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深度老龄化社会视域下老年群体的数字化生存路径剖析

【摘要】在中国深度老龄化社会背景下，老年群体的数字化生存显现为一个紧迫且重大的社会议题，观照现实情境，老年人群在网络媒介的应用中，常遭遇由生理、认知以及社会因素所引致的种种挑战，其数字媒介的利用效率对生活幸福感产生了直接影响。老年群体数字化生存能力的提升，拥有着代际互动传播方面的机遇，但同时也离不开政府、平台、家庭等多方面的共同努力，这一过程不仅紧密关联到老年群体的生活质量和自主能动性的提高，更是关乎社会整体以及家庭单元的稳定与和谐发展。

【关键词】老年群体；数字鸿沟；数字化生存；代际互动传播；数字反哺

人口老龄化已成为全球性社会问题。据国家统计局数据，至2021年底，中国65岁及以上人口占比达14.2%，中国已提前步入老龄化社会。至2023年底，60岁及以上人口占比已升至21.1%，65岁及以上人口占比15.4%，老龄化程度进一步加剧。伴随移动互联网技术的快速发展，老年群体面临诸多挑战，其所面临的数字化生存问题亟待关注，本文基于社会视域与传播语境进行分析，并提出相关解决路径。进一步探索新兴技术如何更好地服务老年群体，满足其精神需求。

一、老年群体数字化生存的困境分析

（一）生理机能的衰退：认知匮乏

随着年龄增长，老年人的生理机能衰退，视力、听力及抑制能力（即对外界无关干扰、无用信息的过滤能力）都会在不同程度上减弱，导致信息接收与处理能力下降。而随着生理机能的衰退，我国老年群体的学习能力也不可避免地会降低。调查显示，在新媒体的使用中，困扰老年群体的问题主要表现为技术层面内容的显示和操作问题，以及心理层面的“触网恐惧”。[1]老年群体对媒介的认知仍局限于传统媒体，未适应网络媒介的双向传播特性。老年群体主要使用网络新媒体维持亲友联系，而非积极参与其中，这限制了他们在网络场域中的发声与形象建构，不利于其数字化生存。因此，老年群体在网络媒体环境中的参与度和话语权有待提升。

（二）平台内容的生产：供需不符

移动互联网的快速发展催生了大量网络媒体平台，这些平台在内容生产上展现出明显的倾向性。老年群体网络话语权较弱，且内容生产者多为青年群体，两者间存在代际互动差异，导致平台内容生产更侧重于青年用户体验，聚焦于高流量、高热度事件，对老年群体的内容生产仅基于传统“老年人喜好”，造成信息同质化。青年群体在网络中的高参与度形成了独特的“梗”文化和社交符号（如栓Q、yygq等），其话语体系的编码解码方式与老年群体不同，增加了他们的理解难度。尽管信息渠道拓宽，但这种内容生产倾向性导致老年群体获取信息与需求不匹配的问题十分突出，这引发了他们对网络媒介的抗拒与不信任。

（三）数字鸿沟的加深：弥合困难

数字鸿沟指在全球数字化进程中，不同行业、企业、群体之间，由于对信息、网络技术的占有和应用程度不同而形成的“信息落差”“知识分隔”和“贫富分化”问题。[2]社会的飞速发展与科学技术的进步要求用户不断适应。“终身学习”也成了一个全新的要求与概念，伴随个体持续性实现自身发展。而老年群体的学习能力远没有年轻人那么强，这也注定了他们与网络媒介、新媒体之间形成的数字鸿沟在不断加深，且弥合越发困难，主要体现在“接入沟”和“使用沟”这两个方面。

1.接入沟：互联网基础设施不甚普及

互联网基础设施覆盖面不足是老年群体接触网络媒介的重要阻碍，也导致了农村地区数码产品市场颓势。部分无网络或低覆盖率农村地区老年群体更倾向于选择功能简单、价格低廉、对网络要求不高的电子产品，网络媒介非其刚需。在“接入沟”方面，数字技术普及不完善导致老年群体对数字化便利体验不佳，反而觉得电子设备操作麻烦，这不仅会阻碍数字化发展，也降低了老年群体使用网络媒介的积极性。

2.使用沟：老年人用户体验亟待提升

除了前文提到的老年群体学习能力下降、平台推送内容供需不符外，在网络媒介的使用方面，操作性和安全性也是影响老年群体主动使用网络媒介的重要原因。

我国市场上现有的各类网络媒介产品在设计之初，大多都以适配青少年群体为主，但由于老年群体生理机能的衰退，软件的内置字体较小、界面内容繁琐、系统音量较弱等，都成为影响他们体验的因素；另一方面，近些年来线上购物、线上叫车、线上生活缴费等功能被大力推广，这些数字化的便民措施由于操作步骤相对繁琐，交互界面功能复杂，也并没有给老年群体带来便捷的感受。此外，安全性也是老年群体拒绝使用网络媒介的因素之一。社会数字化的推进虽然给受众带来了诸多便利，但也给不法分子提供了可乘之机，老年群体由于对互联网知识和技能的认知缺乏，使得他们在面对复杂的网络环境时更容易成为网络诈骗、虚假信息以及不良内容的主要受害者。

