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学文小说集《逐影记》的生存境遇书写

2023-12-20 13:13:14邱二晶
长江小说鉴赏 2023年19期

[摘  要] 胡学文的小说集《逐影记》用冷酷犀利的笔触诉说小人物在時代和命运裹挟下的艰难成长,书写当下小人物纷繁复杂的生存状态。首先,透过人性观察小人物纷繁复杂的生存境遇,审视小人物在反常之境与平常之境中不同的价值选择,凸显人性的复杂。其次,挖掘小人物身上的“韧劲儿”,折射出其坚韧的生命底色,建构生命诗学。最后,观照社会现实,呈现出厚重的思想内蕴及人文关怀,彰显文学的人民性特点,体现了作者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文学使命感。

[关键词] 胡学文  《逐影记》  生存境遇

[中图分类号] I106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7-2881(2023)19-0016-05

《逐影记》是河北籍作家胡学文(1967—)于2022年5月结集出版的中篇小说集,收录了《逐影记》《白梦记》《丛林》《内吸》《去过康巴诺尔吗》等五篇小说。在这部小说集中,胡学文一如既往地关注底层小人物的生存状况,将现实主义笔法与现代主义叙事策略相融合,展示其浓厚的人文关怀。

一、洞察生命本相:小人物的生存困境

小说集《逐影记》对平凡小人物的命运予以凝视和关切,关注人物的物质困境和精神困惑,挖掘人物内心受外界影响的焦虑情绪。

1.直观言说:为钱所迫的物质困境

胡学文谈《命案高悬》时,曾说:“贫在底层人物的生存图景中已退居次要地位,困则更为突出。人们对贫似乎有种与生俱来的适应力,不论程度如何,能泰然处之。而当其面对困难时,适应力与抵抗力则落荒而逃。”[1]在困境面前,小人物常感到茫然无措。

《内吸》中,打短工的人受生活经济压力所迫从乡村来到城市打工,仿佛逃难者。但若不是物资短缺,日常生活开销大,谁又愿意四处奔波呢?他们犹如候鸟,五月来九月走,次年春季再次到来。他们比本地人更加吃苦能干,为了有更多活儿要价也低。花小春夫妇带娃务工,花玉兰的腿又是瘸的,为了能够留下来挣钱,只能更卖力干活和主动要求削减工钱。他们外出干活、说话做事都变得谨小慎微,担心失去来之不易的挣钱机会。《去过康巴诺尔吗》中的“我”家里条件本就不好,再加上父亲的腰被砸伤,日子愈发困难。或许是从小就知道生活不易,“我”只想安分做好记者的工作,不敢随意变动,因为没有精力也没有资本。窘迫的现实物质环境,使“我”无奈妥协,沦为主任的“同谋”。

胡学文将目光聚焦底层民众的日常生活,关注他们的生存状态和生存焦虑,体现了其对生活的观察与思考。

2.悬念迭生:难以逃脱的精神焦虑

胡学文不仅关注到小人物的“物质之困”,还发现了他们的“精神之殇”,展示了人们的精神困境。小说集《逐影记》对人物内在的精神世界展开深度探寻,试图开掘一条精神世界的突围之路。人物的精神困境,既来自自我破碎的生命体验,也来自对外部冲击的无能为力,更来自潜在的社会信任危机。

《逐影记》采用双线结构,一条沿米东清和安娜展开,另一条以安娜的父亲马远为重点,两线交叉并行、似断实连,淋漓尽致地刻画出小人物的精神困境。在外人眼里,安娜是特立独行的。世人误解她,认为她名声不好,就活该嫁给“家暴男”,就肯定与他人有染且不正经,但是问及证据时,他们所说的“事实”却都是未经证实的,这样看来她又似乎是无辜的纯良受害者。安娜究竟是怎样的人?直到安娜被杀,谜底也没有揭开。安娜深陷精神困境中,致使她产生焦虑的原因,既有社会道德的谴责,又有丈夫的暴力恐吓。与此同时,米东清对安娜的感情也是复杂的,一方面他厌烦安娜的纠缠和放荡行径,另一方面又因真相的“浮出水面”渐渐对她改观,不相信安娜是他人口中的坏女人。安娜多次“狼来了”式的报警求助,使孟毛对她的死亡威胁已不再“新鲜”,也使米东清感到厌烦,但没想到因此挂断了安娜生前的最后一次求救电话。米东清自安娜死后,便一直活在对她的愧疚中,陷入精神困境。米东清对安娜的愧疚萦绕在心底,故事结尾马远砸车窗救米东清的举动,对米东清来说不仅是生命的援救,还是精神的救赎。

