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雪晴 徐菲菲 严星雨
(1. 东南大学人文学院, 南京 211189;2. 东南大学建筑学院, 南京 210096;3. 东南大学生态旅游与区域发展研究所, 南京 211189)
原有的自然环境和人居环境发生变化,人与自然环境的互动方式遭到破坏,也引发了亚健康和心理疾病等问题。自然环境成为人们缓解心理疲劳的理想休憩地,自然旅游是最普遍的休闲旅游方式。我国在发展大众旅游初期,建立了风景名胜区、森林公园等以供公众游憩,目前正大力建设自然保护地体系,强调全民共享,未来也会形成诸多自然旅游地。同时,在后疫情时期,环境优美、空间广阔的户外自然旅游地益发受到青睐。
旅游者在自然旅游环境中获得放松主要来自身处其中的感知体验,是复杂的人-环境互动的结果,是地方环境的物质特征与人的认知、情感和行为特征交互作用的综合性体验[1-2]。环境感知是人对环境及其要素在大脑中形成整体印象的心理过程[3],人是环境感知的主体,其个人特质会对环境感知评价产生影响,而景观则是环境感知的客体,构成这一客体的有形或无形要素也是感知过程中的重要部分。因此,基于游客视角的旅游环境感知研究不能仅停留于客观物理要素的呈现,也应考虑主体对环境信息的认知加工及人与环境的互动过程[4]。在环境心理学研究中,有学者关注到景观的心理意义,也对这种互动过程进行了定性描述,并在景观设计实践中强调了景观互动性[5-6]。此类研究虽肯定了环境互动的重要性,但缺乏对其具体构成维度和要素的识别与验证。旅游学界对“与自然环境/景观互动”有所关注,但对其结构维度和具体内涵的识别却鲜有深入研究,对环境恢复效益的研究也主要聚焦于环境物理特质感知层面,缺乏对旅游者-环境互动影响作用的探究。
基于此,笔者通过质性分析和量化分析,选取自然要素丰富、有机会深度融入的自然保护地作为研究对象,构建并验证旅游者-环境互动的测量量表,并在此基础上探究旅游者-环境互动各维度对心理恢复的影响,以期为自然保护地旅游者-环境互动提供可借鉴的测量技术,深化自然旅游环境感知与心理恢复的研究,为自然旅游地游憩区建设提供一定的参考。
“互动”是心理学和物理学的名词,互指交替,动指产生作用,互动即彼此发生作用变化的过程[6]。环境互动的概念来自于环境心理学,景观感知理论的经验范式提出环境感知分为主体、客体及主客体间的互动。环境互动是在感知过程中主体(旅游者)与客体(环境)间的互动及由此产生的结果[7]。“互动”被认为是景观感知的本质,是景观感知理论的核心[8]。景观感知中的主体参与性、人与景观的互动性被视作景观感知研究的趋势和重点[4]。环境心理学既往研究更多是将环境当作物质性的,但生态和人文趋向的环境心理学进一步增强对环境的整体理解,也更关注人与环境的互动及环境的心理意义[9]。环境认知的过程是,人通过感官接受环境客观刺激并转换为感觉信息,大脑对其加以组织并与记忆表象进行初步比较和识别,形成对事物的解释,根据固有知识和经验判断事物综合属性并形成认知,个人可能把感知的环境信息贮存备用,也可能作出行为反应[10]。有学者指出,景观环境应充分调动游客各感官的积极参与[11],感官刺激会引发游客的自我意识,形成一种对象化的概念,进而引发单个主体或群体自觉融入环境中[12],形成一种互动式关系。心理景观学派认为,旅游者欣赏景观分为3个阶段,即对景观产生直观感受;根据个人经历、文化素质和思想情感等,运用联想、想象、移情等心理活动开拓景观意境;超越客体景观和联想,上升到哲学层面的思考[13]。总的来看,环境心理学中的环境互动不再仅停留于物质层面的接触,更深入到环境对人的心理认知层面的作用和人赋予环境意义的过程,但仍存在界定模糊、划分维度不清的问题。
