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马克思主义出版观是以马克思主义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世界观、价值观为指导,以正确的立场、观点和方法,从事选择、编辑、出版、发行工作的活动,出版对历史负责、对人民有益、对社会文明进步有推动作用的出版物的科学思想体系。在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百年奋斗史中,馬克思主义出版观与中国出版文化传统相结合、与中国革命出版实践相结合、与出版技术的革命性变革相结合,产生了新时代马克思主义出版观,指导中国出版业在变革中坚守、在创新中前进、实现多业态繁荣发展。文章结合中国的出版传统、中国革命时期的出版思想和新时代中国出版的新发展,探讨马克思主义出版观的中国化问题,指出在新时代党的战略思想指引下,中国出版业必将再创辉煌,谱写马克思主义出版观中国化的新篇章。
【关键词】马克思主义出版观 中国化 出版强国 出版业
【中图分类号】G23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6687(2023)12-005-07
【DOI】 10.13786/j.cnki.cn14-1066/g2.2023.12.001
马克思主义出版观是以马克思主义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世界观、价值观为指导,以正确的立场、观点和方法,从事选择、编辑、出版、发行工作的活动,出版对历史负责、对人民有益、对社会文明进步有推动作用的出版物的科学思想体系。马克思主义出版观不只是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关于出版的论述和著作条文,更体现在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毛泽东等马克思主义革命领袖的全部革命历程和他们的新闻出版实践活动中。马克思、恩格斯的全部精力用在了以新闻出版为武器,团结教育引导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为共产主义而斗争的伟大事业中。马克思、恩格斯及其战友的通信中,90%都涉及书、报、刊的出版问题,留下了丰富的出版思想和实际经验。而列宁、毛泽东早期也是以办报办刊、出版著作来武装群众、发动革命的;在无产阶级取得政权之后,他们又把革命出版家的思想转化为人民政府的出版政策和出版工作的指导原则、工作方针。这些都构成了马克思主义出版观的主题和主线,大大丰富了人类固有的出版思想。
马克思主义是充满生机的鲜活思想,必然是与时俱进、与“实”俱进的。马克思主义出版观在中国的发展也是如此,经历了与中国革命实践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的过程。
在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百年奋斗史中,马克思主义出版观与中国出版的文化传统相结合、与中国革命的出版实践相结合、与出版技术的革命性变革相结合,产生了新时代马克思主义出版观,指导中国出版业在变革中坚守、在创新中前进,形成多业态繁荣发展的大好局面,中国也成为全球领先的出版大国。本文结合中国的出版传统、中国革命时期的出版思想和新时代中国出版的新发展,探讨马克思主义出版观的中国化问题,以期更好地学习掌握马克思主义出版观,引领全行业为建设出版强国而继续奋斗。
一、马克思主义出版观与中国优秀传统出版文化相结合
列宁说:“只有用人类创造的全部知识财富来丰富自己的头脑,才能成为真正的共产主义者。”[1]纵观马克思主义出版观的形成,可以看出,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吸取了前人关于出版的经验知识,不断丰富和提升着自己的出版实践和出版观念。
首先是马克思、恩格斯遍读当时所能搜集到的书目和历史文献,意识到出版具有保存人类记忆、传承历史文化的巨大作用,对印刷文明和出版书籍充满了敬意。他们猛烈抨击反动政府和教会扼杀出版的罪行,批判和反思古典学术思想和唯心主义哲学,把一切“玄空”的理念,置于经济基础和社会实践的本源上;指出出版、艺术、宗教等精神文化活动的条件和本质,厘清了黑格尔“理念决定一切”的唯心主义和其辩证法的合理内核,由此构成了历史唯物主义的世界观,使其早期的新闻出版思想和活动产生了质的飞跃。
