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或一个人的精神地图

2023-12-13 01:20李少岩
安徽文学 2023年12期
关键词:渔民大海

李少岩

多年以前,一个山里的孩子,对于远方的海,有一种近似痴迷的神往。

那个山里的孩子就是我。生活在李家湾,我的眼里除了山,依然是绵延不尽的山。时常,我站在山垭远望,四野里,那些起起伏伏的山峦,如同流淌的大海,一波一波隐进岁月的深处。那时候,在我懵懂的心智里,以为壮阔的大山,就是海的样子。

没有海的范本。我脑子里关于海的所有想象来自课本,来自字里行间的熏染。无数次地,在群山围绕的李家湾,这些浸淫咸湿气息的文字,在浑然不觉中,开启我对大海的浅显认知。课本里,一群海燕在汹涌波浪上盘旋,它们相互追逐、嬉戏,貌似无忧无虑的样子,那跃动的画面,像影视剧中蒙太奇,一幕一幕在我脑海轮番上演。海燕是可爱的精灵,它们在海面上翻飞、俯冲、滑翔、漂移,一瞬间激发我的遐想空间。

我在想,书中的海,与我想象以外的海,在本质上有什么不同?

一个人心中有了执念,所释放的动力是持久的。在李家湾,村庄似一个巨大的容器,充盈许多记忆深刻的苦寒。每年挨到假期,我会缠着爹去镇上姑姑家,除了能够幸运地补充一肚子油水,表姐闺房里众多的图书,令我眼花缭乱;那些与海有关的连环画,通常在表姐的默许下让我据为己有。带回家中,我如获珍宝地收入那口油漆剥落的樟木箱。时不时地,我拿出来随意翻翻,不为别的,只为一个人向海的念想。

许多时候,我的这种举动,有着不为人知的隐秘性。这有点像我娘,每逢阳光晴好的日子,她总会将被褥、鞋袜、衣帽翻出来晒一晒。娘在晾晒烦琐、冗长的生活。私下里,我的翻阅如同晚归的老牛一样,在某个静僻处,反刍那些积淀于心的愿景。

除了表姐的连环画,还有姑父关于大海的描述。姑父是一个经历丰富的人,年轻时参加抗美援朝战争,回到地方做了单位的领导,仍然不失军人本色,说话办事雷厉风行。印象中,姑父从不看战争类的影视剧,在他看来,那些曲解历史、脱离事实的战争片无异于戏辱人生,贻害无穷;当我猎奇地问及他参战的那些事儿,他总是避而不答,一副血雨腥风过后的镇定与释怀。倒是每次去沿海城市出差,他带回来的咸鱼、墨鱼干,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让我体味到来自海上的美食。闲暇时,姑父饶有兴趣地给我讲述大海,他所描绘的大海,湛蓝,浩瀚,无边无际。那一刻,我的脑际显现一片辽阔的海域。恍惚中,海离我那么近,又那么远,一种遥不可及的意味。海就像一粒种子,在我心田生根、发芽,开枝散叶,恣意疯长。

对于海的全新认知,从一幅世界地图开始。一次到地理老师的房间,我的视线被他墙上张贴的一幅世界地图所牵引。作为地理课代表,张老师有条不紊地布置全班作业,然后由我负责传达。我嗯嗯应允,眼光始终没有离开那幅地图。张老师似乎明白我的心猿意马,他解释说,这是世界地图,你以后学习的课程,要是有兴趣,下次给你预习一下。在地图上,那一片蔚蓝的海洋,让我产生从未有过的感知,真实的大海,远比我的想象更为博大。那些蜘蛛网状的河流,犹如是大地上的经络,每一滴水汇入大海,是心心念念的回归,像一路趔趄的孩子,回到母亲的怀中,一抹贴心与安逸。

