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棉玲
(广州华商学院,广东 广州 510000)
改革开放后,中国的对外贸易迅速发展起来,尤其是加工贸易。加工贸易给中国人民带来了就业机会、经济收入,同时也引进了外国资本和技术,给中国的经济增长提供了重要动力。广东作为改革开放的排头兵,在政策的支持下,开始大力发展加工贸易。加工贸易由于原材料和技术一般来自国外,利润主要来自原材料成本和制成品价格之间的差额。彼时广东的劳动力富余且廉价,很快发展成为对外贸易大省,加工贸易出口占全国出口的比重约30%,成为“世界工厂”。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中国的劳动力成本逐步攀升,加工贸易的利润空间被压缩,发展受限。2008 年的金融危机,中美贸易摩擦以及全球经济低迷更是使得加工贸易的需求受到极大的影响,进而影响到广东的经济发展。因此,新时代下,分析和总结广东的加工贸易存在的问题,探究广东加工贸易转型升级之路,对实现广东省加工贸易高质量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在21 世纪之前,广东省的对外贸易,包括加工贸易在内,基本处于停滞状态,发展十分缓慢。进入到21 世纪之后,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中,中国于2001年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积极参与国际分工。在这特殊的历史节点,广东省紧紧抓住时代给予的机遇,受益于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所带来的巨大红利,广东省的对外贸易迅速发展起来,其中加工贸易对广东省的经济贡献尤为重大。
通过观察图1,可以看到,从规模来说,加工贸易规模整体呈现先升后降的趋势,大致可以分为三个时期:一是2000—2010 年的快速成长期。在这时期,国家相继出台各种政策,大力吸引外资,充分利用沿海地区的富余劳动力发展劳动密集型产业。在此期间,广东省的加工贸易规模持续稳定地扩大,从2000 年的1 211.51亿美元上升到2010 年的4 462.36亿美元,增长3.68 倍。其间由于金融危机,2009 年广东的加工贸易首次出现负增长,规模跌至3 559.41亿美元,对此广东及时出台“一揽子”措施应对金融危机,例如出口退税政策、专项资金支持,助力加工贸易企业进行转型升级。二是2011—2014 年的成熟期。这一阶段广东省颁布了一系列的制度改革措施,进料加工飞跃发展,助力加工贸易规模突破5 000亿美元大关,2012 年达到峰值5 299.13亿美元。三是2015—2022 年的转型期。这一阶段广东省的加工贸易整体处于萎缩状态,规模持续下降且降幅明显。2015 年加工贸易规模跌破5 000亿美元大关,2016 年跌破4 000 亿美元大关,2020 年更是跌破3 000亿美元,降至2 895.63亿美元,2011 年略有回升,2022 年又回落至3 202.31亿美元。从占比来看,早期广东的加工贸易占比高达70%以上,处于绝对优势位置。但随着中国外贸转型升级的持续推进,广东加工贸易占总贸易的份额逐年下降,2022 年仅为25.92%,加工贸易对经济增进的作用持续减弱。
图1 广东省历年加工贸易规模及占比
究其原因,有两个方面:一方面,国际贸易冲突加剧,国际贸易摩擦和争端不断升级。例如美国发动贸易战,广东相当一部分加工企业受到影响,这是因为一直以来广东的贸易出口主要集中在我国香港、美国、欧盟等国家和地区,贸易摩擦必然会导致加工贸易产品出口受阻;另一方面,全球经济低迷,外需不振。近些年来,金融危机、贸易战等外部冲击不断,使得全球对加工贸易产品的需求量不断下降。全球经济长期处于低迷状态,外需增长乏力,全球贸易增长步伐放缓,其结果就是广东加工企业承接到的海外订单锐减。
