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善玉,曹耀升,强红钰,王 佳
(大连理工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大连 116024)
以物联网、大数据等为代表的新一代信息技术迅速发展,与传统产业深度融合[1],推动了消费互联网向产业互联网转变,平台竞争也已演变为网络经济时代的重要竞争方式[2]。产业互联网平台依托于平台企业设定的接口规则和开放架构,实现产业数据要素的广泛链接,吸引外部参与者,共同为用户提供产品和服务,对推动中国产业经济高质量发展、实现产业转型升级发挥了重大作用[3]。根据全球市场研究咨询公司Marketsandmarkets于2021年10月发布的互联网行业调研报告显示,目前中国以COSMOPlat和INDICS为代表的数字平台已经涌现,产业互联网平台生态系统已经初步构建,且有望催生出未来巨大的产业互联网市场。
然而,并不是所有建立在产业互联网平台上的生态系统都能在竞争中持续生存并从中获利[4-5]。由于参与主体众多、用户需求异质性程度高、互动行为复杂,平台企业治理的难度也很大[6]。目前已有研究关注到了产业互联网背景下平台企业治理问题,包括平台构建过程、平台赋能机制、创新实践路径等[7-8]。然而,受平台企业所在系统成熟度与研究视角所限,系统内的其他参与者却很少被关注到,各参与者之间如何进行互动与资源利用更是处在一个模糊的状态。此外,过往对平台生态系统的研究更多还是停留在消费互联网背景下,但与消费互联网相比,产业互联网的用户主体、动因目标、测算逻辑均表现出了不同的特点[9]。毋庸置疑的是,产业互联网背景下的平台生态系统有其特殊的价值创造形式[10],怎样在系统内分配共创的价值,不仅关乎有关方的战略,而且关乎生态系统的治理。
基于以上考虑,本文以产业互联网的发展为背景,结合价值共创理论和平台能力、动态能力的双元视角,采用适配的案例研究方法,对产业互联网平台生态系统价值共创过程进行探索。试图解答以下问题:①产业互联网平台生态系统的价值共创演化过程可分为哪些阶段?各阶段呈现出怎样的特点? ②在系统演进过程中,平台企业的能力会如何发生变化? ③在系统演化的不同阶段,各参与主体如何参与到整个价值共创过程?
1.1.1 产业互联网平台生态系统
随着数字技术的快速发展,互联网平台逐渐成为驱动共享经济发展的新型连接系统[11],其中的产业互联网平台更是基于行业经验知识致力于为行业上下游企业提供解决方案[12]。目前,学界更多将产业互联网平台看作是一组资源,其能够将自身与外部利益相关者连接起来形成多边市场,参与多个产业价值链环节[13-14]。本研究沿用这一观点,并将“借助数字技术开发互联网平台,连接产业链上的利益相关者,形成多边市场主体价值共创”作为界定产业互联网平台的标准。
平台生态系统是围绕枢纽企业的一种跨企业组织形态,通常包括诸多企业,跨越了产业的边界[15-16]。作为核心的平台企业为生态系统中的其他角色输出公共资源与能力,平台通过设立统一规则、标准、价值主张连接主要企业、供应商、消费者等,同时提供治理机制,建立以平台为载体、以枢纽企业为领导的商业生态系统[17-18]。商业生态系统的演化形成,展开来说就是任何企业要想充分提高效益,就必须吸收异质性、互补性的资源[19],在这一过程中尤其要重视:①平台型企业的核心作用。②围绕在平台型企业周围的其他系统内要素群体之间的映射关系。③对终端用户的关注[20]。
