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安采茶现代戏中乐队配器的演变表现

自20世纪50年代后，大量专业音乐人才投身到戏曲音乐创作与乐队配器中，扩充了戏曲作曲者、演奏者队伍，使得戏曲音乐的创作沿着专业性、理论性、综合性的轨道快速发展前进。高安采茶现代戏也随着人文环境的变化发展，积极顺接前沿的创作步伐，在其乐队编制、配器、织体等各方面有着不同程度的演变。

目前，对于高安采茶现代戏乐队的相关文献为零，关于其他现代戏曲乐队研究的硕博论文有5篇、期刊2篇，关于戏曲乐队编制的相关文献数十篇。其中，早在1978年维周的《重视传统拨乱反正——漫谈戏曲乐队的编制问题》一文中就已谈到中西乐器的使用需建立在实践的基础上适当结合。刘正维《20世纪戏曲音乐发展的多视角研究》一书中亦提到我国戏曲艺术特别在管弦乐队使用等方面进行了大量的摸索，一方面继承与发扬传统戏曲艺术；另一方面大胆、大量地向欧洲歌剧学习，有机融入管弦乐队，极大增强了戏曲音乐的表现力。2024年潘乐的《当代中国戏曲音乐中西洋乐器融合的创新应用与发展研究》一文中主要从扩展演出的维度分析了西洋乐器音色对戏曲乐队融合度的积极影响。而高安采茶现代戏中的乐队配器也经历着这种与时俱进的演变模式，亦随着现代剧目创作数量的递增逐渐丰富其配器的思维。

一、乐队编制的演变

现代戏中的乐队编制历经了较长阶段的历程演变，每一部新戏的创作，都融入了创作者们的新想法，从传统戏中典型的“文场”“武场”，逐渐向多元一体、中西合并、电声结合等丰富的乐队形式演变。其中，多元一体、中西合并的乐队形式自西洋乐器编入而形成，电声结合的形式则从电子琴等一类合成器的编入而形成。尤其是2011年中国戏曲学院“戏曲音乐伴奏新模式”的创建，力争用现代科技的力量推动戏曲艺术的繁荣。这充分体现了戏曲乐队全部或局部进入数字化技术革新的新阶段。

高安采茶现代戏的乐队编制也经历了以上几个演变历程。早期结合高安锣鼓戏乐队与高安丝弦戏乐队，形成本土的多元一体化乐队形式；其后，加入了部分西洋管弦乐器与电子合成器，形成了混编的乐队形式（表1）；近几年的创作中，高安采茶戏的部分乐队片段已尝试由计算机制作的数字化乐队形式。以此多者结合，灵活搭配，使得高安采茶现代戏形成了“中西”混编或“中西电”混编的乐队编制。

在此丰富的乐队编制形成过程中，各采茶剧院的乐队经历了演奏班底的更替与新增乐器的加入，但并不尽相同。部分民族乐器与小型打击乐按需进行了删减或更新，这些灵活的更替或主动或被动地进行变化调整，即随着不同剧目的内容、声腔创作等差异而主动变化，或随着乐器演奏者的缺失等情况而被动变化等。如1964年的高安采茶戏《小保管上任》中增加了三弦、萨克斯乐器，1995年《木乡长》以及2022年《红色货郎》《明月山的崽》中增加了笙与西洋木管组乐器，进一步丰富了和声层的乐器色彩。此外，《明月山的崽》的音乐有几个部分是采用了完整的西洋管弦乐数字化乐队形式，将电子合成器的功能运用进一步拓展。其益处是大大降低了排演难度与演出失误率，排除了缺乏管弦乐完整编制的实际问题；其弊处则是这种做法可能导致乐队演奏的模式过于固定化，削弱了实际演出时唱腔与乐队的即兴空间，唱腔只能跟着预制乐队的步伐被动前进。