在有关旅游的研究中,关注较多的是主体间的主客互动[14]对旅游环境感知的影响,而对旅游者-环境互动的研究较少,分散在“旅游者与目的地互动”“旅游互动”的研究主题下。王泓砚等[15]关注到景观类型对游客的环境认知和情感的影响,但对环境互动的解读仅停留于外在行为层面,并未深入探究景观的心理意义。由于背包旅游者更追求近距离接触自然,更看重对旅游环境的感知,因此在两篇背包旅游者的研究中都从互动视角关注到“与自然环境/景观的互动”:徐红罡等[16]将其划分为游览当地山水、寻找新景点两个维度;孙九霞等[17]阐释其内涵为徒步对身体的磨砺、视觉审美及融入个人情感与文化的深度品味。朱芳等[18]从游客-环境互动视角探究目的地环境恢复性效应,但文中未明确游客-环境互动的内涵,仅关注环境物理属性特征引起的恢复效应。总体而言,旅游研究中的旅游者-环境互动包含感官体验、审美意境、主动融入等重要特征,但概念探讨较为匮乏,未对旅游者-环境互动的产生和层次结构进行深入挖掘,忽视了环境的心理意义和主体的参与性及能动性;部分维度划分也仅是针对案例地情况的简单分析,难以形成具有普适性和可靠性的测量指标,也难以探究与其他变量间的关系。
人与自然互动不管处于何种层次,均能产生一定的恢复性效益[19],包括减缓压力、改善情绪、减少精神疲劳、恢复注意力等[20],短期心理层面的恢复性效益被称为心理恢复[21]。相对于环境物理要素,人与环境的互动及关系对主体心理恢复的影响作用更突出[22]。人与自然关系的强化可以有效唤醒生理和心理状态,促进多感官参与,提升对环境的体验感知,进而有效促进心理恢复[23]。然而,旅游者-环境互动是否会对心理恢复产生影响尚缺乏实证检验。
综上所述,环境心理学理论为理解旅游者-环境互动的内涵提供了理论基础,认识到人与环境相互作用的过程,在旅游研究中虽有提及,但缺乏对其概念和维度结构的深入探讨,无法对旅游者与自然环境的互动程度进行直观测量。相对于环境心理学关注较多的公共绿地、城市景观等,自然保护地游憩空间尺度更大,环境要素更为丰富,游客较长的停留时间也提供了产生深刻感知的可能性。因此,笔者将基于环境互动相关研究,严格遵循量表开发程序,从自然保护地旅游情境识别旅游者-环境互动的维度结构和题项构成,并逐步验证其可靠性和有效性。
公众游憩是自然保护地的利用方式之一,在众多自然保护地类型中,自然保护区、风景名胜区、森林公园、地质公园和湿地公园的建设时间较长,旅游发展较为成熟,更为大众所知晓,因此在自然保护地游憩利用的研究中多以这5类保护地作为研究对象,所以本研究选取自然保护区、风景名胜区、森林公园、地质公园和湿地公园作为质性分析研究对象。森林公园是以自然为主导的绿色空间类型[24],富含负氧离子和植物精气,具有丰富的康养景观资源[25]。因此,在定量研究阶段,选取南京紫金山国家森林公园作为样本采集地。南京紫金山国家森林公园拥有森林面积2 107.6 hm2,其中保留了大量古树名木,生物多样性保存完好,景观资源禀赋优良。内部旅游服务设施完备,能为游客提供登山健身、自然观光、林间游憩等多种亲近自然的活动,符合研究要求。
根据以往经典研究量表开发实践[4,26-27],量表开发与检验一般要经过以下6个步骤:构念确定、形成题项库、量表前测、量表修正与检验、正式测量、信度与效度评估。本研究将分-为质性研究和量化研究两个部分:1)质性研究在确定构念范围的基础上,分析质性资料并形成初始题项,邀请相关领域研究者检验题项的表-面效度及内容效度,精炼初始题项;2)量化研究在质性研究的基础上,通过预调研收集数据,根据受访者反馈和信度分析修改题项,再通过探索性因子分析确定量表维度构成,最后,进行正式调研和测量模型检验。
