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雨晨 文红玉
主旋律电影是讲好中国故事、传递中国声音的重要类型;它依靠跌宕起伏的情节、奇观化的情境与多样化的音画呈现,从“应然”的维度赋予国家形象可视性的艺术表达。新时代以来,电影创作者在坚持“类型化”创作的基础上积极探寻模式创新,运用丰富的镜头语言和多元叙事方式使抽象的国家形象具象化为生动易感知的微观形象,进一步将現代电影技术融汇于主流价值审美之中,创作出一系列兼具政治性、艺术性与商业性于一体的主旋律电影。本文以2012年至今上映的主旋律电影为研究对象,在历时性的观照中深刻把握其表征国家形象的样态、策略与价值,以期为新时代主旋律电影多样化发展提供参考。
一、样态表征:国家形象在新时代主旋律电影中的多维呈现
文艺是时代的号角,新时代主旋律电影立足于新的历史方位进行题材创作,多元呈现出新中国历史发展的总体风貌,塑造了多维立体的国家形象。
(一)独立自主、自力更生的社会主义大国形象
新中国成立初期,面对百废待兴的社会,巩固新生政权和解决人民温饱问题成为国家的首要课题。党和人民以“敢教日月换新天”的拼搏奉献精神奋勇前行,取得了诸多不平凡的成就。新时代主旋律电影对这一阶段国家形象的叙述主要依靠人物塑造来完成,通过展现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过程中的艰辛和人民艰苦奋斗不畏万难的品格,以小见大地建构起独立自主、自力更生的社会主义大国形象。例如《钱学森》采用人物传记的形式展现“中国航天之父”钱学森从赴美求学到涉险回国,再到领导参与“两弹一星”工作,为中国航天事业奠基的丰满人生。影片以一段台词昭示主旨:“在我们创造奇迹的事业上,虽然没有那么一大批名牌大学毕业的科学家,但我们真的有一批信仰坚定、愿意为共和国国防事业付出终身的理想主义者。”正是这些将青春奉献祖国的无名英雄,才造就了工业体系完整、人民生活幸福的社会主义中国。与此相呼应的还有《我和我的祖国》之《相遇》、《我和我的父辈》之《诗》中对人物形象的塑造,无论是为祖国国防事业隐姓埋名的“高远们”,还是在苍茫戈壁上艰难起步的第一代航天人,都是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千千万万名奉献者的缩影,这些饱含爱国主义、坚守理想信念的人物形象与国家形象同塑同构,赋予社会主义大国形象具象化表达。
(二)敢为人先、负责强盛的东方大国形象
20世纪末,面对诡谲的国际形势和多变的国内外环境,以邓小平同志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总结社会主义建设经验,坚持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作出实行改革开放的重大决策,使神州大地旧貌换新颜。主旋律电影对这一时期采取全景式的构画方式,多方位展现了中国敢为人先、负责强盛的东方大国形象。《中国合伙人》《我和我的父辈》之《鸭先知》中蕴含着“创新创业精神”,是改革开放激发市场活力的鲜明写照。高速发展的社会为追求梦想的年轻人提供了无限机会与可能,使其将个人价值融入于国家发展之中,彰显出开拓创新、敢为人先的国家形象。《夺冠》将镜头聚焦中国女排,通过诠释几代女排人历经浮沉却不屈不挠、不断拼搏的传奇经历,展现了改革开放后中国体育文化发展的辉煌成就。影片由表及里地凸显出人民群众的爱国主义热情,从“他者”视角赋予国家形象合理化表达。《我和我的祖国》之《回归》从统一视域映照中国在改革开放后逐步提升的综合实力。电影以1997年中国香港回归祖国事件为背景,以“保障香港一秒不差回归祖国进行多轮谈判”为切入点,当英方对降旗时间提出异议时,中方没有让步,并坚定地表示“0分0秒升起中国国旗,这是我们的底线”。铿锵有力的话语是国家实力赋予的底气,也是对不畏强权、坚定维护主权的国家形象的生动表达。
