被玉龙雪山迷住了。雪山之奇,李霖灿后来回忆:“一个个人万念俱寂且清,大家都由童话世界而进入了神话世界,从艺术境界而上升到了宗教境界,宇宙一片寂然,没有一个人说话,包括那只猎犬在内。我们大家都悄悄撤离现场,心中充满了虔诚敬畏之感。空气中弥漫着馨香,我们不敢践踏这片纯美净土,任它遗留在玉龙山灵的幻梦之中。”
李霖灿自感“一介凡士眼光大开”。回来后向学校写了报告,向沈从文夸耀了玉龙雪山之奇。他决定一切放下,什么事都不去争夺,一心一意要到横断山脉中去做梦、探险。
艺专山水画系高才生李晨岚从沈从文处知道了李霖灿的雪山开宗之梦,专程来找李霖灿,听他夜谈玉龙雪山。一席话后,李晨岚说:“我一切放下,跟你去玉龙雪山发疯!”
当李霖灿向沈从文辞行时,沈知道李是一无凭借、赤手空拳地去闯天下的,便对李说:“只管写稿子来,我负责一一推出,好给你做生活费用。”说到做到,不但文章在各处发表,就是李写给沈的信,也以“大雪山来鸿”为题,刊登在昆明的杂志上。文中有不少沈从文润色的痕迹。
一九四○年初夏,李霖灿和李晨岚结伴登上了玉龙雪山。李霖灿说:“登雪山可以说是我一生的转折点,不仅眼光扩大境界升高,而且也使沈老师对我的文章推销有了新的借口,从此‘二李到、雪山笑’的口谚传扬开来。”
韩愈说太史公周游天下名山大川,“故其为文,颇有奇气”。徐霞客一生以登山临水为志,滇游一记说他由鸡足山北行至丽江,在那里停十六日,天天派人踞屋顶,欲一睹玉龙雪山的皎洁真面目而竟不得一见,遂成千古憾事。李霖灿常想:这是徐霞客和玉龙山双方面的不幸,哪方面的损失大?一时还真是难以平章。他希望有一天在这两者之间,自己也能略尽一点绵薄之力。
在玉龙雪山下,李霖灿停留了四年。前两年有沈从文的稿费支持,后来又得到了“中央博物院”的聘约,组织了一个么些族考察团,由金沙江上溯到无量河,又完成古冈(贡噶岭)之行。这里也是金庸《天龙八部》中最神秘之所在地。
正在李霖灿要回四川向“中央博物院”作调查报告之时,沈从文兴致盎然地以李霖灿和李晨岚作为背景写了一篇名为《虹桥》的小说,而且发表了第一章。古人说:“人可入诗,诗可入画。”沈从文在小说中把李晨岚改名为“李兰”,李霖灿成了“李粲”,还加上一个“夏蒙”。“夏蒙”的真名是夏明,是徒步旅行七壮士之一。沈从文也把自己凑入故事之中。“四人行”,直奔野人山一带的国界交会处的雪山。
《虹桥》的第一章,李粲是一个又黑又瘦、精力异常充沛的“学生仔”,骑在一匹蹦来跳去的骡子背上;李兰骑在高头大白马之上,是来给山水画法雪山开宗的;夏蒙是闯荡江湖在国界上很吃得开的豪杰之士;沈从文自己则是一介文弱书生,深入边陲要明了土生土长的人民缺少的是什么,而更重要的是,“丰富”的是什么。在文章结尾处,黄昏时分炊烟四起,上映雪山皎洁,景色非人间所有,四人对“美”的争辩亦戛然终止,因为已进入了宗教的领域中了。
世事难料。当李晨岚到昆明拜访沈从文时,侃侃而谈,把玉龙雪山的美妙处,用画家的笔法一股脑地细细描绘。天亮了,沈从文赞了一句:“真过瘾!”继而又叹了一口气:“完啦,写不下去了,比我想象的还美上千倍。”结果,沈从文的《虹桥》没有再写下去。后来,李霖灿埋怨李晨岚:“怎么可以逞一时口舌之快,却扼杀了一篇要流传千古的小说?”李晨岚摊开双手,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姿态:“你叫我怎么办?我只是实话实说!”
李霖灿在玉龙雪山,亲眼所见的奇妙景象,比文字美上千倍。有一年秋天,李霖灿随植物学家上山,见白雪之中,一团团的花伞在雪中绽开,粉紫浅黄深红者,开得人目迷五色。来人告诉李霖灿,这种野花只在这两周内热闹一番,不久即为白雪所掩盖。李霖灿笑道:此又何妨,真的是花花世界、白雪乾坤。
李霖灿和李晨岚后来有缘移居到雪山脚下的玉峰喇嘛寺,日夕看玉峰云烟出没。有一小喇嘛得暇常来为他俩做饭。一天,小喇嘛来向他俩报喜,领他俩到厨房,一枝黄色菌伞挺身阶前。小喇嘛说:“这叫黄伞菌,应时辰而发生。换言之,一日生一株,十二日方毕。味美而多汁,佳肴也。”后来果如其言,而且额外赐恩,一共连生了十四株方休。
徐霞客游记上说到中国西南山茶之美,却没有想到,世界第一的山茶竟在丽江,而且竟在李霖灿和李晨岚一住两年的玉峰喇嘛寺中。这山茶名为“九心十八瓣”,一棵树连理作屏,遮满庭院,开花时红霞盈枝不见绿叶,是研究石楠科植物学家都知道的旷世奇花。
鉴赏古画
一九四一年,李霖灿正在云南丽江玉龙雪山下学习么些象形文字,忽然由邮局转来一份电报:“想邀请你参加我们的研究行列,愿否请电复。”下面的署名是李济和董作宾。从此,李霖灿进入“中央博物院”筹备处工作。李霖灿赴台后,任职于台北“故宫博物院”。
李济常说一个故事:一位德国人把网球打到一堆乱草之中,怎么样才能找出网球而不走重复浪费的道路?若是美国人,很简单,吹一声口哨,再去拿一个新网球来继续打;中国人呢,漫无头绪地翻掀一顿后,一无所获。至于德国人呢?他把草地画上了纵横方格,依着左右上下的先后次序,一格一格挨次来找寻,既不会走重复浪费的道路,到头来还是一定找得到那只丢掉的网球。
李济认为做学问要用笨而可靠的正确方法。朱熹说过“宁拙勿巧,宁浅勿深”的话,其意思完全相同。
凡是和李濟认识的人,都对这个故事耳熟能详。但是身受其惠的只怕李霖灿还是第一个。台北“故宫博物院”有件名震寰宇的山水巨轴,名为《溪山行旅图》,相传是范宽所作。董其昌题字“北宋范中立溪山行旅图”,并写了一个观款。那就是说,董其昌看过这帧画,却并不担保这就是真迹。
有一次,来了许多书画名家共同鉴赏这件国宝。李霖灿忽发奇想:何不用德国人找网球的方法试一下,也许能找到原作者的名款也未可知?