所以，现存的“接入沟”与“使用沟”问题，进一步加深了数字鸿沟，也降低了老年群体使用网络媒介的主动性，如何尽快进行鸿沟弥合，则需要社会各方力量一同发力，为老年人营造一个更友好、更适用的网络媒介环境。

二、代际互动传播为老年群体带来的机遇

20世纪70年代，美国人类学家玛格丽特·米德在《文化与承诺——一项有关代沟问题的研究》中提出“三喻文化”理论，将人类文化分为前喻文化（后代从长辈处继承文化知识）、同喻文化（后代与同龄人相互交流学习）和后喻文化（长辈从后代处获取知识技能）。该理论曾引起广泛关注，尤其在代际冲突、师生关系等社会问题上。传统社会中，前喻文化是一种最常见的文化传递方式，但随着社会进步和网络技术发展，后喻文化在代际互动传播中作用凸显，若利用得当，代际互动传播将成为老年群体数字化生存的重要助力。

（一）代际互动传播的动因剖析

在网络媒介高度自由化与去中心化的背景下，青少年群体能自如运用网络进行社交、娱乐及信息获取，而老年群体则易遭信息洪流淹没，面对网络媒介常常会感到陌生与无力，需向子女求教以缩小代沟。青少年作为互联网时代的主力军，拥有较高的数字媒体素养，能敏锐察觉老年群体的需求，并展现出“数字反哺”的主动性。这种反哺不仅有助于缓解代际疏离，加强彼此之间的联系，还能让老年群体通过网络获取有益信息。在数字信息社会快速发展的当下，年轻人成为信息富裕方，老年群体则为信息匮乏方，双方传播身份反转，老年群体的精神需求与年轻人的反哺意识共同构成了代际互动传播的动因。

（二）代际互动传播的结构颠覆

数字反哺现象深刻改变了亲子代际互动的传播结构，在后喻文化背景下，代际沟通与冲突并存。身份调换（晚辈为“老师”，长辈为“学生”）赋予了双方新的情感体验，促进了同理心的增长，但也可能激化轻微对抗性冲突。传统社会中，父母是强权象征，子女在成长过程中需接受其全面教育指导。进入大学后，自由与探索欲促使子女迅速接纳互联网等新兴事物。相比之下，父母及长辈学习能力较弱，且受“上位者”观念束缚，不愿向子女求教，即便求教也常带命令口吻，这易引发代际冲突。因此，子女需敏锐捕捉长辈的“隐性需求”，主动进行数字反哺。这种角色转变及自下而上的沟通、教学方式，不仅增强了子女对父母的责任感，还能有效化解代际冲突，促进更加顺畅的代际沟通。

（三）代际互动传播的多元影响

麦克卢汉曾提出“媒介即人的延伸”，强调媒介对人类能力的扩展。良性的代际互动传播不仅提升了老年群体的网络媒介使用技能，加速了其数字化生存进程，还构建了和谐的亲子沟通桥梁。

老年群体通过网络媒介获取知识、学习技能，拓宽了认知边界，不仅对青少年使用手机“去污名化”，还促进了家庭内部关系和谐。同时，青年群体在数字反哺中深入父母长辈的个人世界，增强了家庭责任感与归属感。长辈们看到子女的成长和能力后，更倾向于让其参与家庭决策，提升了子女在家庭中的话语权与自我认同。

代际互动传播下的数字反哺为老年群体提供了全新的社会认知视角，增强了其对社会的感知与新兴技术的适应度，促进了其数字化生存，并有效弥合了家庭关系中的“代际鸿沟”。随着新的互联网产品诞生、新的手机功能的出现以及新的文化知识的流行，青少年的数字反哺行为会不断出现并延续下去，并且带来新的行动结果与影响。[3]

三、助力老年群体数字化生存的外在路径

（一）政府层面：全局宏观调控

政府作为社会治理与管控的主导者和先行者，在助力老年群体数字化生存方面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在发展数字技术的同时，将“数字强国”发展战略与“深度老龄化”的社会现实有机结合，使数字化为老龄化精准赋能。完善相关法律法规，使老年群体可以避免网络诈骗与信息泄露等风险。