(三)逐梦复兴、命运与共的文明大国形象
主旋律电影肩负着以影像建构新时代强国形象的文化使命,通过讲述大国崛起背后的故事,展现中华民族上下同心、自强不息,中国人民攻坚克难、坚韧不拔的文明大国形象。例如影片《反贪风暴》以反贪腐为主题展开叙事,在正邪对立中构建了新时代勇于革新、敢于斗争的先锋大国形象。影片《红海行动》《战狼2》等全方位塑造了英勇无畏的中国军人形象和雄厚强大的中国军事形象,证明了中国高举和平发展大旗、勇于承担国际责任,维护和践行多边主义,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决心。燃情的台词和国家意象符码的频现彰显出文明发展的大国风范,在国际上塑造了和平强大、道义担当的负责任大国形象。《万里归途》本真还原中国外交官在对外事务中对外交立场的坚守和人民生命的守卫,涵盖了恢宏的历史眼光与政治自信,彰显出新时代中国特色大国外交的价值体系和世界情怀。《十八洞村》《我和我的家乡》等聚焦精准扶贫,塑造了时代洪流下渺小而伟大的人物形象,折射出党和国家初心不改、矢志不渝,着力解决人民群众急难愁盼问题,践行“一个都不能少”的承诺,向全世界展现了以人为本、命运与共、共享发展的有为大国形象。
二、美学延伸:新时代主旋律电影表征国家形象的策略应用
国家形象的建构,包含着形象确立、形象传送和形象接受等多维过程,既涉及符号生产,也涵盖符号消费。新时代主旋律电影推陈出新,运用多样化的视听语言、多元化的符号表达和立体化的叙事方式整体建构国家形象,实现主流价值叙事与美学表达的有机统一。
(一)视听结合,立体化建构形象特征
电影是视听的艺术,视听语言作为一种感性语言,能够通过声画结合的方式向受众传递信息。影片在视听刺激下突破时空桎梏,完成对人物形象的塑造和主旨情感的表达。新时代主旋律电影对国家形象的建构超越了早年“说教片”刻板的影片呈现方式,利用富有冲击力的视觉语言、充满感染力的听觉语言和极富节奏感的镜头语言,彰显出奇观化、艺术性的审美体验。
一是运用视觉语言观照生动情感。主旋律电影中的视觉语言包含色彩和光影两种形式。色彩具有强烈的情绪表征功能,影片创作者通过构塑错落有致的色彩布局,使受众从强烈的视觉刺激中感受到超出影像内容本身的内涵[1],不断突出电影叙事的戏剧张力,实现对影片主体形象和核心价值属性的言说。不同类型电影通常采用冷暖有别的色彩呼应主旨,例如《中国合伙人》的整体色调是明黄色,昭示着改革开放后梦想与腾飞的国家形象;《万里归途》的画面色调则是暗黄色的。一方面渲染风沙漫天的艰苦外交环境,另一方面也暗示了人物压抑恐惧的心理感受。而在昏暗沉闷的暗黄色画面中,一袭鲜红如沙漠玫瑰犹然盛放,由中国外交官收养的努米亚小女孩法提玛身着红裙,象征着灾难后的生机与希望。主旋律电影对光线的调度也有与之相类似的叙事抒情效果。例如《革命者》中多处采用明暗对比制造视觉隐喻:阴暗的监狱与灯光下的李大钊、黑夜中通宵工作的李达追寻日出东方的光亮……通过对光影的勾勒,电影进一步传达情感、升华主题,赋予国家形象深层次的美学意义。
