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阳南曲的非遗传承研究

[摘" 要] 作为湖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长阳南曲现已成功入选国家第二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长阳南曲雅俗共赏，具有极高的历史、文化、艺术价值，对传承与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长阳南曲的文化传承受惠于国家的非遗保护政策，也有赖于热爱乡土文化的非遗传承人的悉心守候与培育。当前长阳南曲的传播不仅面临着市场份额缩小、艺术创新不足、艺术表现形式单一的困扰，还面临着需要掌握好用方言表演地方剧种所产生的地域特色与如何用好普通话表达让更多受众理解之间的平衡问题。要破局，需要采取开设地方课程夯实文化传承根基、借科技赋能提升艺术表现力、兴文旅融合促进活态传承的综合措施。归根结底，非遗传承要走活态传承之路，才能实现非遗传承的守正创新。

[关键词] 长阳南曲" 非遗保护" 活态传承" 守正创新

[中图分类号] I239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7-2881（2024）33-0102-04

一、长阳南曲的渊源

长阳南曲俗称南曲，由明末南戏之昆曲演变而来，传唱区主要集中在湖北宜昌的长阳资丘等地，故得斯名。作为湖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长阳南曲现已成功入选国家第二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长阳南曲历史悠久，其渊源最早可追溯至12—14世纪的200年间所诞生的南戏。南戏这种以歌舞故事为主体的戏剧表现手法诞生后，随着南北方各民族间的交往，继而衍生出四大声腔：海盐腔、余姚腔、昆山腔和弋阳腔。这四大唱腔在祖国各地流传的过程中又进一步衍生出兼具地方特色的曲调，故而有了“南腔北调”的说法，长阳南曲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1]。

南曲受昆山腔影响颇深，是有据可查的。经过考证，长阳土家族自治县资丘镇的人口大多源于明朝时期的望族“泉水田氏”。据《长阳资市田氏族谱序》记载：“田氏素称彝陵望族，蜂房其户，庚粒其丁，弦诵诗书，簪缨罔替，至品行之卓绝，文艺之可传者代不乏人……”[2]可见当时的长阳地区有着“弦诵诗书”的民间风俗，而《泉水田氏族谱》又记录了明朝时田氏族长田子贤有四子，第三子田潮海曾任浙江湖州知府。结合当前流传下来的长阳南曲曲目中明显存有的昆山腔唱腔的特征，昆山腔中诸如《寄生草》《西江月》《清江引》《叠落金钱》等曲牌被长阳南曲所套用，以及明清时昆山腔清唱活动在士大夫阶层中普遍流传的现象，可以推知长阳南曲这种清唱活动最早是由明朝湖州知府田潮海从其就任的湖州引入的昆山腔所演变而来的。

相较于昆曲的高雅精致，长阳南曲在从雅变俗的演变过程中，无论是内容还是形式都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昆曲以其独特的艺术魅力和深厚的文化底蕴，长期以来被视为文人士大夫阶层的专属娱乐，其唱腔优美、辞藻华丽、表演细腻，充满了浓厚的书卷气。相较之下，长阳南曲的唱词更为朴实、直接，更易于被广大民众所接受。

长阳南曲的唱词内容包罗万象，涵盖了历史叙事、民间传说以及社交礼仪劝诫等多个维度，蕴含着深厚的教育意义。长阳南曲本属外来文化，但在传唱过程中逐渐演变成了植根于土家族的文化土壤的艺术之花。如今南曲不仅保留有原有曲艺的高雅风格，而且还融入了土家族生动鲜活的民族特色，凝聚了智慧，是与汉族文化融合的结晶。长阳南曲在传承的过程中不断吸收土家民歌小调以及皮影戏里的音乐元素，将本土语言和曲风统一起来。在流传过程中，长阳南曲在显著丰富艺术内涵的同时，也有效地促进了土家族与其他民族间的文化交流融合，堪称民族间文化融合的典范。

