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诺(上海音乐学院,上海 200031)
白心玉(上海音乐学院,上海 200031)
音乐表演是由多种要素构成的综合生理—心理运动,它承载着作曲家创作内容并与之一起成为听众的审美对象。表演过程带给演奏者与观众直观而生动的体验,使得出色音乐表演能力的形成因素变得神秘而迷人:有人(如莫扎特)在早年就表现出高超的演奏技艺,有人即便经过大量艰苦的练习也难以呈现较好的演奏,有更多的演奏家都经过长期的认真练习。因此,怎样才能获得出色的音乐表演能力?是先天遗传还是后天培养?先天品质和后天训练与环境孰重孰轻?这引起众多人的讨论,长期以来一直是以经验性推测和描述而众说纷纭。
1879 年,以冯特在莱比锡大学建立第一个实验室为标志的科学心理学作为独立学科的诞生,激发了众多学科学者们的实证精神,人们对音乐表演能力形成因素的研究也纷纷采用实证研究的方法,即通过采集、测量、统计等获得一手新数据,对这一问题进行有理有据的阐述。但不同领域的研究者们基于各自的视角,从19 世纪末开始便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探索与认识。
英国著名的博学家、人类学家和遗传学家弗朗西斯·高尔顿(Francis Galton)分析了著名的科学家、音乐家、作家和其他专业人士的家谱,并指出杰出的成就(不单指音乐成就)表现往往是具有家族遗传性的,“自然能力”对杰出的音乐能力和成就起着决定性作用。[1]瑞典心理学家西肖尔(Carl Seashore)甚至认为音乐能力不仅是天生的,而且是一种特殊的天赋类型。[2]以上为代表的学者都强调了先天遗传因素对杰出音乐表演能力形成具有决定性作用,而有些学者和教育家则持反对意见。著名的铃木教学法创始人铃木镇一(Shinichi Suzuki)认为,人类没有天生的音乐能力,只要教育得当,每个孩子都有丰富音乐性的潜力。[3]行为学家约翰·华生(John Watson)也对后天环境决定论观点进行了著名阐述,他认为,在环境完全受控的假设情况下,可以随机抽取任何一个婴儿,不管婴儿的天赋如何,都可以被训练成任何类型的专家。[4]
近几十年,尤其是进入21 世纪以来,一方面,随着物质生活水平的提高,人们越来越关注音乐文化领域以及自身兴趣、品味、子女素质培养和发展;另一方面,众多学科的发展和交互影响,使得研究者们跨学科、多方法地对复杂问题进行综合研究成为可能。由此,学者们对音乐表演能力的形成因素这一问题从不同侧面展开了越来越具科学性的、多维度的考察和论述。归纳、总结有关先天遗传和后天培养对音乐表演能力形成影响的重要学说和研究,有助于揭示形成杰出音乐表演能力的重要影响因素,使人们对这一问题有较为客观、全面的认识。
19 世纪末以后,越来越多的实证研究针对音乐表演能力的遗传因素而展开,特别是针对早期和敏感期婴儿音乐兴趣、记忆和认知的研究,得出了遗传因素重要性的证据。比如Trehub 和Hannon 的研究表示新生儿和婴儿似乎不需要训练就能自然地对音乐感兴趣,[5]Plantinga 和Saffran 等人也发现婴儿具有早期音乐记忆的迹象。[6][7]英国婴幼儿奶粉品牌 Cow &Gate (C&G) 联合伦敦大学金史密斯学院的儿童和音乐心理学家Caspar Addyman 和Lauren Stewart 以及格莱美奖获得者Imogen Heap 与他们一起创作了一首属于婴儿的歌曲《The happy song》(快乐之歌)并进行了相关实验。①他们在大学的婴儿实验室进行测试,在实验室中他们为50 多个6 个月至2 岁的婴儿播放这首曲子来记录婴儿的动作,面部表情,心率和发出的声音等,并将曲子的速度定在每分钟163 拍。在曲子完成后,他们又做了一次实验,他们把20 名婴儿集中到一个房间中听这首歌曲,婴儿们都瞬间被吸引,非常入迷地在听。实验结果显示,婴儿在听这首音乐时被瞬时吸引,并跟随旋律的节奏在晃动手和脚,稍年长的孩子可以哼唱曲子。
