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玉恩
姚老爹家和赵老爹家相隔二十来步地,两个老爹闲来无事便坐在门口对望,望得发腻了,便相互走动走动,找点乐子。
这天下晚,赵老爹来到姚老爹家门前说,姚老头啊,你那只眼连太阳月亮都分辨不清,还整天坐在门口吊什么线?
姚老爹手朝场边一指说,昨天你从那棵树边走过来,你的头和树杈正好搭成个“人”字,今天怎么不从那儿走了呢?
赵老爹说,你那讨厌的狗趴在那儿呢!
姚老爹哈哈一笑说,有人怕它就好。你问我吊什么线?告诉你,我在看青呢!
赵老爹脸一拉说,说什么梦话,大白天的。
姚老爹说,看看,我就知道,一说到“看青”,你就吓得把心提到嗓子眼上。也难怪呢,要不是那年看青抓小偷,你就不会被飞刀砍断脖子上的筋,就不至于落下“赵斜头”这么个雅号了。
赵老爹说,我不过就是脖子歪了点,凭什么叫我“斜头”?天理良心。你也不要取笑我,你自己的左眼是怎么瞎的?还不是被那个偷玉米的用弹弓射瞎的。那年,你看青把自己看成了“姚瞎子”,现在还好意思念叨看青?天理良心。
唉,姚老爹叹了口气说,为了两个玉米棒子,你就将人家追逼得那么急,也真是的,值得?
好了,好了。赵老爹不耐烦地说,反正一切都过去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还提它干什么?你说你在看青?笑话。现在连种庄稼的人都没几个了,哪还有人去偷庄稼?
姚老爹朝赵老爹斜过右眼,满腹狐疑地說,那也说不定,庄稼长得好,还是有人偷的。你们家有才就整天在庄上转悠着呢,你说还要不要看青?
赵老爹摇了摇头说,嘿,有才是村干部,他不在庄上走动,那还不脱离了群众?
姚老爹说,我还真怕他联系群众太密切了呢,所以得看着点。
赵老爹顺着姚老爹右眼的视线,看到北屋阳台上,姚老爹的二媳妇正抱着儿子一边喂奶,一边朝远处张望着,便噗嗤一口笑起来说,你个老东西,你家小强有大半年没回来了吧,你们家的田都要荒了,还看什么青?再说了,如果有人真的想偷点那个什么,白天你看着,晚上你还能像过去看青那样打个手电筒到处乱照?
姚老爹说,你看那棵树下,我的狗在做什么?
赵老爹说,撕咬破布啊。
姚老爹说,破布?那是你们家有才扔掉的内裤。我的狗闻它有些日子了,已经熟悉了它的气味,开始练习撕咬了。要是你儿子被咬掉什么,可别怪我没告诉你。
赵老爹整了整脖子说,你说的是真的假的?你个老东西也太下作了,即便你小看了我们家有才,你也不能小看你家媳妇和你儿子小强啊。
姚老爹说,当然,不过,我这也是没得办法的办法。可是,你们家有才,前些时候,当着我的面抱着个电话和我们家楼上那位说说笑笑的,大前天下午,昨天傍晚他竟然已经两次上楼了,我的狗已经警告过他了。要是你今天不过来,我也会过去找你的,你该给你儿子提个醒了,让他千万不要做出什么糊涂事来。
赵老爹说,提醒?说得跟真的似的,我可不信。话说回来,他们要是真的那个什么,你提醒得了?在家里你能看着,他们要是跑到外头去那个什么,你还能跟去看着?
赵老爹和姚老爹正在忧心忡忡地争吵着,姚小强的面包车开到了门口。
姚小强笑着说,爹,你和赵叔争得面红耳赤的,你们在争论什么呢?
赵老爹抢话说,我们能争论什么?和你爹说看青的事呢!
姚老爹对着赵老爹说,有些事情,真真假假的,也没坐实,你敢胡说,我割了你舌头。
姚小强笑着说,赵叔,你和爹过去为队里看青,那么忠于职守,大家都记在心里呢!你们要是闲得慌,可愿意再为我们看青?
看青?赵老爹和姚老爹异口同声地问。
赵小强说,是啊,我这次回来再不出去打工了。这些天,有才已经做通了我媳妇的工作,我和有才兄弟商量好了,我们准备把村里撂荒的农田流转过来,成立一个绿色蔬菜公司,城里人天天在为能吃上绿色蔬菜操心呢,你们可得帮忙啊。
赵老爹和姚老爹相互望了望,哈哈大笑起来说,好,我们一定为你们看好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