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金玉川
人的一生要经历很多次的旅途,我和妻子的记忆中,有一次既揪心又温馨的旅行,难以忘怀。
1980 年6 月上旬的一天,我回家乡泰州探亲结束,踏上了回归昆明部队的行程,随行的还有我的爱人和孩子。
从泰州出发后,我们很早就来到上海。因距离上海发往昆明的火车还有好几个小时,我们便带上2岁的儿子来到外滩游玩。从未到过大上海看过黄浦江、大轮船的儿子玩得手舞足蹈,我们开心地陪孩子留下了一张张合影。
随着火车发车时间越来越近,我们得往火车站前行了。此时,无意中,我摸到孩子额头,手感发烫,糟啦,孩子像是在发热,如果上了火车,那可是两天半的行程时间,怎么办?我们火急火燎地来到附近一家医院,向急诊医生说明马上还要赶火车的特殊情况,当班医生立即给孩子诊疗,测量到孩子的体温有39 摄氏度!医生要我们最好留下来给孩子治疗,否则坐火车时间较长,孩子很难说会发生什么情况。
考虑到部队纪律严明,我向医生说明我很担心延误归队的时间,医生建议说:“要不然你们带降热药片和针剂上车,先给孩子吃药,如果吃药后热度还降不下来,就得打针,火车上一般应配有药箱,到时你们寻求列车工作人员帮助。”于是,我们当机立断,带上退烧药片和针剂上了火车。
火车“轰隆轰隆”跨过平原,穿过山洞,在群山之间绕行。我们根本顾不上看沿途的风景,紧盯着儿子体温的动态,就这样煎熬着坚持了两个小时。本以为吃过药的孩子会好些,可摸着孩子的额头,热度更高了。我们赶紧求助列车长。
火车广播里一遍遍播报:“旅客同志们,5 号车厢有个小孩病了,谁是医生?请给予帮助。”
一位桂林的老中医出现在我们面前,他说:“我是中医,不是西医,我没打过针,但可以试试。”那年代,火车上虽然配置了药箱,但医用品很是不全。列车长立即安排厨师利用火车厨房蒸汽对注射针具进行消毒,老中医也给孩子打了退烧针,又辅助物理降温,孩子的热度终于渐渐降下了,我们紧揪着的心也稍微放松了一些。
火车行驶到桂林站,到了老中医和我们说再见的时候,临别前他特地交待我们相关注意事项。谁料之后不到一小时,孩子的热度又上来了,还出现了惊厥,用药箱内的体温表一量,竟达40摄氏度,当时的我们头皮发麻,急得手足无措。巡查过来的列车长对我们说:“孩子的病是一刻也不能耽搁了,要是继续高热、抽搐,是要出问题的。前方就要到贵州省都匀站了,那边有个铁路医院,建议你们还是下车医治,我已帮你们联系好,下车后会有人接你们。”
情况紧急,我们决定下车医治,并委托同行的战友将这一突发情况回部队后向上级报告。中午11时,火车刚停稳,就见一名女性工作人员果真等在列车门口来接我们,并帮助我们抱着孩子一路快跑,陪送我们来到都匀铁路医院。
接诊的是一位看样子只有20 多岁的年轻女医生,她立即给孩子测温检查后对我们说:“孩子41°C 多,幸亏到医院来了,再拖下去非出危险不可。”随即给孩子作输液处理。女医生询问我们从哪里来?当得知我们是江苏人,此次是我从老家探亲结束回归部队的行程后,女医生表现出格外亲切和热情,她说:“呵!你们是现役军人家庭,更不容易啊!我是上海人,姓靳,大学毕业后来到贵州工作,上海和江苏是近邻,我们也可以说是老乡啊!”靳医生还专门给我们一家安排了一间房,吩咐我们就住在里面休息和陪孩子输液,此时的我们完全没有了紧张和担忧。
药液一滴一滴输入孩子的身体,孩子的热度也一点一点在下降,到下午3 点多钟,孩子终于清醒,露出了笑容。此时我爱人随手翻开被子,却见雪白的床单和被子都被孩子的尿液弄黄了一大片,我们只好一个劲地跟医生护士打招呼,可医生、护士反而笑着说:“孩子尿了是好事啊,说明药物见效,情况好转了,明天上午再输点液,你们就可以继续前行啦,能赶上中午11时的火车。”
当天晚上吃饭的时间到了,原本我们打算啃点干粮,谁知一名老护士竟然端来了一铝锅稀饭和一袋榨菜放到我们面前,她说:“我家离医院不远,看你们这么长的旅程太辛苦,就回家煮了这锅粥,让你们应付一下。”
医护人员不仅精心给孩子医治,并给一家人安排住宿,现在又给我们送来吃的,况且40 多年前贵州人自身的生活还是很贫困的,又何况我们是路过的素不相识的外省人,真是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此情此景让我们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一个劲向医护人员表示感谢。第二天中午11时,我们带上欢笑的孩子,告别了医护人员,又登上了开往昆明的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