一时间,海在我心里占据的位置与日俱增。某个夏日的夜晚,知了唧唧,月光如银,一家人坐在自家晒坪里歇凉。我突发臆想地问:“娘,你去过海边吗?”娘扑哧一笑,她叹息地说:“崽啊,娘不识字,哪能找到海边呀……你努力学习,将来有了工作,带我和你爹去看看海。”

我忽然意识到,芸芸众生,不是每个人都与海有缘。在李家湾,莽莽群山,构成村庄亘古不变的背景。这里许多村民如同我爹和我娘,他们一生一世厮守山寨,无缘与海会面。对于他们来说,在时间的序列中,把想见大海的夙愿,赋予一个久远的梦想。人这一生,梦想是一个人活着不可或缺的精神支柱。殊不知,属于我爹和娘的梦想,缥缈、游离,似是而非,如同一阵穿村而过的风,掠过田野,如海一样的山脊,来无踪,去无影。

我对海的另一种解读,源于一次偶然的奇遇。我惊异地发现,那些逶迤远去的群山,与海有着密不可分的历史渊源。生活在大山里,能够获得许多大自然的馈赠。几场夏雨过后,湿润的林间滋生诱人的佳肴。我与同寨伙伴上山采蘑菇,在一座空旷的山谷,一大片砂砾、珊瑚岩、贝类和螺壳裸露在葳蕤的草木间,隐隐地散逸着远古、洪荒的气象。那会儿,我被这些风干的生物躯壳震撼了。我暗自想,它们来自哪里?什么时间移到这崇山峻岭中?它们骤然的出现,为我的联想打开一扇门。我捡了许多躯壳给地理老师辨认,张老师戴上老花镜,仔细地观察一番,脸上浮现一副惊诧的表情。张老师问我从哪里得来的?我说是山上捡来的。他若有所思,悉心地说:“这些海洋类生物在山上出现,说明在亿万年前,这里曾经是一片汪洋大海,由于地壳板块水平运动,从大海里凸起了这片群山。”

地理老师的解析过于玄奥,海在我心中,成为一抹抽象的底色。在李家湾,自从拥有第一台黑白电视以后,我对大海的视觉体验更为直观。每到周末,我们早早地吃过晚饭,便自带板凳三三两两来到人头攒动的村主任家。记得当时有一部热播科幻片《大西洋底来的人》,主人公麦克是一个神秘莫测的人物,他来自大洋深处,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麦克被一阵巨浪推上岸。曾几何时,麦克古灵精怪的个性,让我对他没有好感。随着剧情的推进,桀骜不驯的麦克开始与人类和解,因此在后来的时间里,他竭力帮助人类探索海洋世界。剧中那些离奇的故事,我大多遗忘,而屏幕上每次播放大海的镜头,层层波浪在我心里铺展开来。有一阵子,我总在揣摩,大海的世界里,究竟掩藏多少人类未知的奥秘。

想不明白的事,姑且交给岁月。岁月词典,能够诠释许多。

大学毕业后,我顺利地进入一家化工企业。

在黑压压的厂区内,那些纵横交错的管道穿行在车间,彼此交错、纠葛,如同一道解不开的心结。于无形中,令我感到一种不知所措的迷茫。日复一日,在那个混浊不清的车间里,释放着嘈杂、焦虑、萎靡不振的气息——正是这个永不休止的嘶鸣空间,我用四年青春与之裹挟在一起。在我懊恼至极考慮是否继续维系下去时,销售科杨科长一纸文书,将我借调到销售科。工友们艳羡不已地说:“天上人间,这可是一场质的飞跃啊。”

我绞尽脑汁地回想,除了脑子灵泛好使,唯一缘由是我在本地日报上,偶尔还能发表一些豆腐块文字。某种程度上,就是这些蹩脚的文章,让我获得意想不到的惊喜。为此,车间男女工友二十余人,热情似火,相邀在厂部食堂里,为我摆了两桌席,他们用一扎扎啤酒轮番敬我,齐声喝彩,为友谊干杯。夜色阑珊,喧闹的欢送会在意犹未尽中,曲终人散。

