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永加
在中国近代新闻史上,《大公报》是唯一拥有百年报龄的报纸,其于1902年6月17日创刊于天津。1941年,《大公报》被美国密苏里大学新闻学院授予“最佳新闻事业服务奖”,成为中国新闻史上唯一获得国际荣誉的报纸。抗战期间,《大公报》坚守立场,针砭时弊,激浊扬清,鼓舞民心,提升士气,为抗战胜利做出了非凡的贡献。而这正是得益于一代代承前人之志、启后世之风的编辑记者高尚的职业情操和爱国情怀。
笔触犀利的王芸生
王芸生原名王德鹏,1901年出生于天津,十三岁时到一家洋行当徒工。洋行里有间阅报室,摆放着北京、上海、天津等地的报纸,他每天下班后都去阅报室读报。1925年,在洋行工作的青年员工成立了天津洋务华员工会,王芸生被选为宣传部部长,负责主编工会出版的《民力报》,这是他第一次办报。1926年,王芸生从天津来到上海,参与合编《亦是》《短棒》等周刊。次年,因母亲病重,他又返回天津。
1927年3月,北伐军打进南京,英、美、日、法等帝国主义派出军舰炮轰南京,国民革命军第六军军长程潜率领官兵奋起反抗。王芸生在《华北新闻》上发表社论,极力声援第六军将士的正义行动。而当时的《大公报》则发表文章说:“躬自厚而薄责于人。”人与人如是,社会和平矣;国与国如是,世界和平矣……
第二天,王芸生又在《华北新闻》发表社论《中国国民革命之根本观》,反驳《大公报》这篇社论。当时《大公报》的总编辑是张季鸾,他看到这篇社论后并没有回应王芸生的反驳,而是决定与王芸生见一面。初次会晤,两人都给彼此留下了深刻印象,大有惺惺相惜之意。后来王芸生入职《商报》,1929年,他因与《商报》老板产生分歧而辞职,后向《大公报》求职。张季鸾很欣赏王芸生的才华,就亲自登门去邀请他入职。
到《大公报》后,王芸生先任地方新闻编辑,第二年开始编辑《国闻周报》,用笔名编写发表国内外大事记。1931年,九一八事变爆发,全国哗然,张季鸾及《大公报》同人对此国耻愤慨不已。三天后,张季鸾主持召开全体编辑会议,宣布在《大公报》开辟《明耻》专栏,旨在整理记录自清同治十年(1871年)中日两国签订《中日修好条规》到九一八事变之间的重大事件,帮助读者了解甲午战争以来的对日屈辱史,以史明鉴。栏目定名为“六十年来中国与日本”,王芸生被安排专门负责此事。
这对王芸生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为了办好这个专栏,写好每篇文章,他广泛搜集史料,往来于故宫博物院和北平各图书馆。经过三个多月的紧张筹备,《大公报》从1932年1月11日起,隆重推出了王芸生的《六十年来中国与日本》专栏,每日刊登一篇,连续两年半,无一日中断。每日文前都有“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国耻认明,国难可救!”这段话,读来铿然有声,激情澎湃,振奋人心。
这个专栏开办以后,每天刊发专栏稿件,以确凿的事实告诉国人在鸦片战争后中国所受的欺凌,激发国人奋起救国的热情,一时好评如潮。王芸生由此声名鹊起,成为广受欢迎的知名主笔。
武汉沦陷后,《大公報》迁至重庆。1941年,王芸生升任《大公报》总编辑,主要负责社评的撰写。他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带领报社同人笔耕不辍,写下了中国新闻史上许多重要的社评文章。这些文章内容丰富,笔锋犀利,发人深省。
1942年河南省特大旱灾,国民党当局却不顾人民死活依旧征收粮课。1943年2月2日《大公报》重庆版刊载了题为《豫灾实录》的通讯。对此篇通讯,王芸生十分重视,对比重庆现状,又于第二日撰写发表了社评《看重庆,念中原!》,其中写道:“昨天本报登载一篇《豫灾实录》,想读者都已看到了。读了那篇通讯,任何硬汉,都得下泪。河南灾情之重,人民遭遇之惨,大家差不多都已知道……谁知道那三千万同胞,大都已深陷在饥馑死亡的地狱…… 尤其令人不忍的,灾荒如此,粮课依然,县衙门捉人逼拶,饿着肚纳粮,卖了田纳粮。忆童时读杜甫所咏叹的《石壕吏》,辄为之掩卷叹息,乃不意竟依稀见之于今日的事实……我们生活在天堂一般的重庆,重庆无冬……”字字珠玑,发自肺腑。刊发后影响广泛,人们纷纷谴责政府的不作为。