此外,胡学文还在作品中添加悬疑色彩,利用种种疑问推波助澜。《白梦记》里自刚子来找吴子宽的那一刻开始,吴子宽便像被拖拽进一场梦中,他苦寻无果,也不想逃避,只想知道梦的本质与真相。吴然突然杀人,刚子突然出现,毫无保留地帮忙,还送来20万元人民币……这一件件事情的接连发生,就似隔着牛皮灯笼看物,里明外不明,看不透彻。吴子宽就像是“弱小的麻雀却被插上老鹰的翅膀,被无形无影的巨掌抛到空中,处于悬浮状态,时刻忐忑不安。若他想落到地面,就必然要伺机从这无形的压力中逃脱”[2]。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吴子宽踏上一条找寻真相与自我救赎之路。

胡学文挖掘人物内心的精神迷茫和困惑,揭示隐秘的精神世界,重新思考与审视当今时代小人物的生存境遇和价值意义。

二、以人性观人生:纷繁复杂的生存境遇

胡学文的笔下,真实世界与荒诞世界并存。小人物在荒诞的现实世界中沉浮,在谣言与偏见、金钱与阶层、欲望与诱惑中迷失,并不断追寻现实生活的本质。

1.于荒诞现实中透视人性异化的反常之境

众多带有荒诞色彩的情节,凸显了人性的异化,小人物在各类反常境遇下处于失语和被压抑状态。《逐影记》里,派出所的小赵仅凭一大堆虚无缥缈的谣言和故事,就将安娜钉在“耻辱柱”上,认为安娜活该被打,只配嫁给姓孟的。流言蜚语化身“利剑”,捕风捉影的话成为诽谤的依据,竟使那么多人信以为真,无形中中伤他人,而人心人性的劣根性也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安娜的命运悲剧。此外,米东清在追捕嫌犯的危险过程中,竟然只有两个人(前内弟和安娜)给他打电话。可笑又可悲的是,人生在世,“竟然是如此两个和他关系并不紧密的人最‘惦念他的安危”,没有了利益的输送,人间真情又会剩下几分呢?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反常之境是人性异化的折射。悬而未决的疑点与扑朔迷离的真相使潜藏的人性阴暗面看似呼之欲出,却留下一层面纱,细细品味,方觉人情人性。人与人之间缺乏信任,如果维持在一个恰当的范围,是可以理解的。但加上金钱利益的纠缠后,这种怀疑便更深一步,渗入骨髓,对人的心灵造成创伤。《内吸》中,马伸在一条自己特别熟悉的道路上开车竟然发生意外,撞死了花家夫妇的孩子,而花小春夫妇竟只要求赔偿5000元。而之后花玉兰突然犯病,花小春刚出去不久花社就出事,黄萍车胎无故被扎,一连串的离奇事件接踵而来,加重了马伸和黄萍对花小春夫妇的怀疑,于是将花小春夫妇辞退。对马伸和黄萍来说,花小春夫妇就似贪夜蛾,如果他们撕毁协议、重新要钱,那么马伸就需要赔付更多钱财。因此马伸和黄萍采取“内吸”的方法预防新变数,使自己身上充满可以杀死“贪夜蛾”的毒液,尽管此前已有预防措施——与花小春签订的赔偿协议,但仍要再加一层层“防火墙”,如讨好老边、用假离婚规避财产风险等。人心猜忌,人性隔膜使马伸他们困于这反常的境遇中。其实诸如此类的怀疑和猜忌在胡学文的小说中并不少见,如《我们的病》《麦子的盖头》《谁是谁的敌人》《挂呀么挂红灯》《落地无声》等作品都触及社会中潜在的信任危机。胡学文将一次次的“意外事件”与人心相勾连,揭示了人们在反常境遇中潜藏的阴暗面。

