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晨
【摘 要】 基于北大数字普惠金融地级市指数和A股上市公司的匹配数据,文章考察会计师事务所数字经济水平对审计收费带来的影响。实证结果表明:会计师事务所数字经济水平的提升会带来审计收费的提升,审计师的努力在其中起着机制传导作用。通过双重差分法、关键变量替换和数字经济指标前滞一期的稳健性检验后结果仍然成立。进一步分析表明,会计师事务所是否国际“四大”和企业产权性质在数字经济与审计费用的关系中发挥了调节作用,数字经济发展对审计质量具有一定的提升作用。文章丰富了数字经济对审计收费影响的研究,有助于会计师事务所适应数字经济发展和推进数字经济战略在会计师事务所及企业的有效实施。
【关键词】 数字经济; 信息化建设; 审计收费; 会计师事务所
【中图分类号】 F239.4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4-5937(2024)02-0002-12
一、引言
习近平总书记在不同场合多次强调要发展数字经济,发展数字经济已列入“十四五”规划纲要。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要“加快发展数字经济,促进数字经济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打造具有国际竞争力的数字产业集群”。发展数字经济是把握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新机遇的战略选择,推动数字经济和实体经济融合发展是助力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方面。会计师事务所应当不断做强做优做大,促进数字经济和自身专业工作的深度融合,以更好推动审计行业及所服务的被审计单位共同发展。2020年,在新冠疫情冲击下,大量企业无法在4月30日之前披露经审计的财务报表而延迟年报披露时间,也导致审计师无法及时到达企业现场进行审计,增加了审计师获得审计证据的时间成本,加大了审计风险。而会计师事务所的信息化建设为应对一些突发事件对审计的冲击提供了很大帮助。数字经济作为大数据、人工智能、区块链和云计算等数字技术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的产物[ 1 ],在我国经济发展过程中起着主导性作用[ 2 ],是引领经济增长的重要引擎。随着全社会数字经济水平的不断提高,数字经济所带来的一系列数字技术对审计行业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3-5 ]。一方面,随着全社会数字经济水平的提升,数字技术在各行各业各领域应用广泛,会计师事务所的审计人员面临的审计环境更加复杂,审计目标、审计对象、审计技术方法和审计风险等也发生了很大变化,这些变化给传统审计工作带来了巨大冲击;另一方面,随着数字经济的发展,利用先进的信息技术通过业务流程整合、信息共享等增强了企业内部信息的透明度[ 6 ],提升了会计师事务所审计人员的审计技术,加快了审计行业审计软件的更新,为审计工作带来巨大便利。
此外,审计行业在数字经济发展下如何对审计工作进行改进,成为国家相关部门关注的重点。财政部于2009年印发了《关于全面推进我国会计信息化工作的指导意见》,明确指出会计师事务所应当采用信息化手段来提升审计执业水平;中国注册会计师协会2021年在《注册会计师行业信息化建设规划(2021—2025年)》中首次提出,到2035年,数字技术在行业广泛应用,成为行业高质量发展的有力支撑,基本实现网络强注会的远景目标。