当晚,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下令,要求《大公报》自次日起停刊三天。重庆市民听说此事,到处购买《大公报》,致使其销量大涨,《大公报》的发行量一下从六万份增至十万份。
王芸生是个廉洁自律、不私不卖的人,尤其是担任总编辑之后,更是严格要求自己。报馆刚刚搬来重庆时,经济十分拮据,王芸生主动带头减薪,待条件好转后,又主动提出为员工恢复工资。
当时国民党当局为了更有效地控制舆论,给新闻界很多人以头衔,王芸生也接到了请他当参议员的聘书。时任国民党中央政治会议副秘书长陈布雷还亲自给他打电话,叮嘱他这只是个空头衔,请他务必领受。本来王芸生是要拒绝的,但是听了陈布雷的介绍,也考虑到《大公报》的生存,才勉强接受。没想到,月底军委会那边竟给他送来了一笔数目不小的薪水,一向廉洁的王芸生被惹怒了,当即把聘书和钱款一并给退了回去。此举受到了张季鸾的赞扬,认为王芸生是坚持《大公报》“四不”(不党、不卖、不私、不盲)方针的楷模。
就这样,王芸生带着《大公报》全体同人,筚路蓝缕,坚持正义,全力办好报纸;同时,他用自己那支如椽巨笔,努力捍卫国家与民族的利益,追求新闻的自由与客观,发表了许多影响深远的重要文章,比如《前进吧!中国》《暂别上海》《不投降论》《看重庆,念中原!》《日本投降了》等,不仅展示了他惊人的创作才华,也使《大公报》在舆论界的影响力与日俱增。
会抢新闻的孔昭恺
孔昭恺 1911年出生于天津,1928年自天津河北省立第一中学毕业后,考入天津《大公报》,先后任练习生、编辑、记者、编辑部主任、驻南京办事处主任等职。
1928年6月,随着国民政府定都南京,北洋政府的部门也纷纷南迁。总部设在天津的《大公报》,为了加强对北平的报道,调刚进入《大公报》的外勤记者孔昭恺到北平《大公报》办事处即北平国闻通讯社做记者。此时,北平国闻通讯社主任兼《大公报》驻北平办事处主任是曹谷冰。
北平大报小报很多,通讯社也不少,竞争非常激烈。因此好新闻才最受青睐。孔昭恺初到北平时,主要是到一些社会团体如总工会、教育工会、妇女协会等处寻找新闻,经常拿回他们发的油印稿,不过需要的新闻往往无几,他就开始思考怎么才能抢到好新闻。
后来,孔昭恺在采访中发现当时的前门火车站是来往军阀政客们的必经之路,也是各报各通讯社记者采访政治新闻的主要阵地。于是他就到火车站采访,这也是他采访政治新闻的开端。他发现上下车的军政要员,照例都有人迎送,也很容易辨识,和这些人且行且谈,有时甚至还能跟随他们到住所续谈,但有时也会吃闭门羹,加上同行们你问这他问那,夹七杂八,采访笔记整理起来就要费点工夫。那时这类采访来不及记录,只能用心记,因此记者们写出来的东西也不尽相同,有好有坏。
通过跑要闻,孔昭恺认识了北平一些大大小小的官员,也结识了不少本地同行,包括一些报纸、通讯社的上层人物。譬如《北平晚报》的社长季迺时,他虽然是社长,但兼做外勤记者。他晚报办得好,新闻以多、快、真实取胜,日销量达四五千份,这在当时是个不小的数目。而且季迺时在新闻界的人缘很好,他对《大公报》又颇有好感,孔昭恺这个刚刚上阵的青年记者从他那里得到了不少帮助。
但是孔昭恺后来又发现不能整天蹲在前门火车站,要主动发现线索才能获取好的新闻。于是他有了一些军阀进京离京的线索后,就直接赶到丰台站等车,因为火车照例要在那里停一会儿,在那里上车进行采访,可以一直跟车到终点站,这样采访的内容自然就更加翔实,比在匆忙接站时的三言两语中得到的干货多。