二是运用听觉语言渲染环境氛围。在电影语言中,听觉语言是具备即时抒发情感、引起共鸣的艺术形式。主旋律电影中的听觉语言由人声、音乐和音响组成,通过三者的紧密配合实现对形象的刻画和情感的修饰。首先,人声以直白的方式交代剧情、传递信息、凸显人物心理活动,是辅助叙事最直接的手段。《我的父亲焦裕禄》以焦裕禄女儿焦守云的旁白展开叙事,全面立体地回顾了焦裕禄同志光辉的一生;其次,音乐是营造感染力氛围的有效方式,它交代叙事环境、触及观众心灵,使之与电影节奏同频共振,产生感知系统的沉浸感。《长津湖》中大量运用交响音乐烘托渲染气氛,在中国人民志愿军出征时,电影辅之以雄浑的交响乐,以声代形展现主旋律色彩的军威与国威,凸显出敢于奉献不怕牺牲的人物形象;最后,音响具备多样性的象征功能,能够修辞化表达影片潜在的主流价值话语。《我和我的祖国》之《前夜》中对音效的运用彰显出独特的美学价值——林治远反复试验升旗装置产生的电焊声、撕布声、冶炼声、怀表走时声,群众踊跃捐物形成的金属声、敲打声,将中国人民为国奉献的品格与人民当家作主的喜悦展现得淋漓尽致。
三是运用镜头语言丰富形象表达。镜头语言是电影独有的表现手法,为电影提供丰富的语境价值。主旋律电影中镜头语言对主流价值话语的表达,一方面通过影像修辞化的单镜头来完成,有助于刻画形象细节、提升叙事的时空连贯性。《长津湖之水门桥》中多处运用特写镜头展现中国人民志愿军的勇猛与坚毅——志愿军干裂的面庞、通红的双眼、满是冰霜的毛发、鲜血淋漓的身躯,无一不催发观众产生同理心与共情感。影片中七连战士三炸水门桥的场景运用了长镜头进行书写,层层递进的画面激发观众产生身临其境之感,进一步刻画舍身奉献、视死如归的英雄群像;另一方面,主旋律电影依靠“蒙太奇”形成镜头的剪接、变幻与组合,不断调动观众情绪,增强影片节奏感。《烈火英雄》在紧凑的一分钟时间里完成消防员穿戴、上车、奔赴火场等十四个镜头的切换,塑造了中国消防官兵有条不紊、训练有素的果敢形象,由个体视角完成对国家形象的整体化呈现。
(二)符号表达,意象化建构形象内涵
语言学家索绪尔认为符号是能指与所指的结合体①,符号表达是认知与交际的过程。②国家形象塑造的基础在于符号互动,新时代主旋律电影往往运用多样化的符号进行意义再生产,受众在接收符号传递讯息的同时完成对信息的“解码——理解”,在与符号互动中树立起对国家形象的认同。
一是利用人物符号构塑鲜活形象。在主旋律电影中,人物符号常常携带寓意,它能够制造多样化的形象能指,延伸叙事广度、增添叙事温度,表达深层次的所指意义。首先,伟人符号承载着国家的历史记忆,是具有深刻政治象征意义的特殊符号场。《建军大业》中对毛泽东游泳、与妻儿告别等生活细节的刻画,展现出人物形象的多面特征,观众将这些现实性特征带入自身生活经验和意识深层结构,在生活化场景中促成政治认同;其次,英雄群像符号也是建构国家形象、表达国家主流意识形态的重要载体,以《红海行动》《攀登者》《烈火英雄》等为代表的新时代主旋律电影塑造了不同时期、不同身份的英雄群像,这些人物性别、年龄、身份各异,却始终为国奋战不辱使命,书写了饱满的爱国主义情感,构塑了以民为本、甘于奉献的国家形象;最后,主旋律电影常常利用平凡人物符号阐释宏大主题,《我和我的祖国》中诸多饱含“烟火气”的小人物,代表着社会生活中的大多数,他们在一种无关乎政治的情感体验中带动观众的无意识,天然地孕育说服他人的感染力。在价值共生逻辑之下,主旋律电影与国家形象实现从“实然”到“应然”的贯通。
二是利用物象符号沟通情感、传递意义。物象符号是电影中具备表情达意功能的物体组合,其中,象征性物象符号是传递意义的桥梁,其通过突出的修辞表意功能实现对影片主旨的隐喻与言说。《战狼2》中出现的中国国旗、护照、大使馆、茅台酒等,象征着团结统一、爱好和平的中华民族精神,蕴涵大国崛起、中国梦的符码表达;《十八洞村》中对“凳子”“泉水”等物象的书写展现出人民对家乡的浓浓眷恋。除象征性物象符号外,在地性物象符号是沟通情感的纽带,它通过展现特定文化空间内具有标志性的物象符号为电影叙事提供合理表达,使受众接受并共享集体记忆,凝聚起对影片核心价值的认同。《我和我的家乡》将众多在地性物象符号融入主旋律叙事,凸显出绚丽多彩、独富韵味的地域文化特色,豐富了国家形象表达。如酸汤鱼、苗族服饰、都匀毛尖茶等诠释了贵州黔东南的地域性风土人情;毛乌素沙漠、奔腾的黄河、波浪谷、西北服饰和羊肉泡馍将西北民俗风光逐一呈现……这些在地性物象符号增添了电影叙事的真实度,在一定程度上展现出新时代乡村振兴成果,使各地区观众萌生亲切感并迅速产生代入感,完成从“被动接收”到“主动接受”的认同转化。