随着数字经济发展对审计工作影响的不断深入,我国学者对这一领域的研究成果不断丰富。已有研究发现:(1)企业的数字经济水平会在一定程度上提升公司的治理水平[ 7 ],带来企业管理的巨大变革[ 8 ],对企业的审计收费产生影响[ 9 ],会计师事务所借助数字经济发展带来的信息化建设水平的提升,进一步提升了审计效率和审计质量[ 10 ]。(2)数字经济的发展为城市带来数据获取和分析能力的提升,发挥信息技术的创新效应、完善城市的信息化建设[ 11 ]能带动各行各业,因而事务所所在地数字经济的发展,必然会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会计师事务所内部的信息化建设,会计师事务所的数字经济水平随之提高。但目前未有关于会计师事务所数字经济水平对审计影响的相关研究。数字经济的发展对会计师事务所改善审计工作具有重要作用,且审计收费是会计师事务所审计成本、审计风险的外部体现,因此本文从会计师事务所角度出发,研究会计师事务所所在地数字经济发展对审计收费的影响。
本文借助北大普惠数字金融指数作为数字经济的度量指标,并区分会计师事务所总所和分所所在城市,将会计师事务所所在地级市的数字经济指数作为替代指标衡量会计师事务所的数字经济水平。利用2011—2019年A股上市公司的样本进行实证分析,旨在探讨数字经济发展对审计收费的影响及其作用机制。实证结果表明会计师事务所的数字经济发展会带来审计收费的提升,并通过审计师的努力进行传导。为了缓解地级市层面数字经济指标带来的内生性问题,笔者采用双重差分法(DID)将中注协披露的信息化建设奖励作为数字经济政策。为了进一步验证回归结果的稳健性,用腾讯数字经济指标代替北大普惠数字金融指标,并将数字经济指标前滞一期,上述回归结果依旧稳健。本文研究发现数字经济发展不会显著提高国际“四大”的审计收费,但会显著提升其他所的审计收费;从国内会计师事务所层面看,会计师事务所与企业不在同一城市审计收费会更高。另外,数字经济发展主要提高了非国有企业的审计收费。
本文可能的研究贡献主要包括以下三点:
首先,利用宏观层面的数据丰富了审计收费的研究。本文基于宏观层面数据,即地级市层面的数字经济数据替代会计师事务所的数字经济水平检验数字经济对审计收费带来的影响,而已有文献大多从微观角度,即会计师事务所层面的因素对审计工作的影响[ 12 ],大多学者也是从事务所层面的数据进行研究,并未从城市层面的数据研究城市数字经济对事务所审计的影响。
其次,丰富了会计师事务所层面数字经济对审计影响的研究。本文以会计师事务所的数字经济数据,并控制企业所在城市的數字经济水平,检验二者对审计收费和审计质量的影响。目前不少关于数字经济发展与审计的相关研究都说明数字经济的发展会给审计工作带来影响,且主要从企业层面展开,比如企业数字经济水平能够提升公司治理水平[ 7 ]与创新效率[ 13 ]等,鲜有文章从会计师事务所层面研究数字经济带来的影响。
最后,丰富了会计师事务所总所、分所审计收费的研究。本文对会计师事务所异地总所分所进行分组检验,剔除了地理距离的干扰,得出相较于总所,分所的审计收费提升更为明显。虽然有学者[ 14 ]利用分所数据研究分所的审计收费与审计质量,发现总分所的审计收费有一定差异,但还未有学者从数字经济角度研究会计师事务所总分所审计收费的区别。
本文共六个部分,余文结构如下:第二部分为文献综述与研究假设,第三部分为研究设计,第四部分为实证分析,第五部分为稳健性检验与进一步分析,第六部分为研究结论与建议。
二、文献综述与研究假设
(一)文献综述
已有研究发现,大数据、云计算技术的产生和发展给审计行业带来了巨大影响[ 3 ],以区块链技术为代表的分布式账簿技术推动审计行业向半自动、自动化阶段演化[ 5 ]。Donald等[ 6 ]研究发现大数据环境中,审计行业有进行更先进的预测性和规范性分析的潜力,实施大数据、区块链能提高上市公司财务会计信息的透明度。
审计收费一直是审计方向学者们关注的重点。目前审计研究领域的一个普遍共识即审计理论和实践落后于科技发展[ 15 ],学者的研究方向大多集中于数字经济带来的技术层面的影响,已有研究也大多关注数字经济带来的数字技术如何影响审计行为及产生的经济后果。通过文献梳理,笔者将关于数字经济对审计影响的研究分为企业和会计师事务所两个层面。
从企业层面来看,由于企业数字经济化水平的提升,企业财务透明度会有一定程度的提升[ 6 ],数字经济发展带来的信息快速传播也为企业提供了更多有价值的信息[ 16 ]。相应的,企业采用业财融合技术可以通过减少审计师的努力进而降低审计收费[ 17 ]。也有学者研究发现,相对于传统经营模式,数字经济发展带来了互联网或互联网相关技术,这些技术的应用犹如一把双刃剑,在帮助企业处理相关业务更为高效的同時,如果企业对应的内控机制不够健全,则可能会使企业经营面临更高的风险;企业利用大数据、区块链等信息技术会提升审计风险,给审计工作带来更多的会计错报风险和审计风险,而为了应对风险,审计师会增加相应的审计程序,提高审计收费[ 9 ]。