像《明月山的崽》一样有如此大胆的乐队编制，在采茶戏中或许会呈现出乐队演奏西方化的音响倾向。单从表1的编制细目中可看出，大多高安采茶现代戏的乐队虽有一定程度的西洋乐器编制融入，但仍以民族乐器为核心，民族乐器的数量也相对更多，总体在乐队风格上尽量保留了民族乐队编制的属性。尤其是锣鼓类乐器的运用，在进一步强化人物的表演动作与内心表达的基础上，也加强了戏曲风格的树立。或许只有更多类似《明月山的崽》中依赖计算机制作的数字乐队音乐片段，西洋乐队编制的倾向才显得尤为强烈，具有相对浓郁的西方化音响。

二、乐队配器的演变

乐队配器的思维重在音色的表现，包含单一音色、复合音色以及二者交替运用等类型。具体根据编配者们的专业实践之差异、乐队阵容之差异进行合理运用。高安采茶现代戏音乐的乐队配器多从单一音色逐渐向复合音色进行着演变，使得配器思维更为多元化。不同剧目设计的文戏、武戏之分量差异都会影响其乐队配器的思维。如红军革命题材的《红色货郎》的乐队配器以武场锣鼓乐队为主、丝弦乐队为辅；乡村振兴题材的《木乡长》《明月山的崽》等乐队配器则以丝弦乐队为主、锣鼓乐队为辅。

从较早的高安采茶戏乐队表演可看出，其音乐伴奏大多是在无乐队指挥的情况下进行演奏的，而高胡、二胡等主奏乐器则充当着重要的指挥角色，起着重要的音乐情绪引导与主题导入作用。主奏的两把二胡，其演奏的旋律多呈高低搭配，繁简相间，即兴发挥，灵活多变，沿用至今，形成了采茶戏乐队中最典型的复合音色。其间，随着乐队阵容的扩大，这几件主奏乐器无法与整个乐队进行音响力量之对抗，于是在原有主奏的基础上，旋律演奏时会根据情绪需要增加竹笛、琵琶、唢呐、弦乐等乐器，从而形成更多样的复合音色。

高安采茶现代戏《红色货郎》序章中大量采用了单一音色的配器思维，男声唱腔时运用唢呐同步演奏旋律，女声唱腔时则改为竹笛。纵向来看，单一音色的配器思维体现尤其明显，横向来看，二者音色的张力对照也很有特色。同类配器思维在该剧目中运用多次，屡见不鲜。其中，复合音色的运用也较多，比如《一番话闻所未闻》唱段，主旋律采用了高胡、二胡、琵琶、竹笛等乐器来构成复合音色。

现代戏《明月山的崽》选段《小小桌子四方方》的乐队总谱中（谱例1：），其前奏、间奏、尾奏等部分在两把主奏乐器基础上，加入了竹笛、唢呐以及合奏的二胡组1、组2等多组乐器，形成强大的主旋律阵容。而人声演唱时，则保留了原有的主奏乐器，仅偶尔加入竹笛演奏部分旋律片段，以适当丰富其音色。不同的结构对于这类复合音色的厚薄处理都有差异，灵活多变。

在高安采茶戏《小保管上任》中，乐队为了填补中低音区乐器的空白，采用了电子琴的合成钢琴音色，进行低音+柱式和弦音型的伴奏，与锣鼓乐器的节奏同步，进一步强化了音乐的节奏感。但由于电子琴音色的电子特性，其音色与真实的乐队之间在融合时是略显违和的，但从配器的角度来看，其织体是必要的。而到了2022年《明月山的崽》音乐中所呈现的另一种数字乐队配器思维，大胆地利用计算机手段，削弱了电子特性，结合木管组、弦乐组等饱满、真实的采样乐器，配以计算机精确的量化属性，形成融合度较高、演奏精度高的复合电子音色，促成了与实际乐队演奏不同的配器思维。这些变化都充分体现了专业音乐创作者在乐队配器思维上的演变进化与大胆创新。