质性研究阶段采用扎根理论分析游记数据。在国内知名的旅游网站携程网和马蜂窝旅游网的游记版块检索自然保护区、风景名胜区、森林公园、地质公园和湿地公园的相关游记,按如下标准筛选:1)记录全面完整,且具备一定解释性,剔除简短不连贯的游记;2)真实可信,剔除营销类文章;3)内容尽可能多地展示行程细节和心理情感变化。经过筛选,共获得有效样本66篇,总计近19万字。将其中的50篇游记(编号Y1~Y50)用于编码分析,其余16篇(编号Y51~Y66)用于理论饱和度检验。利用质性分析软件NVivo11 Plus处理文本。
量化研究阶段数据采集分为两阶段:第一阶段于2022年9月10-11日在南京紫金山国家森林公园进行预调研,问卷内容包括人口统计信息和旅游者-环境互动量表,共发放问卷150份,回收有效问卷136份,有效率为90.67%,用于探索性因子分析;第二阶段于2022年9月-2023年3月进行正式调研,共发放问卷540份,回收有效问卷510份,有效率94.44%,用于验证性因子分析及效标效度检验。量表采用Likert 5级量表,从1至5依次表示“非常不同意”至“非常同意”。分析软件为SPSS 25.0和Amos 28.0。
从内涵上看,旅游者-环境互动应符合环境认知过程,具备景观互动的参与性和动态性特征,也应契合旅游情境体验。一方面,遵循环境认知理论,旅游者-环境互动应体现主体与环境相互作用的“刺激-感觉-知觉-认知-动作反应”过程[10]。此外,根据景观感知理论和景观互动性研究,旅游者-环境互动不仅与物理要素呈现的特质有关,还应关注主体对环境信息的认知加工以及人与环境的行为和意义互动[9]。另一方面,从旅游情境的体验上看,自然保护地旅游环境有足够丰富的环境要素吸引旅游者自发去搜寻有趣线索,并产生审美体验和情感共鸣,进而进入身心沉浸状态[28]。
基于上述分析,本研究将旅游者-环境互动界定为:在自然保护地旅游环境中,旅游者在感官、认知、行为和意义层面与自然环境产生相互作用的过程,包括通过感官接收环境要素刺激形成直观感受,结合个人的经历和情感拓展景观意境,自觉主动融入环境,产生超越情境的哲学思考等内容。
对研究资料Y1~Y50进行开放式、主轴式和选择式编码,经过多轮原始资料与概念的比对,进而得出主要的范畴;研究资料Y51~Y66用于饱和度检验,未产生新的符码,因此编码达到饱和。在开放式编码和主轴式编码阶段,根据符码意义和联系划分次亚范畴,再进一步归纳亚范畴和主范畴,主范畴、对应范畴和涉及概念如表1所示。选择式编码是识别核心范畴,建立起范畴间的联系。对各级范畴再考察,辨识其中的逻辑结构,并据此提炼出“旅游者-环境互动”这一核心范畴。基于3级编码过程,本研究提出了旅游者-环境互动的4个维度,包括感官刺激、情境唤起、行为联结和感悟思考。
表1 维度提取结果Table 1 Dimension extraction results
感官刺激是指旅游者的感官接收到的环境信息,包括视觉、听觉、嗅觉和触觉。感知是旅游者与环境互动的初级阶段,体现在自然旅游的整个过程。Barsalou[29]提出,人体主要通过多感官与外界环境进行物质和信息交互,当外界环境刺激人体感官时,人会形成多种感觉,这种以感官状态为起点的认知活动属于基础认知。旅游者在旅游过程中,不断接收着来自不同自然要素的感官信息,形成初步浅层的情绪反应[30]。在感官系统中,视觉和听觉是旅游者获取外界环境信息的主要渠道[31],对地方的完整认知具有更重要作用[32-33]。如“耳闻鸟儿欢唱,眼观翠竹溪谷,我陶醉在武夷山的大山深处中了”(Y4)。