从会计师事务所层面来看,区域数字经济的发展,会带动会计师事务所的数字经济发展,进而给会计师事务所带来更多有价值的信息,加快获取信息的速度[ 3 ],有助于审计人员更好地进行审计工作。人工智能技术将审计人员从繁重重复的工作中解放出来,会计师事务所利用人工智能技术可以提高审计效率,促进审计质量提升,且对本土事务所审计质量的提升效果明显高于国际四大事务所[ 12 ]。但是,数字技术的有效应用也需要匹配相应的审计师业务能力,这是因为现有的数字技术只能对一些重复繁琐的工作起作用,对需要审计人员专业思考和判断的工作则起不到替代作用。Hutton等[ 18 ]发现缺少IT知识的注册会计师在评价具有IT基础的控制环境有效性时存在局限,会影响审计人员专业的审计判断,进而可能降低审计报告的质量。
通过上述文献梳理可以发现,目前关于数字经济对审计工作带来的影响究竟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尚不确定,且以往研究多从企业层面或技术层面探讨对审计工作的影响,直接研究会计师事务所层面的数字经济对审计影响的文献较少。另外,数字经济对城市发展带来一定影响,也给事务所的内部建设和审计工作带来一定影响,从会计师事务所层面研究数字经济发展,补充了以往研究中未涉及的城市数字经济发展对事务所的影响,能进一步得出数字经济发展对审计收费带来影响的实质性证据。
(二)研究假设
基于审计收费模型,审计收费取决于审计风险和审计师的努力程度。从审计风险角度,审计收费反映了审计师对企业风险的评估;从审计师努力角度,信息收集过程中审计师付出努力的减少可以降低审计收费。数字经济的发展可以从审计师努力程度和审计风险两个方面对审计收费产生影响,因而导致会计师事务所数字经济发展对审计收费的影响可能存在两个方面。
一方面,数字经济发展带来的大数据和信息技术,对传统财务数据提供了低成本、可视化、多维度的注解,降低了信息使用者之间的信息不对称程度,且相关技术的使用提高了企业的财务透明度。已有研究发现企业信息技术的应用对组织效率具有积极影响(Betty等,1997),并且这种正向影响是通过多种途径实现的,包括改善业务流程和传播速度、改善分工协调和促进团队沟通共享以及提高个人工作效率等。对会计师事务所而言,自身数字经济的提升会给审计工作带来便利,审计师可以通过大数据进行分析、搜集审计证据[ 10 ],提升工作效率,进而降低审计收费。
另一方面,风险导向审计理论认为,为了降低审计风险,审计师应着重对有重大错报风险的领域进行检查,通过降低检查风险的方式减少审计风险[ 4 ]。在数字经济发展背景下,信息数据呈爆炸式增长,企业日常运行和管理中涉及的数据更具深度和广度,因此企业所面临的风险在不断加大。数字经济的发展很大程度上改变了企业内部和外部的运行环境,导致企业竞争压力加剧,为了跟上数字经济的发展,企业内部管理和控制会做出一定的调整,内部控制薄弱环节增多,给了企业一定的财务报表舞弊和盈余操纵的机会;而企业利用数字经济带来的便利进行财务报表舞弊和盈余操纵的行为使审计师的工作更加困难,提供报表鉴证服务的风险随之升高。由于会计师事务所信息化建设还处于初级阶段,审计人员对相关知识技能还不够熟练,事务所需要加强培训,且审计人员为了应对所面临的审计风险,也需要做出更多的审计程序并付出更多的成本,因此审计收费相应提升。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竞争性假设Ha和Hb。
Ha:会计师事务所的数字经济水平与审计收费正相关。
Hb:会计师事务所的数字经济水平与审计收费负相关。
三、研究设计
(一)数据来源