其次是马克思、恩格斯认真研究了资产阶级上升时期的出版观,吸收其革命性的因素。欧洲中世纪是一个黑暗的时代,罗马教廷和反动皇权相勾结,颁布禁令和裁判文书,强化书报检查,控制思想自由,禁止新生资产阶级出版书报刊,没收所有出版物并判以“火刑”。1643年英国长老派控制的国会通过了出版管制法,严格控制书报刊出版,引起新兴资产阶级的强烈反对。作为其代表人物的资产阶级思想家约翰·弥尔顿,1644年向英国国会发表了一篇影响深远的演讲,后以《论出版自由》为名出版,在世界出版史思想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马克思、恩格斯非常认真地研究了资产阶级的思想宣言,对其中出版自由是人民与生俱来的权利,出版经典是人类思想不断深化的积累、是理论自由发展的大市场等观点比较认同并批判地吸收。与此同时,马克思、恩格斯对其局限性也进行了分析批判,指出在普鲁士王朝书报检查令中就可以断定,出版自由只是统治阶级的虚假口号,只有在无产阶级革命胜利后,人民才有真正的言论和出版自由。
在对人类思想成果和现实出版情况考察研究中,早期的马克思主义出版观得以形成,其要点有:其一,出版是人类的基本权利,也是人类积累知识、探索真理的基本方式;其二,没有出版自由就没有工人阶级的革命运动;其三,革命者毕生都要投身于写作和出版,以唤起无产者联合起来为真理而斗争;其四,掌握了生产资料的工人阶级一定要掌握精神生产资料,以保障人民的出版言论自由。恩格斯晚年曾写信告诉朋友,为了全人类的解放,整理和出版马克思的著作是彼时工人运动中最重要最伟大的工作,“我将为此耗尽生命”,由此可以体悟革命导师出版观之真谛。
列宁继承了马克思、恩格斯的革命事业,也继承了他们的出版思想和实践,十月革命前就冒着生命危险,办了30多种报刊,出版了几十部著作和小册子,宣传马克思主义,发动俄国革命,领导国际工人运动,批判工人运动中的机会主义和捍卫马克思主义的真理性,与马克思主义一脉相承。他的特别贡献,就是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关于无产阶级专政下的社会主义出版观,提出了一系列出版思想、出版政策、出版制度和出版工作的方法,丰富了马克思主义出版观。他特别强调了出版的党性、人民性、政治性、建设性和操作性,对中国共产党的出版理论和实践影响巨大。具体内容将在后文结合中国化进程进行详述。
中国出版文化历史悠久,造纸术和印刷术被世界公认为中国古代最伟大的发明,所以中国出版业为人类出版作出巨大贡献,被载入联合国和英、美学者编写出版的《人类文明史》《中国科技史》《思想史》等著作中。如此伟大的业绩离不开一定出版思想和观点的指导。也就是说,在马克思主义传入中国之前,中国已经有了本土的出版观,并形成了中国的出版文化。
根据最新的考古挖掘和出土文献资料,在当今中国所属疆域,很早就有了留存记忆、刻录历史的出版行为,如早在文字出现之前就有上万年的石刻岩画(阿尔泰、河套),有八千年的镂石、玉雕(辽西、赤峰),还有不少的记事符号,这些都符合把思想、观念、形象、事件用文字、图形、符号固定在一定的载体上并公开发表的出版定义。版字可见于中国最早的文物,出版作为动词本身就含有收集、编辑、记录和发表等多重意涵。到甲骨文、钟鼎铭文、布帛书写、简册成书等,已是有目标的专业出版活动。无论是手写出版、刻石铸铜出版,还是雕版印制、活字印刷出版,无论是官方出版,还是民间出版,都有共同的记忆传播这一出版理念,也为马克思主义出版观的中国化提供了传统思想和出版文化的沃土。
“史存古今几千年,传道东西八万里”,是笔者整理中国出版史的深切体会。如此宏大的事业,与“尚书崇文”的出版理念一脉相传。自人文始祖黄帝起就有“左史记事,右史记言”的规则,形成了记录历史的传统,“记录历史,以警后世”是我国出版工作的重要理念,因此,中国历朝历代官修历史、民写历史从未停止工作。从“二十四史”不断修订出版到清史、民国史、新中国史、党史、军事史的编写出版,都是中国出版传统观念和历史责任的体现,一如司马迁、班固、皇甫谧等史家所述:“良史在书,归于天下,见识博物,后人采观,排删子虚,善序事理。不虚美,不隐恶,辨而不华,质而不俚。”这是中国史书出版的品格,也是中国传统出版观之思想内涵。
资政理国,颁行典册,是中国古代出版工作的重要理念。据《尚书》记载,尧舜时期就有治理天下的《尧典》《舜典》,但目前考古尚未发现物证,姑且不论。殷商、西周确有以典治官的出版活动:《尚书》言“惟殷先人,有册有典”;《国语》也说“阳人有夏,商人嗣典”;后经甲骨文和清华简(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有关文字证明,殷商确有维护其统治的典册(即政令文书类);而周兴岐山后,就更加明确地设立了机构,集《诗经》、修《尚书》、制《周礼》,形成了完整的主流文化体系和典章制度,规范文字、语言,出版典册,颁令其下属封国执行之,授予官员礼乐册命并“雅言推广”(用官方语言培训)。秦朝统一后,权威的中央政权建立,秦律等典籍令行天下,汉朝进一步巩固之,其后所有合法政权都重视主流思想文化和政权合法性的史论的出版,以维护其统治和治国安民。这也是中国出版文化在封建专制背景下形成的一个特色。