一直以来,加工贸易有“两头在外”的别称,指的是从国外进口原料,在国内进行生产活动,生产的制成品再销往国外的贸易方式。企业的利润主要来自制成品和原料之间的差价,也就是加工费,增值率比较低。因此劳动力成本,也就是企业的用人成本,极大地影响着企业的产品价格和利润。从全国来看,随着经济的增长,劳动力成本上升是大势所趋,广东也不例外。从图2 可以看到,广东制造业历年的劳动力成本呈上扬趋势,是逐渐上升的,2021 年制造业城镇单位就业人员平均工资达到了92 303元,创历史新高。劳动力成本上升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我国经济在21 世纪经历了一个高速发展的时期,在这时期物价上涨,通货膨胀严重,人民生活成本高企;其次,国家的保障制度日益完善,国家实行最低工资保障制度,每年调整最低工资标准,各地对最低工资制度的实施也在一定程度上助推了劳动力成本的上升;再次,劳动生产率的提高,这主要得益于我国劳动者素质、生产技术和管理水平的提升,进而推高了劳工成本。
图2 广东制造业城镇单位就业人员平均工资
众所周知,我国的加工贸易最初主要生产服装、纺织、家具等劳动密集型工业品。广东由于毗邻港澳的区位优势,再加上积极开放的政策优势,便顺理成章地承接了香港的劳动密集型产业转移。在早期的发展阶段,依靠低成本的优势,广东进入了快速发展期,发展出了以纺织业、服装业、装饰业等为主的劳动密集型产业集群,获益巨大。然而发展到后期,劳动成本持续上升,中国制造业的平均工资甚至已经超过绝大多数拉美国家和一些欧美国家,这种主要依靠使用大量廉价劳动力获益的模式便显得后继乏力,人口红利逐渐消失,广东的加工贸易开始往低工资的东南亚国家转移[1]。以越南为例,越南最低工资标准还不到1 000元,最发达的城市之一胡志明市,平均工资大概为2 400元。极低的劳动力成本,吸引了富士康、苹果、三星等企业入驻。由于人口红利和成本优势被东南亚国家超越,2022 年1—5 月广东外贸增速远低于全国整体水平,加工贸易进出口数据出现负增长。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大力发展对外贸易,但是我国资本严重短缺,为了弥补资金缺口和提高外汇储备,我国开始通过大力吸引外资的方式发展对外贸易,因此外资主导的加工业,自然而然也成为发展加工贸易的方式之一,广东也不例外。根据图3 可以看到,广东对外贸易经济主体主要有三资企业、国有企业、集体企业和私营企业这四类。集体企业的贸易额整体来看变化趋势不明显,年平均贸易额仅仅为211 亿美元,在对外贸易当中的占比很低;国有企业的贸易额高于集体企业,整体呈走低态势,在对外贸易当中的占比也不高;三资企业是广东对外贸易的投资主体,除了2009 年因金融危机的影响贸易额略有下降之外,一直到2014 年,三资企业每年的贸易额都在稳步上升,最高为5 889亿美元。虽然之后由于贸易战等外部冲击的原因有所下降,但是一直在4 000亿美元之上;私营企业的贸易额最初很低,占比也低,贸易额徘徊在1 000亿美元之下,之后逐渐增长,并于2018 年反超三资企业,突破5000 亿美元大关。2021 年更是突破了7 000亿美元大关。因此总的来说,广东加工贸易经营主体以三资企业和私营企业为主,且私营企业有上升趋势,开始成为广东对外贸易的中坚力量。但私营企业融资能力较弱,规模扩大能力和研发能力有限[2],而且很多是俗称“代工”的贴牌生产模式,自有技术和品牌建设不足,产品附加值低,始终处在全球产业链底端。而三资企业虽然被私营企业赶超,退居为第二大主体,但多年来广东主要依靠廉价劳动力、土地资源和税收优惠来吸引外资,对外资已经形成了较强的依赖性[3]。这些外资企业与本地产业结构并没有形成直接的联系,外资企业和本地企业的融合性较差,具有根植性差、转移性强等特点。
图3 广东对外贸易各投资主体贸易额
在当前国际发展环境愈发复杂、国际市场需求萎缩的情形下,广东的加工贸易增长乏力。面对这样的困境,广东加工贸易企业应调整市场战略,开拓潜力巨大的国内市场,探索加工贸易转内销路径。目前加工贸易企业出口转内销面临以下几个难点:一是品牌建设难。品牌知名度不高,要获得国内消费者对品牌的认可度需要较长的时间;二是渠道拓展难。原本加工贸易企业在承接国外订单的时候,只需要根据订单数量安排生产,产能主要靠大订单驱动。然而面对国内市场,一来缺少市场销售渠道,难以争取国内订单,二来如果直接对接消费市场,企业批量生产的产品往往是量大但品种少,有比较大的滞销风险。三是研发设计难。以往外贸企业主要通过订单安排生产,技术、设备和产品的设计都来自国外,属于典型的“贴牌生产”,企业缺乏自主研发的能力和意识。