孔昭恺在跑火车站时认识了平汉铁路局警务处处长鲍午桥,平汉铁路自郑州南下北上,加上陇海铁路也穿郑而过,形成中原交通大动脉。平汉铁路警务处下属各警务段每天都有电报向警务处报告路上情况,传递消息非常迅速。当时蒋冯阎战起,正是新闻热点。而河南战事最为激烈,铁路沿线尤甚。平汉铁路在河南的警务段发给警务处的电报,常有各地战况的最新消息。孔昭恺就把从鲍午桥处得到的这些消息,写成新闻稿发给天津编辑部。当时《大公报》没有派记者到河南前线采访,只能依靠这种方式得来的消息填补空白。这些消息大都被冠以“本报特讯”的名号刊登出来,而且往往是独家新闻。例如陇海东段的野鸡岗大战,双方死伤惨重,孔昭恺从鲍午桥处得到这个消息不仅及时,而且详细。而他在车站完成的远距离军事采访,受到了时任《大公报》总编辑胡政之的嘉许。
抗战全面爆发后,《大公报》决定创办汉口版,孔昭恺和同事在时任总编辑张季鸾的带领下,不分昼夜地忙碌着。从组稿、看稿,到拟定标题、校对,他全程参与。他每天晚间守候在编辑部,接听来自前方战地记者的电话,凌晨5时才能下班休息。他还写了不少“短评”“时评”,激昂的文字,精辟的分析,很能鼓舞士气。
《大公报》迁重庆后,孔昭恺也来到重庆。1944年5月下旬,他随中外记者团访问延安。到延安当晚,毛泽东在延安边区政府大礼堂举行宴会,欢迎中外记者团一行。毛澤东专门让孔昭恺坐在首席,孔昭恺谦逊不肯入座,毛泽东一再坚持,他才非常不安地坐下,毛泽东举杯对他说:“只有你们《大公报》拿我们共产党当人。”
毛泽东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大公报》曾长时间刊登范长江的通讯,介绍过红军长征以及中共对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方针,在国统区产生了广泛的影响。与中外记者团合影时,毛泽东又拉孔昭恺站在他的身边,足见毛泽东对《大公报》和孔昭恺的重视程度。
周恩来则与孔昭恺单独会谈,给他介绍了中共的一些主张和当时国共合作的形势,并对《大公报》的抗战言论给予了高度评价。回到重庆后,孔昭恺立即撰写了长篇通讯《西北纪行》,在重庆《大公报》连续刊载九天,其中《中共·十八集团军与陕甘宁边区》一文,专门介绍了陕甘宁边区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等各方面的情况,让读者真实地了解共产党的抗战主张和共产党所领导的根据地的情况。时任总编辑王芸生为此还撰写了社评《延安视察的感想》,强调要承认延安的进步和力量。此后,重庆工商界和文艺界纷纷邀请孔昭恺去作延安情况的报告,一时他成为陪都的热门人物。
不卑不亢的彭子冈
彭子冈祖籍江苏苏州,1914年生于北京,原名雪珍,子冈是她在中学时代向《中学生》杂志投稿时所用的笔名。《中学生》杂志是上海开明书店出版的在全国发行的月刊,在青少年中颇有影响力。她写的几篇散文和诗歌,大多数被采用了,并且在一次《中学生》杂志的征文比赛中获得了第一名,受到《中学生》杂志编辑叶圣陶的勉励和褒奖。
彭子冈二十二岁那年肄业于北平的中国大学,应原来的中学老师之邀,到上海《妇女生活》杂志工作。1936年10月,鲁迅先生逝世。出殡那天,上海的学生自发游行给鲁迅先生送葬。因《大众生活》主编邹韬奋向彭子冈约稿,她也和万余名学生、工人一起从上海殡仪馆步行到万国公墓。回家后,彭子冈久久不能平静,于是连夜命笔,写了一篇记叙这次重大活动的特写,《大众生活》将此文刊发后反响很好,深受读者欢迎。
1938年1月,彭子冈进入《大公报》做外勤记者,无论被采访者是高官名人还是普通百姓,她都不卑不亢,不偏不倚,敢于揭露黑暗面。有人曾说“《大公报》敢登,彭子冈就敢写”。
后来彭子冈也来到陪都重庆,除了采访上层人士,她更多关注的是底层人民的生活状况。为此,彭子冈走街串巷,采访医院、难民所、救济院、监狱、工厂、茶馆等,报道底层人民最真实的生活境况。
彭子冈时刻关注着妇女和儿童的状况,她在《大公报》上曝光女工恶劣的工作环境,职业妇女遭受就业歧视,儿童营养不良、缺乏教育等问题,呼吁政府相关部门给予关注;另外,她经过深入采访,撰写了《妇女百像》一文,深刻反映抗战以来重庆妇女团体、职业妇女以及底层妇女的真实生存状态;她还就抗战家属的优待政策落实情况、伤残兵的待遇等问题,进行深入报道。