上述研究发现表明,音乐表演相关的一些基本特征感知可能是内在的,至少部分是基于遗传基因的。近年来,音乐表演的遗传因素研究主要集中在遗传对音乐表演的练习、音乐成就和音乐感知等方面的影响研究。Mosing 等人对音乐相关技能的研究表明,遗传不仅对音乐成就和能力有很大影响,而且对音乐练习本身及其与音乐能力的共变也有影响。[8]
有关音乐练习效果的遗传影响研究表明,长久练习的效果和杰出表演能力在某些情况下是源于基因多效性②Genetic pleiotropies,指一个基因可以决定或影响多个性状。,而不是练习直接导致的因果效应,音乐练习本身就受到遗传基因的影响,在表型层面上,音乐练习和音乐感知能力之间的相关性也是由基因多效性引起的;[9]针对大量瑞典单卵双胞胎的差异研究也表明,当所有遗传因素和共同环境被控制后,练习和音乐能力之间的表型关联(r=0.15)完全消失了,并表示任何练习和能力之间关联的研究中,遗传因素是重要的考虑因素[8]。上述研究者在2020 年再次考察了音乐表演训练开始的年龄对专业音乐家(n=310)和双胞胎(n=7786)音乐能力和成就的影响,结果与之前研究结论相一致,其研究结果几乎没有直接支持早期训练对以后的专业表演和音乐成就有特定的因果影响;并强调了在敏感期(2—6 岁)音乐训练对以后杰出表演能力的影响时,必须考虑到遗传因素和双胞胎共同的生长环境因素;整体的音乐成就至少有一部分是受遗传影响的,男性比女性更受影响,但他也同样提出在关于音乐成就的所有的研究都是使用自评而不是客观评测[10]。
音乐感知能力是音乐表演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关于它受到遗传影响的研究也非常多,如绝对音高(AP)和音乐辨别力。绝对音高 (Absolute pitch,AP)能力是在没有任何其他音高提示或参照的情况下,能对听到的任何实际音高进行识别的能力,即判断并说出(或唱出)音高的具体音名和唱名的能力。[11]多项研究都证明了音乐家和音乐学院的学生大多都具有不同程度的绝对音高,关于绝对音高的遗传因素的研究从绝对音高的家族遗传、绝对音高与音乐训练以及绝对音高的神经机制等多个角度进行。如Baharloo 等人利用家族数据探索了绝对音高的遗传基础,研究结果显示,与一般人群相比,绝对音高拥有者的兄弟姐妹拥有绝对音高的可能性是7.5 到15.1 倍。[12]需要注意的是,来自家族研究的高估计值也可能是由于遗传和除练习外的共同的环境影响引起的。Wilson 对绝对音高的神经影像学研究表明,大脑的结构和功能差异可能是不同形式的绝对音高能力的基础,这种差异可能是由于遗传的影响或是环境与遗传两者结合的可塑性变化。[13]
除绝对音高外,还有些听觉辨别测试研究也表现出了遗传因素对于音乐表演中音乐辨别力的影响。这方面最具代表性研究之一是西肖尔的音乐能力测试。西肖尔对音高和时间(节奏)分辨测试[14]中,音高辨识力表现出的遗传率为52%—68%,时间的遗传率为10%—21%;瑞典音乐辨别测试中,F· Ullén等人的一项针对双胞胎运用瑞典音乐辨别测试的研究,也显示节奏、旋律和音高等辨别能力具有一定的遗传性。[15]Oikkonen 和Ukkola 等人对芬兰家庭进行Karma 音乐测试[16],测试报告显示音乐能力的遗传率约为39%—46%。除以上研究数据外,还有一些研究也表明音乐辨别力深受遗传因素影响。[17][18]
由此可见,遗传基因对于音乐表演能力的影响不可小觑。它不仅对于专业表演能力具有重要意义,亦影响后天的音乐训练效果。辨别乐音的能力对音乐表演也至关重要,音乐辨别力通常在音乐学院的入学考试中被测量,并与音乐练习、音乐家地位和音乐成就呈现非线性相关。[15]
但是,持刻意练习论和环境影响论等观点的研究者否认了遗传的重要性,而强调后天所处环境和练习对于能力培养的必要性。
