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惠,解秀珍
多囊卵巢综合征(polycystic ovarian syndrome,PCOS)是一种育龄期女性常见的内分泌及代谢紊乱性疾病,以持续无排卵、月经紊乱、雄激素过多、痤疮、多毛、双侧卵巢多囊样改变及不孕为临床特征,同时可伴有胰岛素抵抗(insulin resistance,IR)、肥胖等代谢异常。随着医学和人文的发展和进步,人们对PCOS 患者的心理状态逐渐重视起来。有学者指出情绪异常是PCOS 的危险因素[1],主要的表现有精神紧张、情绪低落、精神倦怠、烦躁易怒、焦虑不安、恐惧多疑和思维迟缓等,甚至出现强迫观念和行为[2]。PCOS 患者情绪障碍的发生率在世界范围内较高,不同国家PCOS 患者抑郁的发生率为17.8%~52.0%[3]。在我国,PCOS 患者焦虑和抑郁的患病率分别为22%和30%,呈现高发趋势[4]。综合分析国内外有关PCOS患者心理障碍的相关文献,本文将从负性情绪在PCOS 发生发展中可能的作用机制、PCOS 患者负性情绪的影响因素以及情绪干预治疗措施3 个方面进行总结,以期为临床医护人员开展心理辅助治疗提供依据。
1.1 神经内分泌途径下丘脑是重要的内分泌调控中枢,通过分泌促性腺激素释放激素(gonadotropin releasing hormone,GnRH)作用于腺垂体,刺激其分泌黄体生成素(luteinizing hormone,LH)和卵泡刺激素,调控卵巢产生和释放性激素,从而影响排卵和生殖功能。PCOS 女性的焦虑、抑郁等负性情绪通过影响下丘脑的内分泌功能,促使卵巢分泌雄激素增多,而高雄激素状态能够抑制卵泡发育[5],进而影响PCOS 的发生和发展。此外,情绪障碍与GnRH 和LH抑制性神经递质(血清素、多巴胺、γ-氨基丁酸和乙酰胆碱)的减少和促进GnRH 和LH 释放的谷氨酸水平的增多有关[6],情绪强弱的变化也会使这些情绪递质对GnRH 的释放产生不同的影响,这可以作为PCOS 患者临床表现多样性的一种解释[7]。
1.2 心理应激途径焦虑、抑郁等负性情绪能够使机体产生心理应激反应,持续的慢性心理应激刺激下丘脑-垂体-卵巢轴,与下丘脑-垂体-肾上腺轴相互作用,激活交感神经,产生去甲肾上腺素并释放到卵巢中,致使卵巢无周期性不排卵,产生囊泡,造成卵巢的多囊样改变,激素水平的变化又使机体出现月经紊乱、痤疮和多毛等外在体征,进一步影响患者的心理状态[5,8],如此恶性循环加剧PCOS 病情的进展。
1.3 解剖途径情绪由大脑皮层和大脑边缘系统共同产生,其中作为大脑边缘系统重要组成部分的下丘脑通过与前扣带回皮质、杏仁核等部分的纤维联系,直接参与情绪行为反应。下丘脑的结构及功能为负性情绪影响PCOS 提供了解剖学上的联系[9-10]。通过手术阻断动物的上卵巢神经,排除情绪的影响因素,发现动情周期和排卵功能均恢复[5]。因此负性情绪可能通过解剖途径影响下丘脑-垂体-卵巢轴的功能,抑制卵巢的正常排卵,从而促进PCOS 的发生和发展。
2.1 个体差异对PCOS 患者负性情绪的影响
2.1.1 地区 谭秋晓等[11]研究发现居住在不同地区(广州市、广东省省会之外的城市、外省市)的PCOS患者抑郁症状的检出率具有显著差异,其中居住在广州市内的PCOS 患者更易出现抑郁症状,这可能与广州市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生活节奏相对较快,城市生活压力较大有关。而Dybciak 等[12]研究发现与居住在城市地区的PCOS 患者相比,生活在农村地区的PCOS 患者焦虑、抑郁程度更为严重,原因可能与生活在农村地区的妇女获得解决健康问题的帮助和缓解心理压力的途径相对较少有关,此外,尚不能排除不孕、农村相对较低的教育水平和收入水平等因素的影响。
2.1.2 生活环境与质量 良好的生活环境对稳定PCOS 患者的情绪至关重要,患者由于遭受负性生活事件的刺激,心理负担加重,更容易出现焦虑、抑郁的负性情绪[13]。Kocak 等[14]发现收入充足的PCOS 患者贝克抑郁量表(Beck Depression Inventory)评分较低,且无抑郁症状的PCOS 患者生活质量问卷(Quality of Life Questionnaire)评分高于有抑郁症状的PCOS 患者,说明生活质量也是导致PCOS 患者产生负性情绪的一个影响因素,生活质量高,患抑郁症的可能性低。