方译翎指出,数字化技术的赋能与实体经济的发展,促使产业互联网急速扩展,以平台企业为焦点的生态建设成为企业布局的关键锚定[21];任保平等也开始尝试将产业互联网与平台生态系统关联,指出产业互联网时代的经济是平台经济,平台作为产业互联网时代下的产业组织形式,在平台生态系统中主要分为交易平台、增信融资平台、智能制造平台、物流交付平台四种类型[22]。总之,产业互联网与平台生态系统是相辅相成的关系:产业互联网的兴起,给平台型企业更多的涌现机会,帮助各垂类领域内平台型商业生态系统的扩张;平台生态系统发展成熟时,会打破不同产业间的边界,促进产业融合,推动产业升级。
1.1.2 平台能力与动态能力
平台能力作为平台型企业的特有属性,对应着平台领导。平台领导可以发挥自身的能力,为先后加入系统内的多方提供撮合机制和低成本交易渠道[23-24]。而网络平台要发挥价值共创的功能,就需要发挥平台组织核心能力、价值链整合能力和技术创新能力,这也构成了平台能力的三个维度[25]。此外,大量研究表明,平台能力在服务主导逻辑、顾客参与、网络嵌入视角三者与价值共创之间起到了中介作用[26]。
动态能力是组织有目的地创建、扩展和调整其资源基础的能力[27],其作为一种习得的、稳定的行为模式,常被企业用于系统地创建和调整自己的运行方式[28]。平台型企业会随着发展不断提升认知和行为两个维度的动态能力,通过数字化推进平台演化,实现平台价值共创的模式跃迁[29-30]。同时,基于动态能力视角,学界也提出了诸如“价值共创—动态能力—生态优势”[31],“平台开放度—动态能力—平台组织价值”[32]等模型,即动态能力已成为研究平台企业不可忽略的因素。
平台能力和动态能力既有所关联,又有不同的侧重点。一方面,二者存在一定的内生性促进、转化关系[33],即核心企业的平台能力会提升参与企业资源整合、建立以及重构平台系统的内外部能力,即动态能力,其他企业因为快速适应了外部环境,资源利用效率提高后反过来也会帮助平台企业完成扩张,优化平台生态系统;另一方面,这两种能力实质上具有不同的归属对象、实现路径及表现方式[34]。平台能力专指平台枢纽企业,动态能力则强调由平台枢纽企业连接的其他参与主体,包括平台企业,但更多强调其他参与主体。在平台生态系统这一特定的研究情境下,平台能力与动态能力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因此二者被合并归纳为本文的研究视角。
1.1.3 价值共创
价值共创这一领域的研究目前主要有三类:第一类是基于顾客主导逻辑,强调顾客消费和使用体验是价值创造关键活动,价值镶嵌在顾客体验的过程中[35-36];第二类是基于服务主导逻辑,强调服务是一切价值交换的基础,企业和顾客通过互动创造价值,价值来源于合作者的体验与感知[37-38];第三类是基于服务生态系统,强调复杂网络系统下的资源互动,制度或社会规范是价值共创和服务系统的核心推动力[39]。这三类也体现出一定的共性,即都强调价值共创的核心主体是顾客,关键行为是互动。
总体来看,现阶段关于价值共创的理论研究较为成熟,但理论性和综述性研究占比较高,且大多数认为价值共创的核心是互动[40],缺少有鲜明商业模式特征的应用场景,更缺乏对实际微观层面各参与主体之间如何进行互动从而导致价值共创的作用机制的剖析。因此,本文遵循“情境—行动—结果”的循环原则:探索价值共创的诱因驱动要素;定义价值共创理论的过程,具体为资源整合和互动合作;关注价值共创理论的结果,具体为在经济价值与社会价值方面的体现;归纳各时期的参与主体、阶段特征、商业模式。在时期划分上,沿用常规形式分为三个阶段,分别用来探讨上述问题。