后天培养论认为,后天的环境和练习是影响音乐表演能力最重要的因素。他们分别针对表演者所处环境和刻意练习情况探讨后天培养对音乐表演能力的影响。
20 世纪下半叶以来,越来越多的研究者关注后天环境对音乐表演能力与成就产生的影响。他们认为,弗朗西斯·高尔顿分析了包含音乐家在内多名专业人士的家谱,只是简单地将音乐成就归因于遗传因素,忽略了生活在一个丰富音乐环境中对个人所造成的影响。[15]Coon 和 Carey 对双胞胎音乐能力的研究也支持环境对音乐表演能力的影响大于遗传影响的观点。他们的分析研究表明,双胞胎共同的家庭环境对音乐能力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可能比许多行为遗传学家所假设的先天作用更大。基因并非不重要,但它们所起的作用往往仅次于家庭环境。再者,父母的支持、鼓励和决定,对学生是否参加私人课程和学校音乐小组等活动起着关键性作用,而这些课程和活动会形成练习和演奏水平上的明显差异。[19]一些有关运动技能形成因素的研究也有类似发现,如奥林匹克运动员和他们的父母在体能上没有任何意义的相似性。[20]对青少年网球练习的研究发现青少年的网球表现主要由父母的支持决定。[21]
美国佛罗里达州立大学著名心理学家Ericsson 否定了遗传对音乐辨别能力影响的研究适用于音乐表演能力的测试,他认为“测试的是对音乐的记忆和感知,而不是音乐表演”。Ericsson 团队的研究延续了华生的理论并开发了形成杰出表演能力的框架,提出了“刻意练习理论”,以强调后天对专业训练和知识积累的重要性,并表示专家级表演(Expert performance)反映了刻意练习的累积量。[22]他们展开的一系列研究,其数据充分强调了刻意练习对于杰出表演能力的形成不仅是重要的,甚至是绝对性的。对此,他表示:“高水平的刻意练习是达到杰出表演能力的必要条件;我们的理论框架可以充分说明关于卓越表演能力的性质和稀缺性的主要实质因素,我们也能够解释它们并不依赖于先天能力(天赋)的稀缺性。”[23]
练习外的其他变量可能对新手之间的表现差异很重要,但如果有足够的刻意练习,这些因素的影响就会被绕过或“避开”。换句话说,对于健康的人来说,在某个领域展现出的水平基本上由他们所积累的刻意练习的数量所决定。
Ericsson 的多项研究都表现出刻意练习对于音乐表演的重要影响。他针对不同程度的小提琴演奏者和钢琴演奏者进行的调查研究显示,“专业”钢琴家在20 岁时平均积累了超过10000 小时的刻意练习时间——这便是被人们称为的“10000 小时定律”;而“业余”钢琴家的平均积累时间约为2000 小时。[22]随后一些有关刻意练习(或正式练习)与音乐表演能力关系的研究也得出相似的结论。Sloboda 等人研究了257 名音乐家(8—18 岁)的练习在其表演能力发展中的作用。他采访了接受过个人乐器培训的学生,了解他们从学习演奏开始的表演历史,并根据音乐能力水平的不同将他们分为5 组。研究发现,音乐成就和刻意练习的数量之间有很强的关系,而在音乐成就和非刻意演奏的数量之间发现了较弱的关系。[24]Williamon 和Valentine 研究了练习的数量与质量对于音乐表演质量的影响,他们将22 名钢琴家分为四个技能级别,要求其学习和记忆指定的J.S.巴赫的作品(每个级别都不同),并把所有的练习都记录在磁带上。在学习结束时,钢琴家们在独奏会上演奏他们的作品,三个有经验的钢琴教师对他们演奏的音乐理解、互动交流、技巧的熟练程度等进行评估,同时从磁带中得到了练习量的数值。研究结果表明,除了数量,练习的质量与内容也是音乐表演成就评估的重要因素。[25]Ericsson 在2006 年又对音乐表演成就和刻意练习累计时间的关系进行了更加深入细致地研究,结果显示,“最佳”小提琴手的学生,到20 岁时平均积累了超过10000 小时的刻意练习时间,比“优秀”小提琴手的平均时间多2500 小时,比“音乐教育专业小提琴学生”的平均时间多5000 小时。[26]Ericsson 和Ward 表示在专家级表演可测量的领域,技能获得是渐进的,最高水平只有在经过10 年的艰辛训练储备后才能达到,即使是最有“天赋”的人,对可重复的优异表演的分析表明,它是由生理和作为特殊练习活动(刻意练习)的累积效果而获得的认知技能所影响的。[27]