本文以我国2011—2019年的A股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①,并对样本数据做了以下处理:(1)剔除处于ST或PT状态的公司;(2)剔除所有金融类公司;(3)剔除相关变量数据缺失的公司。企业财务数据来源于CSMAR数据库,城市数字经济指数来自北京大学数字金融研究中心发布的《北京大学数字普惠金融指数(第三期,2011—2020年)》。由于会计师事务所分所较多,且处于不同的城市,数字经济水平有一定差距,因此本文手工收集会计师事务所所在地地级城市数据,以便于区分会计师事务所总所所在地和分所所在地。为了避免极端数值对研究结果的影响,本文对获得的16 625个样本观测值中的所有连续变量进行了上下1%的Winsor缩尾处理,对本文涉及的所有回归进行了公司层面的群聚调整,借助统计软件Stata16完成数据处理与分析工作。
(二)变量度量和模型设置
1.被解释变量:审计收费
审计收费(LAF)作为被解释变量,采用当年财务报告的审计收费的自然对数进行衡量。
2.解释变量:数字经济水平
数字经济的发展首先会利用自身的信息技术属性,在社会经济活动中产生直接影响效用,信息化技术工具替代重复性人工劳动、改造业务流程、推动模式创新[ 8 ],继而数字经济对经济社会的逻辑与行为模式带来改变,最终引发组织经济行为与经济信息的监督管理及功能产生变动,因而宏观层面数字经济的发展会带来微观组织数字经济的发展。本文借鉴杜传忠等[ 19 ]的研究,采用北京大学数字金融研究中心发布的2011—2020年数字经济指数来衡量城市数字经济发展水平,并作为会计师事务所数字经济水平的指标。由于规模较大的会计师事务所在全国各地均有分所,上市公司会选择总所或者分所来审计,而分所和总所的数字经济水平有很大差异,因此本文会计师事务所对应的数字经济数据区分总所和分所所在城市。为方便观察及研究,本文采用数字经济总指数的自然对数作为解释变量(Sdige)。
3.控制变量
借鉴以往研究成果,为了控制上市公司个体特征、行业和年度等因素的影响,本文选择企业规模(Size)、会计师事务所是否国际“四大”(Big4)、资产负债率(Leve)、资产收益率(Roa)、产权比率(Cqbl)、是否亏损(Loss)、是否更换审计师(ischangecpa)、是否两个股市以上发行(Exchange)、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t1)、企业复杂度(Complex)、市值(lnmv1)、是否总所(Zs)、企业所在地数字经济水平(Qdige)、经济发展水平(GDP)、人口规模(Pop2)为本文的控制变量,并引入年度(Year)、行业(Industry)和城市(City)三个虚拟变量。
各主要变量的定义及说明如表1所示。
4.模型设置
为了检验会计师事务所所在地数字经济水平与审计收费之间的关系,本文建立了实证模型(1)。其中,Controls为对应的控制变量。
四、实证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
表2列示了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可知,审计收费(LAF)的均值为13.820,标准差为0.722,与杜勇等(2019)文献基本一致;数字经济度量指标(Sdige)的均值为5.401,表明事务所所在地总体数字经济指数较高,而上市公司所在地数字经济指标(Qdige)均值为5.303,比会计师事务所所在地数字经济指数略低,原因可能是会计师事务所由于客户资源等更倾向于将办公地点建立在数字经济发展相对较好的地区。
(二)基准回归结果
为了研究会计师事务所数字经济水平对审计收费的影响,对模型(1)进行了多元回归检验,结果如表3所示。表3列(1)未添加任何控制变量,数字经济与审计收费在1%的水平上显著正相关;列(2)中加入了控制变量,并控制年度(Year)和行业(Industry),回归结果显著性没有发生变化;由于样本企业所在城市之间数字经济差异较大,因此在列(3)中进一步加入地级市(City)的控制变量,回归结果并无明显变化。上述回归结果表明在控制其他变量后,会计师事务所数字经济水平的提升能显著带来审计收费的提升,Ha得到了验证。
(三)机制分析
参考以往研究,笔者采用Sobel(1982)的方法检验审计师努力的中介效应。第一步验证会计师事务所数字经济水平对审计师努力的影响,第二步验证审计师努力对审計收费的影响。构建模型(2)和模型(3)依次对Sobel的方法进行检验。