第一次去看大海,跟销售科杨科长出差一个叫潮州的城市。绿皮火车是那个时代的标配。不疾不徐,一路咣当作响。躺在逼仄的卧铺间,枕着二十多小时单调的车轨声,我感到一种身心俱疲的负累。想起即将见到期待已久的大海,我的心湖泛起一波激情的涟漪。

抵达滨海城市,已是黄昏时分。夹在拥挤的人群里,匆匆走出车站。立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我隐约感到一种时空交错的幻觉。望着潮水般涌来涌去的身影,从他们舒缓、急促、从容、漫不经心的脚步里,我突然明白,我执意要寻找的,正是这一汪生生不息的海,每个人只是海里的一滴水,似有似无,无足轻重。

来接我们的车辆等候多时。坐在洁净的桑塔纳车里,窗外是高耸林立的楼宇,我就像刘姥姥走进大观园,一种跻身繁华的新奇感,犹如海的波涛涌上心头。汽车在高速路上风驰电掣。大约半小时后,在我的左前方豁然展开一片宽阔的海域。一排挺拔的椰树、棕榈树笔直地站在那儿,如同健硕、伟岸的男人。远远望去,那树,那海,远处飘浮的船舶,似一幅跃入眼帘的海景图。司机不失时机地说:“这就是你想看的大海。”

夕阳如一枚燃烧的火球,悬在海天相连的天际线。眼前这片宽广的大海,映在绚丽的晚霞中,如同涉世未深的农家女孩,一派红晕。我问司机:“能不能停一会儿车,我想下去看看海。”司机呵呵一笑,爽朗地答应了。汽车行驶不远,平稳地驻在停车处。我跳下车,一阵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热烈,直率,犹如一位久慕的好友拥我入怀。

行走在沙滩上,我的目光在激荡的海面上巡行。我屏住呼吸,极力掩饰内心的狂喜。在大海面前,时间是相对的,空间也是相对的。你的惊鸿一瞥,来不及顾盼,浪花已不是原来那一朵;就在你冥思之际,刚一个不经意的转身,现在已经成为过去式。一念万年,万年一念,世间万物,在转瞬即逝中沦为虚无。所有呈现都是短暂的,时间与空间只是一种对应。置身在浩大的喧哗里,往往需要用冷静来维持平衡。动中有静,静中有动,不可分割的完整统一。一个山里长大的孩子,如此近距离贴近海,所有语言无法描述我强烈的满足感。

用两天时间,我在车水马龙的市区穿梭,谢天谢地,我很是顺畅地把事办妥。有了这次首战告捷的经历,销售科长对我褒奖有加,用杨科长的原话来说,好钢用在了刀刃上。此后厂里有出差任务,他总是力排众议地举荐我。为了不辜负领导的信任,在商谈之前,我会把接洽的人物、约谈的具体事项,在脑子里未雨绸缪地预演一遍。在运筹帷幄中,我总能圆满完成领导安排的诸多事宜。在潮州的那些日子,每次处理好分内的事情,只要时间尚有余暇,去海边走走便成了一种不由自主的常态。事实上,海在我心里占据某种要义。

漫长的海岸线,向着远方无限延伸。在我身后,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摊在湿软的沙滩上与海为伴,与海同频共振。不料,适才还在彰显诗意的美感,一转眼,被一波席卷而来的潮水抹去。水能洗去一切,比如尘事、欲望,以及撩过沙滩的光阴。风从海上漫过来,夹杂浓烈、刺鼻的鱼腥味,与我劈面相遇。远处,一浪高过一浪的涛声,将我的思绪渐次淹没。那一会,我感觉眼前的海,与我心中的海彼此衔接,互为兼容,似一个巨大的隐喻。

我不禁思忖,海来自哪里?将往何处?夜以继日,它在不停地述说什么?

