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 翔
(山东建筑大学风景园林科学研究中心、风景园林遗产保护与资源评价研究所,山东 济南 250101)
济南泉水及聚落样本作为重要的自然与文化遗产,是济南乃至山东发展文旅融合的重要资源。由济南及其古城冷泉利用系统作为人与稀缺天然泉水资源紧密链接的聚落样本,在全国乃至世界范围都是独树一帜的。伴随济南城市发展,围绕济南泉水进行的园林建设从未中断,以文人、祭祀、市井三种文化类型为核心,形成了相互交融的丰富的园林与景观建设实践,但现今存在遗存较少、建设不足等问题。如今在济南“泉·城文化景观”列入《中国世界文化遗产预备名单》,我国将发展“文旅融合”作为发展文化产业、拉动经济增长的重要手段的双重背景下,对于作为文化背景的中国古典园林中“泉”的理论与实践进行研究,对明确自身特色、链接文化背景、指导新时期的园林与景观建设具有重要意义。
中国古典园林中与“泉”有关的园林与景观实践包含五种类型:私家园林、皇家园林、寺观园林、祠庙园林、公共园林。其中与“泉”相关的园林建设中,最为重要的是私家园林的建设,不仅贯穿了各个历史时期,也对其它园林类型在审美取向等方面产生了重要影响。私家园林在形成初期,是文人追求“隐逸”情怀在园林实践方面的一种具体表达。在唐代,私家园林在选择具有天然泉水景观与资源的基址的基础上,并无明显的人工建设的记载,包括围绕泉水所进行的相关装饰及建筑等,而是保持了泉水原始的自然形态。宋代则稍有重视,“董氏西园”中则以人工在泉水周边种植了荷花;叶梦得在介绍“叶氏石林”时则重点介绍了东、西两侧的泉水及其形成的天然水系,以及与泉水相关的生活细节。这与园林发展初期更为重视泉水的功能性,“隐逸”情怀表达较为朴素,以及园林整体规划方面对泉水景观与资源的重视程度不足有关;另外,也与相对应的水、石处理技法,相对于中国古典园林中后期而言水平较低有关。文人对自然风景的欣赏仍停留在相对质朴的初级阶段。但是这一状况,在以文人审美为导向,商品经济发展带来的市井文化影响的私家园林发展成熟期之后被打破,并且逐渐趋于内向、精致。私家园林发展至明代,开始集中于经济富庶且政治安定的江南地区。这时“掇山理水”技法趋于成熟,天然泉水与周边装饰、建筑的互动得以增加,其所形成的自然或人工水系也成为了园林中的重要点缀。例如“休园”中围绕泉水模仿自然造就了形式丰富的水体,塑造了江南水乡的趣味;“拙政园”(明代“拙政园”,与现今“拙政园”建设有所不同)在“玉泉”旁建置了“嘉实亭”,有模仿、缩小自然山水之意;“寄畅园”则直接引入了相邻的“惠山泉”(“天下第二泉”)泉水,被王穉登《寄畅园记》评价为其园林建设中最成功的一项。[1](P173-176,292)这与明代园林建设相关理论著作的集中出现,在时间上是吻合的。发展至清代,园林建设更为隐晦、精致,例如“网师园”中的“涵碧泉”处于园中一隅,且较为幽深,客观上对整体园林建设的影响不及前代园林。值得注意的是,早期“泉”仅指天然泉水,后期随着园林建设数量的增加与城市园林的发展,天然泉水难寻又需攀附古意,故又将私家园林中不见源头甚至以人工建制而形成的小型水体也称为“泉”。
与“泉”相关的皇家园林的建设,数量上仅次于私家园林,但在规模上更加宏大。除唐代的华清宫外,皇家园林的有关建设基本集中于北京及周边地区,且与北京城市建设中的供水系统建设息息相关。北京地区的皇家园林建设萌芽于辽、金时期,初期依托于玉泉山、香山的寺观园林,体现了早期园林对天然泉水景观不做过多修饰的特征。元代,随着北京城市供水、漕运需求增加,开始正式开发城西北郊玉泉山泉水、昌平神山白浮泉水,对北京城市的湖泊、河道进行补给。[2](P357)明代,北京城市周边园林数量虽多但缺乏整体规划,城市周边泉水景观与资源在园林建设方面与清代尤其是中后期相比规模较小。