彭子冈秉承记者职业的良知为民发声,得到了编辑的认可和百姓的支持,渐渐成长为一名优秀的新闻记者。
1942年9月,重庆大旱,致使入秋以来的粮食、蔬菜、水果价格大涨,人民生活更加困难,再加上医药价格高涨,看病难、看病贵,百姓生活压力巨大。尽管当局推行了限价政策,但效果并不明显。彭子冈经过采访,发现当局推行的“公务员家属米贴限五口”的规定,本来是为了让利给百姓,但是竟有公务员趁机从中谋私,“在某些机关的职员名册上,家属一律变成了五口”,尚未出生的子女或已故的亲人都拿来充数。对这种“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社会腐败现象,彭子冈都做了如实的报道和揭露。
面对物价飞涨的局面,粮食部部长徐堪不采取措施抑制粮价,反而别出心裁地发明了所谓的“营养系列”:混入秕糠的糙米美其名曰“营养米”,而多留麦壳的粗面粉则叫作“营养面粉”,将粗面粉掺上玉米粉就制成了“营养饼干”。他要求在老百姓中推广这种“营养饭”,试图以此来节约用粮。由于这种“营养饭”太过粗糙且难咽,人们并不买账。为了宣传所谓的“营养饭”,徐堪专门请了各报社的记者前来品尝,彭子冈也来到现场,她看到桌上除“营养饭”外,还摆了许多鸡鸭鱼肉之类的“辅餐”。徐堪讲解一通“营养饭”的好处后,向大家示范吃法。他一边往饭碗里浇上浓稠的东坡肉汤,一边操着浓重的四川话眉飞色舞地说:“饭里多加些肉汁,再喝上点鸡汤,好吃得很哪!”快人快语的彭子冈一语道破:“徐部长,你提倡的营养饭原来是这种吃法,难怪营养得很!”
抗日战争进入相持阶段后,彭子冈写了大量反映社会现实、揭露重庆黑暗面的新闻报道,因此常常遭到新闻检查官的否定和压制。正巧1941年《大公报》桂林版创刊,彭子冈独辟蹊径,把自己的稿子转投华南,将反映重庆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等方面情况的近百篇通讯,发往《大公报》桂林版,并得到及时刊发,这样就巧妙地避开了重庆当局的新闻封锁,能将真实消息公布于众,让人民了解更多的事实真相。
1945年重庆和谈时,彭子冈对毛泽东进行了专访,她以自己诚实而独特的视角,如实地记录了毛泽东的情况:那被纸烟烧黄的手指,那簇新的白绸衬衣和鞋底,那湘音无改的“和为贵”,以及他晚上参加在新落成的礼堂召开的舞会,在张治中那间有广漆地板的客厅中失手打碎一只盖碗等。
彭子冈描述的全是生活中的细枝末节,没想到却起到了很好的作用,在国统区人民心中树立了一个平易近人、朴实节俭的共产党领袖形象。彭子冈这篇《毛泽东先生到重庆》的新闻特写,生动地表现了国统区人民对毛泽东的殷切热望。
抗战时期,彭子冈与杨刚、浦熙修被称为新闻“三剑客”,这也是对她在抗戰时期新闻贡献的高度评价。
披上战袍的杨刚
杨刚1905年出生于江西萍乡的一个官宦家庭。1928年进入燕京大学英文系学习,结识了在《大公报》当编辑、记者的萧乾,并在这时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校长司徒雷登称她为“赤色分子”。
1939年,萧乾被委派前往英国采访二战欧洲战场,他推荐杨刚接替他担任香港《大公报》的《文艺》副刊主编一职。总经理胡政之颇有顾虑,说杨刚是“赤色分子”,担心日后给报纸带来麻烦。萧乾坚持自己的意见,说:“我们认识已经十年了,我只晓得她进步,爱国,她笔头快,判断能力比我强!”最终,胡政之听从了萧乾的劝告,决定聘用杨刚,但是他要求杨刚要遵守《大公报》的“四不”传统,不许有过激言行。
同年9月,杨刚正式接任《大公报》的《文艺》副刊主编。当时的《大公报》副刊还是比较自由的。杨刚认为《文艺》副刊是宣传抗战、宣传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治主张不可多得的阵地,遂决定在萧乾工作的基础上,把《文艺》的进步性和战斗性再向前推进一步。杨刚坚守着这块相对独立自由的阵地,团结进步的、革命的作家,以一切可能的方式同反动派做斗争。