lninitiallag为审计报告时滞,即审计报告出具日期与12月31日间隔天数的自然对数。审计报告时滞是审计师时间投入的反映,审计师越努力,即审计师时间投入越长,审计时滞越大。模型(2)和模型(3)中的控制变量与模型(1)中的控制变量保持一致,回归结果见表4。数字经济与审计师努力在10%的水平上显著正相关,审计师努力与审计收费在1%的水平上显著正相关,表明审计师努力是会计师事务所数字经济提升审计收费的影响机制。会计师事务所数字经济水平提升后,提高了审计师需要付出的努力,进而提高了审计收费。
(四)内生性问题的处理
为了进一步缓解数字经济指标选择带来的内生性问题,本文选取中国注册会计师协会依据《会计师事务所信息化建设奖励办法》披露的“奖励会计师事务所”作为数字经济发展较好的会计师事务所,并将这次信息化建设奖励作为政策,利用双重差分法(DID)评估会计师事务所数字经济发展对审计收费的影响。本文研究会计师事务所数字经济水平对审计收费的影响主要基于2014—2015年进入奖励名单的会计师事务所,并将这些会计师事务所定义为实验组,奖励名单之外的定义为控制组。为了保证双重差分法结果的准确性,对样本数据进行以下处理:一是中注协披露的信息化建设奖励持续三年,但由于2016年奖励名单内的会计师事务所匹配的样本量过小,为了保证估计结果的准确性,剔除2016年进入信息化建设奖励名单的会计师事务所,将2014—2015年奖励名单内的会计师事务所进行回归;二是为了保证政策前后时间长度一致,将样本区间设置为2011—2017年。根据DID模型设立的基本步骤,构建以下虚拟变量:(1)实验组和控制组,实验组为在奖励名单内的会计师事务所,定义为1;控制组为奖励名单之外的会计师事务所,定义为0。(2)政策时间虚拟变量,政策发生当年及之后定义为1,政策发生之前定义为0。其余数据处理与主回归保持一致。DID回归模型设置如下:
笔者依据模型(4)进行回归,表5列(1)为模型(4)的回归结果。结果表明,政策与审计收费(DID)在5%的水平上显著正相关,表明数字经济政策对会计师事务所的审计收费产生了显著的正向影响。
以上双重差分法的结果保证满足无偏性的一个条件是实验组和控制组要符合平行趋势假设,即假设处理组未受政策干预时的变化趋势与对照组保持一致[ 20 ]。因此本文在进行双重差分法时依据模型(5)预先做了平行趋势检验以避免上述干扰,结果如表5列(2)所示。可见政策发生前的系数(d_4、d_3、d_2、d_1)均不显著,表明审计收费在数字经济政策发生之前没有显著变化,从政策开始当年及之后(Current、d1、d2、d3)的系数大多显著为正,与预期一致,上述双重差分法的结果也依赖于这个假设。
为了识别数字经济政策时点对审计收费带来的影响会不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本文通过改变回归区间识别政策对时间变化的敏感性。具体做法为以2014年为时间节点,前后各选取1年、2年、3年的样本进行回归,若回归结果的系数和显著性没有发生变化,说明本文的结果是稳健的[ 21 ]。表6结果表明通过改变回归的时间区间,政策变化对审计收费带来的效应依旧显著为正,从而支持前文结论。
五、稳健性检验与进一步分析
(一)稳健性检验
1.替换关键变量
单一采用北大普惠金融指数作为数字经济的替代变量,可能导致测量的数字经济与实际数字经济存在一定偏差,下面采用腾讯研究院发布的2016—2019年②数字经济指数(swsTXDige)来衡量城市数字经济发展水平[ 19 ],对回归结果进一步验证。由于数据获取的限制,样本量有较多减少。回归结果如表7列(1)、列(2)所示,可见审计收费(LAF)与基准回归保持一致,进一步说明替换数字经济的衡量指标并不会改变本文结论。
2.数字经济前滞一期
为了进一步缓解内生性问题,本文借鉴张永珅等(2021)的研究,将数字经济提前一期进行回归,得到lnsws1变量,回归结果如表7列(3)、列(4)所示,表明数字经济前滞一期结果依然支持原假设。
3.剔除部分样本
考虑到直辖市、省会城市、副省级城市与其他地级市之间存在较大的特征差异,为了缓解企业地理位置对研究结论可能造成的噪音,本文将位于直辖市的企业从样本中剔除,重新进行回归,结果如表7列(5)所示,可见数字金融指数(Sdige)系数依旧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
