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雅晶
(清华大学 教育研究院,北京 100084)
博士研究生(以下简称“博士生”)教育是最高层次的学历教育,博士毕业生就业质量的高低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博士生教育质量的高低,并将长远影响国家的创新发展和国际竞争力[1]。传统上,人们普遍认为博士生作为社会紧缺人才,在就业市场上具有较大的竞争优势,且学术界是其就业的主要选择。 但近年来,随着博士生招生规模的扩大、学术职业教师评聘制度的改革以及知识生产模式的转型,博士生就业开始呈现出以下两个新特点[2-3]。 一是博士生就业呈现多元化趋势,Nature全球博士生调查数据显示,博士生在读博的过程中学术职业就业意愿明显下降,企业、政府、非盈利机构、医疗机构已成为其就业的新选择[4]。 如在发达国家德国,一项全国调查数据表明,尽管德国博士生教育旨在培养学术型的科研后备力量,但受学术职位短缺等因素影响,只有不到30%的博士毕业后在高校从事科研工作[5],不到10%的“幸存者”有望成为讲席教授[6];在我国,博士生就业多元化的现象同样存在,教育部2015—2020 年博士毕业生就业调查数据显示,博士毕业后在高等学校和科研单位工作的比例仅略高于50%[7]。 二是即使博士生选择在非学术职业就业,其就业形势依然十分严峻。不少学者指出,当前博士生教育对博士生多元就业的支持远远不够,不少培养单位对博士生存在学术身份的固化认识[8],未能为博士生提供必要的非学术职业就业知识和就业引导,导致博士生在求职时缺乏足够的心理准备和技能准备,甚至可能错失一些长期工作机会[9-10]。 对于长期身处象牙塔的博士生而言,如何正视日趋严峻的学术职业就业形势,并运用现有资源在非学术界求职成为不容忽视的问题。 一项最新的研究发现,社会网络是联系二者的重要桥梁,拓展社会网络有助于博士生在学术界外找到与自身发展相匹配的工作[11]2681,这也为本研究的开展提供了基础。
事实上,自M.Granovetter 提出强弱社会关系理论以来,社会网络,尤其是社会网络的基本构成要素“社会关系”对个体就业的影响就一直备受学界关注[12-13]。 在强弱社会关系理论的指引下,学者们围绕学生就业开展了大量研究,但这些研究多以大学生为研究对象[14-15],较少关注到博士生群体;而有关博士生就业的研究多局限于学术界,认为“以学术为业”是博士生的天然使命和应然选择[16-17],忽视了多元就业对学生个体和社会的重要意义[18]。 那么,在当前愈加严峻的就业环境下,博士生在多元就业时如何寻求社会关系的帮助? 社会关系对博士生的就业意向和就业信心有何影响? 围绕上述问题,本研究基于2019 年Nature全球博士生调查数据开展实证研究,深入分析社会关系对博士生多元就业的影响,以期为完善博士生就业支持体系提供依据。
M.Granovetter[13]1361指出,社会关系具有传递信息和影响的功能,社会关系的“强弱”属性是区别社会关系作用效果的重要指标。 强关系指以高互动频率、高情感强度、高亲密程度和互利互惠为特征的社会关系;弱关系与强关系相反,指以低互动频率、低情感强度、低亲密程度和单方面受益为特征的社会关系。 在理性主义主导的劳动力市场中,弱关系为求职者提供了超越其本身社交圈的信息和资源,因此弱关系比强关系更可能为个体就业提供帮助。 林南[19]进一步深化了M.Granovetter 的理论,认为高社会阶层的个体与低社会阶层的个体多通过弱关系联结,因而可以通过弱关系向低社会阶层个体传递社会资源,提供职业发展等方面的帮助。 上述“弱关系更强”的假设得到了部分学者支持[20],但也有学者对此提出两类质疑:一是强弱社会关系理论在不同制度和劳动力市场环境中的适用性,二是“强弱”作为社会关系本质属性的适切性。