自新中国成立以来，长阳南曲艺术形式的影响力持续增强，主要在宜昌长阳的资丘、渔峡口等地区，其中尤以资丘镇最为兴盛。在南曲的传播过程中，该艺术形式深受当地民众的喜爱与珍视，过去艺人恪守“夜不静不唱，窗外有风不唱，白事不唱”的传统“三不”准则[3]。而今的长阳南曲已然演变为婚礼、寿宴、添丁等喜事增添欢乐祥和氛围的民间艺术形式，因此其“三不”原则也逐步变为了“白事不唱”的唯一禁忌。长阳南曲的传承不仅限于口头传播，还通过家族、师徒等传统方式代代相传。

二、长阳南曲的传承现状

目前，长阳南曲的传承可谓喜忧参半。一方面，优秀的非遗传承人，让其影响力不断扩大，最终入选国家非遗保护名录，成功进入了中小学课堂，得到了有效传承；另一方面，长阳南曲的推广，也遭遇了现实的困境，情况不容乐观。

1.代表性传承人的一枝独秀

长阳南曲作为民族意识形态的杰出代表，承载着民族精神、民间传统和个体文化的深厚底蕴。长阳南曲唱词典雅，以清唱为主导，辅以小三弦、简板等辅助乐器，呈现出清新俊逸、脱俗超群的音乐风格。无论是从形式上审视，还是从艺人追求的精神境界来看，都属于一脉相承的“清曲”。目前，最知名的长阳南曲代表性传承人为覃远新，其凭借一把三弦和篇篇雄文，借助演出和论文，让长阳南曲走向全国，弦歌之声回荡在资丘镇的校园。

1996年覃远新创办夷水巴风丝弦鼓月社，并在后期联合资丘文化站策划并举办了“长阳南曲、土家山歌民间艺人师徒大赛”以及“南曲大师选拔赛”等一系列活动[4]，促进了南曲艺人之间的交流学习，并在极大程度上增强了当地人民群众对长阳南曲艺术的热爱之情，极大地激发了优秀艺人传授技艺的积极性和创造力，成为一种行之有效的社会传承模式。在2001年资丘镇文化站和镇教育辅导组共同举办的南曲培训班中，覃远新作为主讲，培训本镇一线中小学教师24人。

覃远新不仅在南曲传承上成就显著，在理论研究上也是一把好手。长阳南曲在2008年被正式选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同年覃远新被评为省级南曲传承人，他的研究成果不断涌现，先后公开发表了《长阳南曲流派浅论》《长阳南曲渊源浅谈》《长阳南曲“空约调”研究》等论文。2013年覃远新赴重庆参加“海峡两岸及港澳新闻研讨会”期间，为与会新闻界人士展演南曲，影响深远，并于2016年在“中华美学精神与一带一路民间文化传承”宜昌高峰论坛民俗考察活动中带队展示南曲[5]。

“走路要走自己的路，唱歌要唱自己的音”，这是覃远新常常挂在嘴边的话，在用心钻研南曲的这条路上他始终是这样做的。师徒传承作为长阳南曲的主要传承方式是覃远新不断践行的传统[6]。14岁的田向宇，师从覃远新门下。性格内向的他在覃师父的教导下却出奇地对南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练习时师徒二人习惯于坐成一排面向清江河畔，覃远新弹三弦，田向宇打板，二人配合默契、心有灵犀，轻吟浅唱间，让南曲在资丘镇这片沃土上扎下了根。

2.整体传承的江河日下

“春去夏来，不觉又是秋，柳林河下一小舟，渔翁撒网站立在船头”是长阳南曲《渔家乐》中的一段唱词。往昔的数十年间，长阳资丘镇的村民们每逢佳节或劳作间隙，都能听到这样的美妙旋律[7]。然而，时光荏苒，如今能熟练演唱南曲的年轻人已然越来越少。随着时代的变迁，长阳南曲传承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

首先，年轻一代受社会转型影响，对传统文化的兴趣也在逐步淡化。传统的长阳南曲艺术形式，讲究“清唱”的表演手法，要求演奏者坐在“冷板凳”上，致力于营造一种“清逸、清俊、温润”的艺术氛围[8]。“清雅、清正、清润”的长阳南曲传统艺术形式是长阳南曲“清唱”的一种，该艺术形式严格追求“字清”“腔纯”“板正”等高标准，这些要求进一步限制了长阳南曲在本地区的传承。再加上老艺术家们陆续离世，使得长阳南曲面临着后继乏人的严峻处境。长阳南曲“老师傅”式的传承方式也于今日逐渐展现出了其局限性，由于长阳南曲的学习过程复杂，需要长时间的口传心授，而现代社会快节奏的生活方式，使得年轻人更倾向于追求即时满足的技艺，因而使得其在面对需要长期投入的传统技艺时缺乏兴趣。