清代初期,清代皇家园林基本继承、统筹了明代遗留的皇家园林及私家园林遗存,并且在其基础之上加以修缮,但是所形成的新的园林建设规模依然有限。清代中后期开始了大规模的皇家园林建设,此时的皇家园林建设不再满足于前期对单一或小规模集群的泉水景观与资源的开发,而是着手于“玉泉山水系”“万泉庄水系”两个泉水景观与资源集中的水系(包括湖泊、河流)进行总体开发,从而形成了规模宏大的皇家园林集群。其中体现出了中国古代封建王朝发展至顶峰时期,其皇家园林特有的宏大视野;另一方面也与作为统治者、属于游牧文明的满族对自然风景的理解,与属于农耕文明的汉族相比较维度上更为广阔有关。
与“泉”相关的寺观园林、祠庙园林,因为距离城市较远,客观上在人工建设方面具备更高难度,选址方面也对自然风景的优美与否依赖较深。除园外环境普遍较为良好外,园内天然泉水景观与水资源利用情况,可以简单地分为两种类型。其一,生活用水为主,泉水造景为辅,以大觉寺、潭柘寺为代表。就是将园内或由园外引入的泉水作为生活用水,辅助形成较为简单的景观,或是利用地形落差以塑造声景,并且以泉水补给寺观中处于核心景观位置的水景,如放生池等,展现出一定的生活气息与文人园林中的水景处理手法特征。其二,泉水造景为主,生活用水为辅,以晋祠为代表。晋祠将天然作为“晋水”河流水源的“难老泉”等泉水直接与总体布局、建筑建设相结合,形成丰富的人工园林建设,凭借古代无法判断天然泉水的来源而形成的神秘色彩,以烘托祠庙气氛。
综上所述,文人主导的私家园林建设奠定了中国古典园林的审美趋向,并在漫长的发展历程中探索出了一系列从围绕自然到模仿自然的设计手法,与同期其它类型的文艺创作一同扩展了“泉”的艺术形象。皇家园林早期以泉水为水源补给,中后期则逐渐出现了大量围绕文人审美,或直接模仿江南地区文人园林、风景名胜区进行的园林创作。因此“泉”的皇家园林建设呈现出两个方面的特征:宏观方面,由于整体园林建设规模较大,致力于将规模较大的天然泉水开拓成为河、湖等大型水体,直接与“泉”相关的园林建设规模相对较小,没有将其作为园林建设的核心。微观方面,出于对江南文人私家园林审美意趣的模仿,与“泉”有关的园林建设中的一部分,展现出较为精致的特点。寺观园林、祠庙园林、公共园林由于自身需求及受到文人文化的影响,其在建立初期便致力于将基址选择在自然风景秀美的地区,或致力于塑造贴近自然风景的园内景观,在天然泉水景观与资源的利用方面,较之被文人的审美观念所主导的私家园林而言,也并无更多创新(部分仅在泉眼泉池建设方面以形态、雕塑等烘托神秘气氛)。由此可见,文人文化背景下形成的审美观念,在中国古典园林中占据了主导地位。而贯穿私家园林、皇家园林、寺观园林、祠庙园林、公共园林这五种类型的中国古典园林中与“泉”有关的园林与景观实践的,其一是以“坐雨观泉”为特征的造景手法的有效运用,“水”的妙用使得园林景观呈现出自然动态之美;其二是以“西湖冷泉”为代表的文化赋能的价值延伸,文化赋能使得园林景观资源增值。深入理解并借鉴“坐雨观泉”“西湖冷泉”对推进济南泉水园林建设和泉文化建设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
作为以自然风景为指导的中国古典园林,在认知初期便将体量最为显著的“山”“水”作为自然风景的主体,用以指代自然万物。因此对自然风景中的“山”“水”关系最为重视,并在园林中引申为“石”与“水”的应用。在前期对自然山水从模糊到具象的认知阶段之后,随着作为园林创作主体的文人、工匠等职业的成熟,用以模仿自然山水的园林中的水、石关系处理技法也相对应地成熟起来。园林技法中水、石关系处理的成熟,表现之一便是明代以计成《园冶》为代表的一系列园林理论著作的出现。《园冶》中将以石块堆叠成各种形状称为“掇山”,并将水、石关系处理一起置于“掇山”部分中,也可见水、石关系相互依存的关系,在园林建设中已经成为一种共识。因此中国古典园林研究中常将“掇山”与“理水”并置,称为“掇山理水”。“坐雨观泉”一词便出自《园冶·掇山·瀑布》。
