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海飞歌

张云帆

田老爹望着满院的油菜花，心里很是苦闷。

三月的罗平是油菜花盛开的罗平，吸引着大批的游客前来观赏。这个时候，田老爹最爱腰间别着旱烟袋，跑到自家的油菜花田里，坐在田埂上美美地抽，抽完了就喊老伴儿过来帮着收割花朵，回去制成菜油和花蜜出售给过往的游客。自从疫情暴发以来，很久没有人过来了，卖不出去的油菜花成了田老爹的心病。

过了一会儿，院外有人敲门，田老爹以为是游客，赶紧从里屋翻出件外套迎了出去。院外站着几个年轻人，领头的竟是在外读书的女儿阿珏。

提起宝贝女儿，田老爹可谓又甜蜜又苦涩。阿珏从小就喜欢跟着人家学民歌，在她八岁时，省城的合唱团来这里挑选和声，一眼就相中了阿玨的嗓音。她上初中时，更是在市里举办的歌唱大赛中夺得了第一名。但一心不能两用，阿珏唱歌如此费心，学业自然被耽误了。田老爹如梦方醒，一把火烧了女儿积攒多年的乐谱，逼着她不许再唱歌了，总算使成绩提了上去考上了大学。

田老爹刚想让老伴儿做饭，突然记起了什么：“闺女，你刚过完假期，这咋又回来了？”

“爸，我特意和同学们请假，回来拍油菜花哩。”说着，众人将包往屋里一放，就开始准备起来。田老爹大字不识几个，那些术语他都觉得像经文似的，但有一句他却是印在了脑子里，无论如何他都忍不了了：阿珏要在油菜花田里唱歌！

“闺女，你还上着学哩，忘了当年的教训吗？”田老爹情绪激动，大声地吼了出来，使得其他人都惊呆了。老伴儿眼看阵势不对，连忙将田老爹拉进了隔壁房间。

“闺女大老远的回趟家，你倒先吼上了。她都上大学了，照你这样说，那人家宋祖英也有错了？”老伴儿不住地嗔怪道。

田老爹顿时醒悟过来，女儿已经长大了。良久，他嘿嘿一笑：“没错，他娘，快去做五彩饭。”两人正准备去地里摘点菜，发现阿珏和她的同学们都不在家，田老爹只得出门去找，刚一出门，就遇见了从外面回来的侯三。这侯三是村里有名的懒汉，田老爹眉头一皱，想绕开他赶紧走，但侯三倒先搭上了话：“老田，看不出来呀，你闺女也搞起了直播。”他怔住了：“直播？”“你连手机都不会玩，跟你说了也白瞎。”

“快说！她现在在哪？”田老爹扯着他的衣领喊道。

侯三坏笑着将正在看的视频递给他，同时指着不远处的金鸡山说道：“你自己去现场看吧。”田老爹一看，视频中的女孩脸涂得煞白，动作语言夸张，哪里像一个大学生的样子。田老爹气得差点就要晕过去，他飞快地朝金鸡山跑去，要去阻止女儿直播，不然传出去要丢先人哩。

金鸡山是罗平最大的油菜花基地，漫山遍野都被染得金黄，在阳光的亲吻下，花瓣们都展示着自己的妩媚与婀娜。田老爹揉了揉眼，终于在油菜花中看见了阿珏。阿珏穿着天蓝色的斜颈短衫，宽宽的袖口和领口上都绣着漂亮的花边，两个尖角的帽式头饰上还缀着小彩珠，像一只美丽的百灵鸟飞进了花海，看得田老爹呆了。有个男生发现了他：“叔叔，请先不要过去，我们正在宣传罗平的油菜花。”

田老爹有点疑惑：“你们不是在搞那种直播吗？”

男生刚开始不解，经田老爹一解释，笑了：“实话告诉您吧，阿珏知道咱们的油菜花因为疫情滞销，所以就跟我们商量，利用自媒体直播带货，为家里出一份力。哎，叔叔，快看，来订单了！”男生指着手机，高兴地跳了起来。

油菜花随风摇曳，荡起金色的波浪，欢快的歌声飘荡在充满花香的春风中，田老爹也笑了。他明白，那不光是阿珏快乐的歌，也是布衣儿女幸福的歌。

选自《上海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