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栖居”与乡村景观营造探析

摘要：人类的生存发展自始至终都离不开乡村，他们对于物质条件上的追求逐渐转变为审美需求。在现代乡村景观设计中有关传统文化的资源有待进一步挖掘，从中国古代的居住哲学及诗学意境中可以找到新的思路，带给乡村居民不同于以往的认知及感受。由于现代乡村景观诗意营造方面的研究有所欠缺，也为了避免千村一律的现象，“诗意栖居”的相关研究可以对当下人居环境的发展带来不同的意义。

关键词：诗意栖居诗学意境乡村景观人居环境景观营造

一、诗意栖居下的乡村景观研究背景

（一）时代背景：经济快速发展及城镇化倾向下乡村的发展

当代，许多国家和地区奉“城市进步论”为宗旨，片面地追求现代化城市的发展，农业和农村渐趋淡化。我们不可否认经济快速发展下所带来的物质方面的丰裕和城市化向好发展。但是不能忽视乡村在地性特征，旧有乡村景观中的传统文化、诗意语境缺失，现有的建设理论对诗意化研究的相关特征缺乏一定的认知与理解。因此，通过探究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山水园林意境，明确乡村景观设计的建设认知，挖掘乡村景观中的诗意化的空间，进而对乡村景观进行合理保护、规划和设计，让乡村看得见山，望得见水，促进乡村可持续发展，建设和谐美丽幸福生态化乡村。

（二）理论前提：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资源本底为乡村发展注入活力

中华民族自古以来对于栖居方式就有追求，它既表现出自己的民族文化特征，又与其他的民族保持着一定的共性，其理想境界便是中华文化中所蕴含的独特的魅力。苏轼可以说是非常优秀的文学家，其《饮湖上初晴雨后》“水光潋滟晴芳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他以超凡的艺术才华，把西湖刻画的生动活泼，把西湖比作西子，美人与美景交相辉映，赋予了西湖丰盛的人文底蕴和诗意气息。刘禹锡《竹枝词》“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毋宁说“道是万物共生总相宜”。相宜或相宜性很重要，这也是传统文化中诸如和谐、因地制宜、天人合一、与时俱进等理念的体现。有了这些，才能拥有开放包容的境界与襟怀，才能有诗意般的居住环境。崔颢的《黄鹤楼》和李白的《凤凰台》两首诗，其目的是在于让人思考崔颢诗中的“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和李白诗中的“长安不见使人愁”。前者书写的是有关乡愁的内容和人生的归宿所在，后者所要表达的是那种都城遭受侵袭而沦陷的人们的家国情怀，其中的人文精神和情怀的塑造未尝不是我们对于家国栖居的乡愁之感。又如苏州博物馆新馆，（见图1）。贝聿铭在进行博物馆设计的时候物尽其用，将自然元素如石、木、竹等精心编排在合适的位置，创造出一种天人合一的意境之美。他把中国传统艺术手法中的借景等方面运用得淋漓尽致，同时强调点线面的精巧布局，虚实结合，讲求气质和神韵。

二、乡村景观研究的必要性

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国家的经济飞速发展。近年来，国家对于“三农问题”非常重视，农业的进步、农民的富足和农村的振兴得到前所未有的发展。国内对于乡村景观的实践方面有大量的探索，但是对于理论研究方面还比较欠缺。对于乡土景观建设的政策，2013年中央部署的城镇化建设会议中指出“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的倡议，2017年10月18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提出乡村振兴发展战略，接着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了《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乡土景观与传统村落建设逐渐受到学术界的关注，相关的学术论文和实践也不断涌现。乡村景观规划及建设是美丽乡村建设的重要部分，在对乡村进行规划时，要着眼于整体，对于乡村的自然性特点应适当保留。

国外的乡村景观规划振兴在得到政府的大力支持的同时，也少不了其主体“村民”的参与，居民的愿望与景观规划师的思想的结合非常重要。以美国的明恩溥为代表，在《中国乡村生活》中对中国乡土景观进行阐述，并从社会阶层、民族文化、乡村土地分配制度等方面进行详细论述乡村生活状况。国外的乡村景观重视对于传统文化的保护，在满足现代化发展的同时，对于乡村原风貌、历史遗迹、生活方式等方面更是强调传承、保护和修复，引导乡村进行“生态村”建设，同时对于人与自然和谐相处也可以说是非常重视。