“坐雨观泉”中的“泉”,指的并非自然风景中的天然泉水,而是指代雨水或雨水聚集成的小池。被称为“泉”也许与其同为来源不可查明的水源,并且汇聚之后可以形成与“泉”相似的视觉景观和声音景观有关;也有可能与其施工之时所塑造的假山顶部汇聚雨水的小池有关。在计成《园冶》前,文震亨的《长物志》便已出现将雨水称为“泉”的说法(传《长物志》成书于1621年,《园冶》成书于1635年)。在《长物志·卷三·水石》中,文震亨将雨水称为“天泉”。在同一章节中,也有对于将“天泉”引入园林形成瀑布景观的“理水”技法:将竹子劈砍成长短不一的竹片,放置在可以承担房檐雨水滑落的位置,将竹片相连后藏在石头的缝隙中。在竹片的尽头将石头堆叠放置成假山,假山上面开凿成小型水池储水,下面放置“石林”,下雨时便可让“飞泉”形成如天然瀑布一样的视觉景观与声音景观。文震亨还提到可以从山顶小池蓄水,客人来时打开闸门释放储存好的水从而形成瀑布景观。[3](P68-69)
在《长物志》后出现的《园冶》中,也出现了将雨水称为“泉”的说法。在《园冶·掇山·瀑布》中,瀑布的建置方法如同前文中依墙壁而堆叠的“峭壁山”一样。首先要看园林中是否存在高楼的屋檐,在下雨时承接雨水作为水源。然后在高处构筑沟渠将雨水引至墙顶,再将雨水从墙顶引到依附于墙壁堆叠而成的“峭壁山”山顶,将水注入山顶储蓄水源的小池,在小池边缘一侧开凿出口。下雨时,雨水满溢后从出口顺流而下,便形成了瀑布。否则雨水随意流淌,不能形成瀑布一样的景观。这就是“坐雨观泉”的含义。[4](P370-371)
《长物志》与《园冶》创作时间相近,两者都对如何在园林建设中,怎样利用雨水为水源,以建筑与叠石而成的假山作为媒介,从而模仿自然风景中的瀑布进行了论述。虽然文震亨在《长物志》中的论述更加详细,但两者对于园林中瀑布的做法理解基本一致。首先水的来源都为雨水(“天泉”);其次利用建筑物屋顶或墙顶屋檐承接雨水;再次在假山顶开凿小型石池储存雨水,并在一侧开凿出水口;最后利用高度差异形成自然落水,构成模仿自然风景中瀑布(“飞泉”)的景观。两者对园林建设中模仿瀑布的水、石处理方法相似,不排除互有借鉴的可能,在一定程度上说明这是一种常规的园林设计手法,并且总结出了相类似的实践经验。文震亨最后强调了平时在池中蓄水,有客人游览时开闸放水形成瀑布景观也是可行的,但以更多的人工刻意而为,远不如雨水更加自然。计成也在“掇山”文后强调了“野致”,即展现自然野趣对于园林建设的重要性。由此可以看出,“泉”在漫长的文化发展史中,从纯粹的自然资源或现象,被提炼为一种带有神秘色彩,“只闻其声,见其流,而不见其源”的文化意象,随自然界中水体的多种形态(“天泉”“飞泉”)而被赋予到更多不知其源头且与水有关的自然现象之上。甚至有指代所有具备相似特征的自然水体的倾向。文人作为主导园林审美和创作的主体,在将“泉”作为一种高度理想化的水的形象的同时,在现实世界开创了极具想象而又切实可行的实现手法,将园林视为处于世俗社会中的个体对于自然风景的追求的一种折中方式,体现了将自然风景视为园林建设的最高美学来源的基本原则。
“西湖冷泉”作为一处历史悠久的风景名胜区,位于杭州西湖西北侧的灵隐山中。其中构成自然景观核心的天然泉位于灵隐寺西南处,泉水流至灵隐寺前形成水池。相传因为附近曾有“暖泉”,因此以其相对较低的水温而称其为“冷泉”。[5](P157)泉水顺着山势向下流淌,形成溪水,最终流入西湖,成为西湖最大的天然水源。唐代中期冷泉池上修建了“冷泉亭”,作为观赏周边天然风景的最佳位置而备受推崇。从唐代起,历代文人围绕“冷泉”创作了众多文学作品。“西湖冷泉”作为一处以天然泉水为核心的风景名胜区,不仅对西湖风景名胜区的形成起到了重要作用,也对中国古典园林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