在环境适用性方面,以边燕杰为首的学者指出,M.Granovetter“弱关系更强”的假设并不适用于中国社会,中国社会遵循“强关系更强”假设,求职时真正发挥影响的不是由弱关系组成的“信息桥”,而是由强关系组成的“人情网”[21]。 在中国,求职者与帮助者往往通过强有力的关系联结,受信任和义务的约束,“强关系”对个体就业施加了更确定有力的帮助,而弱关系却无法保证这一点[22]。 近年来,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个体通过社交媒体等弱关系获得信息更加便捷,一些基于西方情境的研究也发现弱关系的“信息桥”作用减弱,强关系对个体就业的影响强于弱关系[23]。在社会关系的本质属性方面,邱泽奇和乔天宇[24]指出“强弱”只是社会关系的表层属性,真正决定社会关系发挥作用的是关系中“人的社会特征属性”,这种社会特征属性既包括先赋性的自然属性(如血缘),也包括自致性的建构属性(如同学关系)。 当潜在关系中的个体在社会特征属性上的同质性水平较高时,即使只有偶然的联系,关系也可能发生,反之关系很难发生。 由上述分析可知,学者们围绕社会关系开展了大量探讨,理论的深度和广度不断加强,相关研究为本研究的开展提供了启示:一是要关注社会关系的作用环境,二是要进一步明晰社会关系的“强/弱”属性与“同质/异质”属性对个体就业的影响。
已有研究表明,博士生群体主要通过院校主导和个体主导两种方式与非学术界建立社会关系。 校企合作是院校主导构建社会关系的主要方式,例如在欧洲,工业博士是高校与企业联合培养博士的一种特殊形式,博士生同时接受高校与企业教师的指导,并与企业签订工作合同,在博士就读期间完成企业交付的科研任务[25]。 在这一过程中,博士生自然地与企业产生联系,为之后进入企业工作提供了基础。 有学者采用质性访谈法对高校与企业之间的合作研发项目进行分析,发现校企合作有效拓展了企业的知识网络和人力资源网络,在读期间参与校企合作项目的博士生有更大的可能性成为企业未来的长期员工[26]。 然而,并非所有专业的学生都有机会参与校企联合培养,在多元职业求职的过程中,个体主导构建的社会关系同样发挥了重要作用。 有学者对来自瑞典、挪威和英国的博士毕业生进行半结构式访谈,发现相较于院校提供的社会关系构建机会,博士生通过参与会议等方式自主构建的社会关系为其提供了更多的就业机会,在其“从学术界到企业”的过渡中发挥了更加重要的作用[11]2690。 有学者采用质性访谈法分析了博士生个人社会资本对其就业地选择的影响,发现导师和师门构成的学术社会资本对其从事学术职业的影响较大,对其从事非学术职业的影响较小;父母和亲戚构成的家庭社会资本对博士生求职的影响较小,但照顾家庭的责任和与家人的情感是求职时的重要考量因素[27]113。
上述文献梳理表明,社会关系对博士生多元就业的影响正得到越来越多学者的关注,但相关研究仍处在起步阶段,在以下两方面仍存在可拓展的空间:一是已有研究多基于结果视角来考察社会关系对毕业生就业收入或社会流动的影响,较少从过程视角出发,关注博士生在求职过程中对社会关系的选用以及社会关系在博士生多元就业中发挥的作用。 二是已有研究多在单一劳动力市场环境中开展,缺少对社会关系在不同环境中作用机制的比较,进而回应相关的理论争议。 基于此,本研究首先依据“关系人与博士生在专业知识和技能方面的相似性”以及“关系人与博士生的关系强弱”将博士生求职时使用的社会关系分为同质性强关系、异质性强关系、同质性弱关系和异质性弱关系四类,整体描摹博士生多元就业时对社会关系的使用情况,探究个体背景和学习经历对博士生社会关系选择偏好的影响;然后,考察四种社会关系对博士生就业意向和就业信心的影响;最后,探讨上述影响在中西方文化背景下的异同,以期丰富相关的理论和实证研究。
研究数据来源于Nature2019 年开展的全球博士生调查,样本量为6 812 人。 其中,男生占49.47%,女生占50.53%;欧洲博士生占36.51%,北美或中美洲博士生占27.39%,亚洲博士生占27.26%,澳洲博士生占3.14%,南美洲博士生占3.28%,非洲博士生占2.42%;中国博士生765人,占11.23%; 美国博士生有1 548 人, 占22.72%。 该数据样本全球覆盖率高,样本分布基本与当今各国博士生教育的规模与水平相一致,具有较好的代表性。