2.1.3 文化程度 研究发现受教育水平低的PCOS患者往往焦虑、抑郁程度更高,这可能与受教育水平高的人懂得更好地应对压力和寻求帮助有关,因此教育可能是预防焦虑和抑郁的保护因素[12]。也有研究未发现学历与PCOS 患者焦虑、抑郁之间的关联性[15]。这可能与不同地区的人群文化程度不同,对疾病的认识程度不同有关,一些患者对疾病的认识较浅,或某些患者出现的症状尚未影响生活,能够忍受而未去医院就诊,导致不同研究的样本信息和特征有差异。
2.1.4 是否工作及工作类型 陈梦琰[15]发现与在校学生相比,已工作的PCOS 患者更容易出现焦虑症状。这种现象可能与女性社会地位的提高和激烈的社会竞争有关,步入社会的女性一方面需要料理家庭事务,另一方面要承担社会责任和经济压力,还要空出时间治疗疾病,多方面的因素共同促成了已工作PCOS 患者负性情绪的发生与发展。研究还发现,在已工作的PCOS 群体中,非体力劳动者的焦虑或抑郁程度明显高于体力劳动者。这可能与非体力劳动者长期处于激烈的竞争环境和精神高度紧张的应激状态中有关[16]。
2.1.5 睡眠状况 Yang 等[17]研究发现焦虑和抑郁与睡眠状况存在显著关联,当PCOS 患者出现日间功能障碍、睡眠障碍和睡眠质量下降时,患者发生焦虑和抑郁的风险增加。谭秋晓等[11]研究发现,睡眠障碍是PCOS 患者出现抑郁症状或焦虑症状的危险因素。睡眠问题对患者的困扰通常会进一步加重睡眠障碍,这种恶性循环可能会加剧其焦虑、抑郁情绪,因此改善睡眠状况或许能够缓解患者的负性情绪,有助于PCOS 的治疗。
2.2 PCOS 相关异常对负性情绪的影响
2.2.1 月经紊乱 PCOS 患者的月经异常与心理障碍密切相关。患者的月经周期越长,焦虑的发生率越高。负性情绪通过大脑皮层影响下丘脑的内分泌功能,造成排卵功能和月经的紊乱,因此有学者提出月经问题可能是PCOS 患者焦虑的预测因素,月经稀发可认为是患者心理障碍的外在表现[18]。因此积极治疗月经问题可能有助于缓解患者的焦虑、抑郁等负性情绪。
2.2.2 不孕 研究发现PCOS 患者的不孕时长与焦虑程度呈正相关[15],与无PCOS 的不孕症患者相比,PCOS 伴不孕症患者的抑郁症检出率更高,且程度更严重[19],这进一步说明PCOS 患者的情绪障碍较其他人群更为显著。不孕是育龄期PCOS 患者关注的一个焦点问题,生育作为孝道的重要教义,起到凝聚家庭和稳定婚姻的重要作用。在这样传统观念的束缚下,经常或持续担心不孕使患者在家庭和社会中承受巨大的压力,更容易产生各种心理问题,因此家庭成员的理解和支持对于PCOS 患者的心理健康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
2.2.3 体质量指数(body mass index,BMI)异常 国外的一项研究发现,不仅超重(25 kg/m2≤BMI<29.9 kg/m2)和肥胖(BMI≥30 kg/m2)会加重PCOS 患者的抑郁症状,消瘦(BMI<18.5 kg/m2)也可导致PCOS 患者出现焦虑、抑郁情绪,且在BMI≥25 kg/m2的患者中,BMI 水平越高,抑郁程度越严重[20],说明过胖或过瘦均会影响患者的心理健康,因此积极控制体质量对于缓解PCOS 患者的心理障碍具有重要意义。
2.2.4 IR 空腹胰岛素水平和胰岛素抵抗指数(homeostasis model assessment-insulin resistance,HOMA-IR)与焦虑样和抑郁样行为有显著的相关性,罹患抑郁症的PCOS 女性与无抑郁症的PCOS 女性相比,其空腹胰岛素水平和HOMA-IR 有显著差异,空腹胰岛素水平和HOMA-IR 值越低,抑郁程度越严重[21]。