(三)多元叙事,全方位突出建构策略
叙事是电影的本质,影片创作者运用多样化的叙事策略和技巧“讲好故事”,是电影追求的首要意义。新时代以来,主旋律电影积极探索叙事方式的创新,通过展现多元立体的叙事视角和叙事空间,全方位、多层次建构起国家形象。
一是突破单维度的主体言说方式,在叙事视角的选择上更加追求多元化。视角即对事件观察的角度,作为电影叙事的桥梁与切口,叙事视角的变化关系到影片对内容与意义的呈现。根据传统的分类方式,可将电影叙事视角划分为内视角、外视角和全知视角,三者优势各异,对国家形象具有截然不同的表达效果。例如影片《金刚川》创新性地采用了三线并行的视角立体呈现同一事件,通过高炮手、飞行员和步兵的“在场”讲述,完成内外视角的组合拼接,呈现时空关系完整、事件脉络清晰的影片内容。无独有偶,《长津湖之水门桥》也运用交叉蒙太奇的手法,从决策者、执行者和美军他者等多重视角展开叙事。宋时轮深深鞠躬后涌现的泪水、七连战士视死如归投入战斗的惨烈,与美军先进的装备和狂傲的姿态形成鲜明对比,完成了对国家形象的多维书写。而从整体呈现上来看,三线视角又合力完成了全知全能的零聚焦,通过讲述错综复杂的事件始末,实现了对细节与人物的全面构绘。“‘国家不再只是抽象的概念,而是具体化为一种伦理实体,”[2]包含着对不畏强权、敢于斗争的红色精神的歌颂,以史诗般的豪迈谱写出深层次的“爱国主义”新诗篇。
二是合理运用叙事空间,进一步回应社会关系。列斐伏尔认为:“任何空间都体现、包含并掩盖了社会关系。”[3]狭义的电影叙事空间即“场景”,它构成电影叙事的环境,也是影片制造意义的图景。人是“环境”的动物,无论是电影中的真实空间还是虚拟布景,都能激发其产生强烈的“在场感”,沟通起内在的共情。一方面,新时代主旋律电影用影像还原真实历史空间,使观众跟随镜头的移动完成自我感知,潜移默化地接受场景所传达的空间内容。如《湄公河行动》深入金三角地区取景、《红海行动》在摩洛哥完成拍摄、《万里归途》参照新闻战地报道1:1搭建还原异国战乱场景……这些影片保持了叙事空间的完整与真实,有助于强化叙事公信力,使观众在与空间的互动中实现对国家形象的深度认同;另一方面,主旋律电影通过植入空间元素与观众进行情感交流,进一步建构国家形象。如《流浪地球》即便将叙事空间设置为未来世界,画面中仍保留了“鸟巢”“长城”“东方明珠”“外滩”等空间标识。这些标志性建筑的“末日呈现”为观众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使其在潜移默化中产生同声相应,同气相求的情感体验,并进一步转化为对团结统一、爱好和平的国家形象的认同。
三、认同书写:新时代主旋律电影表征国家形象的价值演绎
国家形象是一国政治制度、经济发展、思想文化、军事外交等综合实力在公众印象中的多维呈现。建构并展示正面的国家形象,既关乎本国民众对民族国家共同体的认同,又指涉国际社会“他者”的正向评价,对国家国际地位的提升具有重要作用。主旋律电影既是建构和塑造国家形象的平台,又是展示和传播国家形象的载体,它在与国家形象的双向互嵌中,完成由浅入深、循序渐进的价值彰显,国家形象由此彰显出令人信服的理性力量。
(一)创新意识形态话语方式,赋予国家形象可视化表达