胡学文在书写荒诞现实的过程中,隐含了他对现实世界的理性思考。此外,作家还善于布设叙事“迷局”,留下叙事空白,有许多秘密都没有解开,借此让读者透过荒诞现实深入思考人性。

2.于生存实态中探寻人情冷暖的平常之境

小说集《逐影记》以普通小人物的日常生活和生存境遇介入当下的社会现实,审视人性的幽微、丰富与复杂,以人性反观个体生存的平常之境。

《逐影记》里,马远把红色的塑料袋误以为是鸟,他以为鸟被套在树上无法离去,尽管他当时正犯病,但仍跌跌撞撞地去救“鸟”。后来发现被骗,虽有些羞恼,但更感到轻松。马远的身上有胡学文对人性寄予的美好期望。此外,金钱利益的往来也能探出人性的复杂。《白梦记》中,吴子宽夫妇为救儿子四处借钱,跑遍了几乎所有的亲戚,虽然只借到了35000元,但是对借钱的人来说已是尽了全力,就像杨红对吴子宽所说,别人“想借给你钱,根本用不着哭;不想借你钱时,就算哭也没有用”[2]。

胡学文把人性中的隐秘和欲望作为审美的“爆破点”,透过人性裂隙表达生命体悟。《叢林》里,贵祥借“金枝”攀上宋刚,打着宋刚的旗号竞选成功,当上村主任。然而欲望逐渐成为他不由自主的道德选择,“哥开大矿,我只能和人弄个小砂厂”,当选村主任、开办砂厂后,贵祥态度大变,虽然“神情看似带着谄媚和讨好,话语间却夹杂着锋利的刀片”[2],利用村主任职务便利,低价承包荒地,打压村民,最终被抓。“一个貌不惊人,外表看起来还算憨厚的人当选了几年村委主任,就已如此放肆疯狂”[2],其中的因果又怎能轻易理清呢。

小说集《逐影记》虚实相间,透过人物与现实碰撞后的内心世界,发掘人类精神深处的隐秘与分裂。胡学文通过探寻人性隐微处的“光明”与“鬼气”,侧面反映人们不同的生存境遇,以人性观人生。

三、建构生命诗学:逆境中的不懈抗争

生命个体承载社会现实重量的程度,取决于其直面苦难时的生命意志力。既然无法摆脱苦难,那便正视它、反抗它、超越它。小说集《逐影记》中的小人物大多具有一股“韧劲儿”,或忍辱负重,或以柔克刚,或坚韧不拔,最沉重的负担同时也是最强盛生命力的象征,折射出坚韧与抗争的生命底色,呈现出深厚且丰富的生命诗学。

1.韧性的战斗:借力而行,挣扎求生

“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身处绝望之中但始终不放弃希望,依靠生命中的亮光绝处逢生。胡学文小说中的人物多是执拗的,有着极强的刚性和韧劲,又因人物的个性和生活本身的逻辑,因此他们又不是雷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生活方式和行为方式。

为了更好的生活,人们忍辱负重前行。《丛林》里,金枝借小娘身份,以“情”捆绑,柔中带刚,将宋刚与宋庄又系在了一起。她处事不卑不亢、细腻圆滑,摸透了宋刚和马晓丽的脾性和喜好,对他们的照顾无微不至,进而“寄生”在他的家中,使自己的阶层与宋刚的阶层搭上关系,借宋刚的“力”帮助自己的子女。金枝是黏合剂,她的一头连着宋庄,一头连着宋刚,只要有她在,就断不了联系。金枝仿佛是一粒种子,要将自己“种”在宋刚的家里,从最初的撒种,到铁锨翻地,再到罗列种植计划、分格预演,她一步步施行着她的“种植计划”,不仅将自己,也将贵祥嫁接到宋刚的生活中。

生命的内蕴就在于持续探寻和无止境的挣扎求生。小说集《逐影记》关注凡常小人物的生存境遇,揭示存在的复杂和生存的困惑,直面苦难,并表现小人物与苦难斗争的生命精神。胡学文对小人物的感情不仅仅停留在同情与尊重,情感进一步深入,观察到小人物面对命运时的反抗与躲在角落的坚韧[3]。

