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国杰 聂秀红
(首都医科大学宣武医院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北京 100053)
既往研究表明,多种抗真菌药物除了对真菌的杀灭作用外,还具有免疫调节作用,其可能通过宿主免疫细胞信号通路,调节炎症反应,影响免疫细胞对真菌的作用。两性霉素B可以促进炎性细胞因子释放[1],而氟康唑可以减少曲霉菌丝刺激后人全血IL-6、IL-8和TNF-α的释放[2]。伏立康唑作为三唑类抗真菌药物,也具有免疫调节作用。Simitsopoulou等[3]的研究显示伏立康唑通过TLR2的上调来增强吞噬细胞的促炎程序,Fidan等[4]发现,伏立康唑作用下,白念珠菌刺激的外周血单个核细胞的IL-2、γ干扰素(interferon γ, IFN-γ)和IL-6水平显著增加。在伏立康唑作用下,烟曲霉诱导THP-1细胞更加显著的炎症基因表达,包括干扰素-γ和TNF-α等基因的表达明显增强,释放TNF-α、IL-1β明显增加[5]。
伏立康唑浓度差异是否会对免疫状况存在不同影响,目前国内外文献鲜有报道。为此,本研究观察THP-1来源巨噬细胞加入不同浓度伏立康唑及灭活烟曲霉菌液,检测细胞培养上清液中TNF-α、IL-1β、IL-10分泌水平及细胞膜表面模式识别受体TLR2、TLR4、Dectin-1表达的变化,探讨伏立康唑药物浓度对巨噬细胞免疫功能的影响差异。
细胞及试剂 人急性单核细胞白血病细胞株(human acute monocytic leukemia cell line, THP-1细胞株)来源于中科院细胞库,RPMI1640培养基(美国Gibco-Invitrogen 公司),胎牛血清(fetal bovine serum, FBS)(美国Gibco-Invitrogen 公司),青霉素-链霉素-二抗溶液(美国Gibco-Invitrogen 公司),肉豆蔻酸佛波醇乙酸酯(phorbol-12-myristate-13-acetate, PMA)(中国碧云天试剂公司),伏立康唑(美国辉瑞公司生产),二甲基亚砜(dimethyl sulfoxide, DMSO)(美国Sigma公司)。
烟曲霉菌液的制备 烟曲霉感染患者的分离株,接种在沙堡弱葡萄糖琼脂培养基上于37 ℃和5% CO2培养箱下培养5 d,以形成分生孢子。分生孢子通过70 nm细胞筛进行过滤,使用RPMI 1640重悬分生孢子,在37 ℃和5%CO2的完全培养基中进行孵育,12 h部分分生孢子形成菌丝,进行收集,将孵育后的烟曲霉分生孢子和菌丝形成的菌液在玻璃管中于120 ℃高压灭活30 min[6-7]。
伏立康唑药液配置 伏立康唑粉剂微量电子天平称取10 mg,无菌操作下溶解于二甲基亚砜,国外文献报道二甲基亚砜对细胞无明显毒性作用[8],加入无内毒素蒸馏水补足至1 mL,进行分装,使用时加入完全培养基,倍比稀释至所需浓度。
THP-1来源的细胞诱导为巨噬细胞 文献报道,THP-1细胞使用100 ng/mL佛波酯(PMA)诱导48 h分化为巨噬细胞[9],具有与人外周血单核细胞来源巨噬细胞类似的功能[10]。受不同微环境的影响,使用PMA诱导THP-1细胞为巨噬细胞,该细胞可以向M1表型进一步分化,也可以向M2表型进一步分化[11]。用100 ng/mL PMA在37 ℃诱导THP-1细胞48 h,倒置显微镜动态观察细胞变化。培养48 h后显微镜下观察细胞形态改变,细胞由悬浮细胞改为贴壁、并出现聚集、伪足伸出。诱导THP-1细胞形成巨噬细胞。将细胞加入0.02%乙二胺四乙酸溶液,使细胞脱离贴壁,离心收集。