意识形态是“代表统治阶级根本利益的情感、表象和观念的总和”[4],主旋律电影对意识形态的表达源自其内在政治属性,是其与生俱来的功能与使命。它采用艺术的形式将党和国家的意识形态与政治理念加以演绎[5],在这一过程中,国家形象常常以隐喻的方式被建构。这种修辞化的表达使受众确信自己是独立于意识形态之外的主体,在与电影人物产生情感共鸣的基础上,潜移默化地汲取影片核心理念,强化对国家形象和社会主流价值的认同。然而,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主旋律电影多以二元对立的思维方式表达意识形态,通过塑造“脸谱化”的人物、设置正邪对立的故事情节不加柔化地对受众进行政治言说,一定程度上造成了主旋律电影的“公信力危机”。新时代以来,主旋律电影不断创新表达方式,通过强化故事情节的艺术性、突出人物形象的真实与立体柔和地呈现意识形态,进一步满足受众的审美趣味与文化需求。一是打破了僵化的影片呈现模式,通过融合历史、灾难、科幻、爱情、动作等多元类型,缝合意识形态与市场的裂痕,增强国家形象表达的实践效果;二是摒弃单向度的人物塑造方式,对人物尤其是英模人物的刻画更加平实立体。例如在电影《万里归途》中,创作者对宗大伟这一人物采用“养成式”的刻画方式,他所展现出的家国情怀并非传统意义中的家国同构、捐躯奉献,影片中前后呼应的左轮手枪赌博游戏,将人物的立体与饱满刻画得淋漓尽致,向观众展现了平凡英雄的恐惧与胆怯、矛盾与细腻。这些“反常态”的刻画塑造了更为鲜明丰盈的人物形象,将主流意识形态包裹于情感美学之中,激发观众产生充沛情感,为国家形象由理性转向感性的表达奠定了基础。
(二)维系集体记忆,凝聚社会价值认同
国家形象的建构也是共同体成员在核心价值上异质趋同的过程,集体记忆在这一过程中发挥着关键性作用。法国社会学家哈布瓦赫认为,所谓集体记忆,既是一种物质客体,又是由处于相同文化语境与社会空间中的特定群体存储并共享的象征符号。①这些符号通过社会成员共时性的“集体表征”沟通社会发展整体过程,是“集体认同的意义之源”②。新时代主旋律电影是维系集体记忆的优质媒介,它常常采用大众话语进行历史叙事,通过建构贴近大众生活的时空情境和人物关系,运用仪式化的表演进行符号意义再生产,增强受众对特定仪式场的情感参与,形成对集体的本体性安全和信任。一方面运用政治伦理化的表达方式塑造影片形象,用镜头观照普通人物的身份境遇,使观众将自我经历代入其中,与之产生心理共振;另一方面,大量运用奇观化的叙事手段书写历史,在为观众带去视觉狂欢的同时建构记忆社会框架、塑造“共同體美学”。在这一过程中,观众跟随影片节奏回归特定历史场域,在公共空间中与集体共享记忆,完成对国民身份的确证和对社会核心价值观的认同。例如电影《我和我的祖国》选取几代人共同经历的国家大事作为叙事原点,通过表现微观人物行为品格映照宏观历史背景,将个体生命体验融入民族集体记忆,使观众身临其境地感受国家如何由一穷二白走向兴旺富强。在这场仪式化的记忆共塑中,观众不断与符号隐喻的价值观所指达成共鸣,由此产生强烈的爱国主义情感,建构起对国族身份的高度认同。
(三)提升国家文化软实力,拓展国家形象对外传播空间
国家形象与生俱来的国际维度先天地决定了“他者”视域作为镜像存在的现实,在大国崛起的时代背景下,主旋律电影作为承载中华民族上下五千年优秀文化传统、蕴涵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理念的文化符号,能够有效消解“他者”认知障碍,是国家彰显文化软实力、有效建构国家形象的重要载体。新时代以来,主旋律电影以中国文化资源为纽带,在坚定文化自信的同时积极寻求与不同文化间的“最大公约数”,以饱满的内容和多样的形式有效实现“文化出海”。一方面,主旋律电影遵循以人为本的价值取向,将镜头对准生命、成长、亲情等具有共通性的人类价值,以现实问题为媒介、以共同情感为纽带跨越国界,展现全人类共通性的价值诉求。另一方面,主旋律电影聚焦全球性问题,在电影技术、叙事方式和营销手段上更加国际化。例如电影《流浪地球》隐喻全球日益恶化的生态环境,利用高水准的科技特效打造重工业质感的太空空间,使观众沉浸于电影构建的想象力美学之中。同时,影片内容传递出中国独有的集体主义价值观,这种史诗级的宏大叙事解构了西方个人利益高于一切的价值取向,将中华民族崇高的爱国主义精神与敢于奉献的国际主义精神嫁接缝合,向观众展现出维护世界和平、勇担国际责任的中国大国形象,呈现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不懈努力。