修身养性,读书明德,教化社会,造就君子,是中国出版传统理念的重中之重。“外国洗礼进教堂,中国修养进书房”,中外文化在传承方式上有较大差别。自《周礼》中的一些思想被孔子、孟子、荀子、朱熹等人放大后,“修齐治平”成为古代中国读书人追求的理想。所谓的经学出版,从“稷下学宫”整理出版诸子百家到汉代十三经出版,再到元明清四书五经科举用书的编定,都侧重推行修身养性的经书,为读经解经类图书的出版留下了大量的宝贵文献,也发展了教书育人的出版理念,出现了“读书是天下第一等好事”的名言,出版与读书的传统书香观念深入人心。
清朝末年,西学东渐,一些传教士在中国办报出书,机器印刷引入中国。加之一批怀有救国救民思想的知识分子留学西洋、取经东洋,回国后效法西方出版自由、开启民智、传播革命的做法,办报刊、出书籍、作演讲,希望以出版为武器,打开中国封建统治的“铁幕”。先有以康有为、梁启超为代表的维新派,后有以孙中山为代表的民主革命派,都把出版作为动员革命力量的手段。辛亥革命胜利后,临时政府通过立法手段建立起了自由新闻体制,颁布了出版自由法令,中国出版的现代机构如雨后春笋遍地开花,从1914年到1919年五四运动,期刊、报纸、图书出版达到了高峰。西方的著作译介无所不有,各种“主义”畅行,团体报刊、同仁报刊层出不穷,五花八门,自生自灭者众,出类拔萃者少。但正是这种百花齐放的出版局面,造就了一大批革命先驱和文化大师,陈独秀、李大钊、毛泽东、鲁迅、郭沫若、蔡元培等就是那个时期的杰出代表。
俄国十月革命后,早年因办报流亡日本的陈独秀和晚几年留学日本的李大钊,把在日本研习过的马克思主义著作及其革命思想融入中国文化,以北京大学为大本营,以《新青年》为阵地,传播马克思主義和十月革命道路,发现和团结革命青年,发起五四新文化运动,为中国共产党的成立创造了条件。五四运动和中国共产党的成立,完成了马克思主义出版观与中国传统出版观的完美结合。党的一大决定以出版为重点开展革命宣传动员工作,明确了新的出版观的内容,这应该是马克思主义出版观中国化的开端,影响深远。
党的一大形成的出版观包括以下几点。其一,坚持传播真理,以出版马克思主义经典为主要任务。党的一大召开后,陈独秀针对我党出版工作的内容和数量专门提到,出版“马克思全书”15种、“列宁全书”14种,编印纯粹共产主义者读物20种以上。①之后,各级党的宣传机构都要设编辑部,负责出版图书和党报、党刊。其二,坚持党性原则,一切书籍、时报、刊物、标语和传单的出版都要受党的领导,任何出版物(无论中央和地方),都不得刊登违背党的原则、政策和决议的文章。每个地方组织均有权出版地方的通报、日报、周刊、传单和通告。其三,要进行马克思主义通俗化的工作,编辑工农教材和宣传小册子,重点放在武装工农和唤起民众投身革命上。其四,公开出版(租界和国民政府管辖下)要利用多种出版方式,丰富内容,面向大众;地下出版(军阀统治区)要用隐蔽、秘密手段展开斗争,争取出版自由权,壮大革命宣传的力量。其五,共产党人都应当是一个宣传者,要编印口语化、通俗化、问答式、歌谣式的小册子,亦可采用文学的科学的出版物宣传革命。其六,向工农灌输唯物主义的宇宙观、社会观及集体主义人生观,工人阶级和群众的教育始终是非常重要的工作,多为他们出版读物。
以上所述,都是中国共产党成立初期马克思主义出版观与中国传统出版“典以存史”“书以载道”“文以化人”的基本观念相结合的产物,为马克思主义出版观中国化奠定了基础。
二、马克思主义出版观与中国红色革命出版实践相结合
在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的历程中,出版始终是革命、建设实践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党的重要工作。毛泽东结合中国革命实际,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出版观,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坚持和发展了马克思、列宁关于出版是工人阶级解放的武器的思想,结合旧中国文化专制的现实,革命首先是从办报、办刊开始,宣传群众,发动群众,唤起工农千百万,同心干革命。从中国共产党成立前后到北伐战争前,党的主要工作就是出版马列经典、宣传十月革命成功经验,提高党员和人民群众的觉悟。党的一大实质性决定就是办党报党刊和人民出版社,党的早期领导人都在各地办刊、办报、出书,宣传革命,发动工人、农民运动。毛泽东不仅在湖南办了《湘江评论》等多种刊物,还在第一次国共合作期间,利用国民党中央宣传部部长的身份,编辑出版了70多种革命书籍,为我党举办工农讲习所,宣传革命提供了有力支持。从红军时期他就强调中国革命胜利需要两支队伍,一支是拿枪的武装队伍,一支是拿笔的文化队伍。延安时期,他更明确指出,发表一篇好文章,胜过三千毛瑟枪。这都表明我党对出版在革命中的作用高度重视,且付诸实际行动,即使在残酷的战争时期,印刷出版设备都是随军行动,战斗在最前线,每到一地,所印发的通告、传单、报纸、宣传小册子,就是发动群众、打击敌人的武器。