(二)进一步分析
1.会计师事务所规模的影响
现有文献表明,国际“四大”较早应用数字经济中的相关技术进行审计[ 5 ]。与国内本土会计师事务所相比,国际“四大”在20世纪90年代便开始进行信息化建设,近年来更是投入了大量资金、资源研发大数据等信息技术及审计技术,因此相对于其他会计师事务所而言,国际“四大”能较好地适应数字经济发展带来的大数据审计和信息化大趋势。另外国际“四大”会计师事务所对数字经济的利用程度远比国内本土会计师事务所高,相关技术应用更加成熟,使得数字经济发展对事务所的审计收费带来一定的降低效果。而本土所对数字经济运用较晚,审计师以及事务所对数字经济带来的一系列技术及应对还不是非常熟练,相关成本会有一定提升。本文将上述模型按照是否国际“四大”进行分组,分别进行多元回归,结果如表8所示。
表8列(1)为国际“四大”样本,会计师事务所数字经济水平与审计收费(LAF)负相关但不显著;列(2)为非国际“四大”样本,会计师事务所数字经济水平与审计收费(LAF)在1%的水平上显著正相关。这是由于国际“四大”会计师事务所对数字经济应用更早,对大数据、信息技术等的应用为审计收费带来一定降低效果,非国际“四大”应对数字经济带来的影响较晚,数字经济的作用在事务所中才显现,因此会带来审计收费的增加。
2.产权性质的影响
在我国,多元化的产权主体并存,国有企业与政府关系较为密切,能享受到一些政策待遇,降低了國有企业面临的法律风险,无论是投资者还是审计师,都会预期国有企业即使涉及诉讼,政府进行干预的可能性也大,进而降低企业遭受的损失。此外,国有企业和非国有企业所享有的资源和内部治理机制存在显著差异[ 22 ],导致数字经济发展给企业带来一定差异,对审计收费和审计质量带来的影响也就不同。国有企业作为政府职能的延伸,是政府实现特定经济目标的重要支撑,企业数字经济化是国家重要的发展战略,国家对其支持力度更大,国有企业的数字经济应用更早。由于国有企业在国民经济中的重要性,国家对国有企业监管较为严格,因而国有企业与非国有企业的审计收费会有一定的差异。本文将样本按照实际控制人性质分为国有企业和非国有企业两组,分别进行上述模型的多元回归,结果如表8列(3)、列(4)所示。列(3)为国企样本,会计师事务所数字经济指数与审计收费(LAF)不显著;列(4)为非国企样本,会计师事务所数字经济水平与审计收费(LAF)在1%的水平上显著正相关。上述结果说明在国有企业对数字经济应用更早的情况下,相对于非国有企业,会计师事务所数字经济带来的效果有一定削弱。
3.异地总所、分所的影响
从总分所角度看,根据我国设立会计师事务所的监管政策,设立事务所总所和事务所分所的标准差异较大,总所具有更多的专业人才和更多的客户,而分所的人数和客户有限,专业能力和独立性相对较低。根据Tapscott[ 23 ]的观点,总所具有更强的垄断实力,并且提供了异质性产品,因此收取了更高的审计费用。从总分所角度来看,虽然两者共享同一品牌,但是分所机构简单、人员较少、营运管理费用更低,具有成本优势。从数字经济发展角度来看,国内会计师事务所应用相关数字技术首先是在总所,随后逐步应用到分所,因此数字经济发展对审计收费的提升主要体现在分所层面。
审计师与客户公司之间存在信息不对称,为出具公允的审计意见,需要从各处搜集充分适当的审计证据。客户是重要的利益相关者,是审计师获取审计证据的关键来源,但由于地理距离增加使得客户与公司之间信息不对称程度加剧,客户对公司的了解十分有限,审计师从客户处难以获取足够的信息,加剧了审计师与公司之间的信息不对称。此外,地理距离带来更高的沟通成本,使得审计师难以去客户实地进行调查,获取审计信息、审计证据的成本增加,审计收费也可能增加。为了避免地理距离对结果的干扰,本文区分本地总分所、异地总分所进行回归。表9列(1)、列(2)的结果表明,由于地理距离的原因,企业与事务所处于同一城市,数字经济对审计收费无显著影响;列(3)、列(4)表明当企业与事务所处于异地时,事务所数字经济水平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而异地总所不显著。表9结果表明在排除地理位置干扰后,会计师事务所分所的信息化建设水平不如总所,会计师事务所数字经济的提升,会带来分所审计收费的提升。