大约还没有人用过这样笨的方法来搜寻这幅图画。一开始,李霖灿毫无所得。因为这幅国宝不知给人看过多少遍了,若有名款藏匿,早已被人寻获无疑。但是李霖灿锲而不舍,一格一格比画着搜过去,奇迹终于出现:在那一列行旅人影之后,夹叶树荫之下,有两个字样一闪。李霖灿盯紧一看,“范宽”二字赫然呈现。这岂不是决千古之大疑?原来按部就班的“笨”办法还真管用。
从此,李霖灿成了“范宽名款发现人”。
能写师友回忆录的人是有福的
李霖灿晚年,在太平时光里,喜欢回忆师友旧事。
一九三九年,李霖灿第一次拜访董作宾。董作宾一见面就说:“对不起,我刚从天文研究所回来,在那儿和高平子教授对了一个商代的日食。”
李霖灿兴趣广泛,便轻轻地问一声,这是怎么一回事?意思是说,殷商遥远,日食渺茫,都和我们现在有什么关系?董作宾正在兴头上,解释说:“你知道我们在河南安阳发掘殷墟,得到了好几万片甲骨,那上面有干支纪时的文字。这干支的纪时上溯到商朝,而且这传统一直到今天都没变,也没有迷失过一天。但是如何在瀚如星海的甲骨文片中找出一个定點来,使整个历法系统重新衔接到如今,却非在天文学上找出几个基准点不可。今天我就是到天文研究所去看高平子教授,请他核对一个武丁日食的正确性。结果天文的科学年月日和甲骨文的干支纪时密合无间,为中国的年代学上增了三百年的信史。你看‘书呆子’的工作是不是也很有趣味?”当时李霖灿正在选择职业,从此趣味和工作“兼而得之”便成了他终身就业的唯一标准。
李霖灿后半生在台北“故宫博物院”看画,与外双溪素书楼主钱穆时相过从。钱穆和李霖灿都曾在云南昆明住过,颇有“忧患故人,风雨同舟”之感。有一次,钱穆对李霖灿说:“多可惜,多可惜,人都已经坐在开往大理的车子上了,只因西南联大那位教授问了一句‘这车子下面装的是什么东西?’—那时候,人都是高踞货车之上,当作司机的外快而走遍天下的。司机漫不经心地说:‘开山用的炸药!’原来我们三个人是坐在随时可以爆发的火山头上。二话不说,一齐搬行李下车,就此失去了看苍山洱海的大好机会。倒是因此而塞翁失马的另有一项收获,不北走大理而南下宜良。你知道路南石林及大跌水之胜吗?我就是在那里一座古寺中写《国史大纲》的。”
当年钱穆每周到昆明上课两天,其余的五天都住在深山里。一切衣食日用杂事,都由寺中代理,倒落得幽静清闲。七天之中,两天上课,不断讲话;回到山中,一连五天,一句话也不说—因为寺中的主持很俗气,所以钱穆归寺,便不再说一句话。深山埋古寺,沉心作史书,终于写成《国史大纲》。李霖灿说:“我们真还得好好谢谢那位深山古寺的主持人,才合情理。有非常之时,有非常之人,有非常之事,才有了非常之书。宾老也自云,生平著书之奇趣,以此为最。”
钱穆也是有福之人。从一九七七年至一九八二年,钱穆历时五年,完成《师友杂忆》一书。钱穆在序中说:“惟平生师友,自幼迄老,奖劝诱掖,使余犹幸能不虚度此生。此辈师友往事,常存心中,不能忘。今既相继溘逝,余苟不加追述,恐其姓名都归澌灭,而余生命之重要部分,亦随以沦失不彰。良可惜也。”而在曲终雅奏,钱穆说:“余亦岂关门独坐自成其一生乎。此亦时代造成,而余亦岂能背时代而为学者。惟涉笔追忆,乃远自余之十童龄始。能追忆者,此始是吾生命之真。其在记忆之外者,足证其非吾生命之真。”
李霖灿则在《西湖雪山故人情—艺坛师友录》序中说:“古人云:观其交游,可见其为人。在这个大时代的背景之下,我真有幸,偶然和这许多非常之人相值相过,编织成不少可歌可咏可钦可羡亦可入诗入画的人生故事。自觉天地厚我,遂以此不令我虚此一行。即使我当下归去,犹自幸因人成事,有所交代于后世,实都出诸师友之真情鼎力厚赐。”
李霖灿的“艺坛师友录”与钱穆的《师友杂忆》,互相印证,更可见大时代真生命的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