三、诗意栖居的含义及动力源泉

（一）诗意栖居概念解析

人的栖居同时也是人类的精神家园，它是一种精神上、心灵上的寄托，因为人本身就具有灵性，可被称为“万物之灵”，相应地人们对于栖居的场所要求就更加追求高层次。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中强调人先是对于衣食住行方面的需求，之后开始追求安全、社交、尊重、自我实现层面。哲学家海德格尔对德国古典诗人荷尔德林的《人，诗意的栖居》进行了解读，在他的认知语境里，是对“精神”上的“存在”说的追求，他借助诗的多维语言和多种角度去揭示隐藏于万物深处的神性和灵性。他反复强调“筑居”与“栖居”不同，筑居仅仅是人类为了生存的住所而忙忙碌碌操劳奔波，但是栖居就不一样了，它是以神性的尺度来约束自我，以神性的光芒来映射精神的永恒。

（二）诗意栖居动力源泉

探究人为什么要追求诗意栖居，才能更好地有诗意栖居的良好认知。不同历史时期有不同的栖居方式，它是逐渐演变（见图2）才形成了我们今天所居住的房屋。栖居是人们对生活的一种追求方式，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人本身是具有灵性的，要求它不仅仅应该是满足遮风避雨、防御侵害等用处，它需要人们相互关爱，获得精神上的滋养，它是人们的一种信念、精神支柱。马致远《天净沙·秋思》“小桥流水人家”等意境中的“象”是客观的，而“意”是主观的，二者进行结合就组成了“意境”。其中短短十八个字就描绘出九种不同的景物，将它们和谐纳入一个图画中，形成了动与静、明与暗的相互映衬。表达了在外漂泊的人本就处于荒凉的环境之下，借助诗歌进而抒发了作者的思家之情，情感、精神上得不到滋养和守护的悲凉气氛。追溯到史前人类生存洞穴上的刻画、石雕中可以深刻领悟到生存过程中那种诗意般的精神的最初体现，那是诗意栖居的开始。自古以来，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国家，无不追求将人的肉身安顿与他们精神的充实结合起来，进而为实现诗意栖居而付出实践。

四、乡村景观营造中的原则

“诗意栖居”应用到乡村景观设计中可以让乡村建设的自然风景与乡村中的文化进行结合，实现乡村文化的传承和创新，也能够为乡村景观发展注入活力，展现乡村景观的文化魅力与艺术内涵。诗意栖居在乡村景观设计中要遵循以下方面（见图3）。

（一）遵循自然，保护意境

“自然”在人类社会中发挥着妙不可言的作用，从古至今，中国文人士大夫们的诗文，都充分展现了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以及从其关系中感悟出人生的诗意所在。中国传统村落经历了沧海桑田般的演变，才积淀下现在的诗情画意般的意境，自然本身就是很好的诗意表现，要对乡村的自然景观、历史风貌、文化遗迹等进行原有肌理的保护，如果在进行挖掘的同时不注重对于乡村的保护，则会导致乡村景观建设的失衡，所以，要遵循自然原有意境，保护乡村文化。

（二）因势利导原则

乡村景观具有地域性、民族性的特点，各个地区的乡村景观都是在当地的特色文化中形成并发展的，诗意栖居相应地具有一定的辨识度，也防止出现各地乡村景观千村一律的现象。人们会对其所在的区域的文化、景色、历史等具有情感，其可以激发人们对家乡的思念之情。对乡村原有特征比如夯土墙、竹构件等能够表现地域乡土的东西加以利用，提高乡土资源利用率，寄托村民的栖居之情。因此，在乡村景观设计的时候要采取因势利导的原则，遵循“入乡随俗”的道理，也就是需要相关设计人员要其乡村的在地性资源进行全面分析，探索出各具特色的乡村风格，制定出适宜的设计方法。借鉴古典园林中因地制宜的设计手法，把场地进行合理安排，提取其所在地的典型特征，力求达到“以有限面积，造无限空间”的空间效果（见图4）。