第二,坚持和发展了为工人阶级争出版自由权的斗争,与反动军阀、国民党政府进行坚决斗争。《中华民国临时约法》中出版自由已成为公民权利,但各地军阀和蒋介石政府违背“三民主义”,实施书报刊检查制度,禁止出版革命书报刊。毛泽东、周恩来等多次发表抗议和批判文章,揭露蒋介石践踏“民权”的背叛行为。除根据地、解放区等我党领导的地区发展革命出版事业外,我党也争取到了部分国统区、敌占区出版阵地,例如三联书店,广州、武汉、重庆的报纸出版,都是合法、公开的出版活动,还有一批国民党系出版机构,以不同方式出版马列主义及我党文献等红色书籍,扩大了革命时期的出版力量。新中国成立后,除没收帝国主义官僚资本所办的反动出版机构外,我党实行了全面的人民出版自由。新中国的第一部宪法将出版自由规定为公民的權利之一,一直延续到现在。马克思主义的出版自由思想,在新中国变成了现实。
第三,坚持和发展了马克思出版党性原则和列宁关于一切出版机构都是党的机构的思想,完善了党对出版工作的领导。党的一大确定了党领导革命出版的原则,出版、发行的工作要由党员负责,各级党组织必须设立编辑出版工作机构,由主要领导负责出版宣传工作。[2]中国共产党建设时期,中央出版委员会、中央苏区政府设立了中央出版局,专司出版。延安时期中央成立了高级别的出版委员会,组建了中央印刷所和新华书店,负责党的出版发行工作。新中国成立前夕,党中央就发出了关于接管大城市书报刊出版机构的指示,无论什么性质的出版都要在党的领导下改造成人民的出版事业。1949年10月初,中央人民政府成立后几天,中央政府出版总署和新闻总署就宣告成立,负责全面领导和管理图书、音像、唱片、报刊、摄影等出版产品的生产和发行工作,并随着形势的变化,不断改进和完善党对出版工作的领导体制、管理机制和法规制度。
第四,坚持和发展了以出版马克思主义科学真理为主的出版导向,把马克思列宁主义、中国化的马克思列宁主义经典著作作为出版、译介、学习、宣传的重点。百年来,中国共产党一直高举马列主义的旗帜,用马列主义武装党员和群众。新中国成立前,曾有过三次大的翻译出版马列主义著作的集中阶段:第一次是中国共产党成立初期,大量翻译出版马列经典,有的一种书就有十多个译本,有的私人出版机构也出过十多种马列著作;第二次是瑞金时期,中央出版局集中出版或再版马列经典,中央高级领导人也亲自参与翻译出版工作,满足中央苏区和各红色根据地的学习需要和干部培训所需;第三次是延安时期,大规模的学习整风和干部教育工作,需要大批的马列主义经典著作。毛泽东担任编辑委员会主任,组织出版马列主义著作,提高全党的马列主义水平,培养真正懂得马克思列宁主义的领导干部。同时,中共中央成立了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在党中央直接领导下翻译、修订、出版、发行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而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毛泽东著作出版发行,也成为重要的工作,据不完全统计,当时在延安和各解放区出版发行的毛泽东文选、单行本等达60多种。这与延续中国出版注重选择主流思想、主流文化和马克思主义出版历史责任是一致的,保障了中国出版体现历史方向和时代文化精华的学术品格。
第五,坚持和发展了列宁有关人民出版工作的论述和工作性指示,奠定了党的出版工作的基本制度。马克思、恩格斯是在资产阶级、教皇等反动统治阶级当权的西欧国家办报办刊的,揭露和批判的是反动政权的出版专制和书报检查制度,斗争性、批判性非常鲜明。他们对于无产阶级掌握政权后的出版虽有设想,但论述不多。而列宁则不然,他经历了十月革命后人民政权出版体系和人民出版制度规则的建设时期,有着丰富的实践经验和思想基础。我党实际上是主要学习和发展了列宁主义出版思想,在延安时期就打下了新中国出版制度基础,意义十分重大,至今仍发挥着作用。
经过艰苦斗争夺回的出版阵地和人民的出版自由权,如何用、如何办、如何管?这是摆在列宁面前的划时代问题。于是,他根据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和十月革命胜利后的实际,提出了人民出版的一系列原则和管理思想,设计了社会主义出版发展的方向和路径,成为我党出版事业的基本制度和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出版观的核心思想。
一是党和政府高度重视出版工作,用列宁的话说,生产图书、报刊与生产机关枪、炮弹一样重要,都是巩固新生的人民政权所必须的。在苏维埃政府成立的前3个月里,列宁主持研究出版方向、出版政策、出版法规、出版工作问题的会议就达30多次,每次都有重要讲话和明确指示,从出版机构领导人选到具体编审制度,都是亲自决定、亲自修改、亲自审改文本,留下许多动人的故事。[3]