本研究中的产业互联网形态的平台企业,其核心是团结并全面赋能碎片化的商户端,深度精准连接闲置的供应端资源,以打造赋能型产业共同体为己任。受限于该形态下各平台生态系统发展的成熟度,对其价值共创过程的解构依旧处在模糊的状态,且还未形成一种统一规范的解构手段。而在过往对其他形态平台生态系统的研究中,学界大多选择通过创业共创视角、平台能力、共生理论等单一视角对平台企业进行解构[41-43],但相较于传统生态系统“单平台主导”的特点,产业互联网平台生态系统更强调“跨平台组合”和“平台族融合”[21],这也意味着之前单一静态的视角在此情境下可能不再适用。
尽管如此,已有理论和研究成果依旧为产业互联网平台生态系统价值共创过程的解构提供了方向。一方面,平台能力、动态能力作为常用的理论视角,其发展已较为成熟,且二者在平台生态系统这一特殊情境中具有相辅相成的关系[33-34],即通过双元视角作为理论切入点可以成为一种新的尝试;另一方面,学界关于价值共创的研究已形成较为统一的框架,尽管不同场景下的价值共创过程会呈现出不同的特点和表现形式,但其内核逻辑保持不变[40],即对于新场景下价值共创过程的解构在宏观角度可依托此框架展开,重在通过不同的视角对其微观层面的参与主体及其行为进行解构。
基于此,本文有机融合“产业互联网、平台生态系统与价值共创”的已有研究成果,以产业互联网平台生态系统为研究对象边界范围,以平台能力和动态能力为研究切入点,以价值共创的“诱因—过程—结果”为内核逻辑,涉及的具体核心构念及子构念维度,集中体现在图1的研究框架中。
本研究采用探索性纵向单案例研究方法对产业互联网平台生态系统价值共创的具体实现路径进行分析,理由在于:探索性案例研究有助于研究并挖掘研究问题隐含的理论逻辑,即适合研究“How”和“Why”层面的问题,具有现象驱动或问题驱动的属性特征,这与本文涉及路径和机理层面探讨的目标相契合;产业互联网平台生态系统的演化具有动态性和复杂性,采用纵向案例分析方法对案例进行深度、长时间的追踪,有利于揭示其价值共创的内在机理。
本文遵循以下原则进行案例选择:第一,案例应当是典型的平台型企业,认可并深耕产业互联网;第二,案例在发展过程中具有较为明显的阶段性特征,发展健康且建立了较为完善的生态系统。基于此,本文选择壹点壹滴互联(北京)科技有限公司(简称壹点壹滴)作为研究对象。
壹点壹滴是一家为民办幼儿园(简称民办园)的生存与发展提供整体解决方案的幼教互联网公司,公司在为幼儿园端提供SaaS方面系统开发、系统集成及后续技术服务业务的基础上,还提供基于幼教的各类产品和服务,解决与其签约服务的民办园和幼儿家长的痛点,不断吸引更多厂商接入,作为一家幼教互联网平台企业不断完善其构建的产业生态。截至2022年年底,全国已有2万多家幼儿园和200多万个家庭在壹点壹滴平台上实现了连接。
本文为方便进行三角验证,主要通过深度访谈、现场观察以及相关文档资料进行数据收集。数据来源主要包括:被调企业所涉及相关对象的深度访谈、被调企业所提供的内部材料、被调企业公开披露的年度报告、新闻媒体的报道、官方网站信息、出版书籍及期刊等。同时,为保证数据收集的信度与效度,对研究企业进行了多轮调研,多次访谈同一受访对象,对不同受访者的讲述内容进行交叉核对,并结合二手数据对访谈内容进行核实。具体的半结构式访谈情况见表1,二手数据来源见表2。
表1 半结构式访谈情况Tab.1 Conditions of the structured interviews
表2 二手数据来源Tab.2 The secondary data sources
