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代儒学在河西地区传播的途径

2024-01-21 20:03高情情
知识窗·教师版 2023年11期
关键词:传播途径汉代儒学

高情情

摘要:汉武帝时期确立儒学独尊地位,使儒学自河西地区纳入中原版图之初,便通过多条途径在当地广泛传播。基于此,文章论述汉代儒学在河西地区传播的途径,包括以皇帝诏令文书为载体在河西地区传播,经由士人群体在河西地区传播,经由河西世家大族传播,经由学校教化传播四个途径。

关键词:汉代;儒学;河西地区;传播途径

河西地区虽处西部边陲,自纳入西汉统治范围后便得到汉王朝的高度重视。随着两汉在河西地区的治理,儒学传入河西地区并在当地通过多个途径广泛传播,推动当地移风易俗,融洽各民族关系,影响深远。

一、以皇帝诏令文书为载体在河西地区传播

诏令文书作为以皇帝名义发布的古代高级别公文,具有极强的社会影响力。汉代皇帝诏令多阐述儒家理念,甚至大量引用儒家经典,诏令文书下达至河西地区并在当地发布,促进了儒学思想在河西一带的传播。

居延汉简中有大量反映儒家孝道思想的皇帝诏令。如居延汉简中编号为349.9和编号为349.22的简文记载“□□强毋攘弱,众毋暴寡,老□□”;编号为306.8号的简文记载“□□甚无谓也,其令二千石各修其□□”。根据考证,这为后元二年景帝诏书内容。再如居延汉简中编号为126.30的简文记载“□□几成风绍休圣绪传不云户。十室之邑必有忠信□□”;编号为332.16的简文记载“□□子雍于上闻也,二千石长官纲纪人伦□□”。根据学者考证,这为元朔元年十一月汉武帝发布诏书的内容。

除此之外,河西地区发现了经由皇帝诏令进入河西地区的养老赐杖制度。1957年,甘肃武威磨咀子18号墓出土了授予老人“王杖诏令”简册共十枚,还有两枚鸠杖。1981年,武威县文物管理委员会又征集到关于磨咀子汉墓的“王杖诏书令”木简二十六枚。另外,1989年,甘肃武威柏树乡东汉墓中出土木简记载“制诏御史:奏年七十以上,比吏六百石,出入官府不趋,毋二尺告劾,吏擅征召长安乡啬夫田顺,坐征召金里老人荣长,骂詈殴”。以上王杖诏令简册均反映儒家“孝老文化”,可以在汉宣帝本始二年诏令,汉成帝建始二年诏令,汉成帝元延三年诏令、元延三年养老赐杖诏令中查见。

汉代,儒家思想以皇帝诏令为载体进入河西一带,并在当地广泛传播,不仅促进当地儒家文化发展,形成汉代河西地区尊老敬老的风俗,还极大巩固了汉王朝对河西地区的管理。

二、經由士人群体在河西地区传播

汉武帝独尊儒术后,通经致仕使更多的人成为精通儒学士人。本文采用湘潭大学李小瑞提出的将士人分为“官僚士大夫和民间人士”的说法。汉代河西地区既有通经致仕的官僚士大夫,又有不求功名利禄的儒家经师、民间士人。他们都精通儒学,统称为士人群体,毕生在河西地区从事儒学传播活动。

首先,河西官僚士大夫对儒学的传播。“今诏书昭先帝圣绪,令二千石举孝廉,所以化元元,移风易俗也”,官僚士大夫饱读儒家经典,以儒家思想化导河西风俗。窦融任河西五郡大将军,吸纳并礼遇能贤之士,如“以师友之道敬待”的班彪、“以儒学显,征试博士”的蔡茂、“少从刘歆受《春秋左氏传》”的孔奋等。其中,受窦融影响,孔奋任姑臧(今甘肃省武威市)议曹掾时被召回中原时,出现“姑臧吏民与羌胡敬重孔君清廉仁贤,以财物追送”的场面。孔奋不仅将儒家理念在河西姑臧地区传播开来,还影响到羌胡地区。两汉之交的郑兴“少学《公羊春秋》,晚善《左氏传》”,虽被迫归服隗嚣,仍能够依经守义以儒家理念劝说隗嚣。汉光武帝建武四年出任武威太守的任延,依照儒家“先富后教”理念,在河西地区“置水官吏,修理沟渠”,又“造立校官,自掾吏子孙,皆令诣学受业”,使“郡中遂有儒雅之士”。张奂在汉顺帝、冲帝、质帝、桓帝时历任河西武威郡太守、匈奴中郎将,在职期间“严加赏罚,风俗遂改”,使儒学在河西武威一带广泛传播。

