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童工危机

潘竞男

如果你认为童工现象早在一个世纪前就消失了，至少在美国是这样——那你可就想错了。罗斯福新政时期通过的《公平劳动标准法案》禁止工厂雇佣童工，却唯独没有禁止农场使用童工。那之后的几十年里，先后有数十万童工就职于农场。对于联邦政府的劳工保护法，不同行业和不同州政府的执行力度参差不齐。大力支持商业发展的里根政府，曾提议降低劳工保护标准，最终却不得不屈服于社会舆论。教师、家长、工会和民主党的议员们，对里根政府进行了猛烈的口诛笔伐。

然而眼下，美国的童工数量正在不断攀升。根据劳工部的数据，2022年违法雇佣的童工数量比前一年增加了37%，比2015年增加了283%。这些数据由政府记录在案，实际数目可能远大于此。酿成这一恶果的原因复杂多样且相互交织：一些雇主急于用最小的代价填补岗位空缺（包括危险岗位），没有监护人陪伴的少年移民大量涌入美国，从未消失的人口贩卖。为了迎合行业协会，越来越多的地方州开始削弱劳动保护法律，有时甚至不惜违背联邦政府的有关规定。

美国经济政策研究所的报告显示，过去两年，至少有14个州已经制定或提出了取消童工保护的法律。新规或延长未成年人的工作时间，或取消对危险工种的限制，或进一步降低最低工资标准。根据艾奥瓦州的最新法规，年满14岁就可以到工业洗衣房工作，年满16岁就可以从事屋顶作业、挖掘拆除、机械操作等危险工种。报告的合著者詹妮弗·谢勒表示，“艾奥瓦州近来的多项法律都有违联邦政府禁止‘压迫童工’的规定。”针对童工因工受伤、生病或死亡的问题，法案甚至减轻了雇主须承担的责任。需要指出的是，童工在工作中受伤的概率是成年人的两倍。

在俄亥俄州，共和党议员提出了削弱童工保护的法律。该州餐饮协会的一名发言人说，延长未成年人的工作时长有助于降低他们接触电子产品的频率。过去在阿肯色州，十四五岁的少年打工之前需得到家长同意和州政府许可。但自从共和党州长萨拉·赫卡比·桑德斯签署新的法律后，这项规定也没了。对此，州长办公室称，这减轻了父母的负担——这是多么新奇的诡辩。

尼娜·马斯特也参与了經济政策研究所报告的撰写，她指着一张表格说道：“这张表格包含必要的基本信息，能让家长清楚地知道童工权益有哪些。隐去这张表格意味着工作不再留痕，这打开了剥削的大门。”谢勒补充指出，一些保守派团体如佛罗里达州的政府问责基金会，曾成功游说州立法机构通过一项旨在废止童工保护法的提议。

很明显，许多雇主已经等不及法律变更。劳工部2023年2月的通报显示，美国最大的食品卫生服务公司至少雇佣了100 名 13 至 17 岁的儿童，在 8 个州的肉类生产基地上夜班。加工设备均归大公司所有，如泰森食品公司。这些孩子使用危险化学品清洁锯骨机、切头机等肉类加工设备，至少三名未成年人因工受伤。这家食品卫生服务公司因雇佣童工已缴纳150万美元的民事罚款。

通报中，劳工部并未提及童工离开该公司后去了哪里，这让致力于童工保护的社会服务机构没办法进一步展开工作。《泰晤士报》报道称，其中一些孩子已经被其他工厂重新雇佣。从一系列报道中可以清楚地看出，他们中大部分乃至全部是跨境移民。这些未成年非法移民被美国卫生与公众服务部羁押。庇护申请处理期间，只要有担保人出现，该部门就会尽快把人员交付出去。

2022年，多达13万份未成年非法移民的庇护申请涌入卫生与公众服务部的系统，其中近一半来自危地马拉。为了尽快处理移民监禁问题，担保人资格审查这一步几乎被省略掉了——有些是亲属，有些是人贩子，还有些可能兼具这两种身份。卫生与公众服务部没有履行好自己的跟踪跟进工作——大量儿童被安置后的一个月内，该机构就同他们失去了联系。这些孩子也有接受义务教育的权利，但他们所求不多，只希望能找到一份工作来偿还债务、养活自己以及资助远方的家人。

拜登政府宣布要打击雇佣童工行为，并呼吁国会加大对非法雇主的处罚力度。共和党人称，问题出在不安全的边境上。诚然，中美洲摇摇欲坠的经济形势恶化了这一问题。但眼下的情况是，当自身利益可能受损时，人们对儿童的福祉便漠不关心。

编辑：要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