本研究主要参照Yin的纵向单案例研究设计方法来完成对案例数据的分析[44]。首先,基于所整理的案例数据确定壹点壹滴的关键事件图,将其划分为“初始—发展—成熟”三个阶段;其次,按照“情境—行为—结果”逻辑,反复比对案例构念和现有理论,挖掘同一时序区间内不同构念之间的潜在联系,贯穿融合数据和理论,进而实现二者的高度匹配,最终形成稳健的因果关系证据链;最后在信度和效度方面,团队成员在研究过程中分为A、B 两组对案例数据进行了独立编码,针对分歧点,则由两组成员查找相关文献资料进行讨论,直至形成一致的编码结果。对不同阶段同一层级的构念关系进行对比分析和逻辑推演,分析在平台企业的连接下系统内各方参与价值共创的过程,通过对数据资料、构念与现有文献的反复印证与讨论,得到客观、可靠的理论框架。
为了对案例企业做纵向深入的分析,对壹点壹滴所在平台生态系统的演进过程进行了阶段划分。首先,依据因果逻辑和演化关系将关键事件按照相应的时间顺序做初步整理;其次,根据掌握的企业数据资料和平台生态系统的成熟程度划分出三个关键时间段;最后,以动态演化视角重新审视并确认平台生态系统的三个阶段[45]。在初始阶段,平台企业重在与下游用户建立连接,开发市场并打造自己的核心竞争力,这个时期系统内参与主体较少,互动形式也较为单一,商业模式类似于B2B;在发展阶段,逐渐有外部供应商和新的商家客户接入进来,平台企业和客户之间不再是简单的服务和被服务的关系,双方有了更丰富的互动形式,商业模式类似于S2B2C;在成熟阶段,系统内的参与主体更为多元,包括投资者、政府机构、竞争者等,此时也已形成了规范的平台治理体系和服务体系,整个系统成为一个有机的整体,商业模式类似于C2B。壹点壹滴的关键事件如图2所示。
图2 壹点壹滴的关键事件Fig.2 Key events of 1D1D
2015年,张某、邓某两位毕业于北京大学的80后创业者,结识了时任幼儿连锁园“红缨教育”掌门人的王某,并向其请教幼教行业相关困惑。2017年,团队用超级公众号等界面载体形式代替APP,技术赋能民办园。2018年,公司正式宣布成立。此阶段壹点壹滴的价值共创实践见表3。
表3 壹点壹滴初始阶段的价值共创实践Tab.3 The value co-creation practice in the initial stage of 1D1D
平台生态系统演化在初始阶段,价值共创的程度比较浅显,其鲜明特征为“线性赋能”。该阶段的角色有平台企业、少量试点企业客户即B端商家、个人用户即C 端消费者,在企业家精神的感召和创始人的带领下,由平台领导企业主动为下游企业客户提供相关服务,最终形成了一条单向的线性供应关系:平台→企业客户→个人用户,商业模式类似B2B。在互动合作的过程中,平台也帮助商家完成了人力资源、技术资源的利用与拼凑。最终落实的结果体现在:第一,商家营业额增长;第二,服务形式改良,B端商家和C端消费者的体验满意度提升。
在初始阶段,平台能力的维度体现为:一是组织核心能力,具体表现为开发建设;二是价值链整合能力,具体表现为利益让渡,平台努力让企业客户受益的优先级大于平台自身;三是技术创新能力,具体表现为技术赋能。动态能力首先体现在环境感知——平台嗅觉;其次体现在机会把握——B 端吸收,依赖其对平台企业的认可、配合程度;最后体现在转化创造——基建配置,初步进行设施搭建。随后系统旧平衡被打破,企业进入发展阶段。
综上,平台生态系统初始阶段运用平台能力和动态能力促进各主体价值共创,其价值共创演化路径如图3所示。
图3 初始阶段的价值共创演化路径Fig.3 The evolution path of the value co-creation in the initial stage
2018年,壹点壹滴团队管理层通过了顶层设计方案,构建了“区域合伙人”模式。当年公司开始试点筹办招商大会集结好物,同年12月中旬,公司在北京的九华山庄邀请各企业园长出席一周年庆典大会,同时宣传优质产品推广入园。2019年,壹点壹滴全力进军家庭教育市场,推出“紫荆家庭教育平台”。此阶段壹点壹滴的价值共创实践见表4。
