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天（组诗）

◎李昀璐

[行香子]

——遥寄周幼安

消瘦的园林中你慢慢捧出月亮

枯山水之中，旧楼阁

浮动光华

前世的窗子在镜中

透出一株哀怨的晚唐

你站立其下

如同修长的翠色瓷瓶

在阔大的桂花香中猛然失神——

爱且如渺然幻觉

还有什么极易忽略的滴漏

会再次落下令人战栗的水花？

火焰，亦是满月的一种

幽黄的图腾，遍布开片的裂纹

江南在这片刻之间返青

你已经整理罢仪容

端坐成树

[鹧鸪天]

雨后，你和秋天一起降落高原

在随机生成的路上，站台隐藏名字

滇池在不远处，吐露潮湿风声

梦中没有通向它的路，我们止步

你指向你的家乡，为我指认

童年的学校，孤独的公园

以及十六岁时的高墙

在那些素昧平生的时间

我们在同一道题，写下不同的解

鱼跃入镜中，烟火悬停水面

我们背诵：流水落花春去也。

公交车疾驰过站台，我回头看

你失焦的神情，在天色中渐渐暗下去

惋惜：就在此刻错过吧

你真真切切在昆明

我亦真真实实在梦境

无人知晓那辆车前往何地

世界的出口在十九岁时已经关闭

不再有新的转机与陈情

你将返回比天空更远的地方

且放白鹿青崖间

我也要醒来

忘掉所有说过的和未说出口的话

在开满海棠的小院子

花沉沉睡去

风铃整夜唱歌

[你有接近玻璃的蓝]

在门外推开，高山镇纸

于迟钝的铜镜中折叠变黄

成为一只翻转的枯叶蝶

墙上反射落单的白鹤

修长的腿骨站立成生硬的苇草

从南朝取下的月亮

每天深夜都会起火

我们无法比一首诗更幸福了

双手合十，江水尚未招安

你有接近玻璃的蓝

[晚安，库洛希亚玫瑰]

你选择何时沉睡，何时

就是夜的开始。人清醒的时候

会像一颗自转周期不定的星球

在心中虚拟无数次日升日落

一天中光芒最盛的时候，我们

拥有无数种颜色就像，坐拥无数座

花园。孤独可以是飞鸟，时差，

也可以是花园。是一个车水马龙的午后

华灯初上的傍晚，你始终

身怀光明无法读懂的部分

却使得自己更加醒目。无数次

我看到迟缓的目光、破碎的笑意

和发白的衣领，会为自己

衣着光鲜而羞愧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