其次,河西民间士人对儒学的传播。在儒学独尊的背景下,民间士人大都受过良好的经学教育。他们经过个人艰难学习后,满腹经纶,研习不辍,或出于个人意愿著书立说,或身体力行聚众讲学。刘般随母避乱河西,“虽尚少,而笃志修行,讲诵不怠。其母及诸舅,以为身寄绝域,死生未必,不宜苦精若此,数以晓般,般犹不改其业”。刘般笃志修行,教徒讲诵精神在河西一带被人传颂。东汉候瑾力行儒家思想,著书立说,“以至河西人敬其才而不敢直呼其名,以侯君代指”。两汉之际中原动乱,“通儒”杜林“与弟成及同郡范逡、孟冀等,将细弱俱客河西”,并极大推动儒学在河西地区的传承。

汉代官僚士大夫如窦融、孔奋、郑兴、任延等精通儒学,以儒学教化百姓,地方社会教化功绩显著的同时,推动儒学在河西地区的传播。刘般、侯瑾、杜林等平民子弟在“学而优则仕”“通经致仕”的官学引导下,遵从儒家理念,著书立说,对儒学在河西地区繁荣发展起到带动作用。

三、经由河西世家大族传播

随着汉代对河西地区的开发,世家大族逐渐兴起。他们最初或为犯官、刑徒,跟随移民政令迁徙入河西地区,或为两汉之际避祸西迁河西。河南省社会科学院历史与考古所研究员陈建魁认为,游学、入仕、建功、置田、联姻等是世家大族兴起的重要手段;兰钢中学教研员邓奇德提到,世族获取权力,谋求高官的主要途径:一是军功,二是儒学,其中尤以儒学最为重要。河西世家大族如敦煌索氏、曹氏、氾氏等重视儒学的传承,从而使得儒学经由世家大族在河西地区广泛传播。

敦煌藏经洞出土文书编号为P.2625的《敦煌名族志》残卷记载,敦煌索氏注重通过儒学获取功名,如索衾、索翰、索堪、索德。尤其索氏家族重视儒学经术的家学传承,后世子孙多博通经史、兼通内纬。与索氏几乎同时期迁入河西敦煌的还有曹氏家族,《郃阳令曹全碑》记载,曹全高祖父曹敏、曾祖父曹述、祖父曹凤三代皆举孝廉,担任长史等要职。曹全恪守儒家道义,两次被举为孝廉。曹氏家族注重家风家学的传承,灵帝时,曹暠被赵咨举为孝廉后担任荣阳令,敦煌曹氏以经致仕。敦煌藏经洞出土文书编号为S.1889的《敦煌氾氏家传并序》记载,东汉时期河西敦煌望族氾氏家族重视儒学传承,家族人物氾煛、氾孚、氾咸皆明通经纬,为官恪守道义。氾氏家族由军功世家成功转型为儒学世家,引领河西地区一带文化的传播和发展。

关于两汉时期世家大族的研究中,陈建魁认为,世家大族的家族文化中是否重视儒家文化是其发展的关键,如果一个家族中没有通经大儒,其发展就会渐趋衰落。另外,家学传承是世家大族数世显宦的文化保障,家族对儒学研习不辍,进一步推动后代子孙为巩固家族地位以经致仕。汉代世家大族在河西地区数量颇多,分布广泛,占有大量社会资源。他们通过著书立说、教授生徒等对河西地区的影响巨大,为促进河西文化,尤其是儒学的传播作出不可忽视的贡献。

四、经由学校教化传播

教化是汉王朝治理好河西地区的潜在需要,“古之王者明于此,是故南面而治天下,莫不以教化为大务”。《敦煌教育志》记载,河西地区纳入中原管理范围后,设置河西地方官学。此外,大量硕学鸿儒在河西地区聚徒讲学,私学兴起。