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杨刚在充分肯定《文艺》已有进步的基础上,宣布自己的革命主张。 9月4日,杨刚在《大公报》上刊发了自己撰写的《重申〈文艺〉意旨》一文,说“《文艺》从七七事变那天起,就披上了战袍,环上了甲胄”,已经成为“民族生活的一个关节,帅字旗下的一名小兵”。她旗帜鲜明地坚持《文艺》的“抗战宣传”宗旨,此后《文艺》的版面几乎成为延安作家的阵地。
从1939年9月到1941年12月,杨刚主持的《文艺》副刊如跨上战马的勇士,纵横于抗战宣传的战场。她大量刊发延安地区及敌后游击区的作品,大力宣传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下的军民抗战业绩。据统计,《文艺》副刊共发表延安作品一百一十八篇,其中有此前萧乾编发的四十四篇,其余的七十四篇都是杨刚编发的。其中沙汀的报告文学《贺龙将军》、丁玲的散文《我是怎样来陕北的》、何其芳的诗歌《夜歌》等精品力作,也都是经其手得以公开发表的。
杨刚还组织进行了文艺问题的公开讨论,引导战时文艺发展的方向,使《文艺》副刊成为战时文艺运动的前哨。
1939年10月,借纪念鲁迅先生逝世三周年的机会,杨刚通过《文艺》在香港文艺界发起“民族文艺”问题的讨论,许地山、刘火子、黄文俞、郁风、刘思慕等十余人参加了讨论会。与会者认为当今的民族文学应该是“抗战的内容,民族的形式”。接下来,杨刚快速将讨论纪要发表,引起强烈反响,“民族文学”一时成为香港文艺界的中心议题。接着杨刚又拟出“文艺之民族形式的创造问题”“新文艺外来影响的估价和清算”两个讨论话题,《文艺》副刊还拿出五个版次发表讨论文章。这场关于“民族文学”的讨论对香港文艺向抗日救亡方向发展,起到了积极的引导推动作用。
1940年10月1日,杨刚在《文艺青年》第二期上发表了一篇题为《反对新式风花雪月——对香港文艺青年的一个挑战》的文章,由此引起了又一场关于“反对新式风花雪月”的大讨论。当时,内地抗战硝烟弥漫,而香港流行着一种“香港是世外桃源”的危险论调,不仅麻醉着香港人民,也与整个反法西斯战争的大局很不协调,许多幼稚的文学青年都受到了这种论调的影响。
杨刚的这篇文章发表后,香港文坛立即展开了为期近三个月的大讨论,十余家报刊参与其中,发表讨论文章达九十余篇。其间,《文艺》 副刊举行了为期一周的关于“新式风花雪月”讨论笔会,邀请许地山、乔木(乔冠华)、黄绳诸先生执笔撰文。这场关于“新式风花雪月”的讨论,对推动广大青年跳出个人感情的小圈子,投身到民族救亡的壮烈生活中去,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1941年12月,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军袭击香港,香港《大公报》被迫迁至桂林办公并创办桂林版《大公报》。1942年1月在东江游击队的协助下,杨刚安全转移到了东江游击根据地。不久后她回到《大公报》继续她的副刊编辑工作,并随即发表《归来献词》,重申了她的编辑方针:“我们走过了一条道路,现在,这条道路依然是一切真实写作者,真实地生活在民族战争中的人们所共走的。我们没有理由脱离它,也不能脱离它。”杨刚的这条道路就是“坚决抗战的道路”。
一个月后,杨刚与一位澳大利亚记者一起,到浙赣东南战区的前线采访。历时两个月的深入采访,杨刚到过湘、赣、闽、粤四省,看到了日军在中国土地上的暴行,更看到了国统区的黑暗,她写下一系列脍炙人口的战地通讯,仅在重庆和桂林两地的《大公报》上就发文十余篇。这都是她切身的体验和采访,以及在战火中对中国局势的深入观察,一经刊登即引起极大的社会反响。
正如杨刚自己所说:“我所要做的就是一只号筒,一只挂着红绸子对着太阳高唱的号筒……”她极富现场感和感染力的战地报道,把处在战争中人们的生活状况跃然纸上,唤醒了人们坚定团结抗战的决心和信心。而这段经历,也使杨刚成为抗战时期不可多得的优秀战地女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