平台生态系统演化至发展阶段,价值共创的程度相对完善,其鲜明特征为“协同变现”。此阶段,上游外部供应商接入平台,进行第三方创新,平台生态系统也初步尝试引入规范治理。同时,企业客户率先发出评价,协助平台领导企业编织了一张双向的服务协同网络。平台企业不断吸收异质性资源来满足自身地位和生态的持续经营,供应方和商家通过平台间接互动,加强了供需双方的信息交涉,商业模式是典型的S2B2C。在双向且依次的传递过程中,集体对智力、信息等资源重新编排进行优化,产生价值增益。最终落实的结果体现在:第一,财务绩效体现在平台企业逐渐开始扭亏为盈;第二,市场绩效体现在系统内的员工规模、薪资待遇普遍增长;第三,受惠人群增长,除了更多C 端消费者外,也包含系统内需解决消化的就业、创业人员。
在发展阶段,平台能力的维度体现为:一是组织核心能力,具体表现为运营推广;二是价值链整合能力,具体表现为均衡流动,是信息流、资金流、物流等的动态平衡;三是技术创新能力,具体表现为技术迭代。动态能力首先体现在环境感知——B 端评价上,即商家在上一阶段接受产品服务后的反馈声音;其次体现在机会把握——需求优化上,正是在此细分节点新增了其他上游供应商角色;最后体现在转化创造——组织重构上,除平台公司重构之外,也包括其他角色的架构流程重构。随后系统新秩序便开启,成功升级进入成熟阶段。
综上,平台生态系统发展阶段运用平台能力和动态能力促进各主体价值共创,发展阶段的价值共创演化路径如图4所示。
图4 发展阶段的价值共创演化路径Fig.4 The evolution path of the value co-creation in the development stage
2019年2月,公司完成数千万元融资,由主推产业互联网概念项目的盛景嘉成母基金领投;2019年6月,公司又获得专注于人工智能领域的讯飞创投领衔的6 000万元融资,次年春天,壹点壹滴开始着手主导分析下游数据,为园所按需定制产品,帮助改良供应;2022年,壹点壹滴推出“北京点点未来托育联盟”,加强与系统内各方参与者的连接。此阶段壹点壹滴的价值共创实践见表5。
表5 壹点壹滴成熟阶段的价值共创实践Tab.5 The value co-creation practice in the mature stage of 1D1D
平台生态系统演化到成熟阶段,价值共创的程度非常充分,其鲜明特征为“反向定制”。该阶段又新增添多种角色,例如投资者、政府机构、竞争者等。该阶段部分领先的生态系统面对价值冲突已能够较为成熟地开展利益分配、监督治理,由平台提供一套服务标准来规范服务水平,保障终端体验。该阶段在市场需求调整的作用下,由C 端个人用户主动表述需求,协助平台领导企业在一个多维立体空间中建设反向协同网络:一方面,系统依旧在平台领导企业的串联下有机运转;另一方面,平台可以直接按终端消费者需求个性对接大规模定制化生产,帮助制造端柔性作业,缩短供应链,实现供给侧创新。产业互联网在此阶段集中体现了智能制造、智能供应链、智能零售的特点,达到了覆盖销、供、产的全价值链互联网化。商业模式近似于C2B,即C2M 和S2B 的结合体。系统内多维度、多角色、多支路融合,传递过程中强调在冗杂网格环境下的高阶互动和资源开放,实现了运营资源、战略资源、公共资源的开放。最终落实的结果体现在:第一,各方绩效均有所增长;第二,整个平台生态系统在对应产业赛道的市场占有率达到一个峰值;第三,获得了政府支持。具体为平台生态系统通过主动承担社会责任,展现对社会的尽责态度,加速企业获得政府支持;第四,服务领域与社会影响力扩张,特别体现在乡村振兴、扶持就业、数字转型等议题上。