本研究的因变量为就业意向和就业信心。 选择就业意向和就业信心为因变量有以下两点原因:(1)就业意向和就业信心属于就业的“过程”变量,符合本研究的研究视角。 (2)就业意向能反映社会关系对博士生就业的“方向性”影响,而就业信心能反映社会关系对博士生就业的“影响程度”或“支持力度”,因而选择这两个指标能较为全面地衡量社会关系对博士生多元就业的影响。 其中,就业意向通过“您毕业后最想去哪里工作?”一题进行测量,该题目要求博士生对学术界、企业、政府、非盈利机构和医疗机构就业意向进行排序,1 =最想去,5 =最不想去,本研究将取值为1 的选项定义为博士生的就业意向,并设置相应的虚拟变量。 在本研究中,博士生的就业意向呈现多元化特点,51.29%的博士生想去学术界工作,23.87%的博士生想去企业工作,想去政府、非盈利机构和医疗机构工作的博士生占比分别为8.03%、5.08%和7.93%。 就业信心通过对博士生预期求职时长反向赋分进行测量,博士生预期求职时间越短,其就业信心越高。Nature询问了博士生“博士毕业后,您认为自己要花多长时间找到长期工作?”,其中,1 =小于1 年,2 =1 ~2 年,3=2~3 年,4 =3~6 年,5 =6 年以上。 本研究发现博士生的就业信心较低,就业信心均值为3.467,换算成百分制为61.68 分。
本研究的自变量为博士生多元就业时使用的社会关系,这里的社会关系泛指博士生作为一个社会个体,通过学习、社交等方式建立的全部关系。 社会关系通常采用间接法进行测量,参照相关文献[28],研究通过“您如何了解学术界以外的职业机会?”一题进行测量。 基于前文文献梳理结果,本研究将博士生求职时使用的社会关系划分为四类:同质性强关系、同质性弱关系、异质性强关系和异质性弱关系。 具体而言,当博士生通过学院、课题组、室友获取就业信息时,使用的是同质性强关系;通过学术会议、专业协会、Nature、其他科学出版物/就业机构或其他与专业领域相关的期刊获取就业信息时,使用的是同质性弱关系;通过家庭获取就业信息时,使用的是异质性强关系;通过包括博客在内的在线资源、LinkedIn、Twitter 或其他社交网络获取就业信息时,使用的是异质性弱关系。 在本研究中,使用同质性强关系、同质性弱关系、异质性强关系和异质性弱关系的博士生分别占比63.59%、46.84%、8.57%和59.63%。
此外,为减少遗漏变量偏差,本研究结合相关文献[29],从个体背景和学习经历两个维度选取协变量。 其中,个体背景维度的协变量包括性别、年龄、是否为留学生、有无兼职工作、有无子女;学习经历维度的协变量包括学习动机、学习投入和职业发展支持。 学习投入通过每周学习投入时长进行测量,1 =小于11 小时,2 =11 ~20 小时,3 =21 ~30 小时,4 =31~40 小时,5 =41 ~50 小时,6 =51 ~60 小时,7 =61~70 小时,8 =71~80 小时,9 =80 小时以上;职业发展支持为职业发展支持量表5 道题目的均值,通过李克特五点量表计分,1 =非常不同意,5 =非常同意。 本研究中,博士生对院校职业发展支持的满意度较低,为2.946,换算成百分制为48.65 分,尚未及格。 此外,考虑到样本的分布情况,本研究对博士生的就读地区(亚洲、欧洲、非洲、北美和中美洲、南美洲)进行了固定。变量的具体设置及描述性分析结果如表1 所示。
研究首先采用二元Logit 回归模型分析博士生在多元就业时对不同社会关系的选择偏好,估计方程如式(1)所示。 其中,p为博士生使用某种社会关系的概率,1- p为没有使用某种社会关系的概率,p/(1- p) 为博士生使用和不使用某种社会关系的概率比,α为常数项,β为回归系数,X为协变量,i代表第i个协变量,ε为随机扰动项。
然后,研究分别采用多元Logit 回归模型和OLS 回归模型估计社会关系对博士生就业意向和就业信心的影响(式2、式3)。 其中,occupation为就业意向,confidence 为就业信心,homostrong为同质性强关系,homoweak 为同质性弱关系,heterostrong 为异质性强关系,heteroweak 为异质性弱关系,β、γ为回归系数。 在分析博士生的非学术职业就业意向时,为更好地与已有研究形成对照,研究将学术职业就业意向设置为参照组(j =1),分别分析社会关系对博士生企业(j =2)、政府(j=3)、非盈利机构(j =4) 和医疗机构(j =5) 就业意向的影响。
最后,研究将聚焦具有不同文化背景的中美两国,采用分样本回归方法考察社会关系对中美博士生就业意向和就业信心的影响,从而在不同的社会环境中检验社会关系理论的情境适用性。