为解决老年人使用智能技术的难题，我国政府已经出台了诸多移动互联网应用的适老化改造条例和执行标准。2020年12月，工信部印发《互联网应用适老化及无障碍改造专项行动方案》，2021年4月，工信部发布《移动互联网应用（APP）适老化通用设计规范》，提高了老年人使用互联网的便利性和舒适度。

虽然政府从宏观调控的层面出台了诸多条例，但绝大多数APP在进行适老化改造时也只是进行了“内嵌式”改造，即在原有APP内部加入了切换老年模式的功能，并没有单独开发出专属老年群体的APP版本。这对老年群体来说仍然会存在注册登录复杂、广告多、模式切换不方便等困难与痛点。

所以政府部门需要加强引导，鼓励互联网企业与平台针对老年群体进行软硬件研发设计，使产品可以更加符合他们的使用习惯，满足他们的个性化需求。

（二）平台层面：优化使用方式

平台在进行APP适老化的过程中，不能一味地降低操作难度，“适老”不代表“易老”，操作难度的降低也会给不法分子提供网络诈骗和窃取老年群体用户信息的机会，平台更重要的是要聚焦改造程度，在保证安全性与隐私性的前提下，有针对性地为老年群体优化使用方式，具体可以从界面设计、服务内容等方面进行优化。

优化APP的界面设计是提升老年群体使用体验的最直接方式。除了根据老年群体的视觉、听觉、触觉等生理特点，以及认知、习惯等心理特点，在APP内提供大字体、大图标、语音提示等功能以外，还应该根据老年群体的实际需求，对自家APP有针对性地开发专属的适老版、关怀版、无障碍版等全新APP版本，并在老年群体专属版本中杜绝过多的广告插件和诱导式按键，避免老年用户进行不必要的消费。

互联网公司和平台通过深度挖掘老年群体的多元化需求，优化APP的服务内容，也可以有效提升老年用户群体的黏性。所以在老年群体的专属版APP当中，也应该利用不同于传统版APP的大数据算法，有针对性地对老年群体的使用行为和偏好进行数据挖掘和情感分析，为老年群体提供更加个性化和智能化的服务。同时公司应在线上界面和推送优化的基础上，加强用户教育，通过线上线下结合的方式（如手册、视频教程、上门指导等），提升老年用户的数字素养。这些方式不仅能增强老年用户使用数字产品的信心和能力，还有助于提高平台用户的满意度和忠诚度。此外，增强老年用户在信息安全、网络支付等方面的风险识别能力，预防诈骗，也是保护他们合法权益的关键。

（三）家庭层面：晚辈数字反哺

青年群体作为数字时代的原住民，在推动老年群体数字化生存中扮演着核心角色。随着国家互联网基础设施的不断完善，青年需解决老年群体的“接入沟”难题，通过购置并安装适宜的互联网设备，如光纤、Wi-Fi、智能手机等，确保老年群体顺利接入数字世界。在应用层面，晚辈青年群体应细致指导老年人操作微信、抖音等主流APP，涵盖账号注册、操作技巧及新功能介绍，以持续的知识反哺增强代际互动，减轻老年孤独感。同时，鼓励老年人利用网络平台拓展社交圈，促进与老友的数字交流，满足其社交需求。进一步引导老年人在网络上积极展示才艺与技能，传承智慧与经验，贡献力量和价值。这样会极大地增强老年群体的自我价值感与社会归属感，激发其学习动力，缩小数字鸿沟。

四、结语

在中国深度老龄化社会背景下，从社会视域和传播语境出发，通过对老年群体的数字化生存路径进行全面而深入的分析，为解决老年群体使用网络媒介的困难和提高老年群体的数字化生存能力提供了局限性的启示和建议。从整体研究过程与研究结果来看，我国老年群体数字化生存依然面临着各方面严峻的挑战，希望可以引起社会各方的关注和重视，促进老年群体的数字化生存水平提升，为老年群体的幸福生活和社会的和谐发展作出贡献。虽然可以通过政府、平台的支持以及青年群体的“数字反哺”来弥合老年群体一部分数字鸿沟，但激发老年群体的内生动力也是更重要的一部分。笔者期待未来的研究能进一步深化和拓展老年群体的数字化生存方式与实现路径，为老年群体的数字化生存提供更多的理论与实践性支持。

参考文献：

[1]光明日报联合调研组.数字时代如何助力老年人“老有所安”：互联网适老化改造调研[N].光明日报，2022-07-28（007）.

[2]郭庆光.传播学教程（第二版）[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1.

[3]郑超月，徐晓婕.数字反哺机制研究：以95后及其父母的短视频使用为例[J].中国青年研究，2019（3）：12-17.

作者简介：陈博，澳门科技大学人文艺术学院传播学博士生（澳门 999078）。

编校：郑 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