情境唤起是指旅游者结合个人经历、文化素质和审美感受等,通过联想、想象、移情等心理活动生成新情境。在旅游想象和体验模型中,景观类似于诠释学中的文本,旅游者经过迂回的想象和联想,建立起景观与主体的紧密联系[34]。在多维感知的基础上,旅游者的经历或知识被唤醒,环境与主体想象相互作用,在更高层次建立起与旅游环境的联系。在旅游审美过程中,旅游审美观照是连接主体和客体的媒介,主体在畅游时实现了与自然景观的对话,由于心灵知觉的参与,客观事物也具有了人的情感[35]。通过归纳提炼,旅游者通过过往回忆、旅游经历或文艺作品意境建立起环境客体融入主体心理时空的同时共感状态。同时,环境客体得以感性呈现,客观事物富有人的情感,物趣拥有了生机。如小虫化作“热情好客的山野主人”(Y3),“红松昂首挺立,顽强生长,为文人墨客留下了无数绝唱”(Y7)。
行为联结是指自然环境要素激发旅游者的自我意识,自主能动地融入自然,产生行为上的联系。在情境唤起的基础上,会唤醒人类固有的与自然的情感联结[36],联结增强又可能会使主体自发探寻自然环境中的有趣线索[37]。Zube[38]提出,人应作为环境的积极参与者,环境提供了意义和动机信息,并允许在其中移动和探索,诱发有计划、受控制的认知行为。旅游者自发融入环境并产生近距离接触的行为包括拍摄记录、学习自然知识和主动探寻景观,建立和加强了旅游者与环境的直接互动关系。如“沿着溪水寻找源头,一路进入大山的深处”(Y57)。
感悟思考是指旅游者超越自我和情境,产生哲学层面的思考。旅游者经过长时间与自然的互动融入,价值观念与具体体验情境交织,自我经历上升为一种对生命和世界的思考,这种体验和感悟是自然审美的至高境界和最终归宿[35]。自然保护地的路况、天气等磨炼了旅游者的身心,也深化了他们对旅行意义的感悟,同时,他们对生命、人生等宏大问题获得新的感悟和启发。如“生命是个谜,不必猜测谜底。只要循着春秋的印痕,将漫长的过程填充,完成生活给予的使命”(Y15)。面对自然壮观景象,旅游者也会自觉“山川之博大,自身之渺小”,生发出对自然的敬畏感,深化对人与自然关系的思考。
本研究按照如下步骤设计初始题项:首先,根据划分维度和符码具体内容形成初始题项;其次,借鉴相关研究,对初始题项进行补充和修正;最后,邀请5位旅游领域研究者对维度和初始题项进行评估,包括维度合理性、题项与维度匹配性、题项完整性和文字表述等。通过删除语义重复、不能准确反映测量概念的题项,修改表述不准确的题项,增加部分重要题项,最终形成16个题项。
预调研样本中,女性略多于男性,以19~35岁的人群为主,学历以本科及大专为主,职业以公司职员和学生为主。信度分析和题目纯化主要参考以下标准:量表Cronbach’sα系数高于0.7;项目总体相关系数(CITC)值大于0.4;Cronbach’sα系数在删除题项后提高[39]。分析发现,Cronbach’sα系数为0.898,4个题项由于CITC低于0.4被删除。对保留题项进行探索性因子分析,KMO值为0.879,可进行因子分析。采用主成分分析法,通过旋转提取特征根大于1的因子,方差解释累计百分比为74.144%,大于50%,说明测量题项具有较好的解释力。按照题项内涵将4个公因子分别命名为感官刺激、情境唤起、行为联结和感悟思考(表2)。
表2 探索性因子分析结果Table 2 Exploratory factor analysis results
在正式调研的样本中,女性略多于男性,占比分别为54.3%和45.7%;年龄以19~35岁为主,年龄≤18岁、19~35岁、36~50岁、51~65岁以及>65岁的游客占比分别为7.8%,61.6%,22.9%,5.5%和2.2%;学历以本科及大专为主,初中及以下、高中及中专、本科及大专、硕士及以上学历的游客分别为1.4%,6.7%,74.1%和17.8%;职业以公司职员和学生为主,公务员、私营业主或个体商户、公司职员、学生、事业单位职工、自由职业、退休人员及其他的占比分别为2.2%,4.3%,39.4%,37.5%,6.7%,4.9%,0.6%和4.5%。