海没有回答。海的沉默包含多重涵义,有时无声胜有声。细想,何止是海,世间万象,都有自己独特的表达方式,委婉的,高深的,多维的,只是有些时刻,人类搞不清、琢磨不透罢了。想来,在自然这部大书前,人类唯有谦卑地阅读,才能弥补有限的认知。

一个人在海滩行走,似一次心有灵犀的赴约。面对大海,聆听海上喧腾不息的涛声,我内心顿生一阵难以言表的涌动——人的思绪,总在变化的场域中迂回波动。回望李家湾,那些背朝苍天、土里刨食的村民,渴望走出大山,已然成为他们致力追求的方向。这些年,一批又一批远离故土,千里迢迢,来来回回,何处才能安放他们漂泊的心魂?

海陷入短暂的沉思。时不时地,海也有平静的时候。这种表象的平静,犹如风过万顷麦浪,荡漾起伏,寂静无声。照实说,面对海的噤声,我心里多少有点失落。一片集体失语的海,是令人费解的。我知道,在海的内心深处,原本隐藏许多的心事。海太深远了,似一部博大精深的哲学。人类对于海的探求,所能触及的仅仅只是九牛一毛。

海在思考什么?我想,无论你亲近,还是远离,海的思想光芒闪烁。

一次出差汕头,受台风影响,材料尚需等待多日。

台风过后,等待的时间相继顺延,我在汕头居住近一个月。其间,我有了更多看海的机会。我没有抱怨。人的个体生命中,总是充斥太多始料不及的变数。我把这场突然而至的遭遇,归纳为上天的另一种眷顾。在那个叫下岱的渔村,一个人无序地转悠,我有幸结识了渔民老查,他黑瘦黑瘦的面容,精神矍铄,说话洪亮有力。老查已经年逾古稀,显然不能出海捕鱼了,每个风平浪静的日子,他照旧来到码头,在老船上呆坐一会儿。那神态,仿佛在与老船,与大海,如同老友一样娓娓叙旧。那段时间,我每次去海边行走,都会看见他孤寂的身影。遇见次数多了,我便萌生与他搭讪的念头。同是海边沦落人,我走过去,给他打一支烟,为他点燃,浴在习习海风中,我们悠然地抽上一阵,心的距离在烟雾缭绕中迅速拉近。

很长时间里,我与渔民老查谈论大海。跟赶海人谈论捕鱼,与屠夫谈论杀猪宰羊,是想象中合乎情理的事。说起海上打鱼的时光,老渔民话匣子打开了,他说十五岁跟随父亲出海,在海上闯荡五十多年了。老查不无豪迈地告诉我,年轻时曾经捕过一百多斤的大白鱼。在海上漂泊,与海谋食,不是每个渔民都有這样幸运的际遇。在渔村,一场丰沛的渔获,是一个渔民毕生的辉煌与荣光,在其倥偬一生的岁月里,能为他赢得引以为傲的谈资。

说话间,一个浪头掀上船舷,原本干燥的船板被海水洇湿。伴随海浪层层推近,在离船不远的海面上,漂来一块白色泡沫盒。老查顺手将泡沫丢进船舱,他情绪低落地说:“由于海洋污染严重,前些年过度捕捞,现在海里的鱼越来越少了。”老查告诉我,他一个儿子依然在海上讨生活,几个孙子在外面工作,他们不愿意经营这种既辛苦又危险的行当了。回想过往,老渔民悲欣交集,他感叹地说:“能过上安稳的日子,谁还愿意水上漂?当年一起长大的伙伴,有几位出海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老查说起那些辛酸往事,他黝黑的脸颊浮现一抹落寞与隐忧。一阵海风拂过来,在我脸庞清浅地涂抹,像网络中某些无关痛痒的问候。我与老渔民各怀心思,任凭轻柔的浪涛声在我周遭萦绕,忽远忽近。