二是出版事业总的方向应当为千千万万劳动人民服务,要尽量让人民群众读书。从工农政府成立的第一天起,就一直把克服困难恢复出版,尽量满足人民对书报刊的需求,当作年轻苏维埃国家的首要任务之一。列宁明确指出,必须普遍提高人民的思想、文化、科学水平,使工农群众掌握管理国家的本领,大量培养社会主义建设需要的各种人才,而这一切同出版事业的发展是密切相关的。苏维埃政府的出版事业创建具有决定性意义,能够实现真正的人民出版自由。
三是建立权威的国家出版机构,实施对出版事业的集中统一领导。苏维埃政权建立之初,革命时期创办的党的出版社,新政权各部门创办的专业出版和尚未改造的私营出版机构都得到了发展,加上敌对势力出版的报刊的存在,当时的报刊出版工作呈现出分散和混乱的局面。列宁当即决定颁布法令查封敌对势力的出版社、报刊社,剥夺他们出版自由权,没收他们的印刷厂。为解决分散多头问题,列宁决定建立国家出版局,统一行使图书出版发行工作中的选题方向、出版计划、工作规范和章程法令制定权,发布图书定价的指示,给国家有关经济技术部门下达出版纸张、技术设备配置方面的指令,为出版社提供物质保证。除保留大型党的出版社独立出版权外,整个出版社通过出版许可证审发,实施集中统一领导。这一系列举措推动了出版业的快速发展。
四是明确图书出版的重点和多样性的原则。出版业要适应人民群众读书的需求和社会发展、文化建设的需要。列宁指出,出版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始终是重要任务,各类教科书的编写和出版是当务之急,辞典和各种工具书要大量出版,出版俄罗斯文学经典并加以批注和注释是国家重要出版任务,须尽快执行。另外,科学、艺术、地理、历史、语言、外文和儿童读物需不断丰富,繁荣发展。列宁强调,出版要传承人类创造的一切知识和文明,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和文学艺术都要有经典传承,也要有通俗普及的小册子,满足个性化阅读的不同需要和大众读书的需求,丰富社会主义的文化生活。
五是列宁制定了出版业务的规范和具体制度。如目前行业通行的书报刊责任编辑制、内容的“三审三校”制、出版社与作者联谊及退稿制度等,都是列宁亲自写出来或在批示中提出的。这些规范性制度我国从延安时期沿用至今,因为它符合出版生产规律。列宁在审阅图书,或与出版社、编辑的通信中,论及的作者选择、主题提炼、书名、标题、目录、序言、注释、图表、附录、参考、索引、修辞、标点、翻译、校对、印刷、封面设计、字体字号、图书推广等,都有详细的要求和具体的编辑处理方法。他还列举了具体案例或者他本人编辑过的样板,生动形象地说明图书出版细节处理的重要性。这些大都转化为我国社会主义出版的条例、规则、规章和工作制度,可以说,在思想理论上,已经上升到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出版观高度。
三、马克思主义出版观与当代技术革命条件下多业态出版发展相结合
马克思主义历史唯物论从来都是认定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一定的历史活动都是在一定的物质技术条件下进行的,生产力是历史前进的火车头。中国的出版业发展历程更具有此鲜明特征,一部出版史就是一部文化史、科技史。新石器时代,我们祖先就有了记录历史、传承文明的意识,文字发明之前就用岩画、石刻、洞窟留下当时的动物、植物形象和自己打猎、祭祀等生活场景。文字发明后,他们就用甲骨、金石、钟鼎、布帛、竹简、木牍书写历史和记录天文地理。有了造纸术和印刷术,印刷出版就发展起来,绵延两千多年,留下了大量经文和历史典籍,铸就了中华文化的辉煌。到了改革开放时期,特别是21世纪初,互联网技术、电子技术、数字技术、人工智能技术兴起,人类的记录传播技术面临颠覆性革命。面对新技术催生的出版新业态,馬克思主义出版观又一次实现了在中国的新飞跃,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及时回答了中国出版的历史之问、人民之问、时代之问,指引中国出版强国的建设。其主要核心内容有以下四点。
1. 与时俱进,守正创新
技术变了,业态变了,生产、经营、服务的方式变了,但马克思出版观的指导地位没有变,党管出版的原则没有变,人民出版的宗旨没有变,出版业的使命没有变,且要长期坚持不动摇。而变化中形成的新时代中国出版的新理念,以鲜明的时代精神充实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出版观。如出版和读书凝魂固本、启智增慧、立心立德、提高公民“三大素质”的功能得到了发展;出版记录历史、传承文明、普及科学、宣传真理、促进人类文明进步的使命更加明确;出版要生产精品力作,以更加优质的产品服务全民阅读;中国出版要在跨文明传播、推进人类文明互鉴、增强中华文明传播力影响力中发挥主力军的作用;以文相通、心相亲为目标的出版“走出去”,推动跨国阅读,增进人类心灵对话,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等。这些内容提升了马克思主义出版观的时代性和世界性,影响深远。