CCK-8法检测不同浓度伏立康唑联合灭活的烟曲霉菌液对THP-1来源巨噬细胞的毒性 THP-1细胞诱导形成的巨噬细胞,以每孔100 μL培养液中包含5×103个细胞的浓度,接种于96孔培养板。每个孔加入浓度分别为0.25、0.5、1、2、4、8、16、32、64 μg/mL的伏立康唑后,再加入浓度为5×102个/mL的灭活烟曲霉液,并且设置仅含有THP-1来源巨噬细胞和灭活烟曲霉菌液的对照孔。分别37 ℃、5%CO2培养箱中孵育6、12、24 h。之后每孔加入10 μL的CCK-8溶液培养2 h后,用酶标仪在450 nm处测量吸光度值。实验重复3次,取平均值。
不同浓度伏立康唑联合灭活烟曲霉菌液体外刺激THP-1来源巨噬细胞 每孔1 mL培养基中包含1×106个THP-1细胞形成的巨噬细胞,接种于2个6孔培养板。孵育过夜。在培养板中,第1孔作为空白孔,其余各孔中加入终浓度为105个/mL的灭活烟曲霉菌液之后,再加入浓度分别为0、0.25、0.5、1、2、4、8、16、32、64 μg/mL的伏立康唑。并且设置仅含有THP-1来源巨噬细胞和灭活烟曲霉菌液的对照孔,在37 ℃和5%CO2培养箱孵育6 h[12]。培养后,收集培养板中每孔的上清液测定培养上清液中的细胞因子TNF-α、IL-1β、IL-10的水平。收获贴壁的巨噬细胞,流式细胞仪检测细胞表面的TLR2、TLR4、Dectin-1表达。实验重复3次,取平均值。
流式细胞检测体外培养细胞表面TLR2、TLR4、Dectin-1表达 流式管中加入荧光标记抗体:BD Pharmingen[TM]PE Mouse Anti-Human CD369 (Clec7A)(Dectin-1),BD Horizon[TM]BB515 Mouse Anti-Human CD282(TLR2),BD OptiBuild[TM]BV421 Mouse Anti-Human CD284(TLR4),各5 μg,加入待检测的细胞,同型对照管加入同型抗体:BD Pharmingen[TM]PE Mouse IgG2a κ Isotype Control,BD Horizon[TM]BB515 Mouse IgG1 κ Isotype Control, BD Horizon[TM]BV421 Mouse IgG2a κ Isotype Control,各5 μg,震荡混匀,应用BD FACS Canto型流式细胞仪进行细胞表面TLR2、TLR4、Dectin-1的表达检测。通过Flowjo软件进行分析,计算表达的平均荧光强度。
采用SPSS 20.0软件(IBM, Armonk, NY, USA)进行统计分析,正态分布的计量资料以均数±标准差表示,组间的比较采用Dunnett-t检验。非正态分布的计量资料以中位数及四分位数表示,组间比较采用Kruskal-Wallis检验。统计学假设检验采用双侧检验,P<0.05为差异具有统计学意义。
THP-1细胞呈类圆形,在完全培养基中悬浮生长。加入100 ng/mL的PMA后24 h后完全贴壁生长,细胞形态开始出现改变;48 h后,细胞呈现巨噬细胞特征、表现,形态不规则,胞体增大、胞浆疏松出现空泡、细胞表面伸出伪足,包膜周围可见突起,形成THP-1来源巨噬细胞,见图1。
图1 加入100 ng/mL的PMA刺激48 h THP-1细胞分化为巨噬细胞(×40) 图2 不同浓度伏立康唑联合灭活烟曲霉菌液对THP-1来源巨噬细胞的毒性:作用12 h:* P<0.05,作用24 h:# P<0.01(与未加入伏立康唑的对照组相比) 图3 不同浓度伏立康唑联合灭活烟曲霉菌液刺激THP-1来源巨噬细胞,培养上清液中TNF-α、IL-1β、IL-10浓度。* P<0.05,# P<0.01(与IAFL组相比) 图4 流式细胞仪检测THP-1来源巨噬细胞膜表面受体表达Fig.1 THP-1 cells were stimulated with 100 ng/mL PMA for 48 h and differentiated into macrophages (×40) Fig.2 Toxicity of voriconazole combined with IAFL to THP-1-derived macrophages: 12 h: * P<0.05, 24 h: # P<0.01 (compared