结语
国家对文化发展战略的构绘,是基于文化共同体普遍性政治愿望之下形成的蓝图展望,能够促成政治认同、重构国民心理。中国主旋律电影作为建构文化共同体中重要一环,新时代以来进一步推陈出新,运用多样化的视听语言、多元化的符号表达和立体化的叙事方式,使抽象而宏观的国家形象在电影中实现润物细无声的微观化呈现转向,彰显出多重价值逻辑。面向新发展阶段,新时代主旋律电影理应承担更多共同体责任,规避创作中对文化传统的图解化粗浅理解,以其日渐凸显的叙事力不断满足观众的审美与心理需求,以平等、自信的文化态度输出主流价值,建构并传播具有中华民族现代文明意义的中国国家形象。
【作者简介】 王雨晨,女,江西鹰潭人,华中科技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生,主要从事国家形象与政治认同研究;
文红玉,女,湖北秭歸人,华中科技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博士,主要从事中国共产党形象与政治认同研究。
【基金项目】 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中国共产党形象建构及国际国内贯通传播的历史进程和基
本经验研究”(编号:23ADJ005)阶段性成果。
①参见:[瑞士]费尔迪南·德·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M].高名凯,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102.
②参见:黄华新,陈宗明,主编.符号学导论[M].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2004:37.
①参见: [法]莫里斯·哈布瓦赫著,毕然,郭金华译.论集体记忆[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335-337.
②参见:谷佳媚,邵潇涵.集体记忆:意识形态叙事媒介的理论探讨[J].江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2(05):31.
参考文献:
[1]王宜文,史之辰.电影色彩的认识维度:颜色感知与语义表征[ J ].电影评介,2023(02):1-7.
[2]赵博雅.从“主旋律”到“新主流”:中国军事电影的类型演变与突破[ J ].当代电影,2018(06):25-29.
[3][法]亨利·列斐伏尔著.空间的生产[M].刘怀玉,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21:124.
[4]俞吾金.意识形态论[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3:129.
[5]梁钦,臧磊杰.新时代主旋律电影的思想政治教育功能研究[ J ].电影评介,2020(16):62-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