海的世界是喧哗的,它有着连绵不绝的持续性。相对于海的绵长,人生之光如同划过苍穹的流星,在刹那一闪之后,终归于持久的落幕。

接下来的时间里,老渔民像进入某种既定的运行程序,他凝重的表情,像一片低沉的海。原想与他聊些海上的趣闻,看见老查陷入沉思的样子,我放弃了这个念头。不过多打扰别人,是对别人应有的尊重。在渔村,我时常这样细致地观察渔民,从他们滑向海面的眼神,我读到了一如大海的深邃与寂寥。

在渔村的那些日子,我陆续结识了许多渔民。每次坐在老码头,聆听他们之间的聊天,他们所说的三句话不离海。海在他们卑微的生命中,已经嵌入不可分解的元素。尽管他们的言语佶屈聱牙、难以辨别真相,但从他们绘声绘色的神态中,我读到了一种坚毅、不屈的生命质感。这些曾在浪尖行走的人,风里来,浪里去,他们不愿离开这片辽远的海。海已经成为渔民的亲人,相濡以沫,日久生情,他们的幸福指数与大海合为一体。试想,一种植入生命的基因,还有什么力量能使他们彼此分离?

与老渔民相处久了,一位渔民问我:“看你常来这里坐,你是干吗的?”

我一时语塞。我实在不想告诉他们,我是一个写作者,每次来渔村,只是想做一些切身体验。在渔村,我的来去匆匆,顶多算是一位不务正业的游民。我所谓的写作意义,对于他们来说只是苍白的说教,寡淡,腻味,不着边际,远不及一船肥硕的海货来得实在。末了,我想,我必须给他们一个交代:“我是一个流浪汉,来海边走走,想跟你们学习捕鱼。”渔民们会心地笑起来:“听你说话,这么斯斯文文的,应该是文化人吧?”

时间的魔力,正在悄然改变许多。通过努力打拼,我拥有了自己安稳的生活。回到李家湾,我提出要带爹和娘去看海。按图索骥,我甚至把所有的路线都规划好了。真要出行时,娘变卦了,她不是借口地里農活繁忙,就是鸡鸭家禽没人照料。娘甚至不屑地说:“一滩水有什么好看的?人老了,我什么也不想看了。”我试着问爹:“你想去吗?”

爹一脸爽朗:“当然想,你娘去,我也去,她不去,我去有什么意思?”

这就是我爹和娘。在李家湾,他们躬耕劳作,一辈子不曾离弃这方天地。

多年以后,我在书房里贴上了两幅地图。在我看来,这不是简单意义上的地图,它们是贴在墙上的一片大海,一个人的精神地图。每次看书累了,我免不了朝墙上瞄一眼,那一会,海在我心里开始泛滥。随即,一波奔涌而来的狂浪,在我耳际周而复始地回响。

岁月留下的遗憾难以消解。自始至终,爹和娘没有见到心中的海。五年时间里,俩人相继离世,他们把这份愿望带去另一个世界。我时常有机会看海,每次走在海边,不时念叨他们的名字。我想,冥冥中,爹和娘一定也看到了海,听到了海的涛声。

海是从容的智者,总是一副超然物外的表情。每次面朝大海,我愈发感到虚妄与肃然。是的,人类在大海面前,需要自审的还有很多。这让我想到《大西洋底来的人》那句贯穿全剧的主题语:“你知道得越多,越觉得自己无知。”

这些年,我在山海、人海里颠簸,像一只甲壳虫在生命的版图上蠕行。不知不觉,皱纹已经爬上我的额头。或许,这是时间划过的印迹吧。站在曲线人生的某个坐标上,我忽然发觉,其实所谓的海不过是个概念而已。应该说,每一个人心中驻着一片大海。人在靠近大海的同时,大海何尝不也在靠近人的内心呢。

责任编辑 黄月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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