（三）宏观性角度

在进行乡村景观设计的过程中，尤其需要注意的是乡村景观设计需要结合多种要素进行融合，如需要考虑到乡村的经济发展状况、文化建设情况、乡村原有风貌等，把这些要素统筹考虑，应用到乡村景观设计中。“诗意栖居”当中也融合了多种要素，比如自然要素、人文因素、历史地理因素等等。结合乡村生产性、文化性、历史性、植物景观要素等表达特定的生活场景。在乡村景观设计中应把握宏观性角度对乡村进行合理规划与建设，能够在乡村景观设计中根据具体的设计需求来选择“诗意栖居”元素进行融合，营造出乡村景观的整体效果，充分发挥“诗意栖居”在乡村景观设计中的应用效果。

（四）生态性原则

在设计中遵循绿色设计的要求，它源于20世纪60年代在美国兴起的反消费运动，也称为生态设计，环境设计，其出现的目的是为了解决对环境的破坏和污染等问题提出来的一种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设计理念。进行乡村景观设计时，同样需要重视对于生态性的保护，按照生态性原则进行合理设计，具体表现在设计过程中既要保持原有乡村的自然生态系统健康稳定发展，也要多把功夫用在选择低碳环保材料，考虑可再生资源，把对乡村景观设计过程中的不必要浪费这种观念发挥到极致，从而能让居民在满足此类条件下对诗意栖居有更大的需求。

五、诗意栖居在乡村景观营造中的应用策略

“诗意栖居”在乡村景观设计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应用到乡村景观营造中（见图5）能提升乡村的整体文化内涵和艺术魅力，同时也能够促进当地经济、文化等的发展。但是诗意栖居在乡村的发展中缺少一定的感染力，居民对于诗意栖居的理解与认知程度较浅，它不仅是一种文化符号，最重要的是它具有丰富的内涵与诗意特征。当前建设者对于诗意栖居方面相对缺乏创新意识，所以要重点掌握其特征表现，要深入挖掘诗意栖居在乡村景观营造中的内涵，把它融入乡村景观中是毋庸置疑重要的。

（一）结合自然环境融入“诗意”元素

在乡村景观设计规划中，应该深入到其内部进行挖掘。结合现有自然资源及资源的分布特点进行乡村景观的营造。比如不同的地区地形地貌特征不同、植物类型不同、土壤、水文等不同。结合居民需求，把诗意栖居方式融入到乡村环境中，丰富景观的整体美观度，激发乡村居民的诗性情怀，提升他们的精神满足感，进而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发展。

1.民居

根据民族的建造年代不同、风格各异，甚至有些民居倒塌残破等问题，需把其风格统一起来，把握宏观性的原则，具体进行局部的修建改造。房屋配色方面可以提取绿水青山中的青色、绿色以及山水画中的黑白灰颜色。统一的白墙、绿植的分布、青石铺路、黑瓦遍布屋顶，打造山水画中诗意般的整体效果。营造依水而建的富有诗情画意的居住景观。如造园家谢灵运，他经常从自然景观中感悟一些道理，“乱流趋正绝，孤屿媚中川，云日相辉映，空水共澄鲜”中运用自然美景营造了特色的意境美（见图6）。在进行乡村民居设计时，可参照山水画中诗意般的美景来提取改造设计。

2.庭院

乡村生活中的悠闲的生活方式，是乡村景观设计中需要重视的部分。在庭院设计中可参照中国园林的借景、移景等手法来营造即景成趣的韵味。可通过放置竹篱、石桌子、水果架、植物配置等来营造曲折萦回的意境。将栖居院内四周的诗意元素组织到一起，以视觉感官如置幻境。以私家园林为例，以有限面积来打造无限空间。留园（见图7）在入口处采用了先抑后扬的布局手法，映入眼帘的景色变幻生趣，布局多样。

3.桥

对村落的桥进行装饰，首先进行修复，从经济性、诗意性角度出发，通过在其周围种植爬墙虎之类的原乡植物对桥面进行升级改造，使村落的古桥焕然一新，但是要保留其在地性特征，与自然环境融为一体，营造“小桥流水人家”的意境美，展现出乡村栖居环境的“诗意栖居”之美。