首先,河西地区设置以教授儒学为主的地方官学及教授人员。武威太守任延最早在河西地区“造立校官,自掾吏子孙,皆令诣学受业,复其徭役。章句既通,悉显拔荣进之”。任延开武威教化风气之先河,使郡中有儒雅之士人。除武威设立校官外,敦煌、居延等地遵從中原王朝诏令设置官学,在出土汉简中都有发现。如敦煌汉简编号为481A的简文记载“故建明堂,立辟雍,设学校详(庠)序之官,兴礼乐,以风天下,诸生、庶民,熙然响应”。居延汉简编号为E.P.T59:58的简文记载“前为县校弟子,未尝为吏”。汉代河西地区不仅设置官学教育机构,还设置“学师”作为教化人员。甘肃肩水金关汉简中编号为EJT23:883的简文记载“学师”。另外,兰州城市学院马智全教授考证发现张家山汉简与肩水金关汉简中的“学师”,从简文看是“畴官”。

“汉代兴办官学,无论中央官学,还是郡国学校,都以讲授经学为主”。河西敦煌郡“规定教学内容以儒学为宗,以读经为主”。敦煌悬泉汉简中有关于学生学习儒家经典内容的描述“乎张也,难于并而为仁也。曾子曰:吾闻诸子,人未有自致也者,必也亲丧乎。曾子曰:吾闻诸夫子,孟庄子之孝,其它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于父之…… ”。经胡平生、张德芳两位先生考证简文为《论语·子张篇》残文,是儒家重要典籍文献。

其次,河西地区私学并立,以教授儒学为主。李小瑞认为凡不由政府提供经费和校舍,由个人管理教学的均归入私学范围。汉代办私学人员中既有官僚士大夫,又不乏不求利禄的民间士人。私学因其灵活性和广泛性具备极强生命力。吕思勉先生提出“汉儒居官者,多不废教授……去官而必教授”,不在官位的汉儒往往会从事私人讲学。汉代河西地区私学众多,教授内容以儒家经典为主。

东汉廉吏李恂任武威太守时,“教授诸生常数百人”。“后坐事免,步归乡里,潜居山泽,结草为庐,独与诸生织席自给”,即使因事坐免,仍恪守儒家思想,兴办私学、讲经不辍。汉桓帝永寿三年,敦煌人张奂迁使匈奴中郎将,为官期间讲学不辍。即使兵临城下,“奂安坐帷中,与弟子讲诵自若”。后党锢之祸遭人陷害,免官故里,仍“养徒千人,著《尚书记难》三十余万言”。自西汉起,河西官学兴起。迟至东汉,官学和私学初具规模。官学设置“学师”管理教育,私学以儒士兴办。无论官学还是私学,皆以经学为依归,以儒家教化为主,对儒学在河西地区的传播作出巨大贡献。

自汉武帝起,河西地区纳入中原王朝统治版图,儒学由中原传入河西地区,并通过多种途径在河西地区广泛传播。依托于皇权至上性,皇帝诏令是儒学在河西地区广泛传播的关键渠道;河西士人群体无论在官抑或免官,以自身实际行动为儒学在河西地区的传播作出贡献;河西世家大族以经学传家,在谋求仕途和家族地位时刺激了儒学在河西地区的发展;河西公私学校的设立并以儒学为主要教学内容,为河西地区培养众多学人,使儒学在河西地区传承不辍。经过汉代曲折发展,河西地区儒学广泛传播,实现由游牧文化向中原文化转变。在魏晋中原动乱之际,河西地区“独安”且重教化的氛围吸引了大批中原大儒,保留了文化火种,为河西地区成为北方文化中心作准备,也为后世中原地区儒学的繁荣提供了必要条件。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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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范晔.后汉书·循吏列传[M].北京:中华书局,19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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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陈建魁.两汉世家大族兴衰规律探析[J].中州学刊,2019(11).

[5]邓奇德.士族与敦煌汉文化的关系[J].兰州教育学院学报,1997(2).

[6]马智全.汉简“学师”小考[J].鲁东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7(2).

[7]胡平生,张德芳.敦煌悬泉汉简释萃[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

基金项目:2019年度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丝绸之路与中古时期的儒学西传研究”的研究成果,项目编号:19BZS146。

(作者单位:潍坊理工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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