通过AMOS 28.0软件,选取最大似然估计法进行验证性因子分析,通过模型拟合指标判断模型拟合效果,检验测量模型与样本数据的拟合程度。由表3可知,模型拟合效果达到拟合标准(χ2/df<3,RMSEA<0.08,GFI/NFI/CFI/TLI/IFI>0.9),模型拟合效果良好。
表3 测量模型分析结果Table 3 Measurement model analysis results
对量表的信度和效度进行检验,包括组合信度、收敛效度和区别效度。一般认为,当组合信度大于0.7时,样本数据具有良好的组合信度,4个因子的组合信度介于0.777~0.866,表明量表具有较强的可靠性。收敛效度良好需满足如下标准:标准因子载荷均大于0.5;平均变异抽取量(AVE)大于0.5;组合信度(CR)大于0.7。由表3可知,测项因子载荷均高于0.6,且4个因子的AVE值均大于0.5,组合信度均大于0.7,因此,量表具有良好的收敛效度。针对区别效度,若某一因子与其他因子间的相关系数均小于其AVE值的平方根,则表明因子间的区别效度良好[40]。如表4所示,4个因子的AVE值的平方根均高于该因子与其他因子间的相关系数,表明量表具有良好的区别效度。
表4 区别效度分析结果Table 4 Discriminant validity analysis results
量表能否预测某些已知变量是判断量表可靠性的重要标准,即效标效度检验[41]。研究表明,不同程度的旅游者-环境互动均能产生一定的恢复性效益[19],多维感官信息的组织加工会使旅游者产生独特的恢复性环境体验[42],感官刺激也能推动旅游者体悟与环境的关联情感,更敏锐感知自然恢复特性[43]。因此,选取心理恢复这一构念,用以反映环境影响个体产生心理恢复的结果。心理恢复的量表基于奚望等[21]、刘群阅等[44]、Korpela等[45]的研究进行调整,包括5个题项,采用Likert 5级量表形式。
采用相关分析和回归分析检验旅游者-环境互动量表的效标关联效度。在相关分析中,4个维度与心理恢复效标构念之间均呈现出显著正相关(p<0.01)。在回归分析中,将4个维度作为自变量,心理恢复作为因变量。如表5所示,感官刺激、情境唤起、行为联结3个维度对心理恢复的回归模型均显著,均为正向影响,旅游者-环境互动对心理恢复具有一定的解释力。研究结果表明,旅游者-环境互动量表具有良好的预测效度。
表5 回归分析结果Table 5 Regression analysis results
本研究在回顾既往文献的基础上,提出旅游者-环境互动的构念范围;严格遵循量表开发与验证流程,设计了旅游者-环境互动的测量量表,并在此基础上探究了各维度对心理恢复的影响关系。研究发现旅游者-环境互动量表由4个维度、12个测项构成,其中感官刺激、情境唤起、行为联结对心理恢复具有显著正向影响。研究结果深化了环境认知理论、景观感知理论和景观互动性理论在旅游领域的应用,进一步将理论中强调的“主体与客体间的互动”细化,也对自然旅游地游憩区的管理建设具有指导意义。