唐代作为“西湖冷泉”景观形成的重要时期,其形成过程可以看到魏晋南北朝时期古代社会对自然风景的第一次探索高潮的影响。作为“西湖冷泉”形成的重要节点,冷泉亭修造于唐代中期,但是,旁边的灵隐寺修建时间更早。灵隐寺建于东晋咸和元年(即326年,魏晋南北朝时期),是印度僧人慧理为传教所建。因为周边自然风景优美,以为是神灵隐居的地方,因此建立寺院,取名为“灵隐”。[6]此后“西湖冷泉”在唐代、宋代的两次集中发展,都与文人探访灵隐寺有关。其中包括对西湖风景名胜区建设起到重要作用的白居易(西湖为纪念他将“沙堤”改称为“白堤”)、苏轼(于西湖建“苏堤”)。由此可见,自然风景的优劣对寺观、自然与人文融合所形成的经典风景名胜区都起到了决定性影响。
在历代文人对“西湖冷泉”的欣赏中,最初的动机是躲避夏天的高温。利用天然泉水,及周边山林带来的较低的温度消解夏天的炎热。唐代文人白居易写作文章《冷泉亭记》,其中评判了“西湖冷泉”的风景,称他“爱其泉渟渟,风泠泠”[7](P944),表达了游览时看到泉水缓缓流动,感受风清凉舒适的愉悦。白居易为亭子题写了“冷泉”二字,而后宋代苏轼在后面添加了“亭”字,从而形成了后代文人前往探访并写作诗文的潮流,主题大多集中于赞美风景和怀念古人。在“西湖冷泉”中“冷泉”的核心地位被确立之后,其周围的自然风景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重视。不远处的“飞来峰”因其石壁颜色奇特,以及攀附其上的植物因季节变化而衍生的色彩变化成为一处重要的风景构成要素。[8](P5)除了对自然山水及植物的欣赏之外,还有对动物的欣赏。周边常有人听见猿猴啸叫,相传为宋代僧人豢养,常聚于山下池边。因此“冷泉猿啸”与冷泉山水一起被评定为杭州“钱塘十景”之一。在自然风景为主导的景观之外,还有人工产生的景观,例如“冷泉放闸”。宋代建成水闸,每逢大雨之后溪水暴涨需要排泄洪水时,便形成了如同“雪山”“霹雳”一般的视觉景观和声音景观。[9](P1102)由此可见,“冷泉”展现出的景观占据了五感中的视感、听感、触感,其带来的凉爽感受触发了文人的创作热情,则是其独树一帜的重要原因。与其相关,一贯与自然风景相比不受青睐的人工水利建设(水闸)也被作为一种美好的景观而被频繁写入诗文当中。
除了围绕天然泉水“冷泉”所产生的多样自然风景探索行为,和自然与人文交互而建成的经典风景名胜区之外,“西湖冷泉”对中国古典园林,特别是南宋时期的皇家园林的发展也产生了重要影响。南宋迁都杭州(临安)后,南宋皇帝在对周边自然风景的探访中,形成了对“西湖冷泉”风景的喜爱。这种喜爱被延续至皇家园林中,形成了南宋主要皇家园林“德寿宫”中对西湖风景的模仿。“西湖冷泉”作为西湖风景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也为其模仿,包括模仿“冷泉亭”而建的“冷泉堂”。[10](P292)南宋皇帝与文人官员创作了许多诗歌赞颂皇家园林中模仿“西湖冷泉”的部分。甚至创作于南宋时期的一幅《水殿招凉图》其内容也被认为是描绘的南宋皇家园林对“西湖冷泉”的再现。[11]由以上可见,“冷泉”作为一种自然形成的水体,以初始而客观的视觉、听觉、触觉为基础,激发了不同阶层的文学创作,随着文人对景名、诗文的题写,周边建筑、水利乃至风景名胜区的建设,最终成为一种理想化的符号被再创作于皇家园林中。“西湖冷泉”展现了自然风景如何经历不同发展阶段最终统一于诗、书、画、园林,升华为一种文化符号的过程,符合事物传播与发展的客观规律。