2.2.5 高雄激素血症 一项基于青春期PCOS 患者的研究发现,血清游离睾酮水平与抑郁和焦虑评分呈正相关,说明高水平的雄激素可能会促进PCOS患者焦虑、抑郁等情绪的发生和发展[22]。除了生化指标,痤疮、多毛、脱发等高雄激素血症的外在体征也影响着PCOS 患者的情绪[9,18]。患有PCOS 的女性由于痤疮、多毛等症状认为自己不正常并且女性化程度低,心理上难以接受自身的外在形象,因而更容易产生焦虑、抑郁等负性情绪。因此伴有高雄激素血症的PCOS 患者在接受降雄激素治疗时,负性情绪可能会有一定程度的改善。
心理障碍较为严重的PCOS 患者在接受常规抗精神病药物的治疗时,可能会产生头晕、恶心和BMI增加等不良反应,这些不良反应会加重PCOS 患者的病情,因此在临床工作中,医护人员应谨慎使用这类药物[23],更多关注情绪干预治疗的方法。
3.1 认知行为疗法认知行为疗法是治疗抑郁症的一线心理疗法,通过改变患者的认知模式和行为方式,改善患者的不良心理状态和行为。研究表明认知心理疗法能够有效缓解PCOS 患者的焦虑、抑郁症状,提高患者的依从性和妊娠率,且个体治疗、团体治疗、电话和引导资助等多种不同的认知行为疗法方案均是有效的[24-25]。
3.2 同伴支持疗法国外一项研究对两组PCOS 患者分别提供同伴支持和健康阅读资料,一个月后发现得到同伴支持的患者的抑郁症状和应变能力有显著改善,提示患者经过与病友的沟通交流并得到互相支持后,其社会心理健康状态得到明显改善,生活质量有所提升[26]。
3.3 放松训练联合亲情支持张然等[27]对PCOS 不孕症患者在常规治疗的基础上给予放松训练联合亲情支持干预,其中放松训练包括心理放松和肌肉放松,亲情支持包括提倡配偶全程陪同患者治疗,纠正双方父母对PCOS 疾病的错误认知,增进患者与朋友的交谈或运动陪伴。干预3 个月后发现,与单纯进行常规治疗的PCOS 患者相比,放松训练联合亲情支持能显著改善PCOS 患者焦虑、抑郁的负性情绪,并提高排卵率(89.36% vs.73.91%)和妊娠率(63.83%vs.43.48%),提高综合治疗的效果。
3.4 “医院-家庭”健康信息满足倪燕萍等[28]对行取卵移植术的PCOS 患者给予常规护理及采取“医院-家庭”健康信息满足护理两种方法,结果发现,与仅行常规护理的PCOS 患者相比,“医院-家庭”健康信息满足护理的状态焦虑评分和特质焦虑评分明显降低,提示“医院-家庭”健康信息满足护理能够改善患者紧张、焦虑等负性情绪,提高生活质量,并提高妊娠率。
3.5 聚焦解决模式郭姣等[29]在对PCOS 患者采取常规心理护理措施的基础上,引入为期5 周、1 次/周的聚焦解决模式,具体包括描述问题、构建可行性目标、探查例外、给予反馈和评价效果五部分,结果表明此模式可有效改善PCOS 患者焦虑、抑郁的负性情绪,提高患者的社会支持,并减少其羞辱感、自卑感。
3.6 叙事心理疗法叙事心理疗法诞生于20 世纪80 年代,已被许多研究证实为一种有效的心理治疗方法,内容主要包括问题外化、寻找独特结果、建立新故事及丰富新故事。研究发现叙事心理疗法可以有效改善PCOS 患者烦躁、抑郁等负性情绪,调整患者心态,改善生活质量[30]。
PCOS 患者心理障碍的发生率较高,但目前临床医护人员对于患者的心理问题重视程度不高,家庭和社会对患者心理状态的关注亦欠缺[29]。情绪干预治疗作为一种非药物治疗方法,能够有效改善PCOS患者的心理健康状态,同时帮助患者减轻临床症状,提高生活质量。提醒临床工作者应从多方面评估患者的实际病情,制定个性化的治疗和管理方案,加强对患者的心理关怀,与患者的亲属及好友一同协作,适当梳理、安慰患者情绪,同时积极向社会普及有关PCOS 的知识,倡导全社会对PCOS 女性保持开放、包容的积极态度,为PCOS 的治疗尽可能提供更好的方法。
PCOS 患者负性情绪的影响因素主要有不孕、肥胖、超重、IR 及高雄激素血症等,而年龄、地区、文化程度等因素与患者焦虑、抑郁症状的相关性在不同研究中结论不统一。由于各种研究的样本含量、统计参数、研究方法不同,且研究质量参差不齐,导致各研究间的异质性较高。今后可更加注重多中心、大样本研究和前瞻性研究,进行更多的临床试验,在研究单一因素的影响时尽可能排除混杂因素的干扰,明确负性情绪与各种因素的关系,并评估情绪干预治疗对PCOS 患者焦虑、抑郁等负性情绪症状的改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