其次，长阳南曲在创新方面存在不足。在现代社会中，传统音乐需要不断创新以适应观众的需求，可目前南曲的创新方式主要局限于演唱技巧和曲调上的改进，缺乏更多元化的创新手段。这种单一的创新方式无法为长阳南曲带来新的生命力，限制了其在现代社会中的发展。长阳南曲的自身局限性主要有三点：一是学习难度非常大，南曲曲子的唱腔变化多端、唱词雅奥，往往一首曲目有多个曲牌名。长阳南曲的唱腔分为“南曲”和“北调”两类，而单单在“南曲”之中需要熟练掌握的曲牌名就有31个，其复杂程度可见一斑；二是演出形式相对单一，长阳南曲的演出形式较为单一，主要以清唱为主，缺乏视听联动性。长阳南曲“清唱”的演出形式虽然可以让观众更加亲近音乐，但无法满足大众对于音乐表演多样化的需求；三是长阳南曲中多方言，口音重，传播力很受限制。绝大多数资深南曲艺人，在弹奏与演唱过程中，依然沿袭使用土家族土语或带有浓厚地方特色的方言，这导致那些语言不通的外来观众，难以理解歌词含义，也就无从了解演唱者所要传递的词意和情感，两者之间不能达到互动的效果，也无法形成共鸣。因此，除了本地人以外，外来人很多时候听不懂长阳南曲，也无法欣赏其美。

三、长阳南曲传承的破局之法

文化的传承是一个系统工程，要摆脱目前长阳南曲发展的困境，需要强基固本，让传统文化拥抱时代、拥抱生活，变得接地气，具有民族风格、中国气派，为人民所喜闻乐见。具体说来，可以从以下三方面精准发力，思考破局之法。

1.开展地方课程夯实文化传承根基

正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长阳南曲作为地方特色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传承和发展自然离不开对本土文化的深入挖掘。因此，开设地方课程是夯实文化传承根基的重要途径。通过在地方学校中融入长阳南曲的教学，不仅可以让学生从小接触并学习这项传统文化，更能够激发他们对本土文化的认同感和自豪感，为长阳南曲的传承打下坚实的基础。通过深入研究地方课程，学生们将全面了解长阳南曲的起源、发展，以及它在地方社会中的重要角色和正面影响。这样的学习不仅可以帮助学生们更深入地理解本地文化的精粹，还能显著增强他们的文化意识和自信。此外，地方课程将与实际紧密结合，引导学生们学习长阳南曲，让学生们在亲身体验中感受传统文化的独特魅力，从而激发其对本土文化的热爱之情。

政府出台的非遗保护政策，不仅让长阳南曲的非遗传承者的努力得到了应有的资金支持，而且使得传承活动转变成了持续性的项目，既有序又计划周详。改变了以前南曲传授的范围小、随意、自发、无序的师徒传授教学方式，演变为有目的、有组织、系统化的课堂教育。课程的时间、地点和内容都具备了良好的系统性和规划性[9]。此外，像覃远新这样的南曲艺术家，被同时被赋予了“民间艺术家”和“教师”的双重身份。

地方课程的成功开展也丰富了课程结构，提升了学生参与地方文化传承的学生兴趣。长阳南曲地方文化实践课程的加入，极大丰富了中小学的课程资源，有力地补充了国家课程的不足。

2.借科技赋能提升艺术表现力

当前发达的互联网技术为长阳南曲带来了新的生机与活力。一方面，大众获取到的长阳南曲资源越来越丰富；另一方面，大家能在社交平台上对长阳南曲进行及时有效的评价，能帮助非遗传承人更加客观、全面地评价自身的作品，有利于非遗传承人的专业发展和自我改进。尤其是在网络直播平台，非遗传承人能与观众面对面进行交流，答疑解惑，从而让对此项技艺好奇却苦于无处学习的人找到学习的“捷径”。不仅如此，在平台的推流等多种方式的扶持下，更多的年轻人可以感受到长阳南曲的魅力，体悟南曲的艺术之美，譬如伴奏乐器打造的独特韵律节奏、演员特别的唱法腔调。