由以上中国古典园林中“泉”的发展历程,到园林造景手法,再到园林的经典意象,三个不同角度,我们可以形成中国古典园林中“泉”三重形象的概念。其一,“泉”作为一种自然资源或现象,最早为人所重视是因其作为较为洁净的自然水源可以供给人的生活所用。这种发源于基本生存需求的概念被带入早期园林中。无论私家园林或皇家园林都更为重视其功能性,从质朴的探寻与建设方式可观其端倪。其二,受到早期自然崇拜的影响,“泉”作为水的源头却不见其来处,被赋予了一定的神秘色彩。这在中华传统文化大背景中,“泉”从地下涌出的水的基本概念,被延展至可指代更多不知其源头类型的水,并为新命名的水体附带上了洁净的原始印象。并在以自然景物比喻人的品行时,成为纯净高洁的代名词。其三,“泉”形成了喷涌、汇聚、奔流的不同形态,其形、声、色等特征为文艺作品所记载,再复现于园林之中,影响了园林初始的选址、规划和具体景观的塑造。在传播介质与人工水平较低的古代社会,园林既受制于此也成就于此,为接续的审美与创作留下了更为广阔的想象空间。
2020年山东省委、省政府对济南提出了打造科创济南、智造济南、文化济南、生态济南、康养济南的目标定位,全面提升济南泉水园林建设和泉文化建设水平是文化济南的应有之义。济南泉眼之多、泉水涌量之大、水质之优,世界上没有哪一个城市可与之相媲美。据统计,仅古城区2.6平方公里范围内,泉水正常日喷涌量就多达30万立方米。由以上功能之“泉”、园林之“泉”、文化之“泉”回看济南泉水及其园林景观、文化景观可以发现,济南的泉水景观尚需续建,泉文化的赋能与挖掘尚需加强。借鉴“坐雨观泉”“西湖冷泉”的建设理念,应在今后的建设与改造中采取以下原则。(1)针对申遗核心的济南古城冷泉利用系统的独特性,处于城市与村落中的泉水,目前存在游览区域面积较小,空间连续性差,游览活动种类较少,游客与泉水互动方式单一等问题。针对这些问题应当保留泉水聚落原初的功能性,使其可饮可亲,可游可居:尽可能使泉水达到饮用标准;在园林与景观设计中增加水道数量,创新水道设计手法,扩展人与泉的多种交互方式;在现有的泉水夜游的基础上探索全域、全时的游览方式;充分利用现有民居或其它类型空间,探索民宿等多种契合传统街道环境的体验为主的经营模式。同时保留其它在漫长发展过程中与人的生活交互而成的文化积淀,从而展现“泉”“城”相生的独一无二的聚落文化特征,应当居于建设、改造原则的首位。在建设之时重视人的“尺度”,建立人与自然的亲密关系,既符合历史实际与传统文化中崇尚自然的审美原则,也易于迎合如今文旅融合发展对个体体验的重视。(2)历史上济南围绕泉水曾有大量的文人园林、私家园林建设,但大多留存不再,随城市扩张湮没在现代街区中。目前所建设的园林及建筑大多为上世纪所建,存在考证不足、工艺粗糙等问题,无法形成沉浸式的空间感受。对于历史遗存较好、记载较为完整的私家园林或郊野公园,应尽量考证原址,或是谨慎挑选相类似环境进行复建。根据其发展高峰时期所属朝代、人物,与记载的园林原貌、审美意趣等进行高水平复原,依赖古典园林人工干预程度较低的特点,减少刻意的人工建设,充分发挥自然环境优势。另结合历史文本进行周边环境建设,自身或与聚落系统相配合,形成自然基底、人工干预与文化特征强弱得当的空间系统,从而展现不同时期的园林特征,以及主体文化与地域交融之后的独特的层次及丰富感受,增强游客的沉浸式体验,在选址、建设合理且疏密得当的情况下能够提升区域乃至全市空间品质。(3)对于在城市郊野(如南部山区、西部湿地等),且水量丰沛、植物水土保持完整等自然资质较好的泉水资源,应当在保留其自然景观基底的同时,以最低限度的人工建设手段,对古代经典文化中所记载的“泉”的意象进行一定程度的复原。以自然与人工的物质遗存、诗文记载的文化遗存为基础,遵从古典园林低人工干涉的原则,利用古代造景手法展示泉水的视觉、听觉、触觉特征,建设自然中的泉水“博物馆”。在使人充分亲近自然山水,相对自由地选择徒步、骑行等户外活动,欣赏泉水的不同形态的同时,宣扬传统文化,将其作为济南地区泉文化链接中华传统文化和全国不同地区泉文化的节点,以期在文旅融合角度形成集聚效应,打造济南城市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