with the control group without voriconazole) Fig.3 Levels of TNF-α, IL-1β and IL-10 in culture supernatant of different concentrations of voriconazole combined with IAFL stimulated THP-1-derived macrophages, * P<0.05, # P<0.01 (compared with IAFL group) Fig.4 The expression of THP-1-derived macrophage membrane surface receptor was detected by flow cytometry
THP-1来源巨噬细胞中加入不同浓度伏立康唑联合灭活烟曲霉菌液,分别作用6、12、24 h,使用CCK-8法计算细胞相对活力,绘制成活力曲线,见图2。
结果显示,与对照组相比,作用于6 h,在伏立康唑浓度为64 μg/mL时,对细胞抑制作用为4.30%±6.1%(P>0.05),作用12 h,伏立康唑浓度64 μg/mL时,显示19.9%±1.6%的抑制作用(P<0.05);作用24 h后,伏立康唑浓度8 μg/mL及64 μg/mL时,显示23.1%±7.0%和28.7%±8.1%的抑制作用(P均<0.01)。结果表明,随时间延长和伏立康唑浓度升高,伏立康唑对THP-1来源巨噬细胞毒性作用显示出随时间和剂量依赖的增强。
文献报道,人巨噬细胞细胞在受到外界刺激后,TNF-α等炎症因子释放在6 h内达到峰值[12],本研究最终选择6 h作为细胞功能研究的时间。
在对照组中(LAFL组:仅含THP-1来源巨噬细胞和灭活烟曲霉菌液),培养上清液中TNF-α、IL-1β浓度分别(471.94±56.51) pg/mL和(110.56±15.04) pg/mL,加入不同浓度伏立康唑后,上清液中TNF-α、IL-1β浓度逐渐升高,在伏立康唑浓度4~64 μg/mL之间时, TNF-α、IL-1β浓度较对照组出现显著升高(P均<0.05)。在伏立康唑的浓度为16 μg/mL和8 μg/mL时,TNF-α和IL-1β浓度分别达到峰值,为(728.32±113.58) pg/mL和(210.08±41.39) pg/mL。不同伏立康唑浓度组之间IL-10浓度差异均无统计学意义(P>0.05),见图3。
在对照组中(LAFL组:仅含THP-1来源巨噬细胞和灭活烟曲霉菌液),流式细胞仪检测巨噬细胞膜表面模式识别受体TLR2、TLR4的平均荧光强度位于较低水平。加入不同浓度伏立康唑后,细胞膜表面TLR2、TLR4的平均荧光强度逐渐增强,在伏立康唑浓度为1~64 μg/mL时,TLR2、TLR4的平均荧光强度与对照组相比显著增强(P<0.05),在伏立康唑浓度为4 μg/mL时,细胞膜表面TLR2、TLR4的平均荧光强度达到峰值。模式识别受体Dectin-1对伏立康唑浓度变化更为敏感。伏立康唑浓度在0.5~64 μg/mL时,Dectin-1的平均荧光强度与对照组相比出现显著升高(P<0.01),在伏立康唑浓度为1 μg/mL时,Dectin-1的平均荧光强度即达到峰值,见图4、5。
图5 不同浓度伏立康唑联合灭活烟曲霉菌液刺激THP-1来源巨噬细胞膜表面TLR2、TLR4、Dectin-1平均荧光强度。* P<0.05,# P<0.01(与IALF组相比)Fig.5 MFI of TLR2, TLR4 and Dectin-1 on the membrane surface of THP-1-derived macrophages stimulated by different concentrations of voriconazole combined with IAFL. * P <0.05, # P <0.01 (compared with IAFL group)