2.精神的飞翔:绝望抗争,向死而生

小说集《逐影记》揭示现代社会人的在场、命运与抗争。萨特谈“绝望与希望”时说:“绝望并不处于希望的对立面。绝望使我的基本目的不可能得到实现,因而在人的实在中存在一种本质的失败的信念。”[4]“绝望与希望”的关系是互涉且辩证的。

《逐影记》中的安娜本名叫大妞,15岁辍学后改名,但没想到只是因为改名就给自己惹了很大的麻烦,但她不信邪,不顾他人指责,也要坚持自己的选择。这既是与自己“较劲”,也是与他人抗争,“我是故意的,就是要和他们对着干”。王金桂因为自己的“心理恋”,每天都去吃米粉,老伴对此不满,认为是安娜勾引,便咒骂安娜是妖精,安娜面对莫须有的指责,“没有装聋作哑,嘴刁话毒”,为自己正名。在众多谣言的冲击下,安娜的力量显得如此微弱,她渴望获得信任,在求助米东清无果后,独自与世俗抗争。

《去过康巴诺尔吗》中的表妹性情孤傲,敢爱敢恨,向死而生。她敢于以生命做赌注,“只要不对脾不顺气,就要扳过来,顺遂自己心愿”;敢于同不尊重员工的老板对峙,不惜以生命相威胁;也敢于同黑心商家作斗争,她看不惯职场的弯弯绕绕和旁门左道,因此才频繁变动工作。她“不肯示弱,不肯忍让,不肯屈服”,也许退一步海阔天空,就能有稳定的去处和爱人,但她绝不退让,也不会和懦夫在一起,宁愿“不顾一切,鱼死网破”。为了断绝伪善和残忍的主任吃遗鸥的想法,正在争吵时,表妹跳入湖中,决绝地反抗。表妹这种性格的人已经很少了,大多数人为了自身利益只会选择缄默和隐忍,而敢说敢做正是表妹的可贵之处。

“飞翔”隐喻了生命的抗争和超越,胡学文小说中人物的“飞翔”还有很多,如《谎役》中秀秀遭受侵害跳楼自杀,《飞翔的女人》中的荷子被绑架后的出逃,《龙门》中主持人盛红敏的“飞翔”等。胡学文书写小人物的日常生命叙事,以普通小人物的生命表现为艺术旨归。他的小说质朴深邃,写出小人物独特的生命体验及对苦难生活的抗争。

四、执笔为剑:既问“病因”,也寻“药方”

胡学文用冷酷犀利的文字来诉说小人物在时代和命运裹挟下的艰难成长,透过纷纭多变的日常生活表象,还原生命本真,给人以深切的生命体悟。

1.“病因”:反观人性,观照社会现实

胡学文直面当下社会存在的某种精神特性和心理症候。坚守本心抑或随波逐流,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人们常被困于微妙而尴尬的境遇中,《逐影记》中,20年前的小赵还是米东清的“跟班”,20年后就成了米东清的直接上司。关于孟毛与邢毛眼打架的原委,虽然米东清向小赵所长展示了邢毛眼的口供,证实此事并非安娜的问题。但小赵所长仍然认为“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坚持“受害者有罪论”。而一项简单的浇龙爪榆也被其看作是权力的象征,原本由米东清浇水,后来便成了小赵的专属工作。而米东清与小赵不同,他只相信事实,不人云亦云,遇到鸡毛蒜皮的事情也绝不敷衍,却因为不趋炎附势而无升职的机会,现实社会又何尝不是如此。将米东清与《去过康巴诺尔吗》中的“我”(老秃)作对比,就会发现米东清“不为五斗米折腰”的精神是多么的难能可贵。“我”的收入主要依靠“创新奖”,寻找社会中“有病的地方”展开暗访,用文字呈现出来,但大多不发表,因此并不能“治病”,但却能使我“致富”。“我”因无意间撞见主任和情人约会,而被主任处处针对,有意冷淡疏远。而为了继续工作,翱翔在天际的秃鹫(“我”)终究为果腹低下头颅,选择跟随“秃鹫之王”(“主任”),哪怕因此扯谎。但“我”保住了月供,也扛起了顾家的责任,“我”保证了物质的富足,但精神却感到有所缺失。每个人的选择都有他自己的理由,无法分清绝对的对错,只求问心无愧。