在成熟阶段,平台能力的维度体现在:一是组织核心能力,具体表现为精细服务,切入场景精耕细作;二是价值链整合能力,具体表现为能量倒灌,话语权逐渐向最末端倾斜;三是技术创新能力,具体表现为数据赋能,平台针对供需两端的数据沉淀是系统未来的竞争力。动态能力首先体现在环境感知——C 端颠覆,消费者声音被放大;其次体现在机会把握——供应升级,B端规模化且C 端认知被深度影响,反过来延展供应链;最后体现在转化创造——辐射外延,正是在此细分节点新增了更多角色。随后产业互联网平台生态系统日趋稳定,等待下一个驱动因素。
综上,平台生态系统成熟阶段运用平台能力和动态能力促进各主体价值共创,其价值共创演化路径如图5所示。
图5 成熟阶段的价值共创演化路径Fig.5 The evolution path of the value co-creation in the mature stage
其一,通过纵向的时间变化,可以看出该平台生态系统的价值共创演化机制严格按照“诱因—过程—结果”的框架,在外界诱发因素和内生需求主张的背景下,各阶段涌现的不同参与主体通过发挥核心企业的平台能力,完成了价值共创的全程。研究发现,产业互联网平台生态系统的演化包含初始、发展、成熟三个阶段,共同创造经济价值、社会价值,产业互联网平台生态系统的价值共创演化机理模型如图6所示。
图6 产业互联网平台生态系统的价值共创演化机理模型Fig.6 The evolution mechanism model of the value co-creation in the industrial internet platform ecosystem
其二,在各阶段中,平台能力和动态能力直接调节、促进平台生态系统的价值共创,作用在诱因、过程等环节。其中平台能力的主体专指核心枢纽企业,动态能力的主体是系统全部,尤其关注平台企业以外其他参与角色的突出表现。每一阶段都同时对平台能力和动态能力各维度分别进行部署,其具备的显著阶段特征很好地诠释了互动合作、资源整合的过程。
产业互联网平台生态系统价值共创的演化进程可以划分为线性赋能的初始阶段、协同变现的发展阶段和反向定制的成熟阶段。首先,价值共创的主要驱动因素在三个阶段分别经历了“企业家精神引领—国家政策变化—市场需求调整”的诱因转变。其次,平台领导企业专属的平台能力和强调系统内平台以外其他参与角色突出表现的动态能力共同促进了价值共创,是演化的必要基础。平台能力体现在组织核心能力、价值链整合能力和技术创新能力。其中,组织核心能力随阶段经历了“开发建设—运营推广—精细服务”;价值链整合能力经历了“利益让渡—均衡流动—能量倒灌”;技术创新能力经历了“技术赋能—技术迭代—数据赋能”。动态能力在初始阶段体现为“平台嗅觉—B 端吸收—基建配置”;到达发展阶段为“B 端评价—需求优化—组织重构”;过渡到达成熟阶段为“C端颠覆—供应升级—辐射外延”。再次,本文将价值共创拆解为互动合作与资源整合。价值主体间的互动关系经历了“单向线互动—双向面互动—多维体互动”;资源整合进程依次递增为“资源利用—资源优化—资源开放”,进一步抽象提炼出商业模式经历了“由平台发起的B2B模式—由商家发起的S2B2C 模式—由消费者发起的C2B(C2M+S2B)模式”的升级。最后,在共创结果方面,从初始阶段体现在商家营业额增长和服务形式改良,到发展阶段实现平台企业盈利、员工规模增长、受惠人群增长,再到成熟阶段实现了绩效增长、市占率凸显、政府支持、服务领域和社会影响力扩张等。
目前学术界对于产业互联网背景下的平台生态系统的研究缺乏规范分析的理论框架,尚未形成系统的理论体系,在内容和方法层面都存在一定的不足。本研究的理论意义具体主要体现在3个方面。