对此建议从以下两方面进行改进:就政府方面来说,主要是加大内销支持力度,多措并举支持出口产品转内销,制定扶持性政策支持外贸企业开拓国内市场。例如优惠的税收政策,缓解企业资金压力;鼓励企业创新的产业政策,培育企业竞争新优势;简化内销产品认证程序,降低企业出口转内销的门槛;完善知识产权保护机制,营造良好的创新环境;加强政策宣传,通过政府层面搭建交流平台,促使外贸企业和国内采购商进行产销对接等。就企业层面来说,①加强创新能力,做好转型的准备。例如改进生产工艺、提升产品质量、降低生产成本、提高产品竞争力。②积极研发新产品,打造国民品牌。做好市场调研,依据国内消费者的偏好选择产品款式和造型,开发适合国人的产品。③充分利用新业态新模式,搭建高效的线上线下销售体系,促进线上线下融合发展,降低内销成本。例如,借助广交会等展会平台建立内销与外销的多元化销售网络,举办线下特卖展销活动;借助电商平台,促进供需对接。通过与淘宝、天猫、京东等电商平台合作,充分利用电商平台的流量与模式优势,提升品牌认知度,缓解企业库存压力。
因人口红利趋于消失,资源型、劳动密集型产业制成品的成本和价格优势不再,国际订单转移东南亚,广东的加工贸易发展面临重大考验。由于广东传统的加工贸易利润水平低下,广东必须从整体上优化布局,对制造业进行转型升级才能得到较为可观的利润。对此建议如下:①加快劳动密集型产业转移,持续推动“双转移”政策的实施。“双转移”指的是产业转移和劳动力转移的政策,产业转移是指珠三角地区的劳动密集型产业向粤东西两翼及奥北山区转移,劳动力转移是指粤东西两翼及粤北山区的劳动力一部分向珠三角地区转移,另一部分服务于本地的第二三产业。珠三角地区的劳动密集型产业已经不再具有成本优势,转移到非珠三角区域,既能吸纳当地富余的劳动力,重新获得优势,还能促进当地就业和经济发展。②优化产业结构,加快高端制造业的发展。珠三角地区将劳动密集型产业转移出去之后,应强化高端产业规划,提升产业研发能力和创新能力,瞄准产业技术制高点,实施关键核心技术攻关,重点发展先进制造业、高科技和现代服务业等,推动制造业从低端迈向高端,实现“腾笼换鸟”。③提升劳动者素质,形成专业人才体系。行业的发展离不开人才,因此,广东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关键是探索拔尖人才的培养机制,加快培养先进制造业拔尖创新人才。例如设计和完善顶层制度,给人才培养提供政策保障;与一流高校开展合作,探索与社会发展需求相匹配的人才培养机制;出台产业人才职业能力提升计划,加强高技能人才队伍建设。④持续推进制造业智能化、数字化。随着工业互联网等先进技术在生产中的广泛应用,广东作为制造业大省,应适时抓住数字化浪潮,以工业互联网创新应用为着力点,推进数字经济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推动广东制造业加速迈向全球产业链价值链中高端,助力广东从“世界工厂”蜕变为“世界级水平工厂”。
针对外资企业根植性差,内资企业多而不强的问题,要想实现广东加工贸易高质量发展,则必须要精准施策,补齐短板。对此建议如下:①推动外资企业扎根发展。研究出台外资鼓励政策,落实相应的外资发展措施,稳定外商投资预期,支持企业扎根发展;推动外资企业持续发挥资本和技术优势,优化外资结构,深度参与广东省高端制造业集群建设,尤其是电子信息、生物、新材料等技术溢出能力强的产业,带动产业优化升级;鼓励外资企业和本地企业融合发展,在同一产业链中形成互为配套、高度互补的关系,提升外资企业根植性,打造产业链共同体[3]。②鼓励内资企业做大做强。建立激励机制,拓宽企业融资渠道,鼓励内资企业发展加工贸易。例如简化银行审批手续提升企业融资便利度;设立融资专项资金惠及中小企业,出台融资方案加强对内资企业的金融支持;提升企业品牌营销能力,鼓励内资企业从贴牌生产(OEM)转向委托设计(ODM)、自有品牌(OBM),提升自主生产能力,支持企业创立自有品牌、并购国际知名品牌,鼓励企业打造行业性、区域性品牌;鼓励企业积极参与国际分工,持续巩固欧美等传统市场,加大力度开拓拉美等新兴市场;鼓励企业购买新设备、引进国外先进技术和开展研发等活动,承接高技术含量项目,参与更高增值率的加工制造环节,向全球产业链价值链中高端攀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