《内吸》中的老边说:“‘头面人物的社交是个圈子,外人很难挤入。上层社会的人物戴上面具混跡于社会之中,表面衣冠楚楚,实际却出口成脏。”老边这种专职领工的,都有自己的“门道”,只有普通小人物获得的资源最少。当黄萍想让老边处理花小春夫妇的事情时,“感谢费”给了厚厚一沓,至少也有20000元,而真正需要赔偿的失去孩子的花小春夫妇只获赔了8000元。《丛林》中的金枝如果不是嫁给宋刚的父亲,可能一辈子也不会离开宋庄,更别提到皮城生活了。金枝将两个原本没有关系的家庭“绑”在一起,无形中实现了阶层跨越。

小说集《逐影记》表现出一种强盛的生命力,蕴含了作者对底层小人物深切的关注与同情,同时发挥着针砭时弊、勘探人性的功能。作品中对小人物生存境遇的书写,是用文学的手段介入现实生活,虚实相间,亦是对现实社会的映射,表达了作者的写作态度。

2.“药方”:执着坚守,张扬生命意志

生存境遇书写的意义不仅在于揭示小人物的生存真相,还在于探寻抗争背后的生命精神,叩问生命的价值和意义。胡学文书写小人物的生存困境,关注弱者群体的生存处境,给予边缘群体人道主义的关怀。

《丛林》里的金枝“以柔克刚”,努力地向上生长,小说采用顺叙与插叙交叉的叙事顺序,将金枝的心机谋算刻画得淋漓尽致,借小娘身份攀上宋刚这棵“大树”。《去过康巴诺尔吗》中的表妹率真耿直,敢于同恶势力作斗争,有着旺盛的生命力。她就似康巴诺尔湖的遗鸥,孤傲悲情地守护着心中的那一片澄明,不容他人染指。遗鸥即将灭绝,像表妹这样性情的人也越来越少,但他们的生命精神却不会消散。作品既表现出花小春夫妇、金枝等人物“顽强求生”的坚韧,也展露出安娜、表妹等人物“向死而生”的超脱。小说集《逐影记》对生存境遇的书写,不仅限于寻找当下社会存在的“病因”:如人际关系淡漠;同时也致力于为小人物寻找得以疗救的“良方”:构建净化人物心灵的“乌托邦”,如康巴诺尔湖。小说暗含了存在与虚无、真实与荒诞、绝望与希望的辩证关系,传递着“文学是人学”的美好期盼,彰显了“人民性”立场。

五、结语

综上所述,胡学文洞察小人物的生存境遇,直抵人性的生命本相,审视人性的幽微、丰富与复杂。小说集中小人物被如影随形的困境束缚,生存的艰难与情感的焦虑并存。作家通过观察与反思人情人性,展现小人物纷繁复杂的生存体验,即日常的平凡境遇和荒诞反常境遇并存。胡学文在延续自己以往风格的基础上,也在寻求新的突破,揭示小人物的生存境遇,写小人物在苦难命运中的顺从与挣扎、忍耐与承担,于灰色中提取生活中的光亮和色彩,探寻生命诗学和美学。如陈晓明所说:“生活在默默忍受中流逝,而凝聚下来的是坚韧的生存意志。”[5]最后,胡学文小说集《逐影记》中生存境遇的书写,是对小人物生存现状深刻的、理性的思考,既帮其找出了诱因,又试图为其寻找生存意义和价值信念。

参考文献

[1] 胡学文.《命案高悬》创作谈:高悬的镜子[J].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2006(8).

[2] 胡学文.逐影记中篇小说集[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22.

[3] 金赫楠,胡学文.人物之小与人心之大:胡学文访谈[J].小说评论,2014(5).

[4] 萨特.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M].周煦良,汤永宽,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8.

[5] 陈晓明.现代主义意识的实验性催化——“后新潮”文学的“意识”变迁[M]//林建法.百年中国文学纪事.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2014.

(特约编辑 张  帆)

作者简介:邱二晶,长春理工大学,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