4.数字经济对审计质量的影响
已有文献研究发现,计算错误等人为失误是导致错误陈述的原因之一(Bell等,1998),标准化的审计软件有助于降低审计师在常规审计任务中出现的计算错误等人为失误的可能性,进而降低错误陈述的概率。借助标准化的审计软件、知识共享系统、行业数据库和技术咨询等,审计师可以提升对大量财务和非财务信息的收集与处理能力,扩大审计抽样范围,克服审计师知识储备和信息技术专业能力不足等,从而降低审计师执业判断偏误的可能性,使审计师能够更容易识别客户盈余操纵甚至财务报表舞弊的行为和动机,进而提高客户的盈余质量,审计质量也得到提升。此外,计算机辅助工具及智能审计工具的出现能够将审计人员从耗时长、机械化程度高的工作中解放出来,很大程度上提高了审计人员的工作效率,使审计人员将更多精力专注于识别客户财务报表舞弊和盈余操纵的动机及行为,从而提高客户的盈余质量。
另外,数字经济的发展对审计环境带来的影响要早于对事务所的影响,会计师事务所数字经济的发展给审计人员带来挑战。在数字经济时代信息平台运用广泛,但由于信息系统软硬件平台的异构性以及可能的人为隐瞒、造假等,数据质量影响审计分析结果的准确性,降低了分析效率,给审计工作带来一定障碍,增加了审计工作难度。传统审计环境下以手工审计作业为主,审计人员仅需财务和业务相关知识即可开展审计工作,而在信息技术广泛应用的新环境下,事务所的审计人员还需要掌握一定的信息技术知识和技能才能完成对被审计单位的审计核查,由此增加了审计工作难度,会在一定程度上对审计质量产生负面影响。
借鉴赵艳秉等[ 24 ]的研究,本文采用会计错报(MISS)③检验会计师事务所所在地数字经济水平与审计质量之间的关系,建立模型(6)进行检验。
由表10可知,数字经济的回归系数显著为负,即会计师事务所数字经济水平正向影响审计质量,支持本文假设。会计师事务所数字经济的发展会带来审计质量的提升,也给事务所带来了更好的信息技术,使审计人员在工作中更加细致精确,提高了审计人员的工作效率,并将他们从重复的工作中解放出來,因而审计质量得到提升。
六、研究结论与建议
从理论上来说,会计师事务所的数字经济发展会从两个方面影响审计收费。一方面,由于国内会计师事务所的相关技术还处于初级建设发展阶段,审计人员的专业技术不够成熟,因而给会计师事务所带来一系列风险,也在一定程度上加大了审计成本。相应的,企业由于数字经济发展而内控风险加大,会增加审计的重大错报风险,导致审计费用提高。另一方面,会计师事务所数字经济发展带来的审计技术会解放繁琐的工作业务,减少审计时间,上市公司利用相关技术可以为事务所提供多层次多维度的安全、难以篡改的数据资料,这些能帮助会计师事务所降低审计收费。
本文主要研究了会计师事务所所在地的数字经济水平对审计收费带来的影响,进一步探讨了会计师事务所规模、企业产权性质在其中的调节作用,并研究了数字经济对审计质量的影响作用。本文发现,数字经济发展下的会计师事务所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审计收费。通过一系列内生性以及稳健性方法验证了该结论。
本文的研究结论对会计师事务所如何应对数字经济发展有一定的实践意义。会计师事务所要积极响应政府号召,顺应城市数字经济发展,进行信息化建设。本文的结果表明国内会计师事务所的数字经济化建设还需要进一步提升。审计技术作为我国数字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相应的应用与技术已进入高速发展阶段,会计师事务所利用数字经济带来的审计信息化技术,为审计工作提供了很大便利。然而,数字经济带来的审计技术也存在一定风险。技术的高速发展与应用提高了识别错误信息的门槛,信息使用的风险随之提高。在这种大环境下审计行业要重视技术制度创新与人才培养,主动适应技术冲击下的行业演化。国内事务所在合并过程中要不断强化业务能力与风险控制能力,尤其要强化大数据、区块链等信息技术的研发与投入,以更好地顺应数字经济的时代潮流,避免出现大而不强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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