(1)厘清了产业互联网平台生态系统的参与主体及各主体参与价值共创的主要形式。现有对生态系统参与者竞合关系的研究表明,合作关系会导致互补企业与平台企业之间发生知识转移,但互补企业同时也会通过保护知识产权和确保下游能力来防止平台企业竞争[16]。这类研究大多采用静态或截面视角,没有关注到平台企业与互补企业之间的合作关系会随系统成熟度的变化而变化。本研究发现系统各参与者的互动合作形式和资源整合方式都会随系统演进而逐渐深化,即合作关系会成为主导,企业间开放程度会越来越高,进而实现整个系统的价值共创。
(2)加深了对产业互联网平台生态系统商业模式的理解。目前关于平台商业模式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价值链、价值网络、经济租金等视角,也结合了平台企业的网络外部特征和双边市场特征[18],但研究主体的局限性导致单一企业的商业模式分析框架很难解释整个平台生态系统的商业模式。本研究将产业互联网平台生态系统的演进过程划分为三个阶段,发现不同阶段下商业模式的发起主体和呈现类型都显著不同,并进一步概括了系统演进的特点。
(3)深化了动态能力与平台能力的内在联系,拓展了其应用场景。有文献基于动态能力视角关注生态系统的演化[23],也有文献基于平台能力视角关注平台企业竞争优势的构建[26],但前者忽视了平台企业作为“产业路由器”的独特性,后者忽视了平台生态系统的动态性和复杂性。本研究则将动态能力和平台能力整合为双元视角,聚焦在平台生态系统实际微观层面各参与主体的互动行为,解构产业互联网背景下随系统生长而自然演化的价值共创模型。
本研究揭示了产业互联网平台生态系统参与主体如何参与互动合作、资源整合,从而实现价值共创,有助于指导各主体在纷繁复杂的环境下伴随着所在平台生态系统成长并获得竞争优势,对于管理实践的启示主要有3点。
(1)对于平台领导企业来说,要主动应对参与者角色地位、不同发展阶段、外部环境等因素的动态变化,将价值共创过程看成是一个动态变化的整体,根据企业发展的阶段差异,及时调整对利益相关者的资源配置比重和确定企业的发展方向。而对于还未入局产业互联网、决心成为另外一个新领域细分垂类“产业路由器”的平台企业,则需要观察该行业的上游有无“闲置冗余”的供给,下游有无碎片化的需求可以整合,一旦时机条件成熟,搭建起相应的产业生态系统。
(2)对于供应商和企业客户等系统参与主体,其之间的开放合作促进了彼此能力的再生,实现了整个系统价值共创机制的演化。研究表明,随着系统成熟度的提高,资源整合方式会从利用走向开放,互动合作方式也由单向线互动走向多维体互动。这意味着各参与主体要在资源开放的基础上,主动匹配系统中的需求变化,运用开放式创新等手段一同发力把“蛋糕做大”,实现价值的多方共创。
(3)从产业互联网平台生态系统整体来看,纠正了业界部分错误的认知。产业互联网并不是只关注产业链上游的场景,更不是二元对立地去取代消费互联网,二者并非此消彼长的关系。相反,产业互联网也有对下游流通端的助力和精准营销的贡献,成功激活了消费互联网,给予更多国潮品牌、转型代工厂围绕各种场景找寻消费增量的机会。过去多年来消费互联网积累的用户规模、体验优势,同样也为产业互联网的崛起提供了参考。
尽管本文探讨了产业互联网背景下平台生态系统的价值共创过程,在理论和实践层面都获得了一些有价值的发现,但仍存在一些不足:一方面,本文的研究对象属于幼教互联网行业下的民办企业,那么对于其他行业或同一行业下不同性质的企业,本文得出的价值共创演化模型是否适用还有待验证;另一方面,不同的产业互联网平台生态系统之间可能还存在某种竞合关系,随着更多研究样本的出现,未来可通过实证定量分析、计算机仿真等多样化的方法进一步完善理论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