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禹
弹弓,对于六〇后出生的小小少年的我,是再熟悉不过的最拿手“武器”。那时,麻雀是“四害”之一,人还饿着肚子,麻雀还抢人类的粮食吃,因此,打麻雀人人有责。小小少年的我,也不甘示弱,既能玩又能除害还能给缺少油水的肚子解馋,何乐而不为呢。趁着放寒假,在自家种的桃树林里穿梭,左挑右选,终于相中了一个分叉的树枝,用刀把它砍下来。
把分叉的树枝带回家后,立即把多余的部位砍掉,砍成弹弓的形状,用刀剥掉皮,用砂石布磨得滑溜溜的。当时,木匠、铁匠、泥瓦匠、修车匠的常用家伙什,几乎每家都有。然后,从堪称百宝箱的家伙什中,找出木匠用的撮子,在分叉的弹弓两边头上相同的地方,撮成圆圆的凹槽。接下来,用扳子和钳子,把自己家那辆破烂不堪的大自行车的后轮卸下来,把外胎掰开,把内胎取出来,用剪子剪断,剪出两条一尺左右长、一厘米左右宽的皮带。在母亲缝补衣裳的针线框里,找出一张手掌大小软软的牛皮,用剪子剪出长三厘米、宽两厘米左右的椭圆形状,长的两边各剪出一条一厘米左右的缝,把两条皮带分别穿进牛皮缝里,再折叠到皮带上,用细细的铁丝拧紧;把两条皮带的另一头,分别缠在弹弓两边的凹槽里,再折叠到各自的皮带上,然后用细细的铁丝拧紧。——这样,一个看似粗糙实则耐用的“伟岸”的弹弓就诞生了!
“武器”有了,就得制作实用性强的“子弹”了。背起槎子,拿起铁锨,来到自家地里,挖几铁锨尚未冰冻的土,背回家,倒在院子里的水泥地上,然后再倒上两瓢压水井里刚刚压上来的水,用手搅拌匀称后,摘一小块小小的泥巴,放在手心里,双手慢慢地团悠,最终团悠成小玻璃球一样的形状,然后放在水泥地上晾晒。经过一天一夜日晒风吹,就成了硬硬的圆圆的棒棒的“子弹”!
那时候的麻雀太敏感。不像现在的麻雀,你从它身边走过,它都不睬你,该怎么蹦跶还是怎么蹦跶。那时的麻雀,人离它们还很远,它们就慌慌张张地飞走了,一点都不从容。白天,幻想用弹弓猎杀它们,纯属“瞎猫碰到死耗子”的偶然,但,亦玩性不减。——也正因如此,我有了三次猎杀麻雀最美好的“壮举”,也发现了猎杀麻雀最好的时机。
那时,每家都是煤油灯,整个村庄还没通上电,还没有电灯,一到晚上,特别是没有月光的晚上,到处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而手电筒就成了最强烈和温暖人心的存在。不像现在,到处都有光,手电筒很难再发挥那个时代特有的威力。
一天晚上,我在大娘家吃过晚饭后回家。途中,我拿着长长的刚刚换了三节新电池的手电筒,边走边乱照。无意中发现,大娘家晾在户外木架上的厚厚的已经干了的红薯秧子里面,有一圈一圈的白点。那时把红薯秧子晾起来,作为牛羊等牲口过冬的饲料,需要的时候,就拿下来一摞,用铡刀铡碎后喂牲口。我好奇而紧张地走过去一瞧,原来那是一只只麻雀的白肚皮!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它们一动不动,根本不用弹弓,伸出手就可以直接抓到一只!我急忙大声喊来大娘家的二哥,拿来塑料袋,一只一只地把抓到的麻雀放到塑料袋里,这成了彼时仅能解决温饱的我寒假里改善伙食的一种习惯!
一次吃完晚饭后,到邻居顾四哥家玩。他家院子里有一棵高高的直直的杨树,叶子早已落尽,在手电筒的光芒照射下,树枝上竟然都是密密麻麻的“白肚皮”!我急忙让顾四哥帮我拿着手电筒向上照,同时拉开弹弓。“看把你四能子能的?!你要是真能把它们打下来,我就真的服你!”顾四哥的话还未说完,一只麻雀就应声而落!我想告诉大家的是,冬天晚上栖息在树上的麻雀,只要你用手电筒强光照着,并不像脑筋急转弯“树上有十只鸟,打下来一只,还剩几只?”给的答案那样,什么“一只鸟掉下来了,其他的都飞走了”,而是一部分像无头的苍蝇飞走了,一部分还留在上面不敢动。另外,飞走的一部分中,过不了多大会儿,还会再飞回来。所以,我第二次拉起弹弓的时候,一只“白肚皮”又落了下来!两发两中,让顾四哥佩服得从此再也不敢小瞧我。
纳入标准:①患者被本院医师诊断为输卵管妊娠;②患者的随访依从性较高;③患者自愿参与本次试验,且签署知情同意书。排除标准:①患者合并其他较为严重的疾病;②患者非自愿参与本次试验,或者未签署知情同意书。两组患者一般资料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具有可比性。本研究获得医院伦理委员会批准。
最激动人心的事,往往都是偶发的。那时,生产队已经包产到户,生产队养的牛马骡子,早已杀掉。这些为生产队的耕作,曾经做出过重大贡献的牲口的肉早已分给村民,成为村民那几年很难再吃到的美味。而饲养牲口的房子还没有扒掉。中午,我和玩伴陈琦、雷红打麻雀路过此处,看着锈迹斑斑的锁,不知道哪根神经不老实,竟然想进去看看这曾经的饲养牲口的屋内还有啥。我们三个就你扛上面我托下面,硬生生地把一扇门给扛开了。
没想到,扛开门的同时,一群密密匝匝的麻雀,就毫无章法地从我们的头上铺天盖地地飞出门去,把我们三个都吓了一大跳!二百来平方米的屋内,什么都没有了,一个喂牲口的石槽也没有了,硬硬的凸凹不平的泥地面只剩下满地的稻草,北边墙上的几个窗棂子都透着风。萧条破败的景象,并没有影响我们的情绪,却给我们带来了猎鸟的灵感!——这里不正是猎杀麻雀的最好“战场”吗?