4.其他

在村落入口处设置标识，增加乡村辨识度，因为它代表了整个乡村的形象。旁边根据原有植物包括水生植物适当增加特色植物种植，借助光影、雨天或者雪天富有变化性的自然现象来渲染诗意的氛围。适当规划村民公共活动区域，植物景观进行合理规划，尤其是乡村的菜地比较能够代表乡村的特色，根据二十四节气性来种植植物，既形成一定的观赏效果，又能够满足游客参与其中，种植并采摘的需求。

（二）注重保护与传承历史人文要素

把具有代表性的村落、历史遗迹及非遗文化资源等进行整合，对乡土文化的多样性进行保留，传承和挖掘其村落优秀文化。“诗意栖居”的核心思想就是注重地域性文化的传承与保护，因地制宜地保存乡土文化，保存乡村的物质文化与非物质文化。以贝聿铭先生设计的苏州博物馆新馆为例，他认为一个民族最好的建筑是要结合本民族的文化传统，而不是一味照搬别国，形成统一的风格。贝聿铭他在浮躁和喧嚣的社会环境下静心思索，仔细体验中国文化的精髓和魅力，并发掘与建筑内在的关系，通过建筑表现出中国的地域性文化特质与美学思想。我们在进行乡村建设时，可以设置乡村村史长廊，用来记录和保存乡村发展历程中代表性强的内容，也可以通过构建乡村书院来收藏有关乡村发展的经典文学作品和有关该乡村历史的资料，为乡村增添些书香气息和良好的文化氛围。

（三）注入诗意栖居观念

中国人自古以来的居住方式就蕴含着其特有的智慧。北京四合院、徽派建筑它们的样式、品味、规模不同，但是它们之间所蕴含的人文理念和内在精神是一致的。《归园田居》中的“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表达了浓浓的乡村烟火气息。“远人村”以“暧暧”稍作点染；“墟里烟”用“依依”略加陪衬，却营造出一幅宁静、惬意、不失乡土气息的田园村居图。在乡村栖居应逐渐形成深层次的共识，积极营造诗意的文化氛围，让乡村景观更具诗意性。

六、结语

诗意栖居与乡村景观营造之间存在着多种可能性，“诗意栖居”为乡村景观营造提供了参考。从中国古代居住哲学及诗学意境中探索诗意栖居，通过分析并举例来探究在乡村景观营造中应该注意的原则及因素，根据乡村在地资源挖掘其诗意内容，营造诗意栖居场景。既挖掘了传统文化价值，也为乡村文化的发展带来传承与创新，能够丰富乡村景观内涵，可以为后人提供一定的参考。

参考文献：

［1］薛紫.“乡愁符号”在美丽乡村景观中的应用实践研究［J］.大众文艺，2022（16）：55-57.

［2］金敏丽，江晓薇，程秋怡.“画里南江”：基于“诗意栖居”人居思想的乡村线性景观设计［J］.园林，2022，39（4）：108-115.

［3］储昭华，李文希.在天人合一中诗意栖居——中国人的居住哲学［J］.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研究，2022（2）：108-111.

［4］许雁翎，李永慧.现代乡村景观设计中国画意境的营造［J］.黑河学院学报，2019，10（5）：149-152.

［5］李春玲，李绪刚，赵炜.基于古诗词语义解析的乡村景观认知——以成都平原为例［J］.中国园林，2020，36（5）：76-81.

［6］邬佳妮，毛琦红.“诗意画境”在乡村景观设计中的应用——以浙江湖州宋市村改造设计为例［J］.大众文艺，2022（11）：56-58.

［7］蒋杰.钱塘江流域乡村诗意栖居空间营建策略研究［D］.浙江工业大学，2020.

［8］沈莉.“诗意乡村”景观审美主体思辨［J］.艺术教育，2017（Z4）：257-258.

［9］刘沛林.诗意栖居：中国传统人居思想及其现代启示［J］.社会科学战线，2016（10）：25-33.

［10］陈晓明.开端、更新与精神或灰烬——试论海德格尔论荷尔德林诗的历史意识［J］.文艺理论研究，2022，42（5）：37-68.

［11］焦春阳.中国古诗词的意象美在现代景观设计中的应用［D］.安徽工程大学，2018.

［12］王昕晨，夏晋.中国传统自然观念下的诗意乡居建设探析［J］.美术教育研究，2021（14）：110-111+114.

注：本文系2023年度湖北省高等学校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重大项目：乡土诗意景观意象营造研究（23ZD1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