图1. Ericsson 针对不同水平的小提琴演奏者和钢琴演奏者进行的调查实验①图(1)为专业小提琴表演者、较好的小提琴表演者以及普通音乐教师每天各个时段的练琴时长记录;图(2)为专家级小提琴演奏者、优秀的小提琴演奏者、较好的小提琴演奏者以及普通音乐教师每周累计练习量与年龄的关系;图(3)为专家级钢琴家和业余钢琴家独自钢琴练习的估计时间与年龄的关系;图(4)为专家级钢琴家和业余钢琴家每周累计练习量与年龄的关系。[22]
Platz 等人关于刻意练习在音乐表演领域的作用进行了元分析研究,他们提取了13 项研究的最终样本(总数=788),以满足以下标准:报告的特定任务积累的练习时间作为预测变量,客观评估的音乐成就作为目标变量。研究发现,任务相关的练习(根据定义包括刻意练习)和音乐成就之间的综合效应大小为r c = 0.61;95% CI [0.54, 0.67],结果证实了长期(刻意)练习在解释专家级音乐表演方面起到的核心作用。[28]还有部分利用神经影像技术对专家级表演进行研究,反映了刻意练习对专家级表演及其潜在神经机制的因果影响,也进一步证明了刻意练习对于专业能力具有重要作用。[29]
尽管刻意练习理论被很多研究所引用和称赞,但也引起了很多学者的质疑和批评,这些质疑和批评主要针对刻意练习理论的局限性。Schneider 质疑某一特定领域的进步仅仅是刻意练习的功能这一基本假设。[30]Anderson 也认为Ericsson 等人的研究并没有真正证明大量的刻意练习可以造就一个伟大的人才。[31]Winner 指出刻意练习理论证明了练习的重要性,但并不能排除先天遗传的重要作用。[32]Marcus 评论刻意练习理论是将练习与先天能力视作两个相对立的关系,这本身就是一种逻辑错误。[33]这些争论促成了近年来对(杰出)音乐表演能力形成因素的综合思考和探索。
近年来,有许多研究认为,杰出音乐表演能力的形成受到遗传与环境相互作用的共同影响,即G-E 影响论。行为遗传学在最初研究包含音乐表演在内的行为时将人类行为差异划分为基因差异与环境影响差异,而基因与环境的相互作用是被忽略的,随着研究的深入,更多地发现行为受到遗传变异和环境介导之间的相互作用[9][34][35]。Fuller 和Thompson 从对音乐能力的行为遗传研究的调查中得出结论:“一般来说,音乐天赋是一种高度复杂的特性,取决于遗传和环境支持。”[36]Hallam 回顾了所有可能影响音乐练习的因素,提出了一个包括大量影响因素和互动因素的模型:学习者特征(如学习风格、练习方法、动机、自尊、个性)、学习环境(如教师特征和干预、家庭环境、父母支持)、任务要求(如任务的性质、乐器特征、曲目)、练习过程(任务导向策略、个人导向策略)以及各种学习结果。[9]Ericsson 等人也提出过类似观点,他们推测,任何遗传对表演的影响都可能是由于遗传对与从事刻意练习的倾向相关的因素的影响而造成的,如果遗传对表演的影响程度随着练习增强或减弱而变化,就会产生基因与环境的相互作用,从而证明了音乐成就的遗传潜力通过练习得以表现和促进。[22]Hambrick 和Tucker-Drob 团队在800 多对双胞胎的样本中发现了基因—环境的相关性的证据,其形式就是对音乐练习的遗传影响,二者的相互作用对包含音乐表演在内的杰出表现能力具有重要意义;同时也提出,作用于音乐练习的遗传影响倾向只能解释一部分音乐成就的遗传影响,不足以解释全部音乐成就的遗传影响,受到影响的除了练习外还有音乐天赋和基本音乐能力,他们表示通过练习,音乐素养的遗传潜能得到了最充分的表达和培养,即使实验分析仅限于受过音乐训练的参与者[9]。
