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荷之上（组诗）

◎邓诗鸿

[众荷之上]

众荷之上，一朵花被春天排斥

约等于一羽蝴蝶，在小提琴上骨折

纵是堪折的春天，也有振翮之心——

于众荷喧哗中，分开众水，遗世独立

春风在涨，她在美学中独自疗伤，灼灼荷花

亭亭出水，在修辞中梨花带雨，草长莺飞

暗香盈袖；却被斜风细雨，绊住归期

流水无言，月光纷溅，锦衣难觅……

但春风不再，明月也不敢私自冒名顶替

一片月光，在断翅的琴弦上，被美一惊

那瞬间的美，绝望、刻骨、几近于无

在大病初愈的秋风中，埋下伏笔

当明月初渡，相思便不再颠簸

一朵花，在春天空缺的位置,孑然回眸……

万物虽有枯荣，但春风不来，我不敢私自盛开

爱若是一种不治之症，这弥漫的天籁

就只能用于为你咯血，和生病

春风乍起，芳草纷飞，月影轻拂

当你途经我的盛放，一颗高贵

而暗自神伤的心，在红尘中醒着、碎着……

一片又一片，无处安放——

[与一丛瘦竹为伍]

在鲁院，终日饮茶、上课、读史

听理查德·克莱德曼，或者在诗篇中

随意制造些重逢，和别离；偶尔

也在凌晨时分，与一丛瘦竹为伍

听她用各种方言，讲述生活中窸窸窣窣的草屑

此刻：我独居长亭，模仿先贤

坐看长天如画，云卷云舒

思量着长亭和短亭，于古人

哪一种更适合登高和怀古；一根瘦竹

斜过她瘦骨嶙峋的身姿

缭乱了，我随身携带的几片月色

竹枝如果再热烈、再倾斜一点

它曼妙的姿势，就可能和一首青涩的小诗

构成这个世界另一种错误，和美丽

[生日帖：流水赋]

流水在走，于苍茫尘世

从青丝到白头……

光阴消隐，孤独漶漫

目睹他卸下伤口，和悲欢

在尘世中，胸无大志

怀抱春风秋雨，残卷青灯

流水突然颤动一下

流水，他不顾及我的喊叫

于低眉处，代替我

独钓寒秋，雾锁大江

心怀山川、草木,与荒凉

[与灵魂书]

我并不想窥视灵魂的高度

氤氲的长风中，弥漫着一碰即碎的美

如果我站上去，寂静就有可能

再加高两米；一颗心，风尘仆仆

他藏尽了全部的柔情，在尘世中

却被打磨成坚冰……

我曾经谈到过的遥远的落日，在绝句中

投下苍凉的倒影；冷峻、空旷和寂静

成全了一个青年诗人的沉思与想象

一缕迟归的晚霞，最终被我牵扯进来

当我写到风烟并起的相思，和它大病初愈的爱情

写到汉家箫鼓，就仿佛拨动天上的大琴

苍茫的尘世，一颗逝去千年的心

深藏了多少坚硬的痛，在皓月下

一次猝不及防的洗礼，让我的旅程

有了片刻，小小的停顿——

[寂 静]

……更深的寂静，更多的战栗

尘埃……淹没黄昏，和灵魂

一个异乡人，心惊胆战，摸索着

生怕触动，一些

细小的，埋藏已久的词……

……更多的碎屑，青苔和静

纷溅出时光，碎片和泪水……

以及一颗惊惶，易碎的心

和它深藏的褶皱，与伤痕——

[怀念布衣]

孤独的侍者，这躬耕千年的一介布衣

我该用什么样的语汇表述你？

夕阳下,谁在翻晒着灵魂深处的补丁？

一盏明月照亮了胸中历尽沧桑的寒冷？

我看见一个词，远离了内心，

在清月下踽踽独行……我怎能喊住你！

孤独的词；这些，被岁月遗忘的补丁，

我触摸到你灵魂深处，千年不灭的倒影

多少年来，我试图用一枚失血的补丁

让躬耕千年的一介孤独的布衣

在苍月下，重归魂牵梦萦的乡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