研究首先采用二元Logit 回归方法整体把握博士生在多元就业时社会关系的使用现状。 分析结果表明(表2),在控制其他变量的前提下,相较于18~24 岁的博士生,25~34 岁的博士生使用同质性弱关系和异质性弱关系的概率显著更高,使用同质性强关系的概率显著更低;35 岁及以上的博士生使用同质性弱关系的可能性显著更高;留学生使用异质性弱关系的可能性显著更高,使用异质性强关系的可能性显著更低;有兼职工作的博士生使用同质性弱关系的可能性显著更高,使用异质性弱关系的可能性显著更低;有子女的博士生使用同质性强关系和异质性强关系的可能性显著更高,使用同质性强关系的概率显著更低。在学习经历方面,在入学时持有学术志向的博士生使用社会关系的概率显著较低;学习投入时间越长的博士生使用同质性弱关系的可能性显著更高,使用异质性强关系的可能性显著更低;院校提供的职业发展支持越充足,博士生使用同质性强关系和异质性强关系的可能性越高,使用异质性弱关系的可能性越低。
表2 博士生对不同社会关系的选用
1. 社会关系对博士生就业意向的影响
社会关系对博士生就业意向的影响如表3 所示。 多元Logit 回归分析结果表明,在控制其他变量的前提下,相较于从事学术职业,同质性强关系显著提高了博士生在企业和医疗机构的就业意向,显著降低了博士生在非盈利机构的就业意向;同质性弱关系显著提高了博士生在政府和非盈利机构的就业意向;异质性强关系显著提高了博士生在政府、非盈利机构和医疗机构的就业意向;异质性弱关系显著提高了博士生在企业、政府和非盈利机构的就业意向。 事后Wald 检验表明,异质性弱关系对博士生企业就业意向的影响显著高于同质性强关系(Chi2 =48.95,p<0.001),对博士生非盈利机构就业意向的影响显著高于同质性弱关系(Chi2 =3.95,p<0.05)。 整体而言,社会关系为博士生非学术就业意向的确立提供了帮助,且异质性关系对博士生就业意向的影响高于同质性关系。
表3 社会关系对博士生就业意向的影响
2. 社会关系对博士生就业信心的影响
社会关系对博士生就业信心的影响如表4 所示。 分析结果表明,在控制其他变量的前提下,异质性弱关系显著提高了博士生的就业信心,同质性强关系、同质性弱关系和异质性强关系对博士生的就业信心没有显著影响。
表4 社会关系对博士生就业信心的影响
在上述研究的基础上,本研究以中国博士生和美国博士生为例,进一步分析了中西方文化下社会关系对博士生就业意向和就业信心影响的异质性。 分析结果表明,在就业意向方面(见表5),在控制其他变量的前提下,异质性强关系显著提高了中国博士生政府和医疗机构就业意向,异质性弱关系显著提高了中国博士生企业和非盈利机构就业意向;美国博士生就业意向受四种社会关系的影响均较大,同质性强关系显著提高了其在企业和医疗机构的就业意向,同质性弱关系显著提高了其在政府和非盈利机构的就业意向,异质性强关系显著提高了其在医疗机构的就业意向,异质性弱关系显著提高了其在企业和非盈利机构的就业意向。
表5 社会关系对中美博士生就业意向的影响
在就业信心方面(见表6),研究发现,在控制其他变量的前提下,异质性强关系显著提高了中国博士生的就业信心,异质性弱关系显著提高了美国博士生的就业信心。
表6 社会关系对中美博士生就业信心的影响
研究分析了个体背景和学习经历对博士生求职时社会关系选择偏好的影响,发现年龄较小、就读院校职业发展支持水平较高、在欧美国家就读的博士生更可能通过课题组等同质性强关系收集就业信息;年龄较大、有兼职、学习投入较高、就读院校职业发展支持水平较低、在欧美国家就读的博士生更可能通过学术会议等同质性弱关系收集就业信息;有子女、就读院校职业发展支持水平较高、在亚洲就读的博士生更可能通过家庭等异质性强关系收集就业信息;就读院校职业发展支持水平较低、在西方国家就读的留学生更可能通过社交媒体等异质性弱关系收集就业信息。 这表明,院校职业发展支持是影响博士生求职时“强弱”社会关系选择的主要因素,当院校职业发展支持充足时,博士生倾向于借助院校等强关系收集就业信息,反之,博士生通过社交媒体等弱关系收集就业信息。 特别地,通过弱关系收集就业信息的博士生以年龄较大、有兼职、海外留学的弱势群体为主。 这一发现与已有研究相一致,表明弱势群体在获取职业发展支持上存在劣势[30],这种劣势可能进一步加剧博士生教育的不平等。
研究发现,社会关系对博士生的就业意向和就业信心产生显著影响。 在就业意向方面,研究发现不同类型的社会关系对博士生就业意向的影响不同,且整体上“异质性”关系的影响力强于“同质性”关系。 这一发现表明,对于博士生而言,与其知识技能相似的同质性关系人(如课题组成员)对其职业发展的帮助可能更多体现在学术职业方面,但当博士生希望了解多元职业的就业信息时,非学术职业群体更可能为其提供帮助[27]115。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当博士生选择在非学术职业就业时,非学术职业群体反而与博士生产生了较高的“同质性”,能为博士生提供较多的帮助,这与邱泽奇等学者的观点相一致。