对于曲霉感染患者而言,指南推荐长期口服抗真菌药物治疗,以防止曲霉感染的复发。侵袭性肺曲霉病指南推荐持续治疗6~12周[13],慢性肺曲霉病指南推荐至少口服治疗6个月,对于存在持续性免疫抑制的患者,则可能需要终身治疗[14]。在如此长时间里,药物对机体免疫功能的影响尤为明显。
不同组织中伏立康唑的浓度不同,伏立康唑在肺泡上皮衬液中的浓度最高,约为血浆浓度的11倍[15];脑组织中的浓度为血浆浓度的2~3倍[16];房水中的浓度仅仅为血浆浓度的0.53倍[17]。指南推荐伏立康唑血药浓度应维持在0.5~6 μg/mL,故而推测在肺泡上皮衬液中的浓度约5.5~66 μg/mL,房水中的浓度为0.25~3 μg/mL。在不同组织中,伏立康唑的浓度范围是0.25~66 μg/mL。本研究观察了浓度为0.25~64 μg/mL时伏立康唑对THP-1来源巨噬细胞免疫功能的影响。
TNF-α、IL-1β均为促炎因子,在抗曲霉感染中起重要作用[18]。本研究结果显示,加入灭活烟曲霉菌液后,THP-1来源巨噬细胞分泌TNF-α、IL-1β浓度显著升高,在灭活烟曲霉菌液存在情况下,伏立康唑的浓度为4~64 μg/mL时,刺激THP-1来源巨噬细胞分泌TNF-α、IL-1β较对照组显著升高(P<0.05),提示伏立康唑诱导THP-1来源的巨噬细胞促炎因子的分泌,但这种分泌的增加并不随伏立康唑浓度的倍增而持续递增,在伏立康唑浓度为8 μg/mL或16 μg/mL时达到峰值。
IL-10是一种有效的抗炎和免疫抑制细胞因子,能降低单核细胞和巨噬细胞活性,抑制单核细胞对曲霉菌丝的氧化爆发和抗真菌活性[19]。有研究报道,在伏立康唑作用下,暴露于曲霉的THP-1细胞IL-10的基因表达无变化[5]。本研究结果同样表明,不同浓度伏立康唑联合灭活烟曲霉菌液,对THP-1来源巨噬细胞培养上清液中IL-10浓度无显著影响(P>0.05)。
参与曲霉识别的模式识别受体主要是TLR2、TLR4和Dectin-1,其中细胞膜表面Dectin-1可以特异性识别真菌细胞壁中的β-葡聚糖[20-24]。有研究表明,伏立康唑通过上调固有免疫系统中模式识别受体TLR2 mRNA表达,增强吞噬细胞促炎程序,促进炎症因子TNF-α的分泌[3]。本研究结果表明,在灭活烟曲霉菌液存在情况下,浓度为1~64 μg/mL伏立康唑可以刺激THP-1来源巨噬细胞膜表面TLR2、TLR4和Dectin-1表达。推测伏立康唑可以通过刺激巨噬细胞膜表面模式识别受体TLR2、TLR4和Dectin-1的表达增强,促进宿主对曲霉的识别,进而杀灭曲霉。但这种表达的增强同样不随伏立康唑浓度的倍增而持续递增,在伏立康唑浓度为4 μg/mL、4 μg/mL、1 μg/mL时,TLR2、TLR4和Dectin-1的表达分别达到峰值。
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推测与高浓度的伏立康唑对细胞的毒性作用有关。文献报道,伏立康唑浓度达100 μg/mL以上时会降低小鼠成骨细胞和成纤维细胞的生长[25]。伏立康唑浓度≥100 μg/mL时增加人角膜内皮损伤的风险。本研究结果显示,浓度64 μg/mL伏立康唑联合灭活烟曲霉菌液作用于巨噬细胞12~24 h,表现出明显的细胞抑制作用,证实高浓度伏立康唑对THP-1来源巨噬细胞具有的毒性作用。推测伏立康唑浓度高达64 μg/mL时导致THP-1来源巨噬细胞免疫活性的下降,引起炎症因子释放减少以及细胞膜表面模式识别受体表达减少。
本研究结果提示,对于需要长期口服伏立康唑治疗的曲霉病患者,适当浓度的伏立康唑可能更有利于促进患者巨噬细胞的免疫活性。宿主的免疫机制与曲霉的感染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涉及多种细胞及不同的作用机制,本研究仅进行了初步探讨。进一步对相关免疫细胞及其机制进行深入研究,将为临床工作提供更加有力的理论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