2. “两个结合”,开拓主题
中国出版百年来的主题在传统文化和马列经典之间游弋,在出版领域,马克思、列宁、毛泽东著作曾被误解或忽视、削弱。究其原因,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我国出版文化的主流、主线、主题一直被反复讨论。党的二十大报告彻底阐明了“两个结合”的新思想,拓展了中国主题出版的领域。“中国共产党人深刻认识到,只有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坚持运用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才能正确回答时代和实践提出的重大问题,才能始终保持马克思主义的蓬勃生机和旺盛活力。”[4]这个论断可以说解放了出版思想,使马列主义的出版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出版方面的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有了新天地,使中华优秀传统出版和马克思主义的出版一脉相通、相得益彰,构成出版的宏大主题,有利于为人类生产新的思想文化。
3. 融合发展,创新业态
面对印刷出版、电子出版、互联网出版、数字出版、智能出版多业态、多形态出版市场的竞争发展,必须以新的出版观加以指导,因为这是马克思、列宁、毛泽东所未经历的事情。一切以时间、地点、条件为转移是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及时回应世界之变、时代之变和出版技术之变,提出新问题,就是发展马克思主义出版观。早在2014年,党中央就作出出版深度融合发展的决定,以优质出版内容创造为重点、以人民的需求为导向、以网络技术平台为支撑,打造全媒体传播的多业态、多形态新型出版大集团,集中优势做大做强,积极应对挑战。为此,党中央出台了多个中央文件,制定了出版融合支持政策,建立了出版融合实验室和先行试点区,推广了一批出版融合案例,使新时代中国出版走出一条高质量发展之路,构建出版发展新格局。这一中国式出版现代化的思想,为马克思主义出版观增添了中国化时代化的新内容。
4. 數字赋能,搭建平台
在新技术革命的大势下,文化数字化和数字产业化成为战略方向,网络大平台已成为思想文化和意识形态斗争的主阵地。党中央及时洞察大势,明确指出,过不了互联网这一关,就过不了执政关;没有文化数字化、文化产业化,就没有现代化。所以“十四五”规划及重点出版项目多围绕出版数字化和产业化布局,重点技术项目都是放在数字新基建和打造出版、阅读服务全国性、全球性大平台上,为出版业中国式现代化创造物质技术条件。同时,出版的数字化、数据化、平台化也正在为智能出版奠定基础。中国出版的这些新发展、新经验、新思想、新理念,不仅丰富了马克思主义出版观,而且为全人类的出版事业引领了新的方向,这也是出版大国对人类文明的新贡献。
近来,习近平总书记考察了中国国家版本馆,对典籍出版、出版文化传承等又作了许多指示,深化了出版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和现代文明记录的重要载体和见证的认识。他强调,在新的历史起点上继续推动文化繁荣,建设文化强国、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要秉持开放包容,坚持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传承发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促进外来文化本土化,不断培育和创造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5]可以预见,在这些战略思想指引下,中国出版业必定能再创辉煌,作出历史性的新贡献,在实践中继续谱写马克思主义出版观中国化的新篇章。
参考文献:
[1] 列宁. 列宁全集:第4卷[M]. 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译. 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
[2] 中共中央宣传部. 中国共产党宣传工作简史[M]. 北京:人民出版社,2022:15.