三、织体形态的演变

众多采茶戏早期的乐队织体形态较为单一，依托于近现代专业配器者们的大胆探索，包含高安采茶现代戏在内的诸多戏曲音乐的织体已渐趋复杂化、多元化。从单一形态的支声型复调织体运用，到主调式和声形态的织体运用，以及21世纪对数字乐队复杂化织体的探索，都标志着现代戏中织体形态层面的“活”性演变。樊祖荫教授的《中国传统多声部音乐研究》一书中提到，戏曲音乐多声形态类型及织体形式大体分为支声型、主调型、接应型、复调型和综合型五种多声形式，高安采茶现代戏中对这些织体形态的体现具体可从唱腔与乐队、乐队之间两方面进行分析。

（一）唱腔与乐队

高安采茶现代戏中，唱腔伴有乐队的篇幅最广。除主奏乐器与唱腔的齐奏、加花型吱声关系外，其他演奏旋律的乐器都与唱腔呈现接应型、复调型两种织体形态。不论是20世纪的《小保管上任》或是21世纪的《木乡长》《红色货郎》《明月山的崽》等涉及唱腔的片段，都基本采用了典型的主调式伴奏，唱腔的句与句之间的连接处，则采用乐队进行旋律的接应型织体，其差异在于乐器数量不一、织体形态的厚度不一等。

如《小保管上任》中的《太阳一出红满天》唱段（谱例2），与唱腔相结合的是锣鼓打击乐的固定音型化织体与齐奏的主旋律织体，与唱腔连接处相结合的有变化模仿式复调织体，和声的织体形态略显单薄，以传统的织体形态为主。

如《明月山的崽》中的《这条路》唱段，乐队伴奏对应唱腔时采用柱式和弦的主调式伴奏，而在唱腔的句与句之间，乐队伴奏则进行旋律补充（谱例3），形成典型的接应型复调织体。而在另一唱段《又看到明月山的月亮》中，乐队伴奏则更加丰富，从第一句唱腔对应扬琴的分解和弦式主调织体，到“月亮”唱腔对应扬琴的模仿式复调织体，“忐忑不安”唱段时对应竹笛的模仿式复调织体等，都体现了乐队织体形态的丰富性。

（二）乐队合奏

乐队合奏现象出现在采茶戏场景间的情绪导入、连接与尾声等部分。如谱例1中所展示的该选段前奏部分，在利用与主题基本一致的旋律进行情绪导入时，结合了饱满的柱式和弦形成主调式织体形态，使得前奏开场阵势积极而强烈。

除典型的主调式织体外，还有固定音型的复调式织体应用其中，比如《明月山的崽》中《爸爸妈妈还是老思想》《我的崽你蛮能干》等部分念白，乐队演奏固定音型并循环呈现。而《小保管上任》中的部分念白在旋律厚度上则有所不同，它先采用乐队演奏完整的旋律片段，再结合锣鼓的固定音型一并呈现出更为厚实的主调式织体形态。

四、结语

综上所述，高安采茶现代戏的乐队紧跟时代步伐积极地“进化”、演变，大大强化了戏曲的艺术表现魅力。从其乐队配器的思维中，我们可充分感受到高安采茶现代戏中的乐队配器是与时俱进的，这是音乐本身在发展长河中所必须具有的动态呈现，它体现了音乐的整体是“过程”的、不断变化且充满“活”性的表现。然不可忽视的是，我国传统戏曲乐队中的即兴演奏魅力、与演唱者积极配合力等艺术表现大幅削减。黎英海曾于1987年提到，我们在大胆探索多元化音乐表现的同时，各方面的吸收都是必要的，即兴演奏能力的继承和发展仍是我们戏曲乐队中的重要问题。现代戏剧乐队的总谱化有效提升了戏曲作品的排演效率和传播率，但相对地固化思维也进一步深化了戏曲乐队即兴演奏方面的问题。在戏曲音乐创作细节的处理上，如若能在运用“中西电”等各类型的乐队编制方面做到有效适配，在乐队配器方面做到特色融合，在实际排演方面做到一定即兴，那么采茶现代戏乐队的配器思路一定越发宽广。

（作者单位：宜春学院音乐舞蹈学院。本文系2020年江西省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项目“高安采茶戏现代音乐剧目艺术研究”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YS202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