接着,我们商定猎杀麻雀的具体分工。我还是用弹弓射;陈琦负责找一个长长的竹竿,头上扎上网兜,用网兜网;雷红负责用手电照,同时负责找个大大的结实的塑料袋装麻雀。
度日如年地等到晚上,我们急切切地来到生产队曾经养牲口的屋外,深吸一口气,悄无声息地钻进屋内,立马恢复好门板,用中午搬进来的干稻草堵严实门缝。雷红猛地打开手电筒,无数的麻雀只能满屋子乱飞,陈琦的网兜乱舞,我的弹弓乱射。真的有点“纷纷暮雪下辕门”的情景!一晚上,我们三个小小少年,竟然逮住了68 只麻雀!
当我将自己作为小小少年的“辉煌战绩”讲给儿子听的时候,儿子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天方夜谭。眼神里俨然是:“老爸,你就吹吧,你就使劲地吹吧!”不过,弹弓,肯定刻在了儿子的脑海。
但是现在哪有那么容易做弹弓的呢?家里,再也没有诸如扳子、钳子、锤子、刨子、锯子、镊子、铁丝、皮带等实用之物的百宝箱。公园里,倒是随时可以发现能做弹弓的分叉的树枝,但那是公共资源,谁也没有权利去砍,也没有砍木头的快刀或锯子;家门口修车的那个残疾老师傅说了三遍,现在的自行车内胎不能做弹弓的皮带,他身边也找不到一块放子弹的小小牛皮。跑遍周边的建材市场,找不到一根细细的结实的铁丝,也找不到一个可以放三节或五节电池的手电筒,能买到的手电筒都是小小的充电筒。
我只得对儿子说:“现在是二十一世纪的二十年代了,你不要老是想着老爸在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事情,好不好?况且,现在有动物保护法了,打麻雀是违法的了!”
儿子噘着嘴没反驳。我知道,没反驳不等于放下了。
春节期间,带儿子去项王故里古玩一条街。没想到,儿子眼睛瞬间一亮,因为看见了“弹弓”。他立即就挤开人群,快走了过去。我也跟过去。弹弓的木材框架很小巧精致,但是弹弓用的皮带是输液前绑在手腕上的皮管子,又短又没有足够弹性,也就是不足五厘米的样子,放子弹的牛皮更小,宽仅有一厘米,相当于工艺品,几乎没有杀伤力,根本不具备“实战”品质。
儿子不听,说什么都要买。就买了两个。又买了5 袋红泥,做子弹。结果,没用几次,不是皮带断了,就是木架断了,几天时间就买了6 个弹弓,一只鸟也没打下来。儿子气不打一处来,大吼道:“你就是吹牛!你根本就打不下来鸟!”
我笑着说:“这个弹弓不行,只是样子货!况且,我们不能真打鸟,我们只是通过这种方式,提醒提醒这些笨鸟,别在人类面前趾高气扬,让他们提高警惕,别认为人类不计较它们了,它们就把人类的公园当作它们自己的王国了!再说,咱姓徐的祖先,本身就是养鸟的,最懂鸟,甲骨文上,徐字的偏旁就是鸟,你忘了吗?我们用弹弓打鸟,只是和鸟儿捉迷藏,只是告诉它们,人类是可以陪它们玩游戏的好邻居好伙伴,不是真打它们!”
儿子“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还是赌气地说:“你只会吹牛!反正我不相信你了!”
看着儿子那欠揍的样子,为了不失去儿子的信任,我拍着胸口说:“放心,儿子,哪天我就用这个样子货弹弓打下一只鸟让你看看!”
可巧,当晚有酒场。喝了点酒的我回到家,就大声说:“儿子,带上手电,拿上弹弓,跟我走!”
儿子兴奋得跳了起来。走到公园的竹林边,儿子突然小声地说:“老爸,你看看竹叶上面那个白乎乎的东西是什么?是鸟吗?”
我说:“儿子,你手电别动!就这样一直照着,我看看!”
一边说,一边拉开了弹弓。呼啦啦一只鸟就落了下来。我飞身而上,没等鸟落地,就抓住了鸟的脖子!鸟“咕咕”地叫了两声。儿子一边跑向我身边,一边伸手摸摸鸟金黄色漂亮的羽毛,一边焦急地说:“老爸,你再抓着它的脖子,它就要憋死了!”我松开了手。这只又不幸又幸运的鸟,飞快地钻进了灌木丛。
刹那间,儿子经历了又惊奇又惊喜又心疼又惋惜的心路历程。
好在,儿子重新恢复了对我的信任。他也终于明白:现在的老爸和他一起打弹弓,只是陪他玩的,真的并不是想把鸟打下来。
只是,拥有一把真正具有作战品质的弹弓,在他心里还念着,所以,有了这次突发的窑湾古镇之行。