在就业信心方面,研究发现异质性弱关系显著提高了博士生的就业信心,降低了其预期求职时间。 这一发现支持了邱泽奇等学者的观点,拓展了M.Granovetter“弱关系更强”理论在博士生就业情境中的应用,表明对于当前正在走向多元就业的博士生群体而言,弱关系而非强关系是影响其就业更为重要的因素。 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可能是当前院校对博士生多元就业的关注和支持相对较低,无法获取充分有效的就业信息是困扰博士生多元就业的主要因素。 此时,弱关系充当了“信息桥”,通过互联网等渠道为博士生提供了更多的就业信息,对博士生多元就业产生了更为积极的影响。
研究发现中国博士生就业受家庭的影响更大,特别地,中国博士生政府和医疗机构就业意愿的形成与家庭的关联更加紧密。 相较之下,美国博士生就业受到多种社会关系的综合影响。 上述发现表明,社会关系的作用效果随着就业环境的改变而改变,M.Granovetter 和边燕杰等学者的观点得到验证。 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可能是,一方面,受传统文化的影响,中国博士生与家庭的联系更加密切,博士生在就业时更可能听取家人的建议,也更可能从事传统意义上“高大上”的职业,希望“学而优则仕”,或者获得“铁饭碗”,因而选择在政府、医疗机构就业;另一方面,在中国,政府和医疗机构构成的体制内劳动力市场比企业构成的体制外劳动力市场的市场化程度更低,信息不对称程度更高,此时,当求职者想要获得体制内就业信息时,家庭这一“强关系”往往能为求职者提供最强而有力的帮助[15]36。
在博士生多元就业的新趋势下,为进一步完善我国博士生就业支持体系,基于上述研究发现,本研究的对策与建议如下:
第一,政府营造公平竞争环境,保障博士生就业权益。 研究发现家庭社会关系对我国博士生就业产生显著影响,我国博士生更倾向于通过家庭获取就业信息,家庭也更可能帮助博士生形成政府和医疗机构的就业意向,并提升其就业信心。为减少与家庭相伴的人情因素可能对就业市场产生的干扰,真正实现选贤任能,唯才是举,政府应一方面积极营造公平竞争环境,建立健全公开透明的就业市场信息机制和竞争机制,消除在就业信息获取和就业进程推进中的不公平;另一方面,进一步完善就业市场监督管理机制,保障博士生的合法权益。
第二,高校树立多元人才培养理念,完善多元职业发展支持体系。 研究发现院校职业发展支持是影响博士生就业的重要因素,但当前高校对博士生多元职业发展的支持远远不够,博士生对高校职业发展支持的评价尚未及格。 特别地,职业发展支持体系对弱势群体的关注存在不足,可能引发博士生教育在“出口”时的不平等。 因此,高校应一方面树立多元人才培养理念,改革培养方案,适应当前博士生多元就业的新趋势,在培养学生学术能力的同时,注重培养学生的可迁移能力;另一方面,高校应积极构建博士生多元职业发展支持体系,通过校企合作等方式帮助博士生创建“院校—就业单位”之间的社会网络,为博士生走进多元职业提供帮助。
第三,博士生积极拓展社会网络,合理运用社会关系。 研究发现整体上社会关系对博士生多元就业产生显著的正向影响,有助于博士生明确就业方向,提升就业信心。 因此,建议博士生在就读期间,在兼顾个人理想与国家需求的基础上,尽早明晰职业志趣,做好适合自己的职业规划;除了通过学习和科研积累人力资本外,有多元职业就业意向的博士生应更积极地投入社会实践,通过参与企业合作项目、走访基层、参与公益活动等方式积累非学术职业工作经验,构建与非学术界的社会关系,为未来就业做好准备。 此外,博士生也应正确看待社会关系,尤其是来自家庭的社会关系,避免被社会关系束缚就业范围,也避免成为不公平竞争的参与者。
最后,本研究还存在以下不足:一是研究重点分析了社会关系对博士生就读过程中主观就业意向和就业信心的影响,社会关系对博士生客观就业结果(如就业薪资)的影响仍有待补充。 二是受数据局限,研究主要采用定量方法考察了社会关系与博士生就业意向和就业信心之间的关系,但其中关涉的制度与文化因素对博士生多元就业的影响方向和影响大小、核心变量之间的因果关系等问题仍有待进一步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