目前，已有更多的数字化技术被广泛运用于长阳南曲的传播之中。譬如，制作非遗宣传视频、利用VR技术进行沉浸式观赏等创新手段，使得长阳南曲能够突破时间与空间的束缚，让更多的人能够随时随地欣赏到这一传统艺术。长阳南曲VR沉浸式剧场将虚拟现实技术与长阳南曲相结合，让体验者戴上VR头显就能身临其境地观看南曲表演。这种创新不仅丰富了观众的观赏体验，还推动了长阳南曲的传承与发展。如此一来，既能发挥长阳南曲的宣传作用，又能为南曲的创新提供更多的可能性。

3.兴文旅融合促进活态传承

得益于国家出台的文化旅游结合政策，“以文兴旅，以旅兴文”已经成为长阳南曲传承的指导思想。创新的非遗传承思路在提升游客的文化感受的同时，也让非物质文化遗产“活”起来。当前旅游与文化之间的紧密联系日益凸显，那些深藏于无形之中的文化瑰宝，即非物质文化遗产，正受到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非物质文化遗产拥有独特的属性和界定，要在纷繁复杂的社会环境中得以传承与发展，关键在于要用活态传承的方式，激发其文化活力。对长阳南曲这一非物质文化遗产进行再创新、再利用的动态传承，才是促使人们对非物质文化遗产更具认同感的直接方式。

因此，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并不仅仅局限于静态和固定的记录与延续，更重要的是要注重其向前的发展和创新。保护工作不仅需要对现有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进行详细的记录和保存，还要积极推动其在现代社会中的传承和发展。这意味着要鼓励和支持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人和相关社区，通过各种形式的教育和培训，使这些传统技艺和文化形式能够适应现代社会的需求，焕发出新的生命力。同时，政府和社会各界也应提供必要的支持和资源，帮助非物质文化遗产在传承中不断创新。

四、结语

长阳南曲这一独具特色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在文化旅游融合发展的大背景下，其继承与弘扬显得尤为关键。通过深入研究，就可清晰地认识到，长阳南曲的继承现状彰显了代表性继承人的卓越贡献，同时也面临着整体性承继的挑战。为保障长阳南曲的有效活态继承，现建议有关部门通过设立地方课程来发掘出更多优秀承继人，并在实践探索和理论研究中去继承和弘扬传统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价值，沉淀、提纯和激活其中蕴含的民族文化之光。唯有当更多人了解并热爱长阳南曲，这项传统艺术才能真正焕发活力，成为连接历史与未来、传统文化与现代文明的纽带。

参考文献

[1] 王峰.长阳南曲考论[J].中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3（6）.

[2] 张国伟.长阳南曲的传承研究——以资丘传承人群体为例[D].武汉：中南民族大学，2011.

[3] 江卉，王甜甜.用心用情用力传承非遗文化——记湖北省资丘民族文化馆馆长刘光菊[J].党建，2023（8）.

[4] 周兆祥.长阳南曲渊源与流变略考[J].三峡文化研究，2009（1）.

[5] 陈琼.长阳南曲源流研究[M].北京：民族出版社，2021.

[6] 陈宇京，赵以保，江渝.弘扬中华美学精神，贡献中华美学智慧——中华美学精神与一带一路民间文艺传承宜昌高峰论坛综述[J].现代声像档案，2016（4）.

[7] 覃远新.长阳南曲“空约调”研究——也谈南曲曲牌的保护、传承与创新[J].三峡文化研究，2009（1）.

[8] 覃庆华.三弦铮铮弄 雅乐代代传——从田氏三代同台献艺看长阳资丘“泉水派”南曲的传承与发展[J].三峡论坛，2012（5）.

[9] 王迪.论地方课程开发的文化意义——以长阳南曲进课堂为例[J].基础教育课程，2015（10）.

（特约编辑 范" 聪）

作者简介：董纹瑾，湖北民族大学，研究方向为汉语言文学。

通迅作者：陈思义，湖北民族大学，研究方向为思想政治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