在此基础上,Ullén、Hambrick 和 Mosing 针对遗传和环境对于杰出表现的影响构建了新的模型——多因素基因—环境交互模型MGIM(Multifactorial Gene-Environment Interaction Model)。MGIM 关注专业表演的发展,而不仅是一般的智力发展,它是多因素的,并强调广泛的心理和身体个体差异变量对专业技能发展的重要性。MGIM 从基因—环境相互作用的角度来看待杰出表现的发展,也就是说,遗传因素、非遗传因素及二者相互作用被认为是对包含音乐表演在内的各领域杰出表现的重要影响因素。MGIM 还强调,刻意练习不能被看作是一种完全的环境现象。参与刻意练习并不是要否认遗传因素,刻意练习的数量和质量本身就受到大量遗传因素的影响。[37]
MGIM 较全面观照了杰出音乐表演能力形成的先天与后天因素,并较充分地阐释了这些因素的关系。
首先,MGIM 与刻意练习理论的关系。MGIM模型与刻意练习理论的一些理念是重合的,如任何专业化的技能都需要一定时间的刻意练习,同时刻意练习会使得音乐家的身体属性及神经机制有进一步的发展,从而支撑音乐家们的专家级表演。但MGIM 认为刻意练习理论只能对于具有训练属性的能力有作用,对于训练属性较弱或者无关的任务,其作用往往被减弱甚至忽略,如音乐辨别能力和音乐表演的运动计时等,二者更倾向于刻意练习与遗传多效性的共同驱动,而非刻意练习独自影响。尽管多个变量的重要性不同,但即使没有刻意练习,专业表演也会受到其他一些变量的直接影响。如MGIM 示意图(图2)展示,刻意练习本身也受到了性格、能力、兴趣、动机以及身体属性的影响。与之相关的Miksza 的研究,就强调了音乐练习与成就目标动机和冲动性的心理构念之间的有趣联系。[9]
图2.多因素基因—环境相互作用模型(MGIM)的主要内容示意图①上部表型层面和下部遗传和非遗传层面。在表型层面(上部),MGIM 假定心理特征,如能力、个性、兴趣和动机与实践的领域和强度有关。在每个标题下,用斜体字提供了已被证明参与各种形式专长的变量的具体例子。练习会引起参与专长的神经机制的适应,也会影响相关的身体属性。此外,与个性差异有关的神经机制会独立于练习而影响专长。遗传和非遗传因素(下部)都会影响到表型层面上参与专业表现的各种变量。这些影响可能是复杂的,并涉及基因—环境的相互作用和基因与环境的共变(G-E 共变)。当然这个模型不仅适用于音乐领域,其他相关领域也同样适用。[37]437
其次,MGIM 模型与先天遗传论的关系。MCIM模型也更好地展示了遗传因素对于专业表演的影响,如前文所述,有很多能力并不是只具有训练属性,它的提高可能与刻意练习的关系并不大,如智力就具有高度遗传性[38]。而且,如前文所述,刻意练习的质量和效果也深受遗传因素的影响。也有研究表明,随着刻意练习的深入,遗传性的影响也会随之变大[9]。
遗传论认为遗传因素是影响专业音乐表演的重要生理因素,遗传不仅是音乐表演所必需的感知能力的基础,刻意练习和后天培养也深受遗传因素的影响;刻意练习理论认为音乐表演能力和音乐成就与刻意练习的累积量成正相关,刻意练习影响专家级音乐表演与相关神经机制的形成。这两种观点截然不同,但都就(杰出)音乐表演能力的形成因素,提供了各自的实证数据,这为我们认识这种能力的形成而言具有重要意义。近年来,随着心理学、认知科学等学科理论和研究工具的发展和成熟,“G-E 影响论”和“MGIM模型”等理论,通过多变量的、综合的实证研究,把包括音乐表演能力在内的杰出表现能力的构成及其形成因素,植入集先天和后天多维度视角和关系中加以审视,并对其中多种关系进行了立体化阐述。至此,我们可以认识到,音乐表演能力的是一个集先天遗传、后天科学训练和环境培养等因素交互影响共同形成的,既有其普遍性规律,又有着每个人独有特征的“具身性”的能力体系,是“心智、身体和环境三者的动态统一”。[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