[3] 林穗芳. 列宁和编辑出版工作[M]. 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1987:4.
[4] 习近平. 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M]. 北京:人民出版社,2022:17.
[5] 习近平出席文化传承发展座谈会并发表重要讲话[EB/OL].[2023-06-02].https://www.gov.cn/yaowen/liebiao/202306/content_6884316.htm?menuid=197.
作者信息:柳斌杰(1948— ),男,陕西长武人,原国家新闻出版总署党组书记、署长,中国出版协会原理事长,十二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教育科学文化卫生委员会主任委员,中华出版促进会名誉理事长,主要研究方向:新闻出版。
Chinalization of the Marxist View of Publishing
LIU Bin-jie(China Publication&Promotion Association, Beijing 100035, China)
Abstract: The Marxist outlook on publishing is a scientific ideological system guided by the worldview, outlook and values of Marxist dialectical materialism and historical materialism, involving the activities of selecting, editing, publishing and distributing works with correct stand, viewpoints and methods. It also means the publications are responsible for history, beneficial to the people, and promote the progress of social civilization. In a century's struggle led by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the Marxist concept of publishing in the new era has come into being when the Marxist concept of publishing has been combined with the Chinese publishing cultural tradition, the practice of China's revolutionary publishing, and the revolutionary change in publishing technology, which has been guiding China's publishing industry to adhere to the change, make advance in innovation, and prosper as well as develop in multiple formats. This paper discusses the Sinicization of the Marxist concept of publishing in combination with China's publishing tradition, the publishing thought of the Chinese revolution and the new development of Chinese publishing in the new era. It puts forward that under the guidance of the strategic principles of the CPC, China's publishing industry will continue to strive for excellence and write a new chapter for the Sinicization of Marxist view of publishing.
Key words: Marxist view of publishing; Chinalization; publishing power; publishing indust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