首先,基于以往研究及旅游情境,本研究明确了“旅游者-环境互动”的概念界定,即在自然保护地旅游环境中,旅游者在感官、认知、行为和意义层面与自然环境产生相互作用、逐渐深化的过程。具体而言,感官刺激是指旅游者的感官接收到的环境信息,建立了旅游者与自然环境的直接联系;情境唤起是指旅游者自身的生活经历、文化修养、情感特质等与自然环境所具有的形象特质、意义象征等无形与有形的要素相互作用,通过联想、想象、移情等心理活动生成新情境;行为联结是指自然环境要素激发旅游者的自我意识,自主能动地融入自然,产生行为上的联系;感悟思考是指旅游者超越自我和情境,产生哲学层面的思考。感官刺激是旅游者-环境互动的物质基础;情境唤起是旅游者-环境互动的思维加工环节;行为联结是由感官刺激和情境唤起导致的行为结果;感悟思考是由外部环境和内部意识共同作用的意义建构过程,也是旅游者-环境互动的最高层次。各环节不是单独割裂发生的,而是相互嵌入和作用的。这种深化过程也是景观感知理论所强调的,环境本身是基础,而由“互动”产生的要素更为重要[8]。因此,在自然环境与旅游者的互动中不仅要关注物质媒介的接触,更应关注环境要素传达意义、旅游者赋予意义的过程[9]。
其次,本研究为“旅游者-环境互动”这一抽象概念提供了可定量测量的方法,进一步深化了自然保护地环境体验的研究。具体而言,本文研究提出的旅游者-环境互动量表整合了分散在旅游者与目的地互动和旅游互动研究主题下的旅游者-环境互动维度和内涵,并结合环境心理学研究和质性资料进行了有益补充。例如,在旅游互动的研究中,感官刺激[4,15,17]、行为联结[16]等要素被证实是深化旅游者自然环境体验感知的重要因素。同时,其他研究中提到的情境唤起、感悟思考[12-13,43]等维度也在文中识别出与环境体验相关的具体内涵,使对旅游者-环境互动的诠释更加全面。由此而形成的量表为理解和测量自然保护地旅游者-环境互动程度提供了一个更加直观可靠的工具,为自然保护地环境体验的后续实证研究提供理论参考。
最后,本研究在确定量表的基础上,实证验证了旅游者-环境互动对旅游者心理恢复的影响关系。不同于以往直接测量环境客体特质所引起的恢复效益,本研究是将旅游者作为环境的积极参与者,证实旅游者-环境互动对心理恢复的作用。由分析结果可知,感官刺激、情境唤起、行为联结3个维度对心理恢复具有显著正向影响,与仇梦嫄等[46]提出的旅游者恢复性环境体验的多维感官属性、Tang等[37]提出的个体主动搜寻自然环境中的有趣线索能帮助游客获得更显著的恢复性益处、Letho等[47]提出的中国游客倾向于将景观与过去(历史、文学)联系在一起,可以使其有效激活无意识注意力,缓解定向注意力疲劳等观点相一致。上述发现进一步丰富了自然环境恢复效益的研究视角。
本研究对自然旅游地游憩区建设具有一定指导意义,为促进旅游者与环境互动深化,充分发挥游憩环境的功能价值并满足旅游者需求,可对游憩环境和活动进行针对性设计提升[48-50]。首先,在游憩区建设过程中,应关注景观互动性,注重景观的空间和季节组合,合理配置芳香植物、植物色彩和互动设施等,充分调动旅游者的感官体验和情绪反应;其次,合理设计私密性和开放性休憩空间,满足旅游者静心感受自然、放松沉思或探索求知等需求;最后,对景观进行知识展示或导览讲解,结合文艺作品和名人典故开发旅游活动和线路,如“跟着诗词游”系列、徐霞客游线等,突出自然旅游地的文化价值,唤起旅游者的文化记忆和传统的感性及意象,深化情感体验。
本研究还存在以下局限:首先,本研究仅选取了自然保护地中典型的目的地类型作为研究对象,未来可扩大选取范围,验证研究结论的普适性;其次,自然环境对游客的心理恢复作用机制复杂,本研究只探讨了旅游者-环境互动的影响作用,而对于环境客体的不同资源类型、景观特征、活动组合方式等是否会影响恢复效益,旅游主体的空间行为、心理特征等如何作用于心理恢复,本研究未深入探讨。未来可结合脑电、皮电实验、时空分析等